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男人会捉鬼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苌楚七
那人后退几步稳住身子,看着眼前这个已不成人形却仍不自量力的女鬼,轻轻一笑,将挂在墙上的画像扯为两半,再一点一点撕成碎片。
几乎同时,苏玳雪的身形也变得更为支离破碎,仿佛也被一同撕碎了。
在当初魂飞魄散之时她能借助聚魂符留下一魄,勉强借这副画像栖身,本以为可以就这样看着他出生,一点点长大,直到魂魄散尽,亦不留遗憾。岂料突逢此变,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人。
她感到了绝望,这绝望比即将到来的彻底湮灭更让她感到害怕。
她想说些什么,张口却已发不出声音,甚至连眼泪都化为了无形。她看到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得模糊,少年只是微笑看着他,那张脸上,并没有丝毫属于他原本的模样。
“再吃一颗,我保证这个不酸。”云钰恶劣得把咬了一半的糖葫芦贴在肖长离嘴边,肖长离却只是发怔,忽然变了脸色,转身就往回跑。
“不想吃也不用跑吧……”云钰撅撅嘴,不满得也跟了过去。
看着眼前的一片血红,肖长离的神色几乎是要杀人。
云钰赶来,整个人便愣在当场,好一会了才反应过来,颤抖着双手从母亲身边抱起孩子。
孩子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脖子上有着明显的勒痕,几乎将他幼嫩的脖颈拧断。
云钰整个人都在发抖,这小小的身躯如同有千金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肖长离忽然接过孩子的身体安放在满是鲜血的床上,扒开他的襁褓,咬破指尖以血在他胸膛画了一个符咒,随即一掌按在他胸口,缓慢而有力得向上推动。
如此往复若干次后,孩子猛地张口,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如同惊雷振空,令人神颤。
“快,用你的真龙之血喂他!”肖长离抓起云钰的手划破一道口子,云钰忙不迭把手塞进孩子口中。
孩子止了啼哭,力得吸吮起来。
肖长离扶住桌子,闭目半晌无言,这无言之中隐藏着前所未有的怒意,只在紧皱的眉心略微显露,汹涌无声。
在他脚边,破碎的画像残片被风吹动,铺天盖地飘零了一室的血色和沉痛。
“怎么会这样……”云钰抱着孩子,眼里泪水打着转,有愤怒有痛惜也有疑惑,“这究竟会是谁干的?”
肖长离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寒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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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钰一惊,怔怔看着他:“可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不知道,我感觉到了他的气息。”肖长离眸光沉沉,凛然道,“他是在提醒我,我和他的博弈,还没有结束。”
云钰紧紧抱着孩子,心中感到阵阵后怕。
寒子玉的歹毒心肠自不用说,他若没死,还会做出些什么事来谁也无法预料。
本以为可以散去的阴云,此时却又一点点汇集了起来,压在了这位帝王的心头。
城门边上,史坤成的通缉画像已换了新的,来往行人并没有多看几眼,唯有城门守卫认真查看着所有出城的人。
皇上有令,珩王亦多番督促,他们自然不敢懈怠。
两辆马车驶至城门,车夫拿出一块令牌,说是夫人要送些物品回娘家,请准通行。
守卫掀开车帘查看,将箱子都一一打开,并未见有藏人,正要放行,忽然一匹马疾驰而至,珩王在马车前停下,双目如矩一一扫过,道:“如今时局动荡,外敌在前,沈夫人何必偏要此时往娘家送东西,想卷款潜逃么?”
两个车夫忙从车上下来跪在地上,一人道:“回王爷,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哪里知道主子的心思。王爷若是不放心,大可去府里问问,小的们什么也不知道啊。”
另一人也是惶惶赔罪,生怕自己惹上了什么麻烦。
珩王下马,命人将车上的物品仔细检查,连车底都未放过,别说是藏人,连藏个耗子的角落都没落下,却根本不见有异。
珩王皱眉,不放心得又亲自查看了一番,依旧无果,心想或许沈夫人真的只是想送些东西回娘家,即便沈爰真的受到胁迫要帮史坤成出城,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用这么明显的法子。
思虑片刻后,他摆手,准予放行。
两个车夫连连叩头,爬起来上车抖起缰绳驱马而去。
珩王凝眉沉思,却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
自己此时便衣简行,多日奔波更有些不修边幅,那人却能立即认出自己是王爷……
他猛然察觉了什么,大喊一声:“拦住他!”
