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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米糕羊

    既如此,那郑卿家便到关中走一趟,替朕祭拜历代先帝陵寝吧。

    罪臣领旨!

    磕头磕得几乎要昏厥的郑译,再度磕头谢恩,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宇文温给他的这个机会是抓住了,借着皮影戏的东风,好歹当场自我虐待一番,让天子出出气。

    然后淡出朝野视线,能多低调就多低调,千万别让人想起来,他自己的仕途到顶无所谓,可不能连累儿子。

    待得让人心烦的郑译退下,宇文乾铿的心情又好起来,回味着方才皮影戏《倩女幽魂的剧情,转头问身边的宇文化及:

    宇文武骑,你怎么看?

    回陛下,西阳王好手段。

    说得好,西阳王确实有好手段,别处优伶演的皮演戏朕也看过,哪里有西阳王的戏班所演皮影戏好看。

    宇文化及的回答,其实是一语双关,问话的天子会如何说,决定了他接下来该说什么话。

    陛下说得是,西阳王心系陛下,忠心耿耿,真乃宗室藩屏国之栋梁。




第八十七章 心事重重
    郑译坐在马车里,用丝巾擦着汗,额头上的淤青十分明显,他在天子面前走了一圈,终于平安出来,离开皇宫回自己下榻的使邸。天籁小说

    方才若是天子稍有不满,郑译就没那么轻松过关,因为在邺城不会有谁保他,。

    天子有一百个理由杀他,但只有一个理由可以放过他,如今算是赌对了,接下来就等着旨意下达,然后就去关中。

    为表诚意,少不得在诸位先帝陵寝洒扫上大半年,尤其是赵王宇文招的陵墓,必须待久些,方能显得他忏悔的诚意以及决心。

    做到这一步,已经是竭尽所能,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只能听天由命,郑译一把年纪,又有了案底,仕途肯定无望,只求不连累儿子。

    郑译有四子,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所以他如今只希望儿子能有前程。

    前程在哪里?在宇文温这里,如今也只有这位西阳王,能帮得了他。

    此次他日夜兼程赶来邺城,为皮影戏班入宫表演忙里忙外,虽然只是调教音色,但也得到机会面见天子,而这主意便是宇文温出的,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赵王宇文招及诸多宗室之死,和郑译有间接关系,所以天子如今即便面上不说,但心里极度愤恨是避免不了的,与其躲躲闪闪,还不如给对方出气。

    宇文温的意见,是郑译既然都一把年纪,儿子还年轻,实在不行就用自己的命来保下四个儿子,免得某日天子触景生情,一怒之下将他全家流放某个偏远之处,到时候全家死光光就不好了。

    郑译琢磨了一下,认为值得冒险,如今算是初步过关,所以一身冷汗也该擦擦,免得待会吹风受凉。

    夏末,天气依旧炎热,车厢里有些闷,郑译掀开窗帘通风,看着窗外的街景,盘算着在邺城的这段日子该怎么过。

    酒肆乐坊肯定不能去,只能待在使邸里,在邺城也不会有谁来拜访他,即便是荥阳郑氏的族人,在邺城也不敢明着和他往来,唯恐惹祸上身。

    人憎狗嫌,大概就是如此吧,还是在黄州好些。

    想到黄州,就想到西阳王宇文温,郑译觉得这位与众不同,其言行举止要说循规蹈矩又时常有些出格,要说放浪形骸,却又知道分寸。

    郑译见多识广,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年幼时经常和周太祖诸子厮混玩耍,后来武帝继位,任命他为太子宫尹,作为太子宇文赟的佐官。

    宇文赟可是贪玩的主,所以他和仪同刘昉变着法子哄对方开心,奈何武帝看得很紧,直到宇文赟登基无人制约,君臣便甩开膀子尽情玩,郑译自诩见过的大场面不计其数,结果还比不上如今的皮影戏。

