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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米糕羊




第八十九章 特产
    巴水东岸,巴口上游十余里处,沿着河岸一字排开的挖沙场内热火朝天,许多挖沙工将一筐筐河沙背上岸,然后扛去不远处的水力选沙机处堆放。

    每一筐换一根竹筹,而这些竹筹可以换钱,也就是挖沙的工钱。

    选沙机在水轮的带动下不停地转着,将入口处落下的河沙进行初步筛选,河沙中的铁砂被筛选出来,然后运到黄州军器监炼铁,铸造成各种兵器或农具。

    剩下的河沙,则就近运到一旁的玻璃窑,这些不起眼的沙子进了窑炉之后,出来的就是价格不菲的玻璃。

    一处遮阳棚下,卢预看着眼前的挖沙场,和其他同行一般暗暗叹气,沙子竟然是制作玻璃或琉璃的原料,任谁知道了都坐不住。

    可坐不住也得坐,人家用沙子烧出玻璃,你依样画葫芦把沙子往炉子里倒,烧出来的就只能是垃圾。

    问题出在哪里?出在配方上,沙子是烧制玻璃的主要原料不错,但还要加入别的东西才行,这些东西是什么?不知道。

    若是知道的话,卢预八年前就财了。

    那年是大象二年,安州总管宇文亮的两个儿子,从长安来到安6,其已过继的次子随后开始在城中出售琉璃饰及制品,据说是从西域番商那里进的货。

    确实,西域番商如粟特人等,时常从极西之地的波斯以及扶菻贩来琉璃器物,可是安6哪里有西域番商?也就荆州那边有个别粟特聚落,所以大家都在纳闷这位西阳郡公从哪里进的货,卢预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安6人,经过仔细观察,现西阳郡公在安6城外涢水边有别院,似乎在大量挖掘河沙,所以琢磨了几晚后,卢预也去涢水边挖河沙。

    河沙沥去泥水,晒干之后放到瓮里用火烧,结果烧了许久都烧不出什么名堂,陶瓮看样子不行,他就用铜瓮,结果铜瓮底烧软了还是不行。

    看来得加别的东西,卢预试过很多配方,但效果都不理想,当然也偶尔烧出过小块有颜色的疑似琉璃,但完全没有利用价值,所以最后只能作罢。

    他算是想通了,西阳郡公一定是手上有配方,所以能够用河沙烧出琉璃来,只是那配方很复杂,寻常人等若是要试,除非机缘巧合,否则很难试出来。

    更别说那神奇的琉璃宝镜,多少人组织工匠摸索,可就是摸索不出来琉璃宝镜的制作工艺。

    若是平日,肯定有人按耐不住,要去请相关人等问出相关机密,奈何西阳郡公身份敏感,没人敢打主意,所以这八年来,大家也只能无奈的看着宇文温赚钱。

    现在还是一样,玻璃作坊根本不在乎别人看见他们采沙,直接让前来订货的客商看见一筐筐沙子运进窑炉,这种行为就是显摆:让你看见了又如何?没有配方,想都不要想!

    棚内一众客商,俱是无奈的表情,他们也想通了其中关键,河沙是烧制玻璃的主要原料,奈何自己烧就是烧不出来,所以配方是关键。

    西阳王向天子进贡玻璃,车队出时消息便已传出去,而西阳城里商铺展示的玻璃落地窗,让山南各地商人闻风而来,大家云集西阳之际,邺城那边也有了消息。

    皇宫里装了玻璃窗,丞相府里也装了,而朝廷对玻璃窗的态度很宽容,允许民间使用,只要单个玻璃片不过规定尺寸即可。

    从车队装着玻璃前往邺城,然后各地客商前往西阳,到邺城那边传来消息,正好大家都在西阳,而玻璃作坊也刚好烧出大量玻璃。

    短短一个多月时间,所有的事情都巧得不能再巧,西阳王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要用玻璃赚大钱。

    很多人都在懊恼:为何被西阳王选中的不是他们?

