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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米糕羊

    关郎君等人面露喜色:我等洗耳恭听!

    侠客,呃。宇文温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他把自己最喜欢的那首李白所作背诵了一遍,只觉得自己已经快意恩仇,把全天下的隔壁老王和黄毛都阉了,心中快意非常。

    而众人听了之后均是目瞪口呆,房内鸦雀无声。

    一个豪爽的侠客形象出现在脑海之中:燕赵侠士,头系武缨,腰佩吴越宝刀,身骑银鞍白马,疾驰如流星,十步杀一人,独行千里却无人知道踪迹。

    行侠仗义,却无人知道姓名,一如当年侯赢朱亥与信陵君相交,三杯酒后慷慨许诺,为信陵君救赵奋不顾身,即便身死,其事迹却名扬千秋。

    好好,好,好!好一个侠客行!好一个余郎君!

    关郎君不顾形象,双手扶着宇文温肩膀,不住赞叹着:余郎君如此文采,胸中有才气,胸中有豪情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回味
    关郎君身旁的女子,看向宇文温的目光已经变得佩服不已,虽然身为女儿身,但却依旧被这首《侠客行的慷慨之情感染,只觉得一个鲜明的侠客形象几乎呼之欲出。

    郑通已经惊得忘记要阻止宇文温失言,这首诗的气势真是让人惊叹,他不知道宇文温是有何种经历,才能做出如此慷慨激昂的五言诗来。

    孔先生和沈先生则是激动地用笔记下这佳作,只是提笔之手不住颤抖,无论怎么写,那字迹都是歪歪扭扭。

    关郎君过誉了某献丑了

    余郎君!如此文采,世间罕有啊!!关郎君兴奋的喊着。

    呕!!

    宇文温胃部翻腾,随后口一张把对方喷了一身,摇摇晃晃要倒,郑通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搀扶并且忙不迭赔罪:关郎君恕罪,我家郎君酒后失态!

    无妨,无妨!!!

    关郎君哈哈大笑,浑然不在意身上都是污秽之物,女子唤来仆僮为其清理,他却饶有兴趣的看着宇文温:郑先生,似乎余郎君没有在朝廷任职?

    我家郎君并未出仕,区区乡野村夫,让关郎君见笑了。郑通不住赔罪,弄脏了关郎君,在下愿意赔偿。

    无妨,无妨!今日能遇见余郎君,朕真的高兴啊!

    郑通不敢再让宇文温待下去,满头大汗的赔罪,最后招来门外候着的张鱼,连着几个护卫一起,将宇文温背了离开,临走前郑通再度向关郎君行礼赔罪。

    通过窗户,看向楼外街道上匆匆离去的身影,孔范转身来到关郎君面前,行了一礼之后笑道:恭喜官家,贺喜官家,竟然遇到一位才子,今日可真是双喜临门呐。

    官军收复淮南,我等竟然在此遇见这位文采出众的余郎君,果真是天佑大陈!沈客卿在一旁恭维着。

    此人文采出众,应当为朝廷效命,必须为朝廷效命!

    陈国天子陈叔宝看着那远去的身影,脸上现出赞许之色,其身边侍立的,是他最宠爱的贵妃张丽华。

    恰逢新年,而官军在淮南连战皆捷,陈叔宝心情颇佳,接连数日在宫中大宴群臣,又招来宾客于亭台楼阁间游乐,让贵妃们及有才学宫女与狎客一起作诗,当真是逍遥快活。

    他今日心血来潮,要微服出访体察民情,化名关郎君携张丽华换了便装出宫游玩,要感受大陈的勃勃生机,随行的还有素来亲近的幸臣孔范沈客卿。

    漫步秦淮河畔,游人如织人声鼎沸,酒肆茶肆许多人都在热议当今天下局势,为着官军战况议论纷纷,个个都是喜上眉梢,见此情景,身为一国之君的陈叔宝颇为自得。

    父亲为了丢失淮南江北之事郁郁而终,而他继位刚满两年,便轻而易举收复了淮南,也不知那些平日进言官家请以国事为重,莫要沉迷酒色的大臣,会是何种表情。

    一想到那几个成日里板着个驴脸的铮臣,如今个个哑口无言,陈叔宝只觉得快意非常,刚好路过这家酒肆,见着环境不错便选了个雅间,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窗外景色。

    正饮酒间,闻得捷报传来,官军收复淮南州郡,陈叔宝有感而发,念起了故梁吴均的《胡无人行,未曾料被隔壁一人骂做狗屁不通,不合时宜,正恼怒着兴师问罪之际,却遇见了个才子。

    官家!这首《闻官军收复淮南州郡当真是让人让人看了感同身受,若是传颂开来,谁人不激动?谁人不感慨?

