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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闻笛
卢正秋攀着冬青的背,胸口被温暖的气息浸润着,仿佛正在一点点融化。他偏过头,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侧脸,凝着那安静而又专注的神情,鼻子忍不住地发酸,眼眶也忍不住地发热。
狄冬青觉察到他的异样,短暂地停下,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没事,”卢正秋深吸了一口气,贴在冬青的耳畔低语道,“我只是在想……我终于能好好看看你了。”
狄冬青没有回答,半晌之后,他听到细微的抽噎声在喉咙里滚过,很快被紧咬的嘴唇封住。
第235章星辰入梦(十九)
破晓时分,两人踏着朝阳返回地面,刚刚站稳脚跟,便听到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身后迎上来。
来人是柏秀川。
柏秀川如今已是北征军主将之一,战袍上绣着金丝云纹,发冠也比从前高了不少,可他的身上并没有太多威风,正相反,他满面笑容,开心得像是春祭上拿到糖果的孩童。
他快步来到师徒两人的身前,捧起狄冬青的双手,道:“太好了,你们总算回来了!”
狄冬青冻得发僵,脸上的神色也透着恍惚,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忽地被友人握住手,原地怔了片刻,总算找回几分活着的感觉。
“你一直在这里等着?”
“我、我怕你们突然回来却没人照应,所以没敢阖眼。”
“我们去了一整夜吗?”
“是啊,”柏秀川点头道,“你不记得了么?”
狄冬青沉默了片刻,递上一个感激的眼神,道:“是有点记不清楚了。”
话毕,他举目四顾,清晨时分,兵士们不断从营帐中涌出,有的搬运粮草,有的饲喂马匹,有的在篝火的余烬中拨弄。
他们虽做着不同的活计,脸上却时时浮现出相似的神情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
他们常常在半途中停下动作,皱起眉头眺望天边,面色忧虑。
柏秀川道:“他们还不敢相信天火真的止住了。”
没等狄冬青回答,卢正秋便在一旁道:“放心吧,灾难已经过去了。”
柏秀川凝着卢正秋,嘴唇紧抿,神色一片认真,像是在拼命酝酿话语。
他并不擅长言辞,但他还是缓缓道:“虽然别人相信是先祖显灵,神明保佑。但我知道,天火熄灭一定是你们的功劳,可惜我太愚钝,就连你们用了什么法子都不懂,但是,我从心底感激你们。”
狄冬青一怔,不禁偏过头,将视线投向身边的人。卢正秋也刚好在望着他,两人相视而笑。
一番出生入死,功绩却不能为外人称道,但他们并不介意。
心怀江河湖海之人,又怎会将穿林打叶的雨声放在心上。
柏秀川打量着如获新生的两人,脸上也洋溢着喜色,但他很快便敛去笑容,道:“我看你们冻得不轻,还受了不少外伤,快去营帐里歇一歇吧,我得带兵赶去协助阿桐姐和谈,稍后一定来看望你们。”
“慢着,”狄冬青喊住他,“与谁和谈?”
“与蛮族。”
狄冬青面露诧色:“蛮族?”
*
北征军集结成队,在北荒长城的门防外阵列。
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山势铺开,像是一面紧绷的鼓,在寂静中蓄势待发。
两扇玄铁重门被机括牵动,慢慢向两侧敞开,久经年岁的铁链互相摩擦,发出粗粝的声响,砥磨着每个人的耳朵。
但摩擦声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被另一阵声响所盖过更加低沉,更加铿锵,犹如重锤擂打鼓面一般,是蛮族的脚步声。
蛮族的战士从敞开的玄铁门中通过,列队而出。
他们对朝阳似乎有着莫名的敬畏,在迈出阴影,步入阳光中的时候,纷纷低下头,将手贴在胸口,像是在祈祷似的。
饶是见多识广的卢正秋,也是第一次看到蛮族祈祷的模样。
