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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等登等灯
魏明胥的的确确有些放松警惕了,他想,父母和陈家男单独相处了那么多次,却从没有一次提起这件事,应当还在增进感情的时段,不会这么轻易就将实情说出来。魏明胥知道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事到临头,他也知道自己是个软弱的平凡人,也只能一拖再拖。
接陈家男的时候,他没说要去自己家,也没说是因为父亲过生日,只说带陈家男去个好地方吃饭。
远远地看见那一整片别墅群了,陈家男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你家吗?”
魏明胥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魏夫人跟我说过的。”陈家男说:“她还让我有空就来家里玩。”陈家男说起来有些好奇,问道:“怎么今天带我过来了呀?”
魏明胥把车开进院子,说:“今天爸爸过生日。”
陈家男叫起来:“呀!那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我这样两手空空就来了,应该准备点礼物的呀!”
魏明胥心头发酸,想,对父母而言,陈家男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又还需要什么礼物呢?
陈家男第一次来魏明胥家里,他探头探脑地看着房子里的情况。跟他想象中有钱人家处处金碧辉煌光夺目的情景不一样,魏明胥一家人都低调内敛,虽然陈设摆件都中规中矩,可看着就是很舒服,陈家男一下就喜欢上了魏明胥的家。
魏明胥带着陈家男见了魏夫人,魏夫人亲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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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陈家男让他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然后吩咐魏明胥说:“你爸爸在书房里,你先上去打个招呼吧。”
魏明胥不疑有他,原本他想带陈家男一起上去,但一想到跟父亲见面,不外乎又是说起为什么不向陈家男坦白的事情,带着陈家男反而说话不方便,便独自上楼去了。
陈家男小口小口吃着碗碟里的点心,魏夫人摸摸他的头发,说:“想着你们从市里过来要挺长时间,估计不会吃饭,特地给你准备的。还喜欢吗?”
陈家男非常喜欢。他鼓着脸颊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我觉得特别好吃!”
魏夫人心满意足地笑了:“喜欢就好,这是我跟刘姨一起做的,你要是爱吃,以后就多做一些。”
魏夫人对陈家男一向很好,陈家男已经从最初的受宠若惊变得能够坦然接受,他笑眯眯恭维魏夫人说:“您手艺真好。”
魏夫人同他说了一会儿话,陈家男的眼睛就开始往楼上瞟,魏明胥上去有一会儿了,还是没有任何要下楼的迹象。他第一次来魏明胥家,虽然魏明胥的父母他都已经接触了很多次,但是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他还是希望魏明胥能陪在自己身边。
魏夫人看出陈家男的心神不定,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想参观参观家里吗?”
陈家男无从拒绝,而且他也很好奇魏明胥从小到大成长的环境,便点了点头。魏夫人起身,带着陈家男在房间里逛起来,边走边说:“之前家里有老宅,不知道明胥有没有给你说过,在市中心。虽然方便,但实在太吵闹了,后来就搬到这里了,过来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魏明胥进了书房,很罕见的,父亲没有再逼他向陈家男坦白实情,反而让他站在书桌边,看自己写完一幅字了以后,才问起公司最近的情况。
魏明胥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魏衡远没发表什么意见,只说让他以后要把心思多放在公司发展上边。
正在说着,魏明胥听到了一声尖叫。
他听得出那是陈家男的声音,那一刻魏明胥心里有了极不好的预感,他夺门而出,出门前他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魏衡远依然站在书桌前,他也盯着魏明胥,随后魏明胥的视线落在父亲写的那副字上。
“动”
魏明胥从书房出来,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他很快站定,辨别出尖叫传来的方向他宝贝弟弟尘封多年的婴儿房。
魏明胥的腿有些软,他强撑着自己走到那间房门前,透过半开的门,看见陈家男跪坐在地上,崩溃地捂着头,而他的母亲,正努力将他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背。
魏明胥的身形晃了一下,他扶着门框站好,深吸了两口气,才推开门,说:“妈,我来吧。”
陈家男的头埋在臂弯里,他一直在发抖,而且听得出,他的呼吸声很急促,魏明胥靠近他,能听到他从胸腔发出的沉闷的啜泣。
魏明胥犹豫了一下,试着把手放在陈家男的背上安抚他,可刚刚接触到陈家男,他的手就被大力甩开了,陈家男甩开他的动作幅度太大,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他尖叫着喊道:“别碰我!”