几个守卫大呼站住,同时赶过去欲拦住马车,后头一辆闻声立即停下了,前一辆马车的车夫却砍断马身上的缰绳,纵身掠上马背,疾驰而去,片刻便跑出了一段距离。
“追!”珩王立即上马追赶,眼中恨意迸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沸腾叫嚣,恨不得立即将人抓住千刀万剐。
无奈那人策马奔逃,距离已经拉远,珩王狠抽马臀却始终无法接近,追击半日还是跟丢了人,恼得这位素来散漫的闲王几乎踹断了一颗树。回去后他立即命人调集人马,亲自带人围山搜捕,更向周边州郡广发通缉令,一旦发现史坤成踪迹立即捉拿。
追查多日的人竟然就在眼前逃脱,他真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个嘴巴。
此时易了容的史坤成已顺利逃出京城,心中正是得意,面上这张人皮颇为良,足以骗过寻常的追查。方才在城门虽已暴露,他刻意低着头,这张脸的通缉令想必也不会这么快就发布,能让他暂且安心躲上一阵子。
他在道旁的茶摊上歇脚,打包了些干粮,打算从小路逃往元州,集结一些昔日部下,以期东山再起之日。
在他闷闷独饮劣茶之时,一个人兀自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纤长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扰得他心情烦躁,拍桌怒道:“敲什么,给我滚远点!”
那人一声嗤笑,托腮看着他:“史大人这脾气见长啊,怎么,几日不见,不认得老朋友了?”
史坤成抬眼,眼前是一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笑得人畜无害。这张脸他并未见过,可这语气这神态,竟真的让他感到了一丝熟悉。
“你是……”史坤成拿不准,面露狐疑。
那人并不回答:“大人真觉得自己可以逃得出去?”
史坤成道:“我已经逃出来了,他们别想轻易抓住我。倒是你,你不是死了吗,怎么成这样了?”
那人一笑:“是啊,我已经死了,早在当初就已经死了,但我的血还在燃烧,所以有些事我还是要去做。史大人呢?缩头乌龟般逃走,已经彻底放弃了吗?”
史坤成重重放下茶杯,愤然道:“不逃又能如何?我如今不过丧家之犬,满大街都贴着我的通缉像,只能靠易容度日,还能做些什么?”
那人悠然道:“大人莫要乱了方寸。细想一下,此时京城驻军已远调潭州,城中只有数千禁军留守,宫中更是如同无人之境,对你我而言,不正是最好的局面吗?”
第97章百足之虫
“说得轻巧。”史坤成烦躁得摆了摆手,“云钰小儿已夺了我的军权,哪里还会有一兵一卒听我的号令?京中防御再薄弱,凭你我如今一败涂地的境地,又能有何作为?”他冷哼一声,“连曾受过我一些恩惠的禁军统领都被降了职,行事如此缜密,我到真是小看了他。”
“史大人聪明一世,此时却糊涂了。”那人笑着倒了杯茶推到史坤成跟前,“沈爰何等人也,却冒着欺君之罪助大人出城,难道是心甘情愿的么?朝中二品大员尚且如此,何况他人?人心唯利,想要控制,易如反掌罢了。”
史坤成眼中光忽闪:“你的意思是……”
“云钰无端将禁军统领降职,军心必然有动,副统领又随军出征,这正是你我可以利用的机会。现在的禁军暂由兵部接管,兵部尚书军旅出生,虽是根难啃的骨头,他那个克扣军饷的儿子,他想必不会全然不顾。只要让他想法子复了禁军统领的职,接下来,就看禁军统领与大人的交情有多深厚了。”
史坤成皱眉:“司马晟么,鼓动他倒不难,只是禁军的统御之权直辖帝王,若无兵符,单靠一个统领之命便造反逼宫,必会引来不服,军心不好掌控啊。”
“逼宫造反?哪个让你逼宫造反了?”那人一笑,意态优雅,与这张犹带稚气的脸显得十分不搭,“禁军出师之名在诛杀灾星,以保圣驾,何来的逼宫造反?”
