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许乘月
叶凤歌轻咬唇角片刻后,壮士断腕一般,声浅清却坚定:“我,留在桐山。”
“合着还真是药门弟子避不开的宿命,”邝达自嘲地轻笑一声,将目光转向院中那些萧瑟花木,“你俩定情了?”
没料到他会问得如此直接,叶凤歌愣了愣,尴尬地垂脸看着自己的脚尖,清清嗓子:“我也不知该怎么说。”
眼下她和傅凛之间,似乎是捅破了窗户纸,又似乎没有。
“也就是说,他毫不掩饰对你的依赖,而你刚巧又乐意被他赖着,没想走,是这意思么?”邝达了然浅笑,望向院中的目光愈见悲伤。
叶凤歌低头“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师妹,你有没有想过,他对你全心的信任与依赖,是因当初他最艰难无助的时候,身边只有你是让他觉得无害的,所以他没得选,只能是你。”
邝达的嗓音轻柔,却残忍地揭开某种真相。
“师父今次诊脉时与他谈过,察觉到他已开始不自知地尝试自愈,且成效很明显。或许不知哪一日,他就从自己心里那间黑屋子里走出来了。”邝达回头看了沉默的叶凤歌一眼。
“傅五公子非池中之物,待他将来能坦然走出桐山那四方院墙,自会有更广阔的天地,会遇到更多人。到时你对他来说,或许就与旁人没什么不同了。那时,你又当何去何从?”
当初的傅凛因心中郁结过深而极度不安,既渴望亲密无间的陪伴,却又很难亲近旁人。
因他那时心性行为多有古怪、反复之处,偶尔甚至会出现无法自控的攻击之举,他的家人不懂得这中间的症结,加之也是心虚愧疚,便选择对他回避,送他去桐山群索居地“静养”,这就无形中加深了他的孤独与无助。
这种情况下,叶凤歌因侍药弟子的职责所在,不遗余力地接近,不离不弃的陪伴,就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天长日久,自然易滋生错觉。
或许,眼下的他未必分得清楚,是当真对叶凤歌这个人喜爱得入心入魂,离她不能活,抑或只是习惯。
随着他开始好转,行动的范围逐渐扩大,接触的人增多,慢慢融入寻常的生活,或许就会渐渐从迷思中清醒过来,开始反思这个问题。
“我想过的,”叶凤歌回望邝达一眼,眼神坦荡,“其实如今我也不确定我对他是习惯,还是……”
她顿了顿,赧然勾起唇角:“可我想试试。”
虽她眼下还不能十分确定自己对傅凛是不是男女之情,可她想试试。
当年她的母亲嗜赌造成家徒四壁,之后即便戒赌回头,家中境况仍是好几年都没缓过劲,最终只能以“送”的名义将她交给师父,实际根本就是卖掉她,好让家里其他人有活路。
这件事在她心里扎根极深,使她从来不愿做出任何近似赌的行为。
在“回归师门”与“留在傅凛身边”之间,她选了后者,这或许是她长到二十一岁,做出的最大豪赌。
“师兄,我没什么大智,说不明白什么道理,只能确定自己是真的很想留在他身边。”
叶凤歌笑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又道:“他很好,将来或许还会更好,这些我都想过。我只能说,我会尽力让自己也变成更好的人,让自己有资格俯仰无愧地站在他身旁。至于最终能与他走到什么地步,那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她与傅凛年少相伴的情谊,中间掺杂了太多东西,既有温情的彼此陪伴,又有无法回避的相互救赎,如今再多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难舍,简直杂乱成麻。
她理不清,也不想去理了。
人活一世,绝不会做每一个决定时都清醒笃定、胜券在握。
即便是世间最最单纯的青梅竹马,也不能确保能定能相携白首,她又何必非要先问个输赢成败,再去决定要不要交付真心呢?
“就当我这是迟来的年少轻狂吧,若最终不能与他走到一处,我也认的,”叶凤歌抬起手背盖住双眼,笑出了声,“师兄放心,我既愿赌服输,也输赢不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来啦~~么么哒~!
