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米糕羊
科举的相关制度十分详细,许多流程都无据可考却又安排得头头是道,所以百官好奇之余,不禁在想这是何方高人指点
当年太祖行六官制,靠的是苏绰、卢辩等饱学之士依照《周礼》定策,虽然科举制的复杂性比不上六官制,但能想出这么多名堂的人,到底是考据了何种典籍
官员们都知道,科举制的拟定,礼部尚书刘焯出力不少,但据其闲谈所说,很多细节并不是他提出来的。
所以这都是天子一个人想出来的
许多官员都看向御座上的天子,其中也包括杨济。
明德年举办的科举,其制度基本照抄大明的科举制,这一点杨济很清楚,因为就是他为宇文温出谋划策。
但在那一世,他未曾有资格进入殿试,对于殿试以及之后的流程只是道听途说,所以,殿试之后的具体流程,都是他提出建议,由天子拿主意。
让杨济意外的是,天子居然真就全程给试卷“糊名”,即便亲自御览也不拆封,所以接下来的状元,有可能点中世家子弟。
天子行科举,就有以此取代九品中正制的用意,按说第一次殿试,应该选个寒门出身的状元,以此向天下读书人传递一个信息:
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的时代就要结束了。
但天子为了彰显科举的“公平、公正”,阅卷时试卷就是要糊名,那么一会点出的状元若是世家子弟....
杨济不认为天子会觉得不快,因为对方既然要“公平”,自然就会接受任何一种结果。
正思索间,耳边传来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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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出路续
观星院,大型观星台内,到此参观的宇文维行,看着硕大的观星镜惊叹不已,围着这具大型装置转来转去,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他在宫里,用的观星镜与其相比,就是牙签和竹筒比。
宇文温没有管儿子,而是在一旁仔细翻看观星镜的保养记录。
观星院隶属太史司,各种天文仪器应有尽有,位于长安城内的天象观测点,共有大型观星台五个,每个观星台内都有一具大型观星镜。
每具观星镜连同配套装置的造价都在十万贯以上,异常昂贵。
所以宇文温今天到这里,不是来看天象,是来看看这五具总价值超过五十万贯的观星镜保养情况如何。
仪器设备的保养,当然要看保养记录,而定期保养是否到位,就看记录内容是不是千篇一律,宇文温仔细翻看了一会,发现这具观星镜的保养记录内容很“丰富”,看得出保养人员是用了心的。
首先是保养时的温湿度齐全,然后给活动部件上油的情况,观星镜内干燥包的更换,目镜、物镜的保养等内容都记载得一清二楚。
保养记录上的字迹多有不同,颜色深浅不同,看得出是好几个人在不同时间段所写,不是为了应付检查一次性补上来的。
宇文温对此很满意,和陪同巡视的太史令刘晖交谈起来。
观星镜作为光学仪器,最重要的部件就是那硕大的物镜,按照现在的制作工艺,要制作如此一块大型玻璃透镜,良品率很低,大概是一成左右。
也就是每十片成品,只有一片是合格的。
制作大型玻璃透镜的难度很大,所以成本很高,加上良品率低,自然就使得用于观星镜的玻璃透镜价格昂贵,其造价占到了整具观星镜造价的六成,不由得宇文温不关心。
正如后世的天文台那样,观星院给观星镜配备的观星台,顶部是可活动的半圆形结构,半圆形的顶棚可以全方向旋转,其上开有长缝,以方便观星镜透过开缝观察星空。
而这五个观星台,每晚都忙碌不已,太史司的吏员和天文学者们彻夜不眠,用观星镜观测星空,这十来年间,积累了大量的观测结果,为进一步校准历法和时间提供了充实的理论数据。
宇文温很关心历法和时间准不准,首先对于一个王朝来说,历法和王朝的正统性息息相关,而且农业生产也需要准确的历法来指导,不可谓不重要。
其次,天文学水平的高低,决定了一个国家的时间是否准确,这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没有什么大的意义,因为许多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准确的时间计量,对于朝廷来说也是彰显天朝上国威严的华丽羽毛之一。
然后,天文学是基础科学发展的引擎之一,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天文学最重要的价值,就是航海导航和定位。
