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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米糕羊

    石碑上的内容,他早已看过,无非是歌功颂德,没什么意思。

    林邑国自立国一来已经历数百年,其间虽然国史不修,最初百余年有过多少国王也是一比糊涂账,但林邑国却要专门为已故国王范胡达立碑,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

    因为以林邑国的角度来看,范胡达的功绩值得大书特书。

    林邑国建国之初,国王姓区,后来王族绝嗣,便由当时国王的范姓外甥即位,所以自那以后,林邑国的王族便姓范。

    大概是中原衣冠南渡的时候,林邑国的王位传承出了些问题,一个奴隶出身的范姓权臣,将王子全部害死,最后继承了国王王位。

    此范非彼范,但林邑国的王族依旧姓范,到了晋国后期,名叫范胡达的林邑王,开始向北大规模用兵,晋国的日南郡九德郡被其屡次寇掠,两郡太守被其俘虏。

    时值权臣桓玄乱政,晋国内部纷乱不休,对于交州以南林邑国的寇边之举力不从心,交州刺史屡次派兵击退林邑军,却是治标不治本。

    范胡达有恃无恐,每年都要向北用兵,多次攻破日南九真郡城,可谓赫赫武功,而此时晋国身陷孙恩卢循之乱,自顾不暇,更没空增兵交州,讨伐胆大妄为的林邑国。

    卢循兵败西逃,妄图占据交州以为再起的巢穴,结果在龙编城外南津大败,穷途末路投水自尽,而林邑国王范胡达认为攻取交州的天赐良机到了,便亲自领兵大举北上。

    结果被交州当地晋军打得大败,一个儿子和一名大将阵亡,另一个儿子被活捉,眼见着局势不妙,范胡达赶紧献表投降,声称悔不当初,要臣服晋国。

    虽然只是名义上的臣服,但晋国无心也无力问罪,于是就坡下驴,不痛不痒的谴责了几句,便接受了林邑国的所谓臣服。

    范胡达不久之后病逝,但他为林邑国开边的赫赫武功,以及营建新都典冲和北部重镇区粟的功绩,成为后来历代国王的想要效法的一代雄主,故而在林邑国都东门(正门)外官道边,树石碑铭记范胡达的光辉事迹。

    以林邑国人的角度,看范胡达石碑会觉得热血沸腾,可冯德郎身为外国人,看了范胡达的赫赫武功之后,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因为他是高凉冯氏子弟,冯氏一向以身为中原汉人苗裔自豪,林邑王范胡达以及林邑国其他国王的丰功伟绩,都是建立在交州尤其是日南九真郡百姓的累累尸骨之上,这就是汉人的血泪史。

    林邑国不断寇略日南九真,当地官员百姓惨重,交州刺史派兵击退林邑军,待得主力返回龙编,林邑军再度杀来,破城之后又是一轮屠杀。

    反反复复折腾几十上百年,日南九真两郡自秦汉以来的汉人移民伤亡殆尽,当地百姓的构成渐渐以俚僚人甚至占人为主,对于中原的感情渐渐淡薄直到消失。

    连带着交州也被拖得元气大伤,导致当地豪强不断作乱,更加无暇南顾,林邑国就是用连续几十上百年不断蚕食的方法,最后终于得手。

    日南郡,再也不是中原朝廷辖下之地了。

    冯德郎读过书,识得字,所以知道一些历史,不过他身为海商,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就不做买卖,高凉冯氏如今和冼氏并称,族中子弟多有从事海贸者,冯德郎靠着跑船做海贸,收入颇丰。

    每次来林邑港,他都要乘船逆流而上,在典冲东面两河交汇口登岸,走陆路到典冲城里拜访林邑国的权贵,以便让对方行个方便多照应照应,所以对典冲城熟得不能再熟。

    即将来到城门处,却见身后河口方向有数骑登岸,向着城池疾驰而来,看样子是下游港区赶来的信使,冯德郎心中一动,领着随从快步跑向城门。

    他是熟面孔,所以交了入城税便省去搜身直接入城,所有人刚进城,那几个信使便冲到了城门处,大声嚷嚷着:关城门,关城门!海寇袭击港区了,关城门,免得海寇混进来!!

