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许乘月
当她放下心中那些身份、职责的束缚,只以一个姑娘家最简单的目光去看待他时
芳心沦陷,根本势不可挡啊。
叶凤歌倏地掀被坐起,拍了拍滚滚烫的脸,下床走到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整理被自己作到凌乱的发髻。
却在铜镜中看到一张含羞带怯的,怀春少女的脸。
“要死……”她抬手捂住眼睛,羞耻低喃。
此刻距傅凛的生辰只有不足半个月,索性就在他生辰那日,好好给他个说法吧。
****
几日后,傅凛手头上的事情忙得差不多,将余下的一些事交给工坊的人继续改良,这便腾出功夫追着叶凤歌一日三问:想好了吗?几时成亲?还要想多久?
叶凤歌被他闹得没奈何,每日躲他就跟耗子躲猫似的,天不亮就抱着孔素廷的那册手稿从房里溜出来,到后山药圃去躲到傍晚才回,真是这辈子没这么怂过。
其实叶凤歌也不是非要矫情地拖着,只是毕竟有点小女儿心思,总想着要在某个恰如其分的时候说出自己的答案。
而在傅凛这头,叶凤歌近来突然躲他得很,只丢下一句“等到月底再说”,这让他心里顿时慌得没了底,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只能每日绷个冷脸兀自生闷气。
宅中众人不知内情,只知前些日子那个好说话的五爷又一去不复返,而叶凤歌每日又一径往外躲,于是众人私下里就不有些揣测。
尤其是工坊那头的人,这些年来很少直接与叶凤歌打交道,对她自没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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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解,一时间便说什么的都有。
所谓三人成虎事多有,这话传来传去,每个人加油添醋两三句,最后就成了“叶凤歌恃宠行凶,将五爷玩弄于鼓掌之中,还给他许多气受”。
尹华茂在工坊里做事已快一个多月,跟着工匠师傅们看过傅凛画的各种图纸,又瞧见许多出自傅凛手中的奇妙物件,心中对傅凛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听了众人的各种议论,尹华茂当即义愤填膺,忍了两日,终于按捺不住跑到北院求见傅凛。
傅凛没打采地拢着手炉站在廊下,怔怔望着院中那垄空地:“有事?”
“那个叶凤歌!五表哥对她那样好,她竟还欺负人,我看不下去了!”尹华茂捏紧了拳头。
傅凛诧异地扭头瞥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五表哥,你别为着她生气难过,不值当的,”尹华茂脱口道,“她留在你身边原本就没安好心!如今只怕是见你快好了,对她没有用处了,才找茬想同你翻脸,好名正言顺的离开!”
他姐姐叮嘱过,说他们姐弟俩偷出叶凤歌的蓝皮册子来看过这件事,本是他俩理亏在先,因此若无必要最好不要声张。
可当他听说傅凛被叶凤歌气得饭都吃不下,他就觉得这时就是必要的时候,不能让五表哥再被那个居心叵测的女人玩弄了!
第四十八章
今日叶凤歌照例又在后山药圃的刘大娘家躲着看了整日手稿,黄昏时分才从后山溜溜达达地回来。
冬日里昼短夜长,她回到宅中时也不过才酉时,天色却已擦黑。
一进大门她就觉不知哪里怪怪的。
起先她觉得门房小僮在偷偷打量自己,疑惑地回过头去时,却又见那小僮的目光分明看着别处。
叶凤歌一头雾水地挠了挠脸,绕过影壁进了前院。
前院抄手游廊里的灯笼已尽数点亮,有小丫头捧着茶果往正厅里去。
“这么晚了,还有客来?”叶凤歌惊讶脱口。
因傅凛不常与外人打交道,除了妙逢时每隔一两年会循例来一回之外,宅中甚少有客登门。
小丫头闻声止步,不太自在地笑笑,端稳手里的托盘微微屈膝行了个常礼,答非所问:“凤姐儿回来啦。”
平日里叶凤歌与这些小丫头小竹僮们相处都随意极了,这不逢年不逢节的却突然向她行礼,即便只是轻描淡写的常礼,也足以让她觉得荒唐了。
“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行哪门子礼啊?”叶凤歌略有些迟疑地走到小丫头面前,将怀中那本孔素廷手稿紧紧贴在心口。
“没,没什么。”小丫头尴尬地看了她一眼,又略略将头垂下,似乎突然不知该如何对待她了。
叶凤歌抿了抿唇,换了个问题:“五爷有客来是吗?”