史坤成一听亦觉自己真的太过混乱,这般浅显的道理竟然一时未曾想到。
本以为已是穷途末路,眼下却又出现了一条通天之路,怎不令他欣喜,连那张平庸无奇的□□上都是掩盖不住的喜悦之色,仿佛一切已尽在掌握。
“此事一起,云钰一个孤家寡人定难应对,我就不信他还能再次唤出龙神来。”那人指尖在桌上点了点,笑得眉眼弯弯,“我也不信,妻儿都死了,那位状元郎在阵前还能安心抗敌。”
史坤成会意,笑道:“先生神机诡算运筹帷幄,总是三两下便可搅动得满城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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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某真是佩服。”
那人抹去桌上的茶水,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如今珩王对你追捕正急,切不可大意。你若栽了,咱们的大计便毫无意义。我虽可借人身躯行事,到底不比当初,很多事都不能得心应手,便要史大人多些心了,朝中若还有可用的势力便多去拉拢一些。还有,你这张脸不能再用了,找个机会再换一张。”
“谢先生指导。”史坤成道,“这最后一击,不成功便成仁,我自会小心。”
“好了,我也该去看看老朋友了。”那人笑容天真纯净,眸中却藏着凛凛寒意,看得史坤成都有些犯怵,“史大人可要好好把握时机。”
史坤成看着他背影离去,十来岁少年人的模样,却让他感到心里阵阵发寒。他虽一向瞧不上年少弱质的小皇帝,此时也有些为他唏嘘,怎么就惹上了这位打不死撵不走的煞星。
他知道自己在他们的博弈之中不过是一枚棋子,但能作为棋子总比成为死人好,若不能凭这最后一搏翻身,他的后半辈子便只能用着另一张脸顶着逆贼叛臣的名头惶惶度日,稍有不慎便会落得身死殒命的下场。
有些路一旦踏上便再也回不了头,他现在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于是这位昔日位高权重的太尉大人拿着小包袱窜入路旁的密林之中,半晌后出来已然又是另一副面孔,驼背沧桑,跟着入城的人流又回了千方百计才逃出的城门,与珩王派出搜捕的官兵擦身而过。
宫城之内,云钰怔怔看着塌上睡着了的孩子,满面愁绪,哀思难去。
一想到这孩子刚出世便失去了母亲,原仕杰为国征战在外,自己竟然都无法保护好他的妻儿,阵阵愧疚便如潮水般席卷心肺,压得他几乎无法喘息。
肖长离亦是许久没有说话,整个人仿佛被冻结在了幽暗的深渊之中。
一直以来他所做的都是为了家国大义,为了心中所坚守的人或事,虽不算是一帆风顺,亦并未一败涂地。可就在不就之前,他看着无辜的女子横尸眼前,幼嫩的婴儿脚踏鬼门,那一瞬间的冲击犹如惊雷直直劈进了他的心,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能,蔑视着他所做的一切。
云钰轻轻按住他肩膀,对他的心事感同身受,想说些什么又觉心口滞闷,口不成言,便只是静静陪在他身边。
在这片沉寂中,两道人影翩然而至,正是广御和广陵。
“我就说这些人靠不住,这么多人抓一个还让跑了,真不知道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广御拽了拽广陵,得了一个极度鄙视的白眼。云钰神情黯然,低声道:“确是我思虑不周,小看了那逆贼。”
广陵还想说什么,广御已先开口:“眼下还有一事,不可不防。”他看了看肖长离,道,“那位苏苏小兄弟,不见了。”
肖长离平静的脸上微微一动,却没开口,等着广御说下去。
“他脑中禁咒已解,胸前心口的位置却绘有巫的纹样,隐隐有煞气流转,绝非普通的图腾,可惜我还不及想出破解之法,人就不见了。”
肖长离沉着脸并未言语,在状元府中看到被撕毁的画像时他便有所察觉,只是一时未想透,此时听广御所言,一切便可理顺了。
在石郢时他就见识过巫图腾的威力,仅仅一片人皮只是附身在人的身上便可操控其神智,其阴毒可见一斑。寒子玉不惜以身为祭唤醒巫,果然是留了后手。
“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烦透了。”广陵啐了一声,盯了广御一眼,“不知这小子又要使什么坏,还有那个史坤成,咱们一人一个解决了算了,到时候可别又说我擅用私刑。”
广陵生平最烦这些迂陈条款规矩道理,当初太子弑君谋逆,他也敢直接将他摔成个傻子,哪里还会顾及这些个跳梁小丑。广御却想的比他周到,时时劝着他三思后行顾全大局,将他憋得够呛。
广御道:“史坤成也就罢了,可苏苏毕竟无辜,找到他之后无论如何行事,总是难会伤及原身,更有玉石俱焚的危险。一条人命,怎可如此轻视?”