    《倩女幽魂,宇文温是如何想出这种剧情和表演形式的?郑译不知道,他只觉得若是当年宇文温以此取悦天元皇帝,他和刘昉可真会黯然失色。

    说到吃喝玩乐,宇文温可比他厉害许多,想出来的各种点子,若是在当年,必然大受天元皇帝青睐,到时天子身边第一宠臣可就非宇文温莫属。

    不,不可能,宇文赟防宗室如同防贼,所以宇文温即便再谄媚,也不可能得到重用,郑译对此确信无疑,所以他觉得宇文温之前表现平平,大概也是想通了其中关键。

    没办法,自从出了晋王宇文护擅权接连废立皇帝的事情,皇帝对宗室的猜忌心很重,将皇叔们架空然后赶到外地去,防的是宗室里再出个宇文护。

    所以当年宇文赟遇刺身亡后,他和刘昉才能轻而易举将宗室排除在外,将大权交给外戚杨坚。

    不要说齐王宇文宪若是没死会如何,只要当时赵王宇文招在京城,哪里有他们丝毫机会?结果大好江山瞬间易主,宗室被人如同杀鸡宰羊般屠杀。

    也亏得尉迟迥起兵反杨保住半壁江山,才有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郑译觉得天子往后应该会依靠宗室,所以杞王父子三人的前景看好,但前提是过得了尉迟氏这个坎。

    双方的矛盾若是弄不好,将会是一场腥风血雨,到时候又得选边站,一旦选错就没有回旋余地了,郑译想到这里不由得头痛。

    如果双方真的撕破脸爆冲突,他当然希望宇文温赢,但宗室这边的情况确实不太乐观,所以他决定还是在长安守先帝陵墓,守上几年待得尘埃落定后再说。

    或者是再赌一把?

    想到这里,郑译的心砰砰跳起来,他若是要赌自然要豪赌,赌注全压在宇文温这边,一旦成功,那么获利之大可是能够预见的。

    宇文温极其能赚钱,在黄州都能弄得风生水起,区区一个皮影戏剧院,开业大酬宾时每日进项数十贯,这还是他离开西阳赶往邺城前的数字,如今应该已经正常营业,想来进项会更多。

    郑译知道对于宇文温来说,皮影戏不过九牛一毛,他跟着分红的收益可比受贿划算多了,若是以后宗室真的赢了,宇文温有更多赚钱的机会,那他同样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这可比受贿能得到的钱要多得多!

    然而要赌就得有本钱,他有足够的本钱么?

    当然有,郑译出身荧阳郑氏,虽然他本人现在名声狼藉,但真要豁出去还是能说动一些族人的,无非就是决心和利益的大小如何。

    然而这场豪赌若是输了,搞不好他全家都要死绝。

    赌还是不赌?这是个问题,也是如今朝中许多大臣面临的问题。

    当年杨坚以隋代周,许多人随大流成了隋国臣子,结果去年周军攻入关中,随后形势大变,这些人中许多人随波逐流又成了周国臣子,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因为大节有亏,加上丞相一系人才济济,他们不太有机会得到重用,宗室这边倒是积极拉拢,但许多人都有顾虑,毕竟宗室和丞相之间的实力差距有些大。

    万一真有翻脸的那天,没有谁想站在失败者一边,所以很多人都在纠结,或者干脆避而远之:不管是谁当皇帝,反正小日子照过即可。

    实在不行就赋闲在家,保得性命比什么都重要,毕竟不到十年时间,就生这么多变故,任谁都心里不住打鼓。

    大象二年,杨坚辅政,反对他的那些人被杀了一批,支持他的人又被尉迟迥杀了一批;后来战火纷飞六七年,兵败身亡的连带着家破人亡;后来周国灭隋,又是一拨人丢了性命。

    折腾来折腾去,真是让人苦不堪言,郑译对未来局势的展有些捉摸不透,所以刚冒出的想法,渐渐也不那么坚定了。

    就在他心事重重的时候,察觉马车明显慢了下来,正要问车夫出了何事,却透过车窗看到街边人头攒动,似乎许多人正聚集在一处店铺外围观着什么。

    店里伙计为了积累人气,拼命喊着:玻璃窗,玻璃窗,大家快来看看,是山南黄州的玻璃窗!



