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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闻笛
他在一瞬间重溯了半生的过往,又在下一瞬间,窥见了半生的未来。
他看到自己孤骑行遍天涯,青衫磊落,麒麟剑依旧佩在他的腰间。
他行过诸多城池,与数不清的人相遇,提剑行侠,落手行医,他见过幸福的笑和悔恨的泪,听过无数感激的话,唯独没有人在他身边长留,因为他的心早就被占据,已无法再容纳另一个影子。
他就这样一路走到白头,在一片暮雪中眺向北方。
潋潋夕色中,北荒长城巍峨如初,在世界尽头投下一片淡影,若隐若现,竟如故人的眼眸一般温柔。
“正秋,我终于比你还要年长,你还不回来见我吗。”
他听见自己喃喃地说,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衰疲和沧桑。
第232章星辰入梦(十六)
再次清醒的时候,天门已消失不见,就连玉白色的石阶也没了踪影。脚下只剩一条平坦的路,沿着北荒长城两侧延展,好似两只洁白的羽翼,覆在冰霜封冻的大地上。
周遭的雾霭也渐渐消散,浮云不再遮眼,金色的斜阳洒遍四野。
只要低下头,便能够窥见长城脚下的景象。
长城脚下,是欢欣鼓舞的北征军,士兵们在庆祝胜利,点起篝火,挥舞旗帜,断断续续的歌声随风飘起,余音钻入狄冬青的耳朵。
歌声虽微弱,却是真切鲜明的,与之相比,和卢正秋所经历的一切,仿佛隔了一个世界那么远。
他的脚边是两只残破的冰锥,把手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是他一路攀爬所留下的痕迹。
脚边的冰崖峭壁上,还有他凿出的坑洼,回去的路清晰可辨。
人世已获救,有许多人正等待他归还。
他没有走,只是转过身,微微抬起头,望向北方沉寂的山巅。
天火不再汹涌,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粼粼飘雪,好似有人在穹幕尽头撒了一把金箔,斜阳的光辉落入期间,汇成一轮日环,虹似的横跨过整片天空。
他隐隐忆起,在他的余生结束的时候,日环也是这般跳耀着,奢侈地、不计取舍地将人世点亮。
这景象已经持续了多少年,又将绵亘多少年,冥灵以五百为秋,椿木以八千为冬,从上古直至今日,仍旧不曾更改。与之相比,人生短短数十载,不过弹指一挥罢了。
金色的长虹使他头晕目眩,彷徨难以自持,脚下的深渊反倒成了甜蜜的诱惑,只要张开双臂,向前几步,任凭身躯自由坠落,便能够抛却一切烦恼,羽化登仙。
可他不能够,因为他许过承诺,哪怕只剩孤身一人,也要活下去。
哪怕他已在须臾中看尽了余生,哪怕余生的快乐和希冀早已耗得不剩分毫,哪怕前方只有无穷的寂寥,他仍要在一片死灰中孤兀地燃烧,负重行完漫漫长路。
这是他心甘情愿背起的罪业。
夕阳又向下沉落了一些,用不了多久,北疆便会步入长夜,而他该走了,他该回到人世中去。
但他迟迟迈不开脚步。
他已经忍耐得太多,有多少次他忍耐着没有将他的师父带走,从此两人消弭天涯间,不再过问世事。有多少次,他为着如此自私的念头而狠狠责骂自己。
现在,他终于不必再承受这一切。
风拂过他的胸膛,穿透皮肉和肋骨,掠过心间最柔软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声音叫嚣着再等一等吧。
或许用不了多久,他等的人还会归来。就像九年前,在尘嚣飞扬的巷子里那般探出手臂,五指张开,悬在半空中,耐心地等待着他。
哪怕只是一厢情愿的奢念,他还是想要多等一会儿。
今夜过后,他将不再为自己而活。那么,在斜阳升起之前,放纵须臾的功夫又有何不可。和数十载的孤独相比,眼前的片刻,实在不算什么。
这是未来的医侠唯一一次任性妄为之举。
在天光破晓之前,他一直站在飘雪中,默默等待着。
*
卢正秋垂下眼,看到自己的足尖。
他花了一些功夫,才真正确信自己的意识并未消弭,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脚边看不到天门,甚至瞧不见北荒长城的影子,周遭只有一片空旷,好似云巅,又好似水底。
他去过许多地方,可这里不是他所识得的任何一个角落。
他尝试迈开脚步,发觉身体轻盈而自由。手脚上的伤痕不治而愈,眼前的黑暗也不驱自散。就连常年翻腾在五脏六腑间的彻骨寒毒,也彻底离开了他的躯壳。
他在婴孩时代便依靠吞食幽沼中的腐土烂根维生,从幼时起,便被幽荧残魂寄宿。在他的记忆中,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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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一刻摆脱过病痛的折磨。但此时此刻,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原来无患无疾的滋味是这般美妙。
原来他也能享受这无以伦比的快乐。
他尝试将手掌攥紧又张开,尝试扬起脖颈深深呼吸,他的身体变得如风一般自由自在,仿佛只消一个念头,便可以去往任何地方。
但他的快乐并未持续太久,因为他很快想到了一个人。
“冬青?”