魏明胥仓惶后退,魏夫人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她犹疑着试图向前,想靠近陈家男,她说:“小宝,你听妈妈说……”
陈家男再次尖叫起来:“我不听!我不想看到你们!我要走!”
他情绪这样不稳定,魏明胥怎么敢放他走,他立刻就走到了门边,说:“好,好,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们走,我和妈妈走。”
然后魏明胥拉着流着泪的母亲飞快地离开了房间。刚一转身,他就听到房门被死死锁住的声音。
陈家男的脑子里很乱,头脑中像放电影似的反复重复刚才的场景:他跟着魏明胥的妈妈进了这间房,然后看见了房间里摆放的照片,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孩子,非常招人疼的模样。
陈家男被照片吸引,忍不住低头多看了两眼,然后发出感叹:“哇!我小时候跟他长得有点像哎!这是……这是……这是魏先生的弟弟吗?”
陈家男记得的,魏明胥有个不能说的弟弟。
然后魏夫人说:“是吗?这么巧吗?有没有照片让我看看?”
陈家男傻傻地从钱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照片递给魏夫人,照片被攥在魏夫人的手里,她的手先抖起来,陈家男有点被吓到了,他还以为是魏夫人突发什么急病,吓得他都想拔腿出门去找医生了,走到门口的时候,魏夫人开口了。
“不是长得像,你们就是一个人。”陈家男被钉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魏夫人缓慢地说:“你是我的孩子,是我们家里丢了十多年的亲生骨肉。”
陈家男的头脑就从这一刻开始混乱起来,他下意识地走上前,从魏夫人手中抽出自己的照片,妥帖地放进钱包里,又盯着房间里的照片看了一会儿,说:“怎么可能呢?是搞错了吧,魏家的小儿子呢,怎么可能是我,我是西水村人啊,坐火车来b市得将近一天的时间,是搞错了。”
“你的腰上有个胎记,在左边,现在是一片纹身。你奶奶叫陈翠香,只有她一个人把你养大,后来你也知道,你是被她买回来的。”魏夫人说得很慢很慢,她知道这样很残忍,但思来想去,这件事本身就是残忍的,所谓的方法,都只不过是临头一刀还是缓慢凌迟的区别而已。
陈家男当即就崩溃了,他失声尖叫起来,直到现在,他依然无法平静下来。
他还记得第一次遇见魏明胥的时候,魏明胥被一群人簇拥着,那些人神色卑微谄媚,魏明胥一个人孤高冷酷,一瞬间就捏住了他的生死命门。
魏明胥给陈家男打开了一扇他梦寐以求的大门,陈家男欣喜地进入其中,然后品味到屈辱、疼痛、委屈,品味到一切他曾经从没有接触过的陌生世界。
而现在,这个让他欢喜让他伤心的人,居然是他的亲哥哥,他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这样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包养他,玩弄他的肉体,他像一个取乐的工具,供魏明胥享受性事的快活,还要承担他的怒火他的脾气。
陈家男不能往深里去想,只要一想,他的胸口就憋闷不已,连呼吸都觉得万分困难。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被买来的孩子就已经足够苦难,万万不曾想过,真正的苦难还在后面等待着他。
陈家男艰难地撑着地板站起来,他环顾这个房间,房间里摆满了小孩子的玩具,还有摇摇晃晃的吊床,像童话故事里那样,木质的小摇篮,上边有柔软的纱幔垂下来。窗户上缀着风铃,叮叮咚咚的,向外望去可以看见修葺一新的花园庭院。
这一切都是陈家男曾经在梦里也不敢想象的世界。一个让他快要疯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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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男无法说服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他也无法面对待在这个漂亮大房子里的其他人,那是他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吗,陈家男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他慌忙抹了抹,攀着窗户逃走。
好在房间就在二楼,陈家男小心翼翼踩着围栏窗台一点点往下爬,他的思路很清晰,只有一件事,离开这里。
陈家男摇摇晃晃从一楼房檐上跳下来的时候,魏明胥的心跳都快停了。
他正在客厅里给魏夫人赔罪,魏夫人一边哭一边骂他,不外乎是如果不是他造孽,小宝也不会这么伤心痛苦之类的。魏明胥毫无反驳余地,魏夫人说的桩桩件件都是实话。
情况一团糟,魏明胥着实静不下心来听魏夫人教训他,他心神不定地一瞟,就看到陈家男的两条小细腿晃晃悠悠搭在了伸出的房檐上。
魏明胥立刻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想叫,但又怕惊到陈家男,只能立刻走上前,他还没能出客厅的门,就看到陈家男砰地从房檐上跳下来,他应该是崴了一下脚,站起来的时候颇有些龇牙咧嘴。
魏明胥没来得及说话,魏夫人就先叫了出来,她看到一团人影坠下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声叫道:“小宝!”