第八十八章 潜移默化
    西阳城,西阳王府,工匠们正在安装玻璃窗,王府长史李纲在各处安装地点巡视,严格监督玻璃窗所用玻璃尺寸是否符合规定,决不许有逾制的情况生。

    朝廷派来的使者刚走,他们此行送来的公文,专门对玻璃窗的安装做出了答复:不得过进贡皇宫的玻璃片规格,也就是一尺见方,厚度随意。

    皇帝所用之物当然是最好的,虽然玻璃窗没有先例可循,朝廷也没打算禁止民间使用玻璃窗,但本着这一原则,皇宫以外安装的玻璃窗,其玻璃片的尺寸自然要小上一些。

    使者日行二百里,只花了七日便从邺城抵达西阳,有了朝廷的最新指示,早已准备就绪的黄州玻璃窑,全力以赴制作玻璃片,西阳城里的官宦人家开始酝酿更换玻璃窗。

    前提是能买得到玻璃片,山南的需求也是很旺盛的,除去各类官衙和官宦人家不说,各地大户已经闻风而动了。

    黄州的玻璃窑分官窑和民窑,都是新投产的窑炉,官窑所产玻璃片优先供应京城,皇宫的需求量很大,而丞相等一众权贵的需求量更大,所以想到官窑买玻璃得排到数月之后。

    但西阳王府是例外,因为西阳王名下就有玻璃窑,得朝廷认可之后第一时间更换府里的窗户,当然这笔费用得西阳王府自行承担。

    李纲转到东坊幕府,幕府佐官办公场所也在更换玻璃窗,一众佐官正围在旁边叽叽喳喳议论着。

    真的透明啊!这样的话,室内采光明显好许多。

    如此一来,到了冬季不用开窗也能保证光照,不怕寒风彻骨了。

    哎哎哎,我听说这样一块玻璃片,外面市价都涨到九百文一块了,做一扇窗户少说都得十几贯,这也太贵了。

    贵?你就算有钱买还不一定马上就能买到,官窑是别想了,西阳城就四家民窑,按着先来后到,排队都得排到几个月后!

    远远看见李刚往这边过来,众人如鸟兽散,回到各人位置装模作样处理事务,不过那股新鲜劲头还在,时不时看看窗边正在安装的玻璃窗。

    西阳王真是阔气,不但王府里大规模更换玻璃窗,连带着幕府办公场所也换了,虽然玻璃片的成本不会是九百文一块,但换上这么多玻璃窗,想来花费不菲。

    其实窗户换不换,都不会影响到幕府的运作,但西阳王却毫不吝啬,让佐官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在亲朋好友那里平添了谈资。

    加上幕府伙房那不错的伙食,以及条件不错的宿舍,西阳王作为府主,对他们这些幕僚的关照可真是不错,尤其是代购。

    见着李纲转出院子,幕僚们松了口气,室内气氛再度热络起来,这大半年下来,他们做代购,可是赚了不少钱。

    布匹书籍纸张羽绒白瓷,只要揣着轻飘飘的流通券多往街肆跑,每月做代购赚的钱补贴家用后,还能剩不少,娶媳妇的聘礼可都指望代购了!

    我跟你们说,本月城里各镖行又有打折活动

    一人拿出几张宣传纸,开始眉飞色舞的分析起来,他们做代购的如今就靠着镖行送货,虽然去得越远费用就越高,但细细算下来还有得赚。

    呐,襄阳那边呢,最近缺羽绒,尤其是鸭绒

    这不能吧!前几日襄州的几位大掌柜刚把黄州的鸭绒扫了一遍,还要?