    城门处一片混乱,守门兵丁不顾往来行人的哀求,强行将城门关上,及时入城的冯德郎暗暗松了口气,继续向前走。

    一名随从紧随其后,低声问道:郎主,接下来?

    去老地方下榻,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那么

    不要慌,静等官军信号!

    。。。。。。

    林邑王宫,典冲的城中城,周长三百余步,合堂为殿,南壁无窗,东端长屋为南北走向,南侧背阳,大殿西侧为国王及后宫居住地,宫殿依山而上,面朝东方。

    飞檐鸥尾,青纹门饰,红砖台阶,青瓦屋檐,虽然不及中原大户坞堡气势,但也有些王者威严。

    林邑国王范梵志,此时正在宫殿的二层阁楼上倚窗向外问话,文武官员在楼外平地上,抬头仰视着他,回答各种问题。

    国王和臣子之间的交谈方式如此特别,是因为沿袭了祖宗定制,国王所在的阁楼,严禁文武官员王子侍从上登,防的是刺客,还有那些心怀不轨想谋朝篡位的野心家。

    年轻的范梵志,继位时间不算短,但和他的父亲比起来却又短得多,今日得知有海寇袭击港口,赶紧召集文武议事,他关注的焦点在于:这支大规模船队到底是真海寇还是来犯的周军。

    大王,对方来势汹汹,船桅如林,不是一般的小股船队,回城示警之人没看清楚旗号

    不过狼牙须或者呵罗单的海寇如果聚集起来,大概也有如此规模,他们是从南面来的,臣以为应该是海寇。

    有人质疑道:可是,若从崖州所在那个大岛往占不劳过来,也有可能出现偏航,所以在南侧海域接近港口也有可能

    你是说,周军乘坐船队从崖州那边横渡大海直接进攻我国国都?这怎么可能,周军主力不是在交州龙编么?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兵!

    谁知道呢,广州那边不是还有驻军么?

    他们发疯了?把所有军队都调来这里,当地人不会造反么?数月前那里还是陈国的地盘啊!

    见着大臣们争起来,范梵志有些头痛,拍了拍窗台,待得下面安静他开口问道:城门关闭了么?

    大王,四座城门均已关闭,臣已派兵赶往河口驻守,不管来犯之敌是海寇还是周军,都别想接近都城!

    很好,立刻派人去调兵,让各地军队勤王,还有,今日出发前往区粟的军队,立刻让他们回城!

    范梵志见着各项御敌事宜已经实施故而心中稍定,海寇袭击事件时有发生,不过规模一般不大,而最让他担心的,就是周军渡海而来。

    这不是没可能,但是一般而言,历代中原军队或者交州驻军南犯,走海路都是沿着海岸航线行进,而截至今日,他还没有收到区粟驻军急报,说有周军船队沿着海岸南下。

    可对方还可以从崖州直接横跨大海而来,但这样的话风险很高,三五艘规模的海贸船队倒是经常这样走,但是数量上百规模的船队走这条航线,却从来没听说过。

    夏秋之季,沿海一带多有飓风,暴风雨来临时,沿海船只还可以紧急冲滩,船上人员登岸躲避飓风,可行驶在大海之中的船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巨浪拍来,船只粉碎,所有人葬身鱼腹。

    周军主帅真敢这样用兵,那他就是一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

    大王勿忧,我国战船亦在占不牢山外海巡游,如果真有大规模船队自东北而来,他们总该提前发现并派船回来报信,现在并无相关消息,臣以为,是南方的狼牙须海寇甚至呵罗单海寇。

    我军已经在河口布防,对方急切间定然无法突破,更无法兵临都城外,待得勤王军赶到,他们必然知难而退!

