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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不鬼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方潦
“行了,大家的想法我都知道了,今天先这样,我再考虑考虑。辛苦各位,散会。”张止雅推门出了会议室,对身边助理吩咐道,“下午的客户帮我推掉,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一下。记得和黄先生多解释两句。”
“好的。张哥是要找弟弟去吧?”
“嗯。”张止雅应了一声,又道,“小桃,向你请教个事,失恋了至于难过到哭吗?”
“诶呦,这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啊。张哥你天天工作狂似的,对感情方面也不太上心,肯定不能理解有的人痴情到一定地步了,真能茶不思饭不想,要死要活的,不然咋有‘肝肠寸断’这种词儿呢。”
张止雅浏览着平板上的文献,余光瞥见沙发上蜷缩的人翻了个身,他把手里东西放到一边,说道:“醒了?都晚上十点了,给你买了点吃的,吃完了去床上睡。”
“哥,你来了……”张志平揉了揉眼睛,神情萎靡,坐起来清醒了一会,“这什么啊,你就给我买了个破汉堡。”拿起来咬了一口,“我还睡什么,没心情睡。”
“那说说吧,谁给你甩了,至于哭咧咧的。”
张志平边吃汉堡边盘算着要和他哥说到什么程度,把小先的身份全告诉他吗?还是别了……他拿出一幅画来,上面是他临摹的玻璃瓶的符咒:“哥,你看这个,你认识吗?”
张止雅扫了一眼:“和一个换魂的法术很像,但是画反了。”
“反了?那有什么用?”
张止雅道:“反了就失效了,没有用。怎么,这个和你失恋有关系?”
“没有!”张志平捏着那张纸,有点发懵,什么会是假的符咒?难道关于这个瓶子小先也在骗他?
张止雅敲了敲茶几:“发什么呆呢?你要不想说就不说了,我去睡了,明天送你回学校。”
“别。哥,那个……假如你有个女朋友吧,然后你,呃,没经过她同意就和她发生了性关系,事后她表示不会报警,这个,你觉得……嗯,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张止雅蹙起眉头,站起来挽了袖子,“你干出来强/奸这种事?”
“算、算是吧,哥!你别动手啊,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当时气昏头了,哥,疼啊……”张志平捂着脸,后悔死了,“你别打了,现在打我有什么用,你倒是给我提点建议。”
“没有建议,分了更好。”张止雅依旧面色不善,“你给我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
“我是要给你讲啊,我还没说完呢你就……行行行,别瞪我了,牙都让你扇松了。”张志平把鬼的因素剔除掉,简略地给他哥讲了遍前因后果。
“他要分手,你不同意,所以就闹成这样?”张止雅确认道。
张志平有点心虚:“嗯。主要我什么都没做错,干嘛无缘无故要分开。”
“好了,”张止雅揉了揉额角,“我去找他道歉,看看情况。你也不要想着复合了。”
“哥,”张志平慌道,“你这什么处理办法啊!你不许去,我用不着你管这事了,我自己能处理。”
“你确定?”
“确定,你事务所那么多工作,就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了。”
“行,我转你一笔钱,你自己斟酌着用。”张止雅把平板进包里,“但我还是提醒你,他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再和你搞对象,你别执念太过,再做出什么丢脸的事。”
张志平沉默好久,低落道:“我明白。”
第43章山里的孩子十八弯(三)
吕小先做了个梦,梦到了妈妈,他已经很多年没梦见她了。
吕妈妈是个漂亮又有风韵的妓/女,她经历过的男人太多了,也有那么几个真心实意要养她的,可她全不在意,总想多玩几年,几年复几年,她渐渐老了,不再有人愿意供着她,她又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主,日子渐渐清贫困苦起来,然后,她莫名怀孕了。
一对龙凤胎。
她是多喜欢她的小女儿啊,那孩子遗传了她所有的美貌,吕妈妈想,等她长大了,就可以给我赚钱了。她那么青涩可爱,一定更能取悦客人们。这种时候让她有了宝宝,真是上天都垂怜她。
吕小先的梦从那个阴暗潮湿的下房开始,从他有记忆起他就和妈妈住在这里。屋子谈不上采光,总是灰扑扑的,一切明亮的东西都被无处不在的烟气和酒气吞噬殆尽。吕妈妈浑身没骨头似的躺在床上,恍惚中看到他进来了,便是问道:“小后呢?你妹妹呢?”