第四十章
见她心意已决,邝达没有再劝,只是随口笑笑,将手中那个小药匣子递给她。
“师父说了,若你选择自脱师门留在桐山,她不会责怪你,叫你心中也不必有无谓的负疚。毕竟当年你拜入师门时,对这行当一无所知,根本谈不上愿意不愿意,不过是当时年纪小小,迫不得已,大人让怎么做就只能怎么做,说来也是强求你这么些年。如今你大了,要自己选择将来的路,这没有错的。”
叶凤歌听得眼眶发烫,轻轻点头,良久后才“嗯”了一声。
她接过小药匣子打开,见里头只孤零零躺着一粒丸药,不禁疑惑地愣住了。
“师父说,傅五公子的寒症经过七年调养,已大有成效。如今要徐徐网,这丸药便是关键,”邝达没有看她,兀自望着院中呈凋零之势的花木,“但这方子药性烈,用量需控制得宜,制成丸药,每三个月服一粒为佳。只需服用五到六颗,即可根除寒症痼疾。”
叶凤歌踌躇地以指摩挲着小药匣子的边沿,轻咬着唇角没吭声。
“师父托了稳妥的人帮忙,每三个月会制一粒新的丸药,你到时只管来我这里取,”邝达笑着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你也别怪师父管得多,虽你不怕年少轻狂这一把,师父却不愿看你再步我后尘。所以,这丸药算是她给你留的最后机会。”
不给药方,丸药也只三个月才给一粒……
叶凤歌已大略明白自家师父的打算了。
她看着手中的小药匣子,轻声问道:“师父怎么说的?”
“她说,一年之内,若傅五公子有求亲之举,你不要贸然就应了。”
余光瞥见叶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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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蹙眉看向自己,梗着脖子似乎有话要说,邝达摆了摆手:“别紧张,师父的意思不是要棒打鸳鸯。”
他顿了顿,接着又道:“这期间,她暂不会向旁人透露你已自脱师门的事,对外你仍以侍药者的名义留在傅五公子身边。但你职责已了,不必再以侍药者的眼光去旁观、记录,只需心无挂碍地去重新看待他,重新审视你俩之间的关系。”
再怎么说,叶凤歌也算妙逢时养大的孩子,在这种关乎终身的大事上,妙逢时自忍不住要多为她想一些。
抛开医者的身份,单纯以长辈的眼光来看的话,妙逢时并不觉得傅凛是个合适自家小姑娘托付终身的好对象。
毕竟傅凛的情形与寻常儿郎不同,加之从前叶凤歌身负职责,又体谅心疼他的不易,许多事上只能一味对他让着、纵着。
这七年来,叶凤歌对傅凛的许多事是习惯了旁观,但不参与;而傅凛对叶凤歌呢,则是信任、依赖但少交心。
这绝不是寻常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
“当两人之间的关系改变后,看待对方的心境自然会随之改变的。”
邝达回眸瞥她一眼,唇角笑意微涩:“譬如,就拿最简单的一件事来做例子:从前若傅五公子躲起来拒绝与人沟通,你就算生气,最终也不会与他计较。因为你心中终究有身为医家弟子的底线做约束,能克制自己的情绪,体谅他在那种状态下有许多不得已。”
叶凤歌眼眸低垂,若有所思地转动着手中的小药匣子,安安静静地听着师兄抽丝剥茧。
邝达接着又道:“若你俩贸然改变了关系,甚或很快就成了夫妻,那再遇同样的情形,你未必还能忍得下‘被彻底排拒在他心门之外’的这种委屈。可他呢,却早已习惯了你身为医家弟子时那种近乎无底线的包容与忍让……你想想会是什么场面。”
所以妙逢时划出一年的期限,是希望叶凤歌与傅凛能在这期间有一个缓冲与磨合,去适应各自在对方生命中角色的转变。
叶凤歌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头低低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
邝达了然轻笑,摇了摇头:“算了,这时你大约正被情情爱爱冲昏头,只会觉得师父简直杞人忧天、多此一举。”
“我才没这么想。”她小声犟嘴,眼神却有些飘忽。
情生意萌之初,人最是勇毅,又最是心怀侥幸。
既觉自己的心强大到足以承受所有不好的结局,又觉自己或许会是幸运的那一个,不会轻易重蹈前人失败的覆辙。
“没有吗?那你可比我醒事些,”邝达站起身来,掸了掸外袍上的褶皱,“当年师父跟我说着这个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不听老人言”的他,就落得了如今的下场。
此刻回首往事,邝达还能想起那些互相伤害、却又彼此纠缠的时光。