四肢百骸仿佛都化作一团云朵,一阵清风,轻飘飘地没了重量,唯独这唇齿间的名字,依旧沉甸甸地烙在心上,掷地有声。
他又唤了一遍,仍旧无人应答。他渐渐感到害怕,一颗心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攥紧了,光洁平整的表面聚起凹凸不平的褶皱,褶皱的罅隙中涌出绵密的血水。
他非得告诉那个人自己还活着。他非得快些赶回到那人的身边。然而,四周并没有回去的路,只有一片苍茫和虚无。
“你已不在神州之内了。”回答他的是一个朦胧的声音。
他猛地回过身,目光四处搜寻,可是回响声无处不在,使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里是哪儿?”
“是世外。”
“你又是什么人?”
“是创造你们的人。”
卢正秋艰难地追寻着他的声音,随后看清了不远处,悬在空中之物。那是一团金色的、朦胧的光,像是一颗蠕动的茧,半透明的表面被一层薄膜罩着,光与影在其中交缠,彼此碰撞、消融又分开,变幻出无穷无尽的形状,似真似幻,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这是?”
“这就是人世。”
卢正秋不禁睁大了眼睛。
“天地便是在这样阴阳交叠中诞生的。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催生出世间万物,你们的神州亦是如此。”
一番话宛如天方夜谭,却又令人无从置喙,卢正秋想起皇城地宫中看过的景象,原来万年以前,崇伯鲧刻在羽山幽沼中的一幅幅雕刻,便是在描摹茧中的图景。
阴阳两色,变化无穷,纵然花永恒的时间,也无法勾勒出所有的形状。
记忆渐渐浮上脑海,卢正秋终于想起这个声音的来由大水消弭之后,那个隐藏在云端的影子,撞断天柱企图重塑人世的、冷漠无情的审判者。
卢正秋用不可思议的口吻问道:“你是烛照元神?”
那个声音答道:“是我。”
“莫非是你救了我?”
“是我。”
第233章星辰入梦(十七)
卢正秋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神色:“你为何会救我?”
对方反问道:“你以身殉道,难道我不该出手相救?”
卢正秋怔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迫切:“你既然能救我,为何不救苍生,为何放任人世流离,天地崩解。”
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答道:“因为我也无能为力。”
这个答案实在出乎卢正秋的预料。
原来万人敬仰的神明,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刻。
烛照的声音似透着疲惫,但语调依旧充满耐心:“早在你们诞生之前,我们之中曾发生过许多战事,后来,我们以九鼎为骨,以息壤为囊,创造出一片广袤的神州,希望我们的子民能够弥补我们的残缺。”
“弥补?如何弥补?”
“其实很是简单,只要天地足够辽阔,而生命足够短暂,你们便永远无法看尽这世界。正因为人生有限,你们才会将日月星辰怀抱入梦,心系高远,永行不止。”
卢正秋在愕然中睁大了眼睛。
烛照却发出一声叹息:“可惜我们还是错了,即便万神协力,倾尽所能,却仍旧却没能根除你们本性中的恶。你们在大地上繁衍,很快便划分出高下贵贱之别,催生出压迫与流血。你们之中有人忘了日月星辰,只是醉心于权势,挑起无穷无尽的纷争,结果,远行者被斩断了双足,观星者被蒙住了双眼。你们虽与我们不同,却仍旧无法够弥补我们的残缺。”
卢正秋沉默良久,才道:“所以你便要将人世覆灭吗?”