蛮族虽是人,却与中原人截然不同,个个身高八尺,身躯庞大而孔武,有着野兽一般凶猛的体态和力气,不论男女都是锐的战士。
他们常年居于极北的严寒中,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没有文字,就连语言也由咿咿呀呀的音节构成,听上去更像是野兽在奔走中彼此呼唤。
千万年来,蛮族与中原相安无事,直到九星贯日,天火初露迹象之时,蛮族第一次大举入侵,才使禹国人领教到他们的可怖之处。
此番北征的队伍之中,有些老兵曾亲历二十年前的北伐,忆起那一场血沫横飞的凄战,手上便忍不住瑟瑟发抖。
狄冬青也跟在队伍中,习惯性地关切身边的青年:“秀川,你若是害怕……”
“我不怕的。”柏秀川摇摇头,低声道,“刀剑的锋芒纵然夺目,却会因血而锈蚀,我在这里,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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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证它不染血。”
狄冬青颇为惊讶地望着他。
自从失去兄长之后,他的确已蜕变,他的决心也不再虚张声势,反而透着难以撼动的力量。
胆怯之人未必不勇敢。
人显露胆怯,是因心神被善念所锢,不忍直面穷凶极恶,但勇敢也由善念中萌生,像是嫩芽顺着牢笼的孔隙钻出。总有一日,它也将成为枝繁叶茂的大树。
姒玉桐立于军前。
她骑在夫诸头领宽阔的背上,战袍鲜红,锁甲熠熠,一柄狭长秀丽的佩剑悬在腰间。尽管如此,她看上去仍然孱弱渺小,蛮族人只要晃动手指,便能将她捏起来重重摔打。
蛮族并没有动作,只是隔在几仗之外,打量着对面的中原女子。
她的身躯虽娇小,勇气却不输于人。她的勇气也并非与生俱来。她只是足够狠心,手里常常攥着一柄无形的刀,每一次怯意涌起,刀刃便毫不留情地割向自己的伤口。
她花了九年的时间,一刀又一刀,将自己雕刻成此刻的模样。
此刻她毫不退缩,只是朗声道:“我已将我的意图描于画中,恳请各位过目。”
她挥了挥手,身后的副将策马上前,将一张长卷递到蛮族的眼底。
蛮族纷纷露出诧色,许多脑袋凑在一起,好奇地观摩。
画中描摹的是一副祥和的图景。北荒长城的门防悉数敞开,蛮族人次第经过,手上未持刀剑棍棒,反倒提着农具,扛着木料。
长城以南,禹国的使节正在欢迎蛮族的到来,将农耕之术倾囊相授,蛮族在他们的帮助下,迁往更加温暖的地方安居,建造屋舍,畜养家畜。
这幅画卷宏大而美,并非一朝一夕赶制,而是早在出发前夕,姒玉桐请来安邑城最杰出的十位画匠共同描绘出的。画卷中的图景浅显又生动,即便语言不通,也能轻松理解其中的寒意。
蛮族武士不自觉地放低手中的刀斧。
姒玉桐贴在夫诸耳畔叮嘱了几字,夫诸扬起脖颈,向前迈出高贵而从容的步伐。
夫诸在蛮族眼中也是灵兽,蛮族的战士分开一条路供它通行。
姒玉桐来到厚重的玄铁门边。
粗壮的锁链还挂在门环上,手腕粗的锁销清晰可见。她突然振剑出鞘,沿着锁销一侧重重斩下。
霜雪剑细而长,倾泻出如星河一般皎洁的流光。落在沾满锈蚀的锁链上,削铁如泥。
锁销被斩成两半,锒铛坠地。
姒玉桐将剑重新入鞘中,回过身,扬起头道:“从今往后,北荒长城只隔风雪,不隔生灵。”
止战的宣告声响彻天际,就连天边的层云也为止激荡,抖出金色的磷粉,洒满重获新生的九州大地上。
这片被泽神恩的古老土地,在历经亿万次日月更迭之后,终于迎来一个崭新的黎明。
第236章星辰入梦(二十)
是夜,长城脚下一片热火朝天。
常年严寒料峭的冻土,忽地绽开遍地的篝火,蛮族和中原人围坐成堆,伴着跃动的火光载歌载舞。
狄冬青坐在营帐里,透过半卷的毡门,怔怔地眺着不远处的盛景。
卢正秋来到他身边,将手中的药钵放在桌台上,随口问道:“想去玩?”
“没有。”狄冬青摇摇头道,“已经玩不动了,从远处看看就行。”
卢正秋轻笑一声,向他递出一只手臂:“来,手给我。”
狄冬青回视线,刚好瞧见对方向上摊平的手掌,虽说不明就里,但还是伸出一只手,将手指搭进对方的掌心。
“另一只也给我。”
狄冬青照做了。
“再汪一声给我听听。”
“师父!”