吕小先拎着从菜市场捡来的满是虫洞的菜叶,颤颤巍巍站在块大石头上,这才勉强够到灶台,他煮了水,又把菜叶子扔进里面涮了涮,端到妈妈跟前。吕妈妈抄起一个酒瓶砸在他肩膀上,嘶吼道:“我问你妹妹呢?!我说了多少遍你得保护她!”
吕小先从地上爬起来,咬着嘴唇忍疼,缓过劲来了,他面无表情地走出门:“我去找她。”片刻后他回来了,换了身脏兮兮的裙子,凌乱的半长头发也拿绳子绑住了。吕妈妈笑了,很温柔地把他抱在怀里,给他唱歌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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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份宠爱不是给他的,吕小先还是忍不住有点开心,妈妈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他不必担心这样的把戏会穿帮,只要“小后”在,妈妈永远不会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
其实如果事情一成不变地发展下去,他也许可以忍受这样子的生活。如果妈妈没有强迫他和那个恶心的男人玩,他是愿意一直单方面爱着她的。毕竟除了她,他一无所有。
吕小先睁开眼,过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醒了。他的梦从不光怪陆离,向来细节逼真、逻辑完美,让他总是分不清哪里才是现实。
三周后,体育馆。
杨婉晴靠墙做站姿练习,扭头对身边椅子上的人说道:“我早告诉你他力气很大了,上次捉迷藏游戏我在铃舌里放了苦无虫,他直接把那玩意捏爆了。你啊,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信,非要自己亲眼所见,亲身感受。”
张志平没接她的话,只是问道:“你究竟什么身份?”
“我?其实我有阴阳眼,本来我是打算和你合作的,不过乱七八糟发生这么多事,我看还是算了吧。你根本也不信任我,现在也一样。”
“抱歉。”
“你在为谁道歉?”
“……”
“我知道你今天来干嘛,提醒我不要再和吕小先对着干,你放心,他不来招惹我,我就不会再去搞他。这也不是我的意思,是琪琪说的。至于上次偷你的血,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你也不要指望着我说对不起。”杨婉晴叹了口气,“我上场了,你请便吧。哦对了,我今天来的时候看到吕小先了,他应该还在体育馆里。”
张志平立刻站了起来:“在哪?”
“我怎么知道。”
吕小先在羽毛球馆。张志平找到他的时候正看见他和一个女孩子对打。
那女孩是王悦,上次去基地实习的时候她就发现班上这位学霸其实也没那么不好接近。她一直想约他出来玩,可吕总是和张志平不离左右,还好这段时间他们两个貌似有了矛盾,上课下课都不在一起了,王悦趁机鼓足勇气请吕小先来教她打球。当然,她鼓足的勇气也没多少,因此还拉了个朋友z来壮胆。
“你不要往我在的方向打,目的是不让我接到球,你这样……”吕小先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走到网边对王悦说道。
“好的好的,我总是忘记了……”王悦心想自己真是笨死了,忽然她察觉到好像有人看着这边,偏头回望过去,她惊讶道:“哎,那个是不是平哥呀?”
吕小先还没来得及阻止,这姑娘就伸直胳膊猛挥两下,把人招了过来。王悦干完这事顿觉后悔,她应该假装没看到才对啊,再说万一他俩真有不愉快……
z以为要双打,也凑了过来:“这帅哥谁啊?”
王悦道:“呃,我同学。”
吕小先礼貌地笑:“我室友。”
“噢,你带拍子了吗?”z打量着张志平空空如也的双手。
“不好意思,我不是来打球的。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小先说。”
“啊?你俩不是室友吗,有什么话……”z被王悦拉住,没再说下去。
吕小先将球捡起来:“那今天先到这里吧,我也累了,下次再约。”
王悦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今天谢谢你啦……平哥再见!”
张志平带着吕小先去了一楼的冰淇淋店,开门见山道:“你什么时候回宿舍住?”