烛照道:“那时候还来得及,万年之前,九星贯日,天柱生出罅隙,本是将一切重归于始的佳期,可是,偏偏我们之中,有人离经叛道,逆天而行。”
“崇伯鲧?”
“正是他,他一意孤行想要拯救人世,甚至不惜与幽荧融合,诞出名为夏的怪物。我们无法驾驭夏的力量,只能将它囚居于北疆,筑起高高的长城,我们帮助你们兴建都城,遴选人皇,守护九鼎之枢的秘密。我们已竭尽所能保护你们的家国。”
“然而,你们早就知道,万年之后,星辰的轨迹还会再一次汇聚,人世还会迎来下一场天灾。”
“是啊,正如你说的这般。这一次我们没有干涉,是弥留在北疆的夏转了念,拾起我们当初未竟之事,重塑神州,将一切归于始。可是,他又遇到了你。”
“我?”卢正秋的神色中仍旧含着几分茫然。
“是你阻止了他,”烛照用笃定的口吻答道,“就像他当初阻止了我们。或许你并非刻意,但你重复了他的路。”
万年前的洪水,万年后的天火。
这世间从来都没有新事,星辰环动,秋冬更迭,日月轮转,生死枯荣,万物都在一场盛大的轮回中,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卢正秋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刚刚堪破一个巨大又明晰的秘密,他眨了眨眼,道:“但这一次,你为何要出手救我?”
“上一次我辜负了夏,这一次,我不想再辜负你,万幸的是你并未堕落,你守住了本心,你竟能抵挡幽荧的吞噬,息壤的蚕食,凭借一己凡躯支撑到北荒长城,你来到长城之巅,才给了我机会接近你。”
“天门是你所设?”
“是我所设。”
“你慷慨救我,我该如何感激你?”
“不如回答我一个问题。”
“但问无妨。”
烛照的声音停滞了片刻,像是罕见地陷入思索,半晌后才问:“你既已见过最深的黑暗,便应该明白,这世间,有善便有恶,有明便有暗。”
卢正秋皱起眉头,他何尝不懂,在埋葬亲生兄弟的时刻他便已彻悟,南晏七仿佛是世上的另一个他,替他承下罪业,替他销骨九泉。从那时起他便已明白,这世间的恶与善相傍而生,本就是除不尽的。
烛照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问道:“你既然早已明白,为何还要阻止夏启渊重塑神州?”
这一次卢正秋没有思索太久,他淡淡道:“因为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值得保护,哪怕人世覆灭,我也不愿见他覆灭。”
烛照的声音骤然变得清晰,“你说的人是他吗?”
卢正秋一怔,循着方才的声音望去,竟在不远处白茫茫的天光中窥见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那人只身立在漫天飘扬的雪里,肩膀上盖满了洁白的冰晶。
他站在北荒长城之巅,眼睛眺向天际,安静地等待着。
烛照道:“他的身上并无慧根,明知无望,仍要徒劳等待,平白荒废短暂的人生,他实在比庸人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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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笨。”
卢正秋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我当然知道,他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弟子。”
“毁灭九鼎之枢的剑法,也是你授予他的?”
“是我授予他的。”
“智者顺应天道,只有愚者才妄图救世,可你却甘愿为他的理想而殉身。”
“为成全他的理想而死,我不后悔。”
烛照的语气终于起了波澜,好似大海深处荡起层层涟漪:“难以置信,你既已经获得超然物外的视野,为何还要拘泥于人情?”