    玻璃的秘密,如今除了西阳王,只有黄州官窑和几个民窑掌握,官窑的主意没人敢打,而民窑么,怕是也够呛,因为根据些许传言,那些玻璃作坊的东家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从西阳王手上拿到配方。

    有说每家花了数万贯的,或者十万贯的,众说纷纭,反正没人觉得价格贵,因为现在的亲眼所见,让他们恨不得花上重金去买那配方。

    凉棚外空地上,摆着密密麻麻的木箱,排到号的客商,领着随从去点货,一块块玻璃经过他们的仔细检查,又小心翼翼装箱,然后扛到一旁巴水边的码头装船。

    满载着玻璃的货船顺流而下,经巴口入长江,然后逆流而上,或是经涢口去安6,或者由汉口入汉水,去襄阳荆州穰城或者转去梁国江陵。

    客商们拿着轻飘飘的流通券,买下大量的玻璃运回去,转手就是翻倍的利润,所以不怕价格贵,就怕产量上不来。

    外界的传言多有不实之处,玻璃的价格确实贵,但还在有钱人的承受范围内,而产量也很大,虽然抢购的客商很多,但也没有所谓订单排到数月之后那么夸张。

    因为黄州的玻璃作坊都已经准备好了,每个作坊至少有四个以上的大型玻璃窑,其产量虽然紧张,但还算能勉强应付目前的需求。

    卢预看着空地上堆积如山的木箱,还有码头上繁忙的景象,大概估算了一下这个玻璃作坊的日销量,随后叹了口气,心中无奈至极。

    这家作坊的东家,即便是花二十万贯从西阳王那里买配方,按着如今的出货量,恐怕没几个月就能回本,接下来就是纯赚,想不都难。

    所以那个作坊东家吃饱了撑的,会把玻璃配方泄露出去?

    按照西阳王给朝廷的说法,目前只有黄州地界才能烧出透明的玻璃,这话没有谁真的相信,可是朝廷既然有黄州官窑进贡玻璃,也不会太纠结玻璃的配方是什么,所以别人想从西阳王嘴里问出秘密是难上加难。

    西阳王居然把透明的玻璃,变成了黄州特产,这真是让人感慨万千,虽然不知道配方,但既然有得卖,那么大家还是老老实实排队买吧,进得越多赚得越多。

    你们看,你们看,是胡商!

    有人低声议论起来,向着一处方向指指点点,卢预顺着方向看去,现那里有规模庞大的车队在装箱,而几名高目深鼻的胡人,正在与人交谈。

    是粟特胡商么?他们也跑来这里进货了?消息还真是灵通啊。

    怎么能不灵通,老买卖眼见着就要黄了,他们能不急?嘿嘿。

    有人笑道,旁人闻言来了精神:此话怎讲?

    你们不知道么?粟特胡商这数百年来,从西域贩运各类西域异宝来中原,其中一项不就是各种琉璃器物么?这不就是老买卖?现在呢?

    据说西阳王向朝廷进献了五彩琉璃配方,邺城那边的官窑已经开始试烧了,往后邺城也能大量制作彩色的琉璃器物,达官贵人们还会买他粟特人贩来的琉璃么?

    嚯,西阳王这可真是挖了粟特胡商的墙角啊!



第九十章 挖墙脚
    一箱箱玻璃装上四轮马车,这种新式货车是黄州特制,有所谓的板簧减震,又有所谓的轴承减轻车轴和车轮间的摩擦,据说骡马拉起车来会更加省力。

    虽然造价贵了些,但拿来运输易碎的玻璃正合适,从西阳到邺城,一千五百里左右路程,除了渡河那么一小段,其余都是6路,6路运输大宗货物很麻烦,所以需要合适的马车。

    如何让每辆马车能在保证可靠性的同时尽可能的多装,是粟特商人安吐罗最操心的事情,黄州的新式四轮马车算是初步解决了这个问题,然后今日他亲自清点玻璃,然后在一旁看着装箱,眼见着装车完毕,略微松了口气。

    他进的玻璃片足足装了十辆车,若不是购入数量有限制,远不止这样的数量。

    有许多统一着装的男子,带着弓箭和佩刀,牵着马在一旁等候,马背上托着鼓鼓的行囊,看样子是做好了出远门的准备。

    又有几辆马车,没有装载货箱,同样坐着携弓佩刀的男子,车上还装着大包小包,看样子也是各种行囊。

    安掌柜,货已装车完毕,不知可否启程?