纬度的观察,可以通过测量日影来获得结果,而经度的观察,就只能靠各地的时间差来获得,正在蓬勃发展的海贸,各船队对于在茫茫大海上的精确定位有着巨大需求,而航海图乃至地形图的精确绘制,同样需要精确的经纬度。
这就需要更准确的测绘工具和时间。
譬如周国的疆域图,要用新式的比例绘图法绘制出来,这就需要在全国各地进行测绘,定经纬度,然后制作成网格图,再把山川河流城镇全都画上去。
这项工作大概要十几年甚至数十年才能完成,而这一切的基础,包括准确的时间,需要太师司在各地的观星台进行“授时”。
任务很艰巨,所以宇文温很重视,但他关心观星院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科学发展和政治需求的矛盾开始凸显。
皇权天授,皇帝乃天之子,汉时又有董仲舒“天人感应”之说,所以,天象异变往往和皇帝联系在一起。
最明显的例子是日食,一旦发生日食,往轻了说是朝廷的某个政策不好,导致天象有变,往重了说,是朝中出了奸佞,以至于出现日食。
这种时候,宰执要上表谢罪,等候皇帝处置,然后皇帝派人祭天,祈求上天息怒。
更有甚者,皇帝得下罪己诏,改弦易张,顺应天意。
所以,在后世看来不过是正常天文现象的日食,在古代可以引发,日食出现,不是皇帝德行有亏,就是奸人当道作祟。
日食是这样,月食乃至彗星、流星雨亦是如此,任何一个天象“异变”,都会被人解释为是“天”对儿子的警示,千百年来已成定例。
发生日食,说明帝王“失德”;发生月食,说明国家刑律混乱。
为应对这些所谓的天变,皇帝必须采取措施,纠正自己的过失,即“日食修德,月食修刑”,否则就会遭到上天的惩罚。
这就是时代的特点,天象和政治纠结在一起,神神道道的。
现在,一旦发生日食,肯定会有人上表陈情,说粮价过低导致谷贱伤农,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故而上天示警,“还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云云。
更有甚者,会演变为对皇后和太子的攻击:太阳被蚕食,不就是因为有天狗作祟么
这不是不可能,但真要发生了,宇文温不可能当面怼回去,说“
第三百一十八章碰面续
大漠,雪白之中掺杂着土黄,黄沙与白雪,代表着炽热和寒冷两个极端,如今融合在一起,看上去有些矛盾,而这种矛盾,正是铁勒薛延陀部也咥可汗乙失钵此时的心情。
之前他派出使者,前往东面周国瓜州探探消息,使者回来时,带来了好消息:
周国的大官正好在瓜州,会见西域诸国使节以及胡商,鼓动大家多来瓜州做买卖,所以欢迎也咥可汗到访。
也咥可汗不敢贸然前往,再派使者前去洽谈具体事宜,然而对方继续“热情相邀”,邀请他本人去瓜州碰面。
所以,也咥可汗如今在纠结该不该去。
他就怕落得数年前,百余名铁勒首领在聚会时被屠杀一空的悲惨下场。
乙失钵为铁勒薛延陀部首领,而铁勒各部臣服于突厥,后来实在受不了西突厥的严酷剥削,多有怨言。
时值西突厥达头可汗败亡,泥厥处罗可汗阿史那达曼取而代之,泥厥处罗可汗认为铁勒各部有叛乱的倾向,于是借着召集铁勒各部首领议事的机会,将与会的百余名铁勒首领杀害。
对方如此残暴,让铁勒各部敢怒不敢言,但“敢怒又敢言”的薛延陀部首领乙失钵咽不下这口气,和契苾部的首领歌楞一道率部出逃,自立汗国。
歌楞自称易勿真莫贺可汗,乙失钵自称也咥可汗,带着薛延陀部在燕末山一带定居。
为了部族的发展,也咥可汗操碎了心,率领部众四处出击,试图臣服一些小部落,让其归顺自己,以便壮大实力,或者讨要一些好处,稳定部众人心。
在这过程中,他曾经率部东进,进攻周国的瓜州地区,结果吃了个大亏,伤亡不小。
这种时候,该服软就得服软,也咥可汗很快派出使者向周国请罪,并表示愿意归顺周国,寻求庇护。
实际上就是想要些好处,弥补损失。
周国对此不置可否,没有进一步表态,却也愿意和也咥可汗展开边市,但薛延陀部没太多可以贩卖的货物,所以双方的关系不冷不热。
现在,周国有大官在瓜州,对于也咥可汗来说是一次机会,如果能借此机会从周国捞到一些好处,那再好不过,可万一他去瓜州州治敦煌,被对方抓住一刀砍了....
敦煌又称“鸣沙”,也咥可汗如今就在距敦煌百余里外的沙漠里扎营,他要去敦煌,策马疾驰一日便到,但犹豫了数日,依旧拿不定主意。
现在,看看部众们那期盼的目光,看看寒风中破败的一顶顶帐篷,也咥可汗知道自己必须冒这个风险,否则日子在这么过下去,会越来越困难。
若能以表面臣服,从周国那边弄回来一些好处,对于鼓舞人心是很有帮助的,而也咥可汗意识到西突厥的泥厥处罗可汗之所以放着他不管,是因为还要对付东突厥的意利珍豆启民可汗。
再过几年,等泥厥处罗可汗缓过劲来,恐怕不会放过胆敢自立的薛延陀部、契苾部。
想到这里,也咥可汗一咬牙,向左右说道:“备马!去敦煌!”