一次又一次的尖锐冲突,一次又一次地轮流退步,循环往复,无休无止像看不到尽头。
那些年少相伴相知的温柔情意,就在漫长的痛苦中渐渐被耗尽了。
“年少时要喜欢上一个人,是很容易的。因为不会想太多,只需问问自己的心,”邝达笑意惆怅地望着灰扑扑的天空,自言自语一般,“可若要长相守,那真的有太多东西需要周全考量。”
叶凤歌对邝达的过往只略知一二,见他此刻虽是笑,却像是痛彻心扉,不禁跟着站起来,颇有些手足无措。
她看得出邝达这是有感而发,想必当年的心伤至今未愈,今日为了说服她接受师父好意的安排,竟不吝自揭伤疤。
“师兄,你……”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一时噎住。
邝达回头笑笑:“我知道,师父替你做的这些安排,你若暂不能理解其中的苦心,也别急着否认,总归不是害你。”
叶凤歌抿了抿唇,柔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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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初刻,叶凤歌如约回到五里铺,陪着傅凛在小食肆随意吃了些热食垫下,一行人便又启程往桐山回了。
两人在车厢内的坐榻上各自落座后,傅凛当即蹙眉瞥过自己与叶凤歌之间那约莫一拳宽的距离,旋即望着车顶,假作无事地往她身旁挨过去。
叶凤歌红着脸瞪他一记,往旁边挪了挪:“挨挨挤挤像什么话?”
傅凛装模作样地委屈掩睫,一边又往她身边蹭,口中语焉不详道:“先前你走以后,我遇到傅淳了。跟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我心累。”
“三姑娘她,没与你为难吧?”叶凤歌果然心疼地软了神色,主动伸手握住他的指尖,由得他没骨头似地蹭到自己身旁来靠着。
“没为难,就是说了些事。”
他与傅淳之间的交易一旦走漏风声,势必会引发傅氏本家的忌惮,他不想叶凤歌提心吊胆,便含糊其辞地带过。
叶凤歌扭头望着他,关切地追问:“什么事?”
傅凛低垂的长睫扇了扇,反手握住她的手,修长食指若有似无地在她手腕来回滑过。
此举果然惹得叶凤歌双颊赧红地缩了缩肩膀,挣扎着就想将自己的手回来。
“过分了啊,”叶凤歌见挣脱不得,只能往他手背上拍了一记,“再动手动脚,我可就……”
她又不真傻,知道傅凛是故意捣乱,好让她不要再追问下去。可她习惯了他不想说的事就不问,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顺着他的意假装忘记自己要问什么了。
傅凛就势往下一滑,整个人半躺在坐榻上,脑袋枕着她的腿,将自己微微发红的手背举在她眼前:“你把我打伤了。”
就这么被讹上的叶凤歌红着脸闷笑,没好气地将他那只手按回去:“你这架势,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打残了呢。起来坐好!”
傅凛与她红脸对红脸,却是一副赖皮兮兮讹到底的样子,脑袋像黏在她腿上了似的。
“你方才说,那丸药三个月吃一粒,五到六粒吃完就会好?”他仰头笑望着她,没话找话地顾左右而言他。
“对,”叶凤歌笑着翻了个小白眼,对这个愈发没脸没皮的傅五公子有些束手无策,“师父还交代说,如今你的寒症松缓许多,可以试试跟闵肃学一点简单的拳脚,舒展活络能帮着散寒。”
傅凛闭起一只眼睛,单眼觑着她,嘀咕道:“我懒得动弹太过,你知道的。”
叶凤歌欲言又止,最终讪讪抿了唇,转头看着车窗外。
片刻后,她心底浮起一丝懊恼,终于觉得师父和师兄说的话还是有点道理。
她对傅凛是真的习惯了旁观,大凡他说出口的决定,甚至没说出口,只是表现出隐约的意图,她通常就不会去反驳或争辩。
毕竟这是侍药者的本分。
就像此刻,她明知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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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的事对傅凛是有好处的,她却因为习惯了沉默旁观,而不知该如何去劝他改变主意。
静默半晌后,见她神情愈发难测,傅凛倏地坐起来,隐隐不安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你生气了?”