面对冬青的抱怨,卢正秋非但没有悔意,反而哈哈大笑了几声,攥着一双“狗爪”在旁边的垫子上落座。
他将刚刚碾好的药膏捻起来,往冬青的手背和手指上涂抹。
“我自己来吧。”
“别动,”卢正秋制止他,“我好容易才康复,也让我享受享受当大夫的滋味嘛。”
狄冬青眨了眨眼,没有再反抗,只是卸下力气,任由师父为他涂药。
他的双手已在清水中濯洗过,淤血都洗净了,只留下一些冻伤和割伤的痕迹,药草渗入时阵阵作痛。
“疼么?”
“有点。”
“那还傻笑。”
“因为开心嘛。”狄冬青的脸颊有些泛红,他将视线挪到营帐外,道,“你看,那两个人是不是秀川和阿桐。”
姒玉桐从篝火丛中穿过,与众将士挨个打过照面,最后在一处角落里坐下来。柏秀川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也坐在旁边,递上一碗温酒。
卢正秋道:“方才我看见他双手捧着酒碗,在篝火旁边蹲了好一阵子,才温出这么一碗。”
话音刚落,便见夫诸摇晃着脑袋凑近两人落座的地方。姒玉桐分出一只手抚摸灵兽的颈背,灵兽发出慵懒的咕噜声,压低脖颈,脑袋凑到酒碗旁边,竟将长长的舌头伸了进去。
姒玉桐的肩膀微微抖动,似乎在笑,而后将酒碗捧高,任由夫诸啜饮,酒浆洒得到处都是。
柏秀川在一旁低下了头。
卢正秋看在眼里,一面摇头,一面笑道:“唉,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片心意都叫不解风情的小家伙给泼洒了。”
狄冬青道:“我想阿桐还没有觉察他的心意,况且两人之间还隔着柏云峰的事……”
卢正秋道:“不仅如此,你瞧着看吧,她很快便会成为一代明君,而且是禹国头一位女皇。秀川的路还远得很呐。”
狄冬青面露愁色,轻轻叹了一口气,但很快抬起头道:“秀川不会轻易放弃的。他为寻找沈先生,一找就是九年。”
卢正秋望着两人的背影,轻叹道:“说来也快,我们不也蹉跎了九年才走到今日。”
狄冬青一怔:“你忘了你对我说过的那番话,在巨龟背上走过的路,不算是蹉跎。”
卢正秋也回目光,凝着他的眼睛,道:“让我说实话么?”
冬青点点头。
卢正秋接着道:“说实话,那是为了安慰你,也安慰自己,才编出来的故事。”
狄冬青的手指不禁缩紧,翻过手腕,握住对方的掌心:“往后你不必再编这种故事了。”
“好,都听你的。”
伤口已处置妥当,仔细包上棉纱。
狄冬青站起身道:“师父你等着,我去取两碗酒来。”
他步入夜色,瘦削的背影汇入人群,没过多久便端着两只酒碗折返。
周遭的火光在他的脸颊上跳跃,一处暗下,另一处便紧跟着亮起,将阴影牵得千变万化,好似一支巧笔,一遍遍描摹着他的五官,将他唇边浅浅的笑意勾勒得异常生动。
两人在营帐中,借着火光对饮。
狄冬青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烛照究竟同你说了什么?”
卢正秋道:“也没什么,既然我已形神俱灭,他问我要不要索性领受神恩,与他们一样成为不朽不灭的生命。”
“他们要你成神?”
“对。”
狄冬青难掩脸上的诧异。
卢正秋的神色却一片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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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拒绝了,所以他只能重塑我的血肉之躯,将我送回来,大约他一眨眼的功夫,我便过完一辈子,寿终正寝了吧。”
冬青的视线仍牢牢地锁在他身上:“你拒绝成神,就为了……为了……”
“为了陪伴你一生一世。”
卢正秋代替羞涩的青年,坦然地将这几个字说出了口。与过去不同,他不再感到愧疚。他的罪已经洗脱,从今往后,他再也不必吝于情,耽于爱。
冬青脸上呆然的神情可爱极了。使他不禁凑得更近,用手指挑起对方鬓角的碎“那时候,我看到你还在等我,你被雪染白了头发,身子却依旧站得笔直,我只看了你一眼便已确信,无论如何我也舍不得你,若是没有你在身边,饶是永生不灭的生命,也索然无味。”
“我……我真有那么好?”