陈家男没有理会乱成一窝蜂的客厅,他只想离开这里,尽管脚踝剧痛,可他还是一瘸一拐地朝着朝大门走去。
“家男,你要去哪里,你受伤了!”魏明胥急匆匆追出来,他三两步就追上了缓慢前进的陈家男,却不敢拦他,只能围在他身边,尽量用不那么急躁的语气问他。
陈家男连魏明胥的声音都听不了,他再次尖叫起来,一边惶恐地加快前进的步伐,一边说:“你离我远一点!”
魏明胥眼尖地看到陈家男的脚踝已经肿起来了,这种情况下他不应该再走路了,所以他无法说服自己按陈家男说得离他远一点,反而又向前了一步,说:“你的脚痛不痛,我们去擦点药好吗?”
陈家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魏明胥靠近的那一刻,他心里涌出非常憋闷痛苦的感受,于是他干呕了起来,先前吃过的小点心变成了难看的呕吐物,很快又因为早晨出门的时候没有吃东西,陈家男什么也吐不出来了,变成了泪汪汪地干呕。
魏明胥强撑出来的坚强可靠终于撑不住了,他最后问了一句:“你觉得恶心是吗?”
第47章
陈家男觉得奇怪,旁人说话他都听得见,他甚至能听见院落里昆虫呼扇翅膀,厨房里热油滋滋冒响的声音,但魏明胥一开口,他的脑子里就一片混乱,嗡嗡嗡,什么也听不清。
魏明胥沉痛地看着陈家男,陈家男觉得奇怪,是你包养了你的弟弟,是你伤害了我,你在伤心什么呢?
陈家男一直吐到胃里开始泛酸了,才勉强站直身子,小声说:“我要走了。”
他一说这话,魏夫人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哭着说:“小宝,你的家就在这里,你要去哪里呀?”
陈家男立刻紧张起来,他退后两步,让自己站在一个看似比较安全的距离内,飞快地说:“一定是你们搞错了,你们再仔细查一查吧,我真的要走了。”
“那妈妈送你!”魏夫人再次上前,急切地说。
陈家男显然并不能接受魏夫人,对他而言,魏夫人对他说出来真相,就仿佛拖他进入了暗无天日的海底,他一直缺氧,他不敢再靠近魏夫人了。
“我来送你吧,我送你回你的家。”一直没有露面的魏衡远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魏衡远威严,但也可靠,魏明胥的气质与他一脉相承,陈家男是很容易信任这样的人的,他对魏衡远流露出难得的亲昵,缓慢地点点头。
魏明胥松了口气,把车钥匙交给父亲,低声说:“路上小心。”
上了车,陈家男紧张地系好安全带,他的手指紧紧握着安全带,小心翼翼地瞅着魏衡远。
陈家男在面对魏明胥和魏夫人的时候是混乱的,面对别人的时候,他又十分清醒,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回想起魏夫人的话,陈家男终于把“父亲”这个陌生的词和身边的人画上等号。
魏衡远发动了车子,先对陈家男说:“我很久没有开车了,你要系好安全带,还得给我指路,能做到吗?”