    说得很有道理,范梵志觉得来袭的不管是谁,现在都不重要了,只要己方军队守住都城东郊河口,待得周边军队赶来,对方必然无功而返。

    河口,即便是百余年前宋军来袭之时,我国都守了十几日,现在没理由连几日都守不住!

    君臣计议已定正要散会,却听得东面远处隐约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如同打雷般此起彼伏响了一段时间,似乎有天雷频繁落下。

    抬头看看晴间多云的天空,根本就没有一丝要下雨的预兆,范梵志不由得纳闷起来:又没见变天,怎么会白日落雷的?




第四十三章 惊喜
    河口,尸横遍野,仓促间集结于此的林邑军队想要据险而守,却被经由入海口逆流而上的敌人用妖术弄得瞬间崩溃。

    在中原的战场上已经变为常见武器的轰天雷,对于林邑军队来说却是骇人听闻的妖术,他们对面敌人打着周国的旗号,却能够使出如此妖术,那就一定是周军召唤出来的妖魔鬼怪。

    因为尺寸限制,人力投掷的轰天雷其直接杀伤力不算很大,不过是杀伤炸点附近数人罢了,其软杀伤也就是惊吓作用反倒很出众,尤其对于那些未见识过轰天雷的敌人来说,实在是太恐怖了。

    林邑国领兵将领一开始很乐观,要给予来犯之敌迎头痛击,如今却变成己方一触即溃,每当落雷在一个地方炸响,那里的军队就会土崩瓦解。

    周军船只靠岸,无数士兵登上陆地,除了身着黑色戎服的官军,还有服色各异的队伍,那是泷州陈氏以及高凉冯冼氏派来助战的族兵,当然也包括其他首领的队伍。

    西阳王宇文温,泷州陈氏当家人陈佛智,高凉冯冼氏代表冯魂,站在一艘大船上,看着前方陆地上的一片狼藉,各自松了口气。

    宇文温是因为己方的进攻顺利而松了口气,而陈佛智和冯魂,却是因为周军的轰天雷不是用在自己身上,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数月前,周军攻破大庾岭拿下始兴曲江,向着下游浈阳番禹进攻时,陈氏和冯冼氏的族兵与陈军一起并肩抵抗,而对方当时没有使用轰天雷这种恐怖的武器。

    现在想想,如果己方当时面对这种武器的攻击,恐怕也好不不到哪里去,一触即溃是必然。

    陈佛智更是感触颇深,当时他率领象兵冲击周军,如果对方使用轰天雷,恐怕自己的象兵当场就崩溃了,而如今看来,林邑国引以为傲的象兵,对上己方的轰天雷,恐怕也是一触即溃的下场。

    先前出兵时对林邑象兵的顾虑,现在看起来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冯府君,船夫的体力还够么?

    大王放心,人手充足,体力不支马上就换。

    此处为两河交汇之处,要提防上游两处敌军放火船,连带着船只调度就由冯府君负责了。

    下官领命。

    陈使君,一会官军攻城,需要你和诸位首领协助,岸上一切调度,俱要听官军安排,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是!