“你搬走之后吧,不然我没安全感。”吕小先挖一勺冰塞进嘴里,冷气直通肺腑。
张志平盯着他球拍上缠着的手胶,低声道:“我不会再做那种事了。”
“嗯。”吕小先从嗓子里发出沉闷的一声,懒洋洋道,“不太信……好了,其实不回宿舍和你也没关系。我说过一笔勾销,自然不会再计较这些。只是外面租的房子很舒服,还不限电,我干嘛要回去。”
张志平没再说什么,吕小先也沉默着吃掉了所有的冰粥,然后他站起来说道:“很甜,多谢款待。”说完便离开了。
第44章山里的孩子十八弯(四)
吕小先回到校史档案馆学习,面前铺着一张许久未动的卷子,他的思路飘到了和张止雅的那场对话上。他是在回家路上被这位突然出现的自称是张志平哥哥的男人堵住的,那人很客气地请他去车上坐一坐。吕小先去了,然后见识到有人能把威胁的话说得这么公事公办。
张止雅不知道是赶时间还是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开门见山地扔给他一张照片,上面是佝偻着身子的老女人。吕小先粗略看过:“你把我的身份调查得很清楚。”
“拍照的人中了蛊术。”张止雅道。
吕小先放下照片:“外婆脾气很大,你们不该惹她的。”
“你会解除办法吗?”
“会一点。”吕小先道,“拿煮熟的鸡蛋滚一遍全身,再喝半碗银耳汤。如果没用我就无能为力了。”
张止雅沉默地盯了他一会儿:“你倒是很好心。”
吕小先判断不出他是真的在夸人还是在讥讽,也没深想,只道:“没别的事我先走了。你尽可以放心,我对你弟弟没兴趣了。不过你若还想给他报仇,我也奉陪。”
“我没有时间做那种无聊的事。”张止雅锁了车门,忽然说起不相干的话,“真正的温柔,是无论经历怎样的磨难,都仍然不会先以恶意去揣摩别人。”
吕小先皱起眉头:“心灵鸡汤?”
“阿平和你我不一样,他是个温柔的人。他还会找你的。”张止雅说话的声音宛如机器,“你最好期待着他能来找你,如果他不管你,可是没人能再护着你了。”
吕小先笑道:“你不是觉得无聊么?”
张止雅没再理会他,只打开门锁,示意他可以自行离开了。吕小先看了他一眼,推门下了车。
到了学期结束张志平也没再单独出现过,以至于吕小先完全忘记了这一茬,然后他在火车上意外看到了对方。
那列火车是唯一通往吕小先家的偏僻山沟附近的k字头车,中途又经过数个大站点,向来票子供不应求,吕小先别无他法,只能买站票。
比站一路更受罪的是,和摩肩擦踵的人们挤着站,整列火车宛如罐头盒子,混杂着烟味酒味泡面味以及人肉的恶臭。上了车就被拥堵的群众困在了车厢连接处,吕小先看到张志平来到他所在的地方时相当吃惊。连无所不能的售货小推车都偃旗息鼓,这个人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当真匪夷所思。
张志平很顽强地挤到他身边。吕小先沉默地看了他一会,才压低声音问道:“你还有完没完了?”
张志平听他语气生硬冷淡,虽预料到了这个情况,他的心情也还是不低落了几分:“我想去你家里……”
“不欢迎。”吕小先道,“下一站还有半个点,你直接下车吧。”
“小先,”张志平放缓声音,是个好好商量的态度,“你不要赶我走,我只再缠你这一回了,算是分手旅行好不好,你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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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会带我去玩的……”
他们两个虽然声音不高,但还是引来了周围乘客的注目,吕小先并不在意,又沉默了片刻,他妥协道:“我家在山里,火车加汽车要五十多个小时,你能撑住就行。”
张志平眉头舒展开:“能。”
话虽如此,其实还是很难熬的。在人口密度异常的车厢上,每个人的神都有些焦虑紧绷,而大家硬捱时间放松下来的方式也不一样,有人没完没了地拉人聊天,有人一刻不停地塞东西进嘴里,有人一根接一根地吸烟恰好在车厢吸烟处,能很方便地扔烟蒂。待到经过某个站点后,人们更加绝望了,上车的人远多过下车的,甚至有那么几个企图趁停车间隙下去透口气的人差点回不来了,乘务员在站台上大声地叫嚷着往里走往里走。
张志平趁着乘客流动,推着吕小先挪到角落处,又拿出纸抽将车窗上化开的冰水擦净了:“你累了就靠墙歇会儿。”吕小先心想有什么可累的,每年还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但他见张志平很力地挡着挤来的人们,企图给自己营造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便没有开口说出这话。
终于到达目的地后,张志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待下去,他恐怕要发疯。
吕小先瞥了他一眼:“还要倒三次大巴,你受不住趁早回去吧。”
张志平摇了摇头:“我不回去。大巴起码能坐着,应该不会很辛苦。”
然而他又错了。大巴倒是解放了腿脚,却对屁股不太友善。等到彻底下车后,张志平觉得自己好像刚挨过一顿胖揍,全身又僵又疼,拖着步子跟在吕小先后面,他第一次正视了对方比自己体力强的事实。
眼下他们正走在乡间杂草丛生发酵着羊粪的小道上,夜幕降临,四下都寂静极了,只有寒风刮着脸庞。张志平琢磨着想说点什么,可还没想出妥帖的话,吕小先就停下了脚步:“到了。”他解开木栅栏上的铁丝,院子里立刻响起狗吠声。张志平一下子有些紧张,见了吕小先的父母,他该怎么表现呢?