魏衡远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但对他的很多从商从政的同龄人来说,这个年纪反倒是黄金岁月,只是魏衡远退得早,不再参与劳心劳力的公司事宜,思路与旁人一样清楚,力却比旁人更加充沛。
在陈家男与魏衡远有限的接触里,他只觉得魏衡远不苟言笑,像所有大家族的大家长一样,严肃、沉闷,一旦开口,必定是大事。
但陈家男没想到魏衡远其实非常平易近人,在开车送他回家的路上,魏衡远并没有像陈家男担心的一样与他说身世、家庭的事情,反而同他说起沿途的奇闻轶事。
做房产开发的,难有些不得不信的东西,因而讲究多,趣事也多。魏衡远开车经过一个小区,便同陈家男说起这一片的房价几何,开发商为了多卖房出去,又在营销手段上钻了何等的语言漏洞。
陈家男听着就觉得很有意思。不光是魏衡远讲的事情有意思,而是魏衡远给他讲故事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有意思。在陈家男的成长经历中,老太太勉强算得上半个妈的角色,可父亲这个角色,在陈家男身边一直是空白的。所以陈家男才会喜欢上比他年龄大这么多的魏明胥,从某些方面讲,陈家男难有些恋父情结。
可是真正与魏衡远相处起来,陈家男才体会到,原来真正的父亲应该是这样的。先前那些刻意疏远的接触,是一种克制的关怀,而此刻他诙谐的讲述,他细心妥帖的关照,都让陈家男有了极其新鲜的感受。
与爸爸相处的时间变得很短,很快他们就到了陈家男家的楼下,魏衡远把车停好,问他:“自己能上去吗?”
陈家男尝试着动了动脚踝,点点头说:“应该可以。”
魏衡远笑了:“我也觉得你可以,你是男子汉,坚持一下。到家里了抹一些药,不要乱动了,明天早晨就好了。嗯?”
陈家男嗯了一声,他舍不得下车,魏衡远也没有催他,又嘱咐说:“我不上去了,明天让家里的阿姨做了好吃的给你带来。”
陈家男小声嗯了一声,他想就这么走了,又放心不下,磨蹭了半天,还是魏衡远先开口了:“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来打扰你的。”
陈家男得了这句承诺,总算安心了一些,他又磨蹭了一会儿,用比蚊子叫还小的声音憋出来一句:“谢谢……”
魏衡远自然不能期望一趟旅途就能让陈家男敞开心扉,能让他放下戒备就已经是个很大的进步了,魏衡远点点头,说:“快回去吧。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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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药。”
一直到陈家男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里了,魏衡远才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两行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他拿出电话拨给魏明胥,说:“过来接我吧。”
挂了电话不到五分钟,魏明胥就出现在车窗外,他敲了敲车窗,魏衡远便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回家的路上父子二人保持着沉默,直到路途过半,魏衡远才问:“你会怪我和你妈妈吗?”
魏明胥摇摇头,“我当然不会,我只怕……只怕他怪你们。”
魏衡远无奈地笑了一声,说:“怪也没有办法,夜长梦多,我们老了,不能再像你们年轻人一样,做错了什么事情,还能等着从头再来。你可以理解成我们自私,但是明胥,我与你妈妈实在想不到一个既能照顾你的感受,又能一家团圆的好办法。”
魏明胥越发无地自容,说:“是我让事情陷入僵局了。”
“不破不立。”魏衡远说。“你最近不要去打扰小宝了,这是我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他需要冷静一下。”
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了下来,魏明胥沉默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艰难地说:“好。”
陈家男回到家里的时候有些茫然,这个房间每个角落都充满了魏明胥的气息,甚至,还有魏明胥从前的情人的气息。
陈家男的胸口又开始闷痛,泛起一阵一阵的恶心。像魏明胥曾经的情人一样,陈家男也和魏明胥在这个房子里放肆做爱,他们的体液交融肢体交缠。而陈家男也和他们不一样,他和魏明胥能融到一起的不止是白花花的液,还有赤红的鲜血。
他们是亲兄弟。
他们居然是亲兄弟。
陈家男再一次冲进卫生间“哇”地吐出来。他已经没什么可吐的了,但他就是觉得恶心。不光是恶心兄弟乱伦的事情本身,还恶心这个房间里曾经存在过的别的人。