    一名男子走上前,向安吐罗行礼并问道,安吐罗看了看车队,郑重地回礼:此去邺城,一路上有劳李镖头了。

    安掌柜请放心,李某必定保得此镖安全抵达邺城,告辞!

    一路平安!

    男子告别安吐罗,骑上随从牵来的坐骑,策马来到车队前列,拿起别在腰间的号角,呜呜呜吹了几声之后,大声吆喝着:

    起镖了!!

    车队在镖师的护送之下启程,沿着道路向巴水上游前进,数里之外有石桥跨过巴水,在那里车队可以驶上官道,向着千里之外的邺城进。

    安吐罗看着远去的车队,心中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粟特人做了数百年买卖,无论去哪里靠的都是自己的商队运送货物,而他这次却是假外人之手运货。

    黄州的镖行已经成功开展了往来西阳和邺城的保镖业务,但安吐罗其实是想用自己的商队来运货,奈何此次买卖由不得他。

    他今日在玻璃作坊购入的玻璃,有颇为优惠的价格,前提是他必须委托黄州的镖行送货到邺城,既然那一位都这么说了,安吐罗也不会不知好歹。

    这是他从邺城南下时便已做出的决定,西阳王宇文温要给镖行揽生意,不过价钱很公道,安吐罗算了笔账,即便再加上买保险的费用,他此行的利润也很可观。

    保险,就是镖行押镖时如果镖物受损或者遗失,事后镖行会按约定的赔偿金额赔偿相关费用,当然货主想要保险就得买保险。

    安吐罗不想冒险,所以宁愿花钱买平安,他不想要保险赔偿,只想镖行尽心将这些玻璃平安抵达邺城,毕竟那几位买家根本不缺钱,只想要玻璃。

    皇宫和丞相府装了玻璃窗,所以权贵家斗富的新花样就是比玻璃窗的数量,安吐罗已答应按期限供货,若是届时没有玻璃,那几位等着斗富的买家可是会飙的。

    到时候少不得赔笑脸,还得花钱消灾,所以若是有得选,安吐罗宁愿用自己的商队运货,好歹心里有数。

    安吐罗收起思绪,转身向旁边码头走去,各家玻璃作坊都在巴水边,所以都有各自的码头以便装卸货物和接送客商。

    领着随从登上客船,安吐罗向着下游不远处的巴口前进,他不是跟着货物前往邺城,而是要在巴口上岸然后去西阳城。

    一只船队在河中间航行,他们的方向也是下游巴口,不过每一艘船里装的都是沉甸甸的石头,看样子是出巴口入长江去往某地。

    安吐罗所乘客船的船老大,高声向船队头船上的人吆喝着:老陈,生意兴隆啊!这是去哪里?