广陵最是受不了他的大道理,偏偏又没法反驳,只好闷着生气。
“让我来吧。”
久未出声的肖长离忽然开口,语气中透着疲倦和无奈:“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对这姐弟二人他愧意深重,若是可以他宁可豁出自己的性命,可是眼下,他绝对不能任由寒子玉操控着苏苏的身体再去为非作歹。
“不成!”云钰心中一急,担忧道,“你伤都还没好,哪还经得起折腾?”
广陵心烦得很,没好气道:“谁先找到归谁,我可先说好了,到时候谁也别跟我抢。”说完便兀自走了。
他已打算用尽法子找到史坤成,再让他好好尝尝什么叫做痛不欲生,管他什么观中戒律国之法度,管广御还要唧唧歪歪些什么狗屁道理。
广御叹了口气,亦告辞而去。
两人离开后不久,边境便传来军报,荆州和禹州由卫家父子领兵,已大退出兵马于边境线外,局面已压制住,只是潭州由于援兵未至节节败退,将近失守,局势危急。
而这个时候,除了等,别无他法。
第98章众议成林
“你说他会来找你,是什么意思?”这句话让云钰忧心不已。寒子玉若是真的来了,肖长离如今病弱之身,该如何应对?
肖长离道:“我与寒子玉的恩怨,只要他还在,便不会消失。我不会放过他,他也不会放过我。总有一日,我们之间会有一个了断。”
见云钰满面忧色,肖长离宽慰道:“没事的,他如今只能借他人身躯行事,势必有所势弱,我不一定会输了他。此时京城驻军远调虚空无守,寒子玉若要有所动作,定会针对此处下手。你要尽快着人整合城中兵力,尤其是宫城的防卫务必严密,莫让他有机可乘。”
云钰点头,轻轻握住他的手:“寒子玉强弩之末,想来不足为惧,若他真的来了,你别又一个人去冒险,放着我来拾。”
肖长离拍拍他的手,点头,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
这是寒子玉与他的恩怨,苏玳雪曾让他照顾苏苏,苏苏的安危便是他此生不可推卸的责任,无论如何,这件事都要由自己来亲手了结。
虽然很想陪在肖长离身边哪也不去,可眼下情势却不允许云钰有所懈怠。
临近年末却有刀兵之祸,潭州失守的消息不胫而走,百姓惶惶不安进而牵动国祚不稳,无论寒子玉会有什么举动,对他来说都将是场大麻烦,不可不早做防范。
对于阴魂不散的寒子玉他实在是恨得牙痒痒,心中着恼却又无可奈何,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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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肖长离啃了几口过过瘾,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歇着,又派了宫人守在门外寸步不离,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得一头扑进了政务之中。
肖长离摸了摸被他亲得发麻的嘴,哭笑不得。他越来越有帝王的样子,倒是自己这静守宫帏的模样,真是越来越像个男宠了。
这几日来云钰对他的照料可谓是无微不至,且毫不避讳,宫人大多已明白了他们非同寻常的关系,私下里会说些什么不用想也知道,肖长离并不在意,云钰也不在意。
可他们不在意,朝臣会在意,百姓会在意,民间更有因为皇帝迷惑于男宠违逆天道人伦才会引发灾难之说。
这下除了肖长离再次被定论为祸乱君王的灾星外,云钰也成为了荒淫无道的昏君,所有的天灾人祸都成了他们的罪过。
自古百姓之心都是最易买也是最易被煽动的,人云亦云众议成林,他们大多愚昧而盲从,很少会去追寻真相,只是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表象。
几日以来愈演愈烈的流言蜚语让病榻之上的柳原都听不下去了,撑着一把快散了架的老骨头就进了宫,让云钰赶紧与肖长离撇清关系,至少明面上要让百姓信服,尽快将流言遏止。
云钰放下手中的战报,无奈叹道:“百姓之心恍若流云,忽而即来,忽而又去,委实难测,朕实在不想再因此而神了。老师也不必多去在意,养好身子为上。”
柳原叹道:“皇上啊,你是不知道如今宫外都传成什么样子了,您是一国之君,若是臣民不服不得归心,今后之途恐怕……唉,也不知那些事都是谁先开始传的,我非要好好查上一查,将人揪出来!”