卢正秋勾起嘴角,道:“或许我并没有你想得那般聪慧。”
“你若不够聪慧,又如何能够听见我的话。”
卢正秋不禁一怔,他这才觉察,自己的身体中早就没有幽荧残魂寄宿,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他如何能够听到神明的声音。
“身死而形不灭,你的确已有资格成神,你本来就没有名姓,你可以成为任何人,任何样子。从今往后,你也可以同我们一起,摆脱凡躯的束缚,永生不灭。”
“成神?”卢正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造化弄人,夏启渊机关算尽,也未能达成的夙愿,竟被他在不经意间化作现实。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脚,仍旧是卢正秋的模样。
或许这才是他最想成为的样子。
他忽地感到一阵释然,轻笑一声,道:“那敢情好,因为我实在想要回去。”
“回去?”烛照的语气透着惊诧。
卢正秋的目光仍眺向远方,他看到冬青孤身站在雪中,鬓发好似绽放满树的梨花,在冰霜覆盖的世界中洋溢着鲜明热烈的生命力。
他的时光是向天借来的,魂魄是别人寄予的,他没有心,早在旅途开始之初,他便已将心给了这个人。
他淡淡道:“我若不回去,他便不会走的。”
“那只能说明他很愚蠢。”
“他的确很愚蠢,是我没有教会他利己的智慧,使他生来便只会对别人好。他若是就此蹉跎了一生,岂不都是我的错?”
“所以你一定要回去。”
“非回去不可。”
“这里已是人世之外,你若要回去,便无法摆脱人世的束缚,就算重塑自己的身躯,你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早晚有寿终正寝之日。”
“寿终正寝?这已超出了我的期许,我实在应该谢谢你。”
烛照像是不敢相信他的话,又一次问道:“你放弃永久的生命,就为了陪伴一个凡人?”
“是。”
“我实在不懂。”
卢正秋淡淡一笑,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连神明不懂的事。”
烛照长叹一声,道:“我来这里是为开化你,结果反倒被你教导一番,看来是我活得太久,心性已渐渐腐朽了。”
卢正秋道:“我也不曾想过,原来创世神明也并非全知全能。不过我不会活得太久,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会泄露你的秘密。”
烛照陷入短暂的沉默。卢正秋没来由地想,倘若神明大人此刻现出形貌,倘若他也和凡人一样生了五官两眼,此刻怕是会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此生你怕是不会再见到我了,就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吧。”
第234章星辰入梦(十八)
卢正秋最后一次凝视金色的茧。
光与影两色交织,在薄如蝉翼的茧中鼓动,变幻出光怪陆离的形状。它是天与地的写照,是人世最根本的面貌,神秘莫测,沛然丰饶,令人着迷,就算拥有永久的时光,也无法看得尽,看得够。
但他该走了。
他将目光移开,转而望向来路,和茧中的洞天相比,来路是那么单调,仿佛一张静止不变的古旧画卷,冰霜凝结成痂,仿佛永远不会晕开似的,天边被风吹皱的绵云,像是纸面上沧桑的皱纹。
他感到风拂过他的肩头,扬起晶莹的雪花,扑闪着钻进他的脖颈,留下丝丝缕缕的凉意,一线金光贴着视野尽头若隐若现,是藏在地平线下方的太阳,等待着黎明破晓时分。
他回到了神州之内,双足和从前一样有了分量,沾满雪水的鞋袜沉甸甸的,结实牢固地贴在地上。
他的脚边是一条长长的路,是北荒长城的顶端,银装素裹,曲折绵延。
狄冬青站在道路尽头。
青年人像是在那里站了一辈子那么长,使卢正秋生出一种错觉,不论他去往何方,堕落或是忏悔,欺瞒或是逃避,这人始终在注视着他,从来不曾离开半步。
狄冬青的嘴唇因为寒冷而发白,眉梢压了一层冰霜,看上去好似雕塑一般,唯独一双眸子闪闪发亮,鲜明又灵动。他就这样愚蠢地,不知变通地站了一夜,只为等待一个渺茫的希望。
不能让这个人再等下去了。
这是卢正秋心中唯一的念头,他向前走,起先步履还算平稳,很快走得愈发急切,后来索性开始奔跑。他非得赶到冬青身边去,这件事仿佛成了他在人世间唯一的使命,成了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他看到冬青的眸子渐渐亮起来,惊愕和欣喜的神色交相浮起,好像窥见了天大的变故似的。
“师父?我是在做梦吗?”