    船上一名中年人哈哈大笑:承你吉言!去对岸武昌。

    两人大声交谈着,安吐罗看着一船船石头有些入神,黄州总管府这几年来一直都在下辖各州兴修水利,所以采石场的生意一直很红火。

    生意兴隆唉

    安吐罗有些无奈,作为世代经商的粟特人,他们在外人看来很风光,家财万贯不说,在哪里都吃得开,因为各国都需要他们这样的商人。

    他的家族,同样是把买卖做到各地,在许多地方都有人脉,所以许多小商人见着他,就像穷人见着财主般羡慕不已。

    这样的日子,大概粟特人的子子孙孙都会继续下去,无论是谁都不觉得有疑问,安吐罗曾经也这么想,但现在生的事情让他失去了信心。

    粟特商人往中原贩卖了数百年的货物,其中很赚钱的一种即将失去商业价值,因为中原的工匠,已经可以大规模制作了。

    源于波斯和扶菻的琉璃器物,已经在中原销售了数百年,中原不是做不出来类似的东西,诸如琉璃碗琉璃盘琉璃璧等,其实中原国家都有制作过。

    但比起西域的琉璃器物,始终是差了些,譬如琉璃碗,西域琉璃碗盛了滚烫的热水后能安然无恙,而中原的琉璃碗,很多盛了热水后会开裂。

    当然也有中原工匠能做出与西域琉璃碗媲美的作品,但数量太少,所以有钱人家更喜欢西域琉璃器物,但是现在事情出现了变化:西阳王已向周国朝廷进献五彩琉璃配方。

    邺城官窑试制的琉璃碗,安吐罗已经体验过,其品质比起西域琉璃碗来,可以说是稍胜一筹,而这不是孤件,是大批量烧制出来的,各种造型都有。

    这意味着官窑已经掌握了制作琉璃器物的工艺,粟特人赖以赚钱的货物之中,要剔除琉璃器物这一项了,而安吐罗家族的买卖,贩卖琉璃器物的利润可不小。

    按照中原的说法,他们安氏的墙脚,已经被宇文温挖松了,虽然许多粟特人也不知道琉璃器物的制造工艺,不存在被对方挖走工匠的问题。

    虽然不至于致命,贩卖西域香药珠宝同样能赚钱,但商队的收入必然大受影响。

    此时此刻,也许在波斯或者扶菻,已经有许多粟特商人满载着琉璃器物启程,沿着数百年间固定下来的商路,向着万里之外的东方前进。

    沿途经历无数艰难险阻,忍受各方势力的敲诈勒索和盘剥,翻过葱岭穿过浩瀚沙漠,终于抵达中原时,满怀希望的粟特商人开始向老客户们兜售琉璃器物,结果现手上的货物已经不名一文。

    这样会让人血本无归!

    西阳王疯了么?自己知道琉璃制作的秘密,那就自己赚钱便好,为何要进献朝廷啊!

    安吐罗不止一次想起这个问题,他不觉得宇文温疯了,这位西阳王,是他见过的权贵之中,生意头脑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所以,他隐约闻到了暴利的味道。

    天下之大,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只要有暴利的买卖可以做,那么就少不了粟特人的身影!



第九十一章 另辟蹊径
    五庄观,某小院内房间里,靠窗的架子上摆着许多排五颜六色的玻璃器皿,有玻璃碗玻璃茶盏玻璃水壶等等,有的是透明玻璃所制,有的是彩色玻璃所制。

    西阳王宇文温,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展示品,身旁的五庄观观主刘杨,正神采飞扬的介绍自己的杰作,当然,他负责的是给玻璃着色这道工序。

    其实是画蛇添足,宇文温的玻璃(琉璃)工坊本来就有这样的能力,但那是靠着穷举法不停的试验才试出来的,而刘杨可是用化学之道研究出来的。

    把不同的金属熔进玻璃里面,就能让玻璃着色,五庄观的道士们已经对多种着色金属有了突破性的研究,所以刘杨现在就是在向宇文温展示研究成果。

    废话,作为五庄观的幕后大东家,宇文温多年来投入巨资帮助刘杨研究化学之道,刘杨再怎么不通人情,也知道该拿出成果来作为回报。

    大王,分光镜改了许多次,一些金属的光谱也渐渐分得清楚,所以给玻璃着色的办法,也越来越多。

    黄州总管府地界,各处已开采的矿场之中,已经初步鉴定出一些有用的矿石,足够玻璃作坊使用

    宇文温坐在榻上,示意刘杨对坐,如今是私人时间,所以他不打算摆排场讲尊卑,拿着手中厚厚一本总结报告,他饶有兴趣的边看边问。

    五庄观的所谓光谱分析依旧很原始,毕竟没有深厚的科学理论做后盾,根本没办法进一步展,但昔日的炼丹狂魔刘杨能做到现在的这一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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