。。。。。。
“步迦可汗还活着在西海”
“没错,不过‘步迦’这个汗号是僭称,可汗应该称其达头可汗才对。”
“啊...是小汗弄错了....”
“无妨,可汗既然愿意为皇朝效命,本官自当上奏天子陈情,只是先前多有误会,恐怕天子想要看看也咥可汗是否诚心实意...”
敦煌官署内,奉命西行招抚西域诸国的大使裴世矩,正与到访的铁勒薛延陀部也咥可汗交谈,当然,因为语言不通,双方的交谈通过通事进行。
也咥可汗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敦煌后,发现城里有许多国家的使节,还有许多胡商,于是心定了许多,因为周国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杀了他。
和这位姓裴的“天使”碰面后,也咥可汗很快从对
第三百二十七章食铁兽续
午后,洛阳宫,御苑,观景阁里,宇文温和即将返回幽州的儿子宇文维翰座谈,谈话间,宇文温看着书案上的炼铁高炉模型,向儿子提起一个消息:
“大冶制铁所,到今年十一月,预计出铁量就会达到一千万斤,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宇文维翰答道:“孩儿知道,若按去年的数字,这意味着大冶制铁所一家的铁产量,就比其他铁冶产量之和还要多。”
“没错,但就在二十年前,全国的铁产量,才一百余万斤。”宇文温说完,指着这个高炉模型:“二十年间,铁产量翻了几倍,冶铁能力总不是凭空变出来的。”
“二十年,冶铁工艺不停改进,耗费无数钱财,还有无数人的心血,无数技术难关被攻破,才有了今日的成就,这炼铁高炉就是最重要的成果之一。“
“大冶制铁所的炼铁高炉,单座高炉日出铁量最高可达万斤,需要消耗大量燃料,靠烧木炭是不行的,所以,必须烧焦炭,必须强力鼓风,你看看这里...”
“烧煤比烧木炭火力强,但用煤来炼铁,含硫量大,铁会变脆,所以要用焦炭,也就是闷烧过的煤炭,这需要额外建炼焦工场...”
“火要烧得旺,就得鼓风,鼓的风还得先预热,确保炉温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林林种种,都是技术难点,解决起来不容易。”
宇文温说着说着,仿佛一个父亲在夸自己的宝贝儿子:“所以,你莫要小看这座炼铁高炉,它的技术含量很高,贵是贵,但值得。”
“现在,你说说,大冶制铁所发展成如此规模,意味着什么”
面对父亲的提问,宇文维翰想了想,说:“这意味着,相关产业的发展也很迅速,大冶制铁所就像一匹马,拉着一车人向前走,带动了许多周边产业...”
“对,这就是煤、铁复合体的威力,尤其是焦炭炼铁,只要攻克技术难关,可比用木炭炼铁高效多了,你在幽州,要继续按着这个路子发展...”
“辽西边贸,铁器很好卖,而辽东开发,需要大量铁制工具,这都是幽州铁冶行业的机会。”
宇文温一如既往给儿子们宣扬“煤铁复合体”的威力,因为他希望自己百年之后,儿子们能接过接力棒,继续向前跑。
“洗脑”要持续以恒,宇文温就怕自己一不留神松懈了,让腐儒把儿子们的思路带歪,日后想改都改不过来。
所谓“煤铁复合体”,指既临近铁矿,又临近煤矿的工业布局,然后还得交通便利,以便矿石运输及产品外销,历史上晚清时期创办的汉冶萍公司,大概能算是这种复合体。
“汉冶萍”其中的“冶”代表铁矿,“萍”代表煤矿。
以汉冶萍公司为模板建立的大冶制铁所,冶炼场地却在大冶,省去了“汉”,今年的铁产量终于能达到一千万斤,真的很了不起。
但是,周国现在一年的铁产量,比不过明初永乐年间的铁产量。
永乐年间,一年的铁产量大概在两千万斤左右,这个数字是杨济琢磨了许久,从“生前”所听各种传闻之中推算出的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是永乐年间某一年的全国铁课数,铁课大概是按五抽一来收,以此反推,得了年铁产量近二千万斤的数字。
如此估算出来的产量,数据存疑,但好歹有出处,而明代的“斤”,和此时的“斤”肯定不同,所以这个数字仅供参考。
即便如此,宇文温也觉得成就感满满,唯一的遗憾是以目前的冶炼技术,依旧不能稳定炼钢,但这无伤大雅。
他拼了命经营大冶制铁所,并以此为模板,推动各地冶铁业的发展,随后催生了诸如徐州利国制铁所这样的“小怪物”出现,才有了现在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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