“嗯?”叶凤歌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扭头看向他,“我没生气,只是在想事情。”
傅凛想了想:“若你希望……”
叶凤歌无所适从地鼓了鼓腮,无奈浅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师父也只是建议,没说你非得那么做不可,你自己斟酌就是。”
“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照着做就是,别说这种听起来就像不想再管我的话,”傅凛有些急了,展臂抱紧了她,“若还不能消气,那……给你打给你打。”
情急之下,他也不知该怎么哄她才好,只能想到给她打一顿这种笨法子了。
叶凤歌没有挣扎,有些无力地将额头抵在他肩上,苦笑低喃:“谁要打你?等下又讹我。”
傅凛抱住她晃了晃,讨好低声:“我有时就爱同你小小抬杠,又不是真的不想给你管,你知道的。”
叶凤歌想想他近来已不止一次这样敞亮地及时将话说开,当真算是不小的改变了。
她需要缓冲与调适,他也需要的吧。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叶凤歌释然一笑,轻轻推开他,嗔道,“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
傅凛乌眸一灿,蓦地倾身凑近她。
“你!”叶凤歌眼疾手快的抬起右臂,他冰凉凉的柔软薄唇就“遗憾地”印在了她的手背上。
这不要脸的,越来越胆大了!
恼羞成怒的叶凤歌双手捏着他的两颊,咬牙道:“又想偷亲呢?”
“不是想偷亲,是想偷吃,”傅凛那张俊美脸庞被她捏得变形,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了,“等我把你吃下肚,你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了啊。”
“我真是……多谢你的体贴入微!”哭笑不得的叶凤歌推开他,扶额忍住将他踹飞的冲动,“求你别再看些乱七八糟的书了。”
第四十一章
之后的一路上,叶凤歌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向傅凛转达着妙逢时的相应交代,再没提旁的话。
回到桐山是正戌时,马车才进后院,顺子就伶俐地一路小跑回去传话给掌勺大娘。
北院的小厨房是早已备下晚饭食材的,等叶凤歌与傅凛各自回房换了衣衫,热腾腾的饭菜已在北院小厅内摆好。
叶凤歌眉目间凝着心事,吃饭时便格外沉默。
傅凛并未扰她思绪,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候在旁的顺子。
顺子在他跟前怎么也几年了,自然看得懂眼色,立刻低声细禀宅中今日发生的大小事。
“沥文少爷来过,说是沅城那边新铺子有事需五爷定夺,听说五爷与凤姐儿一道出门了,就说明日上午再来;药圃那边递话过来,药仓里最后一批存货已出清,刘大娘明日下午会来向五爷当面交账。”
顺子想了想,挠了挠头又道:“午后表小姐领着表少爷来过北院,想要求见五爷。听说五爷没在,表小姐就在院中与阿娆说了一会儿话,过后他们就回东院了。”
“知道了。”傅凛浅浅颔首,暗自对尹家姐弟的来意犯了会儿嘀咕,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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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后,叶凤歌请顺子帮忙去熬药,自己则与傅凛缓步出了北院,一路走出宅子的正门。
以往两人虽也时常一道在晚饭后四下走走,但因傅凛不大愿意走远,是以大都只是在宅子里,很少出大门外的。
刚被送到桐山来的头一年,若有谁想让傅凛出北院走走,他的反应都会极其激烈,活像要被人送上断头台;直到过了三、四年,他才会偶尔去后山药圃转转,但每回出门前总是要自己关在房里许久,似乎是在给自己鼓劲打气。
“如今你竟能想也不想地就跟着我出来了。”叶凤歌扭头瞥他一眼,浅声笑道。
“临川都去得了,还有哪里不敢去的?”