然而屋子里黑漆漆的,连一盏灯都没有,张志平跟着吕小先走,越走越困惑,这家里没人么?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这房子阴森森的。一个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出现了:“你带回来的什么人?”
吕小先道:“外婆,是我同学。”他略侧过身,拉住张志平的手,加快了脚步。张志平还在回想刚刚吓到他的声音,稀里糊涂地被拽到了某一间屋子里。啪的一声,电灯打开了,发出昏暗的黄光,他下意识眯起眼睛,适应过来后又被塞了几件衣服。吕小先指了指旁边的门:“那里是浴室,不过只有冷水,去洗澡,洗完穿上你手里这些。”
张志平莫名其妙:“我有带换洗衣物。”
“我外婆养蛊。”吕小先冷着脸道,“你想被虫子吸干血就穿你自己的吧。”说完他头也不回离开了。
张志平愣了片刻,乖乖拿着衣服进浴室了。寒冬腊月,洗完凉水澡后,他哆嗦着出了来,一时不知道去哪,便环顾四周,观察起所在的房间来。这个屋子好像是个书房和仓库的结合体。张志平绕过一堆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纸壳箱子,径直走到一个大书柜前,伸手从上面抽出来一本横着放的。
却原来不是书,而是个笔记本,本子的页面都泛黄了,脏兮兮的,里面的字也不干净,歪歪斜斜,中文和拼音混在一起,还有被手蹭开的油墨的痕迹。
一本日记。
张志平本无意窥探别人隐私,可他随手翻开的这一页上所写内容着实有些诡异,他没忍住,捧着本子读了起来。最开始是很琐碎的记账,后来偶尔会加上一句当日感想做结尾,大部分是关于“妈妈”的,看起来妈妈似乎神有些问题,时好时坏,再往后感想的内容多了起来,夹杂着对某个人的谩骂,似乎是个男人……张志平重新翻到了他第一眼看到的那句话,“该消失的人终于消失了”,这之后的内容不再具有逻辑,全是些意味不明的东西,直到最后一页,上面只有两个字,“天地”。本子用到这里,只使了一半,可是后面的确没其他内容了,唯有空白。
张志平对着“天地”两个字发愣,一只手忽然从背后伸过来夺走了本子。他吓一跳,转过身去,是吕小先。
吕小先把本子合起来,扔抽屉里面了:“晚间你和我睡东面的小屋,出门右拐第一间。”
“哦……”张志平犹豫道,“我应该先和你外婆问个好吧?”
吕小先没理他,进了浴室去。张志平独自站了一会,出了这个小书房,外面全部漆黑一片,他啥也看不着,又不了解吕家的结构,只好放弃了去见老人的想法。打开手机灯摸索着进了东屋,他磕到了一米高的大石头上,张志平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玩意貌似就是传说中的“火炕”了。炕很热,是被烧过了的,上面铺着两床被褥,张志平挑了一个,钻进去躺下了,他奔波许久,非常疲惫,虽然身上的衣服有点偏小,虽然想等吕小先回来和他说说话,但是一沾枕头,他不受控制地睡着了。
不知道几点钟,张志平醒了过来。他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在爬,迷糊片刻,他忽然想起蛊虫一事,吓得立刻清醒。手忙脚乱弄掉裤子里的虫子,张志平睡意全无,心率直逼身高。犹豫半天,他轻声问道:“小先,你睡了吗?”