“是,刚到不多会儿,宿大娘让我赶紧送茶点过去……”
小丫头满脸写着“不要再问了,快让我走,我什么也不知道”,叶凤歌不好再与她为难,便侧身让了路。
往北院的方向行了一段后,叶凤歌越想越觉得古怪,当即倒转头又回了前院,径自往前厅去。
才走到前厅外头的曲廊,远远就见宿大娘亲自候在门外。
宿大娘抬眼瞧见叶凤歌往厅门口来,忙不迭下到曲廊,脚步匆匆地迎上来。
“五爷待客呢,凤姐儿自去用晚饭吧,”宿大娘笑得有些僵硬,“大厨房和北院小厨房都是备妥的,任凤姐儿想在哪处用饭都行。”
叶凤歌淡垂眼帘,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宿大娘的立处
分明就是故意挡着她,不想她过去吧?
这七八年来宅子里没哪处是她去不得的,今日竟连正厅的门也不让她近前,真是出了鬼了。
“我等五爷忙完再一道回北院去吃。近来有事,都好几日没与他一道用饭了,”叶凤歌强忍心中那股子摸不着头脑的憋屈,浅浅笑道,“是哪头的客人啊?来得这么晚。”
宿大娘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好明目张胆地赶她,只能避重就轻地答道:“五爷有急事,上午叫闵肃去临川请三姑娘过来,这才到没一会儿,估摸着还有得谈。你还是先去吃饭吧。”
叶凤歌愈发的云山雾罩了。
往年傅家还要往这里拨月例银钱时,无论临川那头来的是谁,都是宿大娘将钱物清点接后就将人送走,傅凛是出来不愿出面来见的。
今日可是天下红雨,他竟主动让闵肃去临川请来三姑娘傅淳?还请得这样急……
叶凤歌正想问问今日出了什么事,就听得正厅里头传来傅淳急怒攻心的声音
“傅凛!你这跟赶他去死有什么两样?!”
虽不明白傅淳口中的“他”指代何人,叶凤歌还是不安地皱起了眉头,举步就要行过去。
宿大娘展臂挡住了她,无言地冲她摇了摇头。
望着宿大娘神情复杂的双眼,不知为何,叶凤歌隐隐有种感觉
或许宿大娘守在门口,正是出于傅凛的授意。
为的就是挡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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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中,明亮的烛火轻轻摇曳,柔暖光晕将傅凛的神情衬得愈发冷硬。
他面无表情,眸底幽深,像极寒冰层压着汹涌暗流。
“怎么没两样,”傅凛直视着急怒到坐不住的三堂姐,淡淡冷声,“赶他出去,他或许会死,也或许不会。可若他留下,就一定会死。”
傅淳左手叉腰,右手扶额,咬着牙在原地团团转了半晌:“你明知尹华茂惹的事不小,只要他在外面一露头,闹不好整个傅家都会被人拔出萝卜带出泥!”
上午闵肃突然快马奔到临川的傅氏大宅,向她呈上傅凛亲笔手书,请她即刻到桐山一趟。她因着上回得了傅凛指点而戴罪立功,成功去两年苦役,心中对傅凛自是感激,便想也不想就随闵肃来了。
来了才知傅凛为何端端只找她!
因为傅凛笃定她会因受过他指点的恩惠,毫不犹豫地就来!
若是旁的事,只要傅凛开了口,她定是义不容辞,可傅凛竟是要她立刻将尹家姐弟从这里带走。
这中间牵涉的事水太深,若真将尹华茂带离这里,一不小心他就可能小命不保,傅淳实在不敢答应。
“好,我知道你不在乎傅家会受多大牵连,那咱们就不谈将他带回临川会对家里有什么影响,”傅淳抬手按住自己的发顶,声疾且利,“单是漕帮那边,只要尹华茂一露面,漕帮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漕帮虽接受了傅家开出的交换条件,命令卷入“官学书楼纵火案”的五名帮众守口如瓶,至今没有咬出尹华茂;可毕竟江湖有江湖的义气,那五名帮众现下还在州府的牢里,若漕帮私下里不为他们报仇出气,在道上的名声就要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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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光脚不怕穿鞋的,报仇出气可不像朝堂争斗,没那许多瞻前顾后的弯弯绕,大都一言不合上手就砍的。
“姑母之所以送他到你这里,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帮他避开漕帮的追杀!漕帮可说是无孔不入,傅家、尹家,甚至咱们几家姻亲名下凡能藏人的地儿,附近几乎都有漕帮的人打转,只有你这里才能保他一命啊。”
漕帮帮众本就遍布五湖四海,再加上一些受过漕帮恩遇的游侠闻讯相助,只要尹华茂一露头,根本藏不住。
虽说傅家树大根深,家中为官为将之人多的是,府中侍卫、暗卫也不少,可若在眼下这节骨眼上为着尹华茂的事大量调动人手,势必引发各方揣测忌惮,那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傅淳试图动之以情:“尹华茂他性子是不好,这我知道。若他在此惹是生非,你要打要骂都是正该的,绝没谁会说你半句不是。再不济,你就将他圈在东院不许出门,眼不见为净,行不行?”