卢正秋笑了,探身抵上他的额头,手指尖拂过他的眉梢,一字一句道:“悠悠亘古,万千神明,都不及一个你。”
下一刻,他感到背上猛地一沉,是冬青张开双臂,将他牢牢环住,用力往怀抱里揽。
年轻人的力气大得惊人,使他很快失了平衡,只能将重量压在对方的肩上。他贴着耳畔抱怨道:“师父只是夸奖你几句,可没打算宠坏你。”
冬青像是全然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只是将手臂圈得更紧,胸口随着呼吸而起伏,喃喃道:“我好欢喜……真的好欢喜,我再不会有更幸福的时候了……”
卢正秋在他的背上轻拍:“这说得是什么傻话,一定会有的。”
他感到怀中的身子一僵,随后便急躁地从拥抱中撤开,手还挂在他的颈后,摸索着寻找他的嘴唇。
他轻笑了一声,分出一只手将卷毡放下。恬静的黑暗将他们笼罩,火光和人群被隔绝在营帐外,再也无法侵扰他们的世界。
他们彼此热烈索求着,交换至为亲昵的吻。
外面是星河流淌,篝火跳耀,人世间至为纯粹的光辉,都披在他们的身上。
虚掷的半生岁月,终于在此刻焕然一新。
天高路远,绿水青山,未来的漫漫长路,可望可期。
第237章长风送月
禹建帝三十二年,也是禹帝姒玉桐登基的第一年。
安邑城,长风阁内。
此阁有五层之高,顶层没有四壁,只有四条朱梁撑起一片屋檐,阁上前后通敞,秋日里凉风习习不断,登高望远,把酒当歌,甚是畅快,“长风”之名便由此而得。
沈昭云和梁逍在阁上举杯共酌。
从两人所坐之处,可以眺见皇城的屋瓦,皇城前方的昭阳坛更加一览无余。
昭阳坛是帝主张修缮的,与从前的旧殿不同,是一间低矮宽敞的坛庙,坛庙前是一片开阔的广场,青砖平整,花团锦簇,瓮城的外墙已被拆除,供城中百姓自由来往。
几个月前浩劫的景象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派生机勃勃之景。秋日天气高爽,黄昏将近,男女老少结伴徜徉其中,好不惬意。
沈昭云远远地看着,抿了一口酒,道:“就怕他们逗留得太久,忘了我们长风阁上的晚宴。”
“那倒不会,冬青大哥向来守信得很。”答话的人是阿瑾,正托着一盘瓜果往阁上走来。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孩子,迈着琐碎的步子来到沈昭云身边,将手里的一沓宣纸递上:“师父,我写完了。”
“好,好。”沈昭云接过,将纸展平在手里端详。
小孩儿杵在一边,嘴唇嘟成一个尖,抱怨道:“你为何不教我武艺,只教我念书写字。”
沈昭云把视线从纸面上抽出,挑着眉毛望向他:“一则要等你身体养好,二则,你既然要做我沈昭云的徒弟,便不能够抹黑我的名声,既然我智勇双全,你也一样要并修文武两技,若是文技学不好嘛,那武也就不要想了……”
小孩儿听了这番话,当即憋红了脸,跺着脚道:“我学,学还不行么!”
“乖,这才像话。”沈昭云笑逐颜开,一只手搭在小孩头顶,将毛躁躁的头发揉得更乱。
坐在一旁的梁逍轻笑出声:“我的沈大才子,你可别再吓唬小朋友了,”边说边探身上前,抢过沈昭云手里的纸,“来,让梁叔叔瞧瞧……写得很不错嘛,进步很快。”
纸上写了几排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笔一划透着稚气。梁逍花了一些时间才辨认出,这些字都是人名,是五溪人的人名。
五溪人常年隐居深山,鲜少有人识得中原的文字,许多住民从生到死,连自己的名字也不曾见过。
现在,那些名字跃然纸上,一个紧挨着一个,整整齐齐,他们当中的一些已殉身火海,还有一些背井离乡,颠沛流离,饱受困顿饥苦。然而,因着这一张薄薄的纸,散落各处的魂魄像是忽然间找到了落处。落在沉郁浓烈的墨色之中,也落在执笔人的心里。
梁逍抬起头,只见对面沈昭云的眼眶已泛起红色,饶是用宽大的袖筒遮掩,仍掩不住眼底泪光晶莹。
写在最后的落款是“天星”,两个字简简单单的字像是有了灵性似的,犹如星野一般闪耀,透着勃勃生机。
*
狄冬青走在昭阳坛前。
他刚刚从皇城离开,迫不及待地回到街市上,很远便看到熟悉的身影,站在和煦的夕阳里等待他。一双手放松地背在身后,肩上铺满金色的磷粉,眉眼弯弯。
不论看多少次,这幅景致都是极美的,使他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身子轻得好似飞燕,转眼便来到那人的身边。
卢正秋问道:“从皇城中远眺的感觉如何?”