本是不抱太大希望的,可当真得到了回应:“你翻来覆去个没完,早把我吵醒了。”
张志平窘迫道:“抱歉。”他又想起那本日记来:“那个日记……是你的吗?”
“算是吧,你这个人怎么不长记性,居然真的好奇,不怕我故意让你看到那东西吗?”
张志平道:“你没有必要再骗我……是我硬要跟你回来的。”
吕小先心里忽然冒出无名怒火,他冷笑一声,阴恻恻地开口道:“你该不会以为我这么坏是因为有个悲惨的童年或者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吧?我小时候的日子的确不怎么好过,但即便出生在富贵人家,最后我还是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是,我没再去找杨婉晴的麻烦,不是因为我心软了,而是因为我越是什么都不做,她越要提防着我发难,这样不是更有趣么?我没有在学校里杀人,不是因为我守护着什么做人的底线,而是因为太麻烦。再说人死了,就不会恐惧了,我的快乐也没了一半。你真以为我没动过刀子么,我弄死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的妈妈。”吕小先坐起来,冰凉的手指掐在张志平的脖子上,恶狠狠道:“你在我眼里并不比别人多什么,我很后悔玩这一场,你太烦人了。识趣的话就赶紧滚,留在我身边,哪天兴致来了,我不介意让你淌淌血。”
张志平没说话,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吕小先回到自己的被窝里,很烦躁地睡了。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房子虽然采光不好,却终归是比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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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堂许多,可惜气氛依旧渗人。张志平窥得吕奶奶真容,很有礼貌地向她老人家问好,然而无论他说什么,老太太都拿他当做空气。张志平笑得越发尴尬,最后只得放弃,跑去院子里逗狗。
狗中午吃了一大盆虫子,张志平失去了唯一的伙伴。他毛骨悚然地抢下吕小先手里的厨勺,后者似乎忘掉了昨晚的恐吓,没表示反对,只蹲在旁边给灶台添柴火。
烟熏火燎之中,吕奶奶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举起拐杖砸在吕小先背上,差点把外孙子打进火里。张志平目瞪口呆,他以为这位老人只是不好亲近而已,没想到脾气差到居然动手打人,眼看她又举起了粗粗的拐杖,张志平不及思索,下意识伸手去阻挡,哪里想到老太太一把子邪力气,竟是给他的手抽得红肿了。
吕小先站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抢过那拐杖扔进了灶台里。
吕奶奶指着他,气得发抖,声音也像破了的风箱:“好、好……你妈是婊/子,你和她一样贱……一样贱!”她咒骂着离开了。
张志平皱起眉:“她怎么动手打你?疼不疼?”
吕小先没回答问题,弯腰去看锅里的菜,果然又爬了虫子,他把大锅盖扔台子上:“出去吃。”
吕小先带着张志平进了别人家地窖里,其中有腌制的各种小菜,辣白菜为主,他拿盒子装了许多,又顺手摸走几个土豆。
张志平晕头转向地跟着他,都回到家附近了才意识到不对劲:“你偷人东西啊?”
“爱吃不吃。”吕小先把土豆埋进火灰里,搞熟了分成三份,端了其中一份放外婆炕上了。吕奶奶面朝墙躺着,不理他。他也懒得说话,搁好就转身走了。
晚间依旧是凉水澡。张志平盯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忽然想起来刚开学的时候他看到吕小先背上的红痕,还很奇怪他怎么搞的。
原来是被打的。这祖孙两个的关系太奇怪了。不过就算他去问,估计小先也不会告诉他原因。张志平叹了口气,忽然觉出心力憔悴、走投无路。
今夜的虫子比昨天更猖狂,被子捂得多严实都能让它们找到缝隙,张志平根本无法入睡,不停起来捉虫,甚至开始思考放血驱虫的可行性,不过他的血……应该只对鬼魂有效果,要是放出来反而吸引更多虫子可就真了。
在第不知多少次翻身的时候,被子被人掀开,冷气灌了进来,张志平觉得脖子一凉,却又有温热的吐息覆盖上来。
吕小先从后面抱住了他,不耐烦道:“别乱动……很吵。”
张志平果然不动了。真人的气味比衣服强出许多,虫子们不得不绕开家里的煞神。
过了约摸一个小时,张志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扣住了吕小先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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