“不行,”傅凛站起身,低头掸了掸衣摆上的褶皱,“我不管你将他们姐弟带去哪里,总之,若我明早起来他们还在,你就带两具尸体回去吧。”
让傅淳将他们姐弟二人带走,已是他最后的一点好生之德。
他的神情平静且冰冷,语气从头到尾都淡淡的,傅淳却觉得心中嗖嗖冒着寒气,半点也不敢以为这只是口头的威胁。
待傅凛从主座上拾级而下,缓步行经傅淳跟前,傅淳脸色苍白地颤声轻问:“他们做了什么,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傅凛驻足,回头看向堂姐,目光幽幽冷冷,波澜不惊:“他们偷了不该偷的东西。”
****
迈过正厅门槛的一刹那,傅凛就看到曲廊下与宿大娘对峙的那道秀丽身影。
他的心上掠过浅浅的慌乱与无措,呆滞了一息的功夫,才重新举步,徐徐下到曲廊中。
宿大娘回头见是傅凛,这才侧身让到一旁。
傅凛并未看她,只是望着叶凤歌,用尽心力将薄唇勾出笑弧:“等我?”
叶凤歌口中漫应了一声,偏头打量着他神色。
傅凛淡淡垂眸避开了她的目光,笑音艰涩:“一起,吃晚饭吗?”
“好。”
叶凤歌回头瞧了瞧正厅的方向,跟上傅凛的脚步。
“你请三姑娘来……”
“有些事要她帮忙,”傅凛目视前方,淡声打断了她,“裴沥文在沅城那边遇到点麻烦。”
叶凤歌心中一堵,胸闷气短。
若方才没听到傅淳吼的那句“你这跟赶他去死有什么两样”,她怕真就信了傅凛此刻这番似是而非的鬼话。
“那,今日宅子里是出了什么事吗?”叶凤歌深吸一口气,撑起笑脸,似是不经意地随口道,“我下午一回来,总觉得每个人瞧着我都怪怪的。”
“什么事也没有,是你多心了吧。”
傅凛掩落墨睫,怔怔望着地上两道并行的身影。
廊下的灯笼亮了一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
随着两人徐徐前行的脚步,那两道影子忽而亲密交叠,忽而又分开。
追追逐逐,各怀了心事。
一路沉默地回到北院,承恩很快在小厅内摆好了饭菜。
“这几日凤姐儿都是在大厨房吃的,”承恩有些歉意地挠头,有些为难地看向傅凛,“原以为今夜凤姐儿也要吃过才回来,掌勺大娘便只照着五爷惯常的口味做了饭菜。”
分量倒是管够,只是菜色清淡偏素,相熟的人都知这不是叶凤歌的口味。
傅凛道:“叫掌勺大娘……”
“不用麻烦,”叶凤歌摆了摆手,兀自落座,对傅凛扬起笑脸,“赶紧坐下吃吧,天冷,饭菜一会儿就凉了。”
这顿饭两人都吃得心不在焉、味同嚼蜡。
末了,傅凛放下筷子,瞥了一眼叶凤歌碗中还剩大半的饭,恹恹轻笑:“委屈你了,连吃饭也跟我吃不到一块儿。”
这略显生分的说辞让叶凤歌眼眶一烫,胸口堵了好半晌的闷气终于压不住了。
她重重将筷子拍在桌上,抬头瞪向傅凛,眸中闪着委屈的水光:“你个混账小王八!”