他点头道:“比从前好得多,小时候我爬上最高的树顶,视野依旧会被昭阳殿挡住,那时候我就常常想,若是没有着一座大殿,安邑城该是多么天高云阔。”
卢正秋的嘴边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道:“那敢情好,往后我们住下来,你可以经常看一看。”
“住下来?”狄冬青面露诧色,“我们不是要去蓬莱看海么,我还想着今晚的晚宴过后,明日就启程呢。”
卢正秋也挑起眉毛:“此番帝召你进宫,不是为了商谈入朝为官之事么?”
狄冬青一怔,随即耸耸肩道:“商谈是商谈,但我回绝啦。”
“回绝?”
“虽然对不住阿桐,但我实在不适合留在皇城里做官。”
“你不打算继承父亲的家业么?”
狄冬青思虑了片刻,道:“我和父亲终究不同。朝堂之中不乏雄才大略,然而江湖之中,百姓的疾苦却常常无人体察,世间需要不一样的人,就让朝堂的归朝堂,江湖的归江湖吧。”
卢正秋凝着他,良久后,终于道:“你总能令我感到惊讶。”
狄冬青微微颔首,嘴角勾起:“其实还有一个理由,是私心。”
“哦?什么理由?”
“倘若我们在江湖中做个隐士,便不会再有人管我们的闲事。”
卢正秋一怔,颊上当即发起烫来,将视线避开少许,佯装无心地问道:“什么闲事?”
狄冬青的嘴巴




桃花染金戈 分卷阅读240
已笑得合不拢,抬手揽过卢正秋的脖颈,将脑袋往对方颈窝中蹭:“譬如……就算我这么做,也不会有人来怪罪我扰乱纲纪。”
卢正秋一面躲他,一面板起脸,严肃道:“堂堂一介侠客,就算到了江湖里,也不能胡作非为。白日宣淫,成何体统。”
“师父教训的是,那就留到晚上再宣。”
“……”
狄冬青笑出了声,嘴上说着没羞没臊的话,举止倒是很乖巧,只是在卢正秋的颊侧落下一个啄吻,便将胳膊从他的脖子上挪开,转而牵起他的手,不疾不徐地向前走。
卢正秋跟着他的步伐,轻轻叹道:“你啊,从前总是不准我说,最近怎么愈发像个小孩子了。”
狄冬青微微一怔,换做从前,他一定会反驳这番话,现在他却只是耸了耸肩膀,道:“有师父在身边,一直当个小孩子也没什么不好。”
“你也快到了能徒的年纪,还说这样的傻话。”
“徒?”狄冬青的眼前一亮,“这个主意不错,倒是可以考虑,只是……”
“只是?”
“只是到时候,我的徒儿若是称你太师父,未显得你太老,若是叫你师父,我会吃醋,这该如何是好……”
“你想得未也太远。”
“不如叫师娘如何?”
“不行。”
两人说着漫无边际的话,并肩往长风阁的方向走去。他们的肩膀贴得那么近,地上的两团影子几乎融在一起。
人世清明,夕阳正好,金色的余晖洒满前路。
前路连接着一片浩渺广袤的江湖。
第238章后记+完结福利获取说明
冬青和正秋师父的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他们旅途的开端,也是我征程的结束。
从去年到现在,连载八个月,是我写过最长的一个故事。在这期间我经历了不少人生和工作上的大事,也有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很庆幸自己挺过来,坚持按照预期写完了《桃花》。
简要说说文章的构思吧。禹国架空自距离神话时代最近的夏朝,神州和九鼎也有从神话中借鉴的部分。鲧葬身羽山,尸身三年不腐,剖腹后诞下大禹的设定,也是我国古代神话里相当“硬核”的一段了。比起高高在上的善神,这一类壮志未酬、中途铩羽的人,总是格外令人着迷,譬如鲧,譬如希腊神话里盗火的普罗米修斯。我始终认为,这一类相似的传说在中西方不同的文明里分别出现,源于人性之“善”最初的萌芽,即从自我牺牲中获得的、人格的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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