青年人的语声沙哑,好似嗓子深处也结了一层霜冻,尖锐的冰棱切割着喉咙。可从喉咙里吐出的字句仍旧真挚恳切,像是藏在坚冰中的、半透明的糖果。
卢正秋已停在狄冬青的面前,微微扬起嘴角:“到底是不是梦,你不妨过来亲自试一试。”
他像是回到了九年前,站在灰尘翻飞的巷子里,不知被一股来自何方的力量驱使着,停下脚步,朝面前的人递出手臂。
狄冬青向前走了两步,消灭两人之间最后一段距离,而后带着做梦般的神色抬起手臂,伸向对面的人。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即将触碰一朵稚嫩的花瓣,一颗孱弱的种子,尽管如此,他的手只伸到了半途,便悬住不动了,五指微微蜷缩,像是在退避。
那么勇敢的一个人,饶是千军万马当关,也不曾眨一眨眼。那么勇敢的一双手,即便面对夏启渊的九鼎之阵,也能毫无犹疑地斩下利剑。
这样一个人,一双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另一个人的时候,害怕地缩了回去,迟迟不敢落下。
他的手心上牵了一根看不见的弦,勾动着对面人的心绪。
卢正秋只觉得心疼。
此生此世,他再也不想离开这个人半步。他希望任何时候,冬青都能够触碰到他,再不必担心得而复失,聚少离多。
他带着淡淡的微笑,执起青年人的手,将蜷缩的手指尖展平,贴上自己的胸口。
“这般鼓动声,你应当听得清楚明白吧。”
“我还是不敢相信。”
“不信可不行,你是大夫啊。”
狄冬青凝视着他,专注的视线像是要将他剖开似的:“你的眼睛也好了?”
“好了,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手掌心紧贴在胸口,掌心的温暖隔着衣料徐徐传递,卢正秋只觉得胸膛仿佛被烧出一个豁洞,要将那双纤长有力的手吸纳进去。
完好无损的、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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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心跳,只为此刻而响。
狄冬青眨了眨眼,手指终于动了,掌心翻转朝上,搭住卢正秋的手腕捏了捏,在确认了触感之后,便沿着小臂一寸一寸地向上挪动,在肩膀处短暂停留,继续挪到脸颊上,拇指擦过眼角和嘴唇。
在温暖柔软的触感中,他终于发出问询声:“真的是你?”
“不然还能是谁?”
年轻的脸庞渐渐亮起,好似朝阳破晓一般明媚。他又向前迈了半步,一面细细抚摸着对方的脸颊,一面刨根问底道:“是谁医好了你?”
卢正秋道:“说来蹊跷得很,我越过那座天门,便看到了我们的神明。他本来想要将我带走,但……”
“我不准!”话音未落,冬青便急匆匆道,“不准你随他走。”一边说,一边紧手臂,将对方往自己的怀里揽。
卢正秋顺势将冬青抱住,轻轻拍着后者的肩背,道:“放心吧,我不走,我不是回来了么。”
“嗯。”狄冬青在师父的肩上贴了一会儿,终于松开手,向后退了少许,脸上闪过一丝愧意,但很快又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嘴唇翕动,像是打算说什么,但话语在半途生生中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响亮的喷嚏。
清晰的喷嚏声回荡在天地间,和生死重逢的气氛很不相称。正因为如此,反而显得异常真切。
卢正秋终于笑出声,抬起手揉了揉对面人通红的鼻头,道:“你都冻僵了吧,我们还是先回去,回去之后,我慢慢告诉你。”
“好吧。”冬青点点头,神色安心了少许,但脸上仍带着几分疑虑,几分担忧。
他的脾气比别人更倔强,就连拐起弯来,也比别人更慢些。
他的手指仍圈在卢正秋的腕上,舍不得放开。
卢正秋没有强迫他,只是代替他俯下身,拾起地上的冰锥,拿在手上掂了掂,皱眉道:“这个还能用么?”
“能用,”狄冬青顺势接过,“可惜只有两把。”
卢正秋道:“看来还得辛苦你背我一程。”
狄冬青一怔,很快重重点头道:“当然,背几程都行。”
两人沿着峭壁下行,一个伏在另一个的背上,这本来是相当危险的举动,好在狄冬青身手敏捷,周遭又没了风雪,双足踩在来时凿出的坑洼里,竟如履平地一般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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