    船只靠岸,宇文温率先登陆,看着远处的典冲城,他不敢大意,现场便安排起诸般事宜。

    指挥攻城的是虎林军别将田正月,麾下虎林军一部为骨干,泷州陈氏以及其他俚僚部落兵协助,负责水路防御的是冯魂,而负责拦截外围援军的自然是虎林军另一部。

    而宇文温则坐镇河口居中调度,冯家三郎君冯盎,和安州宁氏的代表在林邑浦坐镇,统领冯氏和宁氏混编船队。

    简而言之,此次斩首行动的兵力组成,并无真正的周国正规军,核心是宇文温的私兵虎林军,协从军是陈氏冯冼氏宁氏族兵还有其他俚僚兵。

    行军总管杨济领兵坐镇广州番禹,行军总管慕容三藏领兵坐镇交州龙编,还有安州宁氏族兵和黄州义兵相助,宇文温已经把兵力用到极限,为的就是给交州局势来个治本。

    林邑国已经从后汉时的癣疥之疾,发展到如今的心腹之患,想要交州局势稳定有机会休养生息,那就要解决南边那吞并交州之心不死的林邑国。

    如何解决是个问题,在边境搞摩擦不过是隔靴挠痒,最好的办法,就是执行斩首作战,进攻林邑国都典冲,让对方遭到重创后元气大伤,再无暇北犯。

    中原军队历次对林邑国用兵,并不是没有攻破其国都,一百多年前的宋军,就曾在交州刺史的带领下一路南进,先攻克林邑北部重镇区粟,也就是昔年日南郡郡治西卷,然后再南下攻拔国都典冲。

    其间花了大概数月时间,而宇文温没那么多时间,因为他的兵都是外地人,对交州这边的气候不适应,时间拖久了会出事。

    要突袭就得冒险走海路,绕过重重设防的区粟地区,渡海直入林邑浦,逆流而上进攻林邑国都典冲,给林邑国王一个惊喜。

    宇文温决定冒这个险,而开战的理由已经想好了,就是林邑国收容万春国余孽,又趁着周军在横山北麓换防时拐走迷路士兵,拒绝周军入区粟寻人的正当要求,所以

    所以主要问题是海路航线如何选择。

    海路有两条,一条是比较安全的沿海航线,一旦遇到飓风可以立刻靠岸,但沿岸有林邑国港口,船队的动向无法隐瞒,达不到奇袭的效果。

    另一条是远海航线,船队绕行崖州所在海南岛东端的九州岛石,经过象石(海南岛东南端)之后,直接向西南方向航行,可以直达林邑浦外占不劳山。

    这条航线,即是通海夷道航线的一部分,而且一般是从番禹出发前往南海的南向航线,从南海诸国前往番禹的北向航线,通常取道交州龙编。

    自南而来过海南岛去番禹的船只相对较少,所以行踪泄露的几率很小,更别说船队还有快船做先锋,拦截一切可疑船只,而冯冼氏宁氏规模不小的海贸船队,是他最大的依仗。

    所以宇文温率领虎林军在龙编登船,向东北方向出发,做出返回番禹的假象迷惑林邑国细作,然后抵达徐闻(雷州半岛最南端),与集结于此的协从军汇合,绕过海南岛东端搞突袭。

    从番禹出发走这条航线到林邑浦外占不劳山,顺风时不过十天的路程,而此时风向是东南风,虽然称不上顺风,但中原硬帆船擅使八面风,此时一样能走这条航线,无非是在路上多花费几日罢了。

    冯冼氏宁氏上百年来一直从事海贸,有大量经验老道的水手,对于这条航线十分熟悉,一旦半路发现变天,可以立刻转向海南岛或者西北方向的交州沿海避险。

    成功的几率很大,宇文温愿意冒险一试,虽然抵达占不劳山海域时向南偏了些,但好歹顺利攻入林邑浦,凭着手中大量没用完的轰天雷,他要给林邑国王一个惊喜。

    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四十四章 惊喜(续)
    典冲,西南依山傍水,西南角为高山长岭,高耸入云名为天郭岭,有淮水从岭西北流出,经城西北流转向城北又转城东,与岭南东流之小源淮水汇合,成为典冲护城河水源。

    东南面开凿的护城河靠近城墙,城墙为砖石砌成,高约二丈,城上又筑高一丈的砖墙,墙上开方孔,砖上铺板,板上建起层阁。

    阁上架屋,屋上建楼,连同城墙一起,高的有六七丈,低的有四五丈,阁楼依山面水,巍峨雄伟,鸥尾高翘,迎风拂云。

    此城为百余年前林邑王范胡达所筑,是以中原城池为范本而修建出来的新都,是历代林邑王展示林邑国威的最佳道具。

    城有四门,东门为正门,城外俱有护城河,足以消耗大量来犯敌军士兵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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