被这兜头一句给骂懵了,傅凛傻眼道:“我怎么了?”
“你那么聪明,会看不出我为什么没胃口?有事说事,阴阳怪气找饭菜的茬,算什么好汉!”
“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汉。”傅凛垂眸,自嘲轻哼。
叶凤歌红着眼眶瞪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要去南院温泉,”傅凛扬睫,笑得恍惚又故意,“你,一起去吗?”
这显而易见的回避态度彻底激怒了叶凤歌。
她抬起手背,重重抹去夺眶而出的泪珠,咬牙道:“不说拉倒,我要是再死皮赖脸多问你半个字,我就跟你姓!”
说完,起身踏着重重的步子走出了小厅。
傅凛坐在椅子上,定定望着已空无一人的门口,眼底划过不知所措的痛意。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方张,谈恋爱嘛,不要小作怡情。吵吵小架,再拉拉小手,接着亲亲小嘴儿,也就雨过天晴啦~~
第四十九章
气冲冲抹着眼泪回到房中后,叶凤歌扑在外间软榻上,抓过一个锦垫猛捶了好几下。
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矫情的一面。
要知道,她以往还被傅凛当面甩门关在外头呢,那时虽也生气,心中却绝没有此时这般软弱的委屈。
怎么越活越回去了?竟被气得抹着眼泪跑回房来砸垫子出气,实在是丢脸。
可此时此刻,除了这种幼稚无聊的举动,她也不知该如何排遣怄到胸腔发痛的那股酸楚心火。
自傍晚从药圃回来,门房小僮、前院的小丫头,还有宿大娘,对她的态度都是带了些许客套的小心翼翼,仿佛一夕之间就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了。
众人突如其来的生分本就叫她惶惶不安,傅凛竟还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委屈你了,连吃饭也跟我吃不到一块儿”
等翻过年后,她和他同桌共食就整八年了!
两人吃饭的口味本就大相径庭,这又不是今日才有的事,忽然话说成这样……他几个意思?!
待那原本绵蓬蓬的锦垫快要被她捶扁,她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这才踢掉鞋子,抱着那锦垫贴墙坐着,红着眼眶思来想去。
越想越摸不着头脑,越摸不着头脑,心中就越是光火。
“屡教不改的蚌壳!”
她压着哭腔喃声骂了一句,两手一合将那锦垫挤成奇怪的形状。
“一有事就知道闭着嘴生闷气,你不说,鬼知道你在气什么啊。”
抬起手背揉了揉被眼泪浸到酸疼的眼眶,使劲瞪着眼前黑漆漆、空荡荡的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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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又难过又心疼地喋喋嘀咕。
仿佛那个屡教不改的蚌壳就站在面前垂着脑袋听训。
自说自话片刻后,叶凤歌渐渐缓过了先前那阵突然高涨的气性,屈膝将那锦垫放在膝头,将半边脸颊无力地贴在锦垫上。
今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和她有关的事。
或许,傅凛突然叫闵肃去临川,着急忙慌将三姑娘傅淳请到桐山来,也是因为同样的事。
但想想前院那小丫头,还有宿大娘的态度,显然是傅凛吩咐过要瞒着她。
若她能像以往那样忍下气性,不依不饶地追着傅凛追问,或许最终还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可她这会儿细一思量,才惊觉自己如今已做不到从前那样镇定自持、一味忍让了。
这大约就是师兄说过的,当两人之间的关系改变,看待对方的心境也会不同?
老实说,她不太喜欢如今这个别扭易怒的自己,才有这么丁点儿风吹草动就炸毛抹眼泪……
活像个没出息的作。
她扁着嘴哼了哼,抬手轻轻揪着自己的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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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了把脸定下心神后,叶凤歌重新出了房门,走到院中朝主屋那头打量了一下。
廊下的灯笼都亮着,屋里却黑漆漆,想来傅凛是当真去南院温泉池了。
叶凤歌想了想,转身往小厨房那头去,半道就遇到了正要回北院的阿娆与另一名小丫头。
两个小姑娘瞧见她,双双有种慌了手脚的忙乱。
叶凤歌走过去揽住阿娆的肩将她拖走,口中对另一名小丫头道:“忙你的去,就当没瞧见我。”
小丫头如蒙大赦地猛点头,对同伴阿娆歉意地吐了吐舌头,很没义气地拎了裙摆噔噔噔就跑路了,干脆得很。
“凤姐儿,你别难为我……”阿娆哭丧着脸,小声求饶。
叶凤歌毫不心软地将她拖到院墙角的无人处,压着嗓音道:“大家这么熟了,绕弯子没意思的。来,跟姐说说,今日究竟出什么事了?”