    对,说的对,官军连战皆捷,百姓闻得捷报俱是欢呼雀跃奔走相告,这首诗当真是应景,应情,若换做微臣,那是断然作不出来的。

    这是乡愁,余郎君定然是寓居江南,方能有如此心情

    陈叔宝沉吟着,拿起另外一张纸,上面写的是《将进酒,也是让人看过之后觉得酣畅淋漓,尤其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两句可是说到陈叔宝心里去了。

    他觉得人生一世就应该如此,身为天子,若是像父亲那般成日里忧劳国事,愁眉不展,那这个御座有何意义?

    还不如做个逍遥快活的富家翁,每日里揽着美人,与同好游山玩水饮酒作乐,人生就是要如此才叫做快活!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位余郎君应当是怀才不遇,所以有如此感慨,只是不知官家是否愿为那明主?

    张丽华笑道,她聪明灵慧,从这首诗里品味出余郎君胸中那股愤懑之情。

    用,当然要大用,这是一匹无人赏识的千里马,朕便要做那伯乐!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也不知这位余郎君有多少愁呐。

    张丽华美眸流转,看向另一张纸,长相思,美人在时花满堂,美人去后花馀床莫非这位余郎君是个多情种子,为情所伤?

    美酒佳人,自当如此!

    陈叔宝哈哈大笑,将张丽华揽在怀中,余郎君的这首《长相思,虽然凄婉了些,却也颇对他的胃口,貌美如花善解人意的张丽华,他离了三个时辰都不行,诗句里的相思之意,还真是映照出自己的心情。

    不光如此,另一首《侠客行也是豪情万丈,让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身为天子,陈叔宝手握杀人剑,正所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其一怒之威可谓天地变色,可那《侠客行中所写,气势更胜一筹。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陈叔宝又反复念了几次,只觉得身临其境,化身孤单侠客,手提三尺剑,面对万重敌,十步杀一人,无贼敢抵挡,就这么独行千里,飘然离去,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一如出世高人,仙踪难觅,这种侠客生涯,当真是让人向往。

    官家,微臣已派人跟着这位余郎君一行,想来其住所不久便可知,只是不知官家要如何再与其见面?

    能作出《侠客行,这位余郎君想必性格洒脱,不喜繁文缛节,若朕立刻以天子威严见他,怕是会不辞而别,如此反倒不美

    陈叔宝沉吟着,张丽华见状笑道:官家,和余郎君偶遇的是关郎君,官家何故烦恼?

    关郎君?对,对!改日,朕关某自当邀请这位余郎君过府一叙!

    贱妾愿侍奉左右,为余郎君斟酒递茶。

    关郎君!还请让沈某列席,再听那余郎君把酒吟诗!

    孔某不才,愿附骥尾!



第一百六十四章 推断
    ?翌日,建康一隅,邸店一条街,这些专供南来北往的客商们携带货物居住的地方,如今是间间爆满,某处邸店内,现出两个熊猫眼的宇文温正在吃早餐。

    昨夜辗转反侧根本没睡好,不光如此还噩梦连连,宇文温发现自己变成虐心小黄文里的绿帽男主角,无助的看着妻妾变成公交车,各类隔壁老王和黄毛上上下下。

    妻妾三人从精神到身体都被征服,怀了杂种跟着那些人渣私奔离他而去,留下几个儿女,拽着衣角哭喊着要阿娘。

    家庭破碎,国家败亡,宇文温带着儿女隐姓埋名四处流浪,某日在城里沿街乞讨时,经过一处乐坊,却见自己的妻妾倚门卖笑。

    昔日的绝色美人,如今成了残花败柳,用的是劣质劣质胭脂水粉,画着恶俗的浓妆,价格低廉,什么人都能上,全城的男人,都和他宇文温是同道中人。

    要冷静,

    要冷静

    宇文温不住的告诫自己,昨日在茶肆听到这种消息,他脑子便乱成一锅粥,经过一昼夜的发作,如今劲头已过,稍微可以冷静些细想。

    我老婆被害了!

    一想到这里宇文温脑袋又开始发涨,连续深呼吸不知道多少次,心情才稍微平静些,他原以为自己心态很好,没什么弱点,可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是如此在乎妻妾。

    如果要说弱点,那这就是他的弱点。

    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纯粹的男人,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自己的妻妾,说得直接点这是雄性生物的本能。

    古时不把妾当人看,酒宴上让侍妾陪酒过后陪睡之事时常发生,相互间赠送转让侍妾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宇文温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

    我的女人,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所以一听到那消息他瞬间不镇定。

    好容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宇文温开始琢磨这个流言的真实性,首先,那些听起来十分刺激的细节,肯定是假的,不可能有人如临其境的现场观看。

    纯粹是脑补,怎么刺激怎么编,所以宇文温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细节,然后就是事情到底发生没有。

    假宇文温混入府里,这种事情真是有点匪夷所思,不过无风不起浪,否则这种传言也不会出现,还越传越离谱,问题无非就是程度如何。

    也就是用的手段如何,而目的决定手段,对方这么做有何目的?