从今往后,但凡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能陪着。
傅凛抿住笑唇,扭头看向山间道旁,从披风里偷偷探出右手,不动声色地牵住了叶凤歌的衣角。
他的动作极轻,拇指与食指捏住她的衣角边缘,一边在心里兀自美得直冒泡泡,一边拿眼角余光警惕地觑着她的反应,像偷油吃怕被发现的小耗子似的。
叶凤歌并未察觉他这小动作,举步缓行间眸中始终噙着淡淡的笑:“其实,这里很好的。”
这座宅子位于桐山的半山,踏出正门之外,山石草木、花鸟虫鱼皆能成景,随四季变幻,昼夜不同,其野趣疏阔鲜活,足使人心旷神怡。
“从前我总想让你多出来走走,可瞧着你不大愿意,就什么都不敢说,怕你觉得我管太宽。”
傅凛猛地扭回头,乌眸晶灿灿,光华流转:“所以……如今,是肯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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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傍晚太阳落山早,弯弯细细的月牙又被暮云半遮,天色看起来将暗未暗,呈浅墨之色。
那浅墨穹顶上隐约缀几粒朦胧的星子,瞧着像水墨写意的画轴,风华极简却气韵端方,透着一种沉敛的清贵。
两条身影并肩立在空旷的山间道中,耳旁有寒风呜呜刮过,摇动林木沙沙乱响,落在心情激荡的少年郎耳畔,却像是某种美妙动人的序曲。
“也,没要立刻就管的。”叶凤歌垂脸,感激这朦胧夜色藏住了颊边赧然的红晕。
原本乐陶陶昏昏然的傅凛顿时一个激灵:“明人不说暗话!含糊糊的算几个意思?”
叶凤歌被他突然扬声吓了一跳,退了两步才发现自己的衣角在他手里,当即又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笑?正正经经给个准话,”傅凛执拗地逼近她,低头直视着她的目光,“想好没有?这棵小白菜,你吃是不吃?”
叶凤歌并未回避,就那么仰头望着他。
眼前这张俊美矜秀的面庞在浅淡夜色下显得有些模糊,可她知道,即便此刻伸手不见五指,她也能清楚地在心中清晰地描摹出这张脸的模样。
无论两人是因为怎样的初衷而相遇,两人到底一同浸润在七年的时光中,成为了彼此年少记忆中无法割裂的一部分。
无论最终能否相携一生,他们两人,对彼此都是同样重要的啊。
“唔,我是这样想的……”叶凤歌略有些踌躇地说了半句。
傅凛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好了,我知道了,你还没想好。等你想好了再说也行。”
叶凤歌笑弯了眉眼,握着他的腕将捂在自己嘴上的大掌挪开。
“合着只要不是你想听的答案,那都算是我还没想好?”
“没错。”傅凛理直气壮地抬眼望天,周身鼓张起一种猫儿炸毛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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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无形之气。
“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叶凤歌伸食指在他下巴上挠了挠,清澈的眸子在浅浅夜色里漾着珍而重之的笑意,“所以,我不能敷衍轻率的做决定。”
被她亲昵的举动成功安抚,炸毛的猫儿立时又服服帖帖垂下脸,觑着她的眼里满是忐忑与渴求。
“到底……怎么想的?”
“从前我没想过我们之间会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所以我还需一些时日来缕清自己的心意,”叶凤歌顿了顿,歪头冲他眨眨眼,“不知傅五爷,肯不肯等等我?”
傅凛想了想,大掌翩跹一翻,长指扣进她的指缝间,温声道:“自然是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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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凛明白,在这份感情上,自己显然是走在了叶凤歌的前头。在他迈出第一步时,他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了。
可叶凤歌是在他乍然挑破窗户纸的那一刻,才在惊讶与混乱中开始慢慢试着用新的眼光看待他,这对她来说确实有些突然。
“给你时间慢慢想,可以,”傅凛抿了抿唇,扣紧她的手,“但在你想清楚之前,得待在我身边,一直看着我。”
看着我变成更好的人,看着我成为你心爱的模样。
“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会好好留在这里,”叶凤歌微笑颔首,如她所愿地给出定心丸,“一直看着你。”
“那,你需要想多久?总得给个期限吧。”傅凛掩落墨睫,拿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触她的。
模糊的夜色中,脚尖与脚尖轻轻碰到一处,又飞快分开。旋即又缠上去再轻轻碰一下,又再分开。
好像贪心的蜂蝶,一次次轻跃在花瓣边沿,明知采不到蜜,也要乐此不疲地靠近。
望梅止渴,闻蜜安心。
叶凤歌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背在身后,悠哉哉举步往回走。
傅凛赶忙跟上去,巴巴儿地追问:“多久?”
“唔,”叶凤歌状似认真地想了想,看着前路笑答,“不如,就等你身子大好到能背起我从宅子走到药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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