陈家男想这次必须要离开了。当他得知自己是被买来的以后,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自己回归家庭的时候,是会拥有一个怎样的家庭,会不会有慈爱的妈妈严肃的爸爸,会不会受到他们的欢迎。
从前陈家男甚至还想过,当他见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以后,他一定要问一问,为什么这么些年从来没有找他,为什么会让他丢了这么多年。
而现在,陈家男不用问了,他知道他的父母家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他的寻找,他甚至还去过那个专门为他成立的组织的现场。
可这个世界真的太荒诞了,他含着金汤匙出生,然后在夹缝中艰难长大,最后他把自己卖给了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这个人居然会是他的亲哥哥。
陈家男趴在马桶上冷静了好一会儿,最后打开了淋浴的喷头。
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脏这么恶心过,他和自己的哥哥做爱,甚至还不止一次,更甚至,在不久前,他们还在他从小长到大的那张木床上翻云覆雨。
魏明胥什么都知道,在那时,甚至更早,他就已经知道了一切,但是他居然一丝一毫也没有表现出来,然后跟自己上床做爱。
陈家男甚至带他回了自己的家。
他以为那是他们彼此敞开心扉互相了解的开始,他以为这是一段彼此平等尊重的感情,所以他把自己最不愿意展示给人看的一面整个摊开来让魏明胥看。
西水村是陈家男难堪童年和悲惨身世的噩梦,他以为带着魏明胥回去,就等于自己终于走出噩梦即将展开新生活,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并没有,他从没有走出噩梦,甚至,他踏入了更深更黑暗的噩梦里。
陈家男觉得自己真的要崩溃了,他一把扫掉浴室摆台上那些昂贵的瓶瓶罐罐,香气很快就蒸腾起来,被热水冲出无数白色的泡沫。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魏明胥为什么会突然回心转意,为什么会对他有求必应,为什么会关心起他的读书情况,为什么会想要跟他去西水村。
并不是因为魏明胥有多么爱他离不开他,更不是因为他陈家男魅力四射让魏明胥难以离开。魏明胥做这一切只是因为,他是他的弟弟。
他们全家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陈家男被蒙在鼓里,他还以为自己终于能够被人喜爱,被自己喜爱的人的家人接受。天知道他曾经有多么开心,连魏明胥的父母都这么喜欢我,我比千金小姐白锦艺还厉害,陈家男一度这样沾沾自喜过。
他想起郁汀,想起白锦艺,想起顾宁,想起薛旷,甚至于想起谢子一,魏明胥和他们没有半分区别,他知道他们都瞧不起他,带着上等人面对底层蝼蚁的怜悯,开心的时候施以援手,不开心的时候随时都能赏你两个白眼。
就像顾宁,哪怕他已经摔下来了,不再是那个阶层的人了,但周围人顾宁的态度都要强过对陈家男的态度,他们甚至没有向陈家男给予过一点点属于普通人的尊重。
魏明胥也是一样。
直到魏明胥直到他是他的弟弟,所以他回心转意,他会温柔体贴,他也能和善耐心。但这一切都不是给陈家男的,陈家男还是那个陈家男,所有的温情脉脉,给予的都是魏明胥的那个宝贝弟弟。
陈家男缓慢地泡进浴缸里,温热的水流渐渐淹没了他的身体,他的心脏像是浸满了水,湿哒哒的,很沉很重,他再也不想把这样一颗心捧着交出去了。
第48章
见不到陈家男的日子变得很难熬,尽管魏明胥依然按部就班地去上班,但周围的人都能明显地感觉到老板和以前不一样了。这种感受对laura来说,体验尤为深刻。
对员工而言,魏明胥是一个合格的、锐意进取的领导,自然了,这就意味着这位领导严苛且不近人情。但是最近这位领导显然转换了风格,或许说并不是转换风格,而是他身上那股锐气被整个抽走了,现在留下来的不过是一个空泛的、软趴趴的皮囊。
好些份方案交到laura这里,由laura一审的时候都能挑出许多问题,二改再交给魏明胥,魏明胥居然只是翻了几页就放下了,这种时候常常会伴随着另一句话:“先放这儿吧,之后再讨论。”
但其实魏明胥并不是很忙,甚至很多次laura进办公室为魏明胥续咖啡的时候,都能看到魏明胥一脸茫然地看着窗外当然了,laura的本职工作并不包含倒咖啡这种活儿,她本意是出自关心,魏明胥却并没有发现他的助理已然跑偏了职责。
更令人惊奇的是,茫然这种表情居然会有出现在魏明胥脸上的一天。laura是个工作狂,她一度认为她和她的老板配合得严丝合缝,是世上罕见的默契老板与雇主,但很显然现在她的老板不再是从前的老板。
能让老板变成这样的只有老板的宝贝弟弟,lau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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