云钰淡淡一笑,这流言从何而起,别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
他将军报递给柳原,道:“流言虽厉,到底无关痛痒,咱们只要做好应做的事便罢了。这是刚传来的捷报,潭州援兵赶至大退出敌军,只要再过几日,定能将他们赶出境外,这岂不是击破流言的最好证明?”
柳原阅毕,捻须笑道:“好,好啊,那原仕杰老臣看他便绝非池中之物,果然有胆有谋。有此良臣,真乃我大缙之福,皇上之福啊。”
云钰面容一黯,想到原仕杰的妻儿,便如同有一根刺扎在心底,拔之不出,无法释怀。
同时,他也为肖长离感到悲哀不平。
他才是为了自己为了大缙付出最多的人,却从未得到过一丝一毫应得的赞誉,反而处处受到诋毁加害,九死一生,几句流言便可抹杀他所做的一切。
身为帝王,自己竟然连照顾他都饱受非议,受到万民唾弃。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一个念头在心底慢慢滋生,云钰眸光沉定,暗暗下了那个决心。
无论如何,他定要给他应得的一切。
而在这之前,他必须要彻底解决眼前的麻烦,给他一个安安稳稳的局面,至此之后长长久久在一起,管他什么朝臣百姓说破天了去,即便当真一生都要背着昏君这个骂名,他也绝对不会放开他的手。
柳原见他面色时而黯然时而坚毅,不知在想些什么,上前一步道:“皇上,如今战事已有转机,重点便在如何安抚民心,巩固社稷,既然百姓传皇上痴迷男……那个,不如皇上趁此时机大婚立后,已安国本之基,亦可遏了那些流言秽语。”
云钰不由抚额,没想到这多番折腾曲折下来,柳原还惦记着这个呢,轻咳一声道:“此事不急,近日京中看似平静,其实暗藏危机,万不可大意。既然老师来了,正好帮朕想想,禁军统领之位暂缺,该由谁来填补才好?”
柳原知道他这是又在和自己打太极拖延时间,暗叹一声,也不再多说,与他分析起目前朝中可堪大任的人选来。
在此之时中书令沈爰入宫求见,一进门就扑跪在地,悲声请罪:“皇上,老臣……老臣罪该万死啊!”
云钰看了看他,面容平静,只说了句平身。沈爰以额头触地,只是执拗跪着。
“沈大人,你这是……犯什么事了?”柳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明所以。
沈爰并未回答,只是重重叩首,云钰道:“沈卿,你的孙儿,可已平安回来?”
沈爰身体微微一抖,垂首道:“回皇上,昨日已回了府。皇上,老臣为一己之私助逆贼潜逃,罪责深重,已无颜面立身朝堂,更无颜面面对陛下,还请皇上赐罪!”
柳原闻言吓了一跳,看着沈爰又看向云钰:“皇上,这是……”
第99章波澜乍起(修)
他可从没想过这位向来清贵华重的中书令大人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不知究竟是犯了什么事。
“沈卿不必如此。”云钰和声道,“沈卿既知自行来请罪,必是已有悔过之心,若是朕碰上这种事,怕是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选择。所幸孩子已平安寻回,快起来吧。”
其实在珩王来告状的时候云钰便犹豫过该如何处置沈爰,若是别的原因他或许还能降罪,可为了自家还不满五岁的孙儿的安危,他便觉得无论沈爰做出怎样的事来都不足为怪了。
换作是自己,怕是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谢陛下隆恩!”沈爰伏拜在地,以额触地重重叩首,“只是陛下宽仁不予追究,老臣却不敢就此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无论因何理由,私放重犯便是大罪,老臣已呈上辞官奏折,还请陛下允准。”
此时正值多事之秋,朝中事务本就繁杂,若是再少了这位中书令,必会带来不小的麻烦。云钰为难得看了看柳原,柳原会意,扶起沈爰,道:“我说你也真是的,越老越糊涂了。皇上仁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辞官,你是嫌皇上不够烦的么?”
沈爰满面羞愧,低着头无言以对。柳原拍拍他的肩,劝道:“老沈啊,我理解你的心情,谁遇上这种事都得犯错,皇上体恤你不加深究,你也别钻牛角尖了,今后注意着点,多多用心为皇上分忧也就是了。不过,私放重犯到底也是大罪,若是全然不追究,恐怕难以服众。”他对云钰道,“至于如何处置,便看皇上的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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