    无非有三:求财(或采花,或兼而有之)鹊巢鸠占报仇。

    鹊巢鸠占,假宇文温入府,顶掉真宇文温,人财权兵悉数握在手中,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即便样貌和他无异,但核心不可能一样。

    就算成功混进去,时间一长必然露陷,家务政务,这可是短时间内学不来的,除非假宇文温深居简出,用一段时间来熟悉适应,但在那之前,肯定早就露陷了。

    或者和宇文温的妻妾同房,用生米煮成熟饭的办法,要挟尉迟炽繁等人认命服从,也许能行,也许不行,成功率最多五成。

    更别说假宇文温要入府,假张定发假张鱼假郑通假周法明假田益龙的问题该怎么解决,他去邺城面君,这些人都随行身边,回来时不可能光棍一个。

    不对这些人的下落做出说明,

    宇文温的管家李三九心腹宇文十五可不是好糊弄的,而尉迟炽繁更加不会装作没看见。

    这一切决定了鹊巢鸠占的成功率很低,所以宇文温判断不可能出现这种事。

    求财采花,都是为了有命享受,占了便宜就走,基于这两种目的,不可能长期滞留府邸,而假宇文温孤身行骗,为了解释随行人员为何不在的问题,很可能要采取特别手段。

    例如重伤昏迷什么的。

    重伤,可以说是回来的半路上遇袭,随行人员战殁,孤身一人脱险,所以就能解释为何其他人不见踪影。

    而昏迷,是技术性昏迷,假宇文温可以借此对家务政务等事宜避而不谈,但是却能刚好清醒,让知道琉璃镜秘密的人跟他去某处走一趟。

    重伤昏迷,要演得逼真,身上肯定要有伤口,而且是看起来很严重的那种,所以卧榻养伤是必然的,那么行房什么的自然是要延后。

    求财的话,夜长梦多,搞不好第二日就要骗得某个知道琉璃镜秘密的人出府,在同伙的接应下溜之大吉,但这不可能。

    因为知道秘密的除了他,就只有刘彩云张乙满胡三子这三位,按照宇文温的约定,他们不能离府。

    具体的说,无论什么情况理由,必须在重重护卫下离府,不能单身离开,三个人之间相互关注,任何违反约定的现象,都要引起注意。

    尤其刘彩云,这位心思可不是一般的缜密,假宇文温敢如此反常,肯定会引起刘彩云的戒备,露陷也就为期不远了。

    如果是采花,那至少要养上几日伤,这样一来也是一个死。

    假的就是假的,一个谎言要用几个谎言来遮掩,而这几个谎言得用更多的谎言来遮掩,所以破绽越来越多,而宇文温的市场调查部,可不是吃素的。

    在哪里受的伤?事发地点附近情况如何?周边地带是否有尸体出现?一路过来的村落驿站可有人发现行踪?

    区区数日之内,这些问题也许无法得到答案,但疑点会越来越多,忠心耿耿的李三九会把情况汇总,把疑点都向主母尉迟炽繁汇报,这位可不是傻白甜。

    宇文温经常给尉迟炽繁说故事,说的都是采花贼或者隔壁老王如何撬墙角的典故,在他的精神污染下,尉迟炽繁的眼界大开。

    有疑问?那就验身!

    他身上本没什么特别痕迹或另类特征,但最那什么的验身方法,就是看小宇文温的模样,这可是某次宇文温半开玩笑半认真和尉迟炽繁提起过的方法。

    特么你就算长得和我一模一样,总不能那话儿也是一模一样吧!

    这种验身的场面是恶心了些,但却是很有效的,论对小宇文温熟悉的人,世上如今只有四个人,作为妻子的尉迟炽繁排行第二,要想瞒过去那是妄想。

    所以说,刺探秘密或采花贼什么的应该不可能,那就是仇人来报仇了

    宇文温喃喃自语着,推断到这里他心中稍定,采花贼不太可能得手,他的大小老婆被祸害的几率大降,如此简单的推断,结果昨日却关心则乱,真是太丢脸了。

    他大刀阔斧治理巴州,肯定明里暗里得罪不少人,当然这些人在他看来都不成气候,所以唯一有威胁的,就是他那便宜岳父杨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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