    这你就不懂了吧?他们是转手买到梁州汉中那边!那里的山蛮呃,山民钱不多,但受得住鸭骚味,愿意拿山货来换。

    扯谈吧!那些头人寨主洞主喜欢鸭骚味?

    那些人当然要鹅绒,其他的用鸭绒填衣物凑合着过就行了嘛,自己养鸭数量不够,还不如买。

    几个人开始分享起市场行情,一旁的刘文静陷入纠结,在纠结是不是要出言制止,公务时间谈私事不合适,但他瞥了一眼挂钟,现准备到放衙时间,所以就没有出声。

    西阳王好手段,借着给幕僚折上折的优惠,鼓励大家去做代购,既让幕僚们多了个经济来源,减轻了贪污受贿的倾向,又间接促进了黄州商业的展。

    做代购的不光是西阳王幕府佐官们,黄州各大小衙门的吏员们,大多都在兼职做代购,一方面王法如炉,一方面又有合法捞钱的机会,胥吏们就没什么心思欺上瞒下了。

    至少明面上对百姓的敲诈勒索是没有的,敢做的早就被抓去采石场做苦力。

    胥吏们世代居住于此,如今黄州商机这么多,光是做中间人介绍买卖所得抽成就很可观,或者出租房屋收房租,谁缺心眼去招惹上官?

    想到这里,看着那几个聊得热火朝天的同僚,刘文静不由得感慨,西阳王的手段果然了得,潜移默化之间,西阳乃至黄州和其他州郡,已经形成了一个利益团体。

    黄州各项产业,已经关系到无数人的饭碗,譬如印刷业,连带着校书制版造纸伐竹几个环节都养活了许多人,其他产业都是如此,而旺盛的长途运输需求,直接促成了镖行的出现。

    商业兴旺,客商云集,流动人口增加,黄州的登记在册户数过四万户,可加上外地来的流动人口,实际上已经过五万户。

    人气旺盛,相应的酒肆食坊茶肆乐坊邸店以及船运装卸都兴旺起来,从平民百姓到大户人家,大家都从各项产业的兴旺里得到实惠。

    军中将士,地方官员,山中寨主,各地大大小小地头蛇,就连奸猾的胥吏们,都成了受益者,这种情况不但黄州有,黄州总管府其余州郡也开始出现了。

    西阳王宇文温,在不知不觉中,通过利益纽带把黄州总管府变成了一个团体,这个团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对西阳王持正面态度,有良好的印象。

    刘文静知道些许内幕,此次引起巨大关注的玻璃,其实西阳王早已掌握制造技术,不过这位没有选择独享,而是选择让大家受益,特许几位东家分享工艺开办玻璃窑,一起财。

    还开设官窑,主动向皇帝进贡玻璃,在邺城大张旗鼓展示玻璃窗,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打开市场:皇宫和丞相府装了玻璃窗,那么其他权贵和世家大族必然群起效仿。

    玻璃窗价格昂贵,只有那些有权有钱的人家才能消费得起,所以玻璃产业,做的就是这些人的买卖,宇文温一上来就把玻璃窗提升到贡品的地位,可以说是高起点。

    一个地方的产出成了贡品,其实有利有弊,但只要保证数量充足,那就不是个事,黄州官窑所产玻璃专门上贡,民窑所产的玻璃拿来赚钱,这种布置说明宇文温是做买卖的老手。

    宇文温真是在做买卖么?不是。

    刘文静对此心如明镜,宇文温与其说是在做买卖,还不如说是带着黄州总管府各方势力一起赚钱,身为黄州总管,与其说是治理黄州总管府,还不如说是经营黄州总管府。

    加上那能极其打的虎林军,还有言谈举止不经意间流出的想法,刘文静察觉到宇文温深藏不露的野心。

    有野心?这有什么不对?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来黄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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