墙根下黑乎乎的,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在扶疏花木的掩映下,被遮得严严实实。
阿娆小小声声嘀咕道:“可是,五爷说了不许在你跟前……”
“得,懂了,”叶凤歌松了手,做出一副转身要走的样子,语气失落至极,“你我七、八年的交情都是假的,你平日里嘴甜面乖的模样都是哄鬼呢,说到底我就是个外人。”
“瞎说!谁拿你当外人了!”阿娆心中气急,扑身抱住她的手臂。
叶凤歌淡声哼笑:“既是自己人,有什么话说不得。”
阿娆抱紧她的手臂,哼哼唧唧犹豫半晌后,才讷讷道:“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怎么回事。就一大早表少爷来找五爷,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之后五爷发了好大气,将表少爷、表小姐关在东院不许出门,还去小工坊拎了几个人出来打了板子,后来那几个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之后又叫宿大娘传令,若有人在叶凤歌面前乱说话,就全部打了丢出去。
“……也没讲清楚究竟是什么事不许在你面前提。眼见着五爷气得那样狠,没谁敢多问一句,就连宿大娘都不敢问。反正今日大伙儿是被五爷吓了个结实,都不知该怎么跟你说话才对了。”
叶凤歌蹙眉,随手拍拍阿娆的肩:“我说怎么下午一回来,个个见我都怪糟糟的。”
那尹华茂究竟跟傅凛说了些什么?
问过阿娆,得知三姑娘傅淳今夜暂住在西院,叶凤歌本想去西院找傅淳再问一问。
哪知傅凛像是早有预料,特意将闵肃留在了西院。
叶凤歌才摸到西院门口就被闵肃挡了回来,只能蔫蔫地回了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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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院,温泉池。
傅凛浸在温泉池中,头发湿漉漉的,眼睛也湿漉漉的,周身由内而外的冷。
他与叶凤歌,方才算是吵架吗?
他不知道。
早上尹华茂莫名其妙地跑来找他,说叶凤歌留在他身边,只不过是为了旁观、记录他的心病。
他毫不犹豫地叫闵肃去请了傅淳来,坚持让傅淳带走尹家姐弟,并处置了在背后胡乱说叶凤歌不好的工坊匠人,一则是为叶凤歌出气,二则是想将事情压住。
他想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其实,对于自己的心病,他许多年前就察觉到了,也在想法子克服心中魔障。
他并不想带着那些梦魇般的阴影渡过一生。
可有些事,自己知道,跟别人知道,是不一样的。
若是旁人,他根本不在乎。可为什么偏偏是叶凤歌?
他多希望自己在叶凤歌眼里,始终是个好得不得了的儿郎。
对于尹华茂说的那个蓝皮册子,他不敢去向叶凤歌证实。
若那蓝皮册子确有其事,不过就是坐实了叶凤歌留下来的原因不是为着对他有什么情意与不舍,只不过是背负着师门的责任,不得已留下来罢了。
当他知道叶凤歌留下来的缘故竟可能是因为这个,便不由自主地生出许多揣测。
会忍不住去想,这七年,她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在看着他?是同情、怜悯,还是冷静地等着,看傅凛什么时候会彻底疯掉?
会忍不住去想,这会不会就是叶凤歌没有拒绝他的亲近示好,却又迟迟不肯松口答应与他在一起的根源?
傅凛眸心黯了黯,最终还是抿紧了唇,沉默而徐缓地从温泉池中站起身来。
他已经在这里很久了,可叶凤歌一直没有来找他。
这让他渐渐开始不安,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想见她,却又不敢。
毕竟,他不确定自己此时若见到她,会说什么,做什么。
脑中一团乱,有许多可怕的念头正在不受控地疯狂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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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大早,傅淳将尹家姐弟带出了宅子,由宿大娘领着去了后山药圃,暂时安顿在负责看守药圃的刘大娘家。
而傅凛则一直没有露面。
中午顺子神色焦灼地来找叶凤歌,说傅凛自昨夜回房后便一直没有出来,今日早上中午送饭菜和汤药去,他也不肯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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