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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许乘月
所以傅凛对今日才认识的孔明钰没有抵触排斥,是因为他所接纳的,其实是从孔明钰眼中照出来的那个旁人轻易无法窥见、被他藏在心底角落深重阴影里那个仓惶无助的自己。
物伤其类,鸣声最哀。
****
傅凛与孔明钰在书房谈到正戌时才出来。
冬日里太阳落得早,这时候天色已黑得个彻底,寻常人家在两个时辰前就吃晚饭了。
显然经过两个半时辰的面谈,傅凛与孔明钰已达成了某些合作,两人看上去都有一种蓄势待发的踌躇满志。
众人看着傅凛亲自将孔明钰送到大门口,纷纷惊愕得合不拢嘴。
傅凛回身时,正好逮住阿娆正偷偷瞪着自己。
“你这是要翻天?”傅凛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爷是哪里得罪你了?”
如此轻描淡写,连个冷脸呵斥都没有,足见他心情是非常好的。
劫后余生的阿娆赶忙低下头,慌张嗫嚅:“五爷看错了,我没、没瞪你。”
“不打自招,”傅凛“啧”了一声,边走边问,“凤歌呢?”
阿娆垂着脑袋跟在他身旁,清了清嗓子回道:“在等着五爷吃饭呢。”
傅凛点点头,脚步轻快地进了饭厅。
叶凤歌支着下巴在饭桌旁坐着,桌上却只摆了一副碗筷。
“哦,我下午烤了许多风干肉吃,这会儿吃不下了,”见傅凛疑惑,叶凤歌随口笑道,“跟孔姑娘谈得还顺利吧?”
傅凛将旁边的空椅子拖过去,挨着叶凤歌的身侧坐下,笑得弯了眉眼:“嗯。关于铜芯铁的几个疑问,她的说法听起来还挺靠谱。不过她说,孔家现下冶炼出的铜芯铁杂质还是太多,这个问题他们没有解决之法,若贸然用铜芯铁铸造火炮,或许容易炸膛。”
说话间,阿娆端了饭菜来摆好,又恭敬退了出去。
叶凤歌支着下巴点点头:“之前你去小工坊折腾了大半天,不就是想用铜芯铁解决炸膛的问题?怎么铜芯铁本身还有问题了?”
“孔家能用现行的冶炼用具得出铜芯铁,也不过是源于孔明钰尝试中的无意之举,算是偶然,所以他们也解决不了杂质的问题。我粗粗想了几个解决之法,回去一一试过再看,”傅凛拿起筷子,“眼下孔家在许多关节上都只是推演,实证不够,那册子上有些事做不得准。”
一边吃着饭,他就将方才与孔明钰谈定的事细细向叶凤歌说了一遍。
“……总之,她也觉得孔家太过依赖推演,在实证上过于拘泥陈规,这就导致很多原本可以早些完善的技艺进度迟滞。以往她总做些大胆的尝试,却被她爹认为是莽撞胡闹,”傅凛喝了一口汤,“她听说咱们家有专门用来实证的小工坊,就问我能不能让她到小工坊做事。”
桐山宅子里那小工坊不量产任何东西,就是专给傅凛做各种实证用的。
叶凤歌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愉悦的侧脸:“听起来她做事的路子与你很是对盘,你同意了吧?”
“怎么会?我跟她说了,咱们家是你做主的,得问过你同意,我才能用她。”傅凛得意地抬了下巴。
“咱们家”这三个字,他是越说越顺口了。
“这种事你看着办就是了,我哪里懂,”叶凤歌轻声笑笑,打着呵欠站起身来,“今日我是累着了,你慢慢吃,我先回房睡了。”
傅凛闷闷冲她哼了一声:“吃个烤肉干还能吃累着了?叫你吃独食不等我。”
虽这么抱怨着,却还是由她去歇着了。
****
浴桶中氤氲升腾的水雾让叶凤歌的面庞显得模糊又朦胧。
她仰了脖子,将后脑勺抵在木桶边沿,怔忪望着房梁。
以往她与傅凛一道吃饭时,大都是她说许多话,傅凛听着,偶尔应两句,方才却是反过来了。
他是真的很高兴遇到了一个能与他畅谈技艺的伙伴吧?
其实傅凛能结识新的朋友,获志同道合的伙伴,叶凤歌是很乐见其成的。
因为他一直不明白傅雁回对他的厌憎究竟从何而来,所以他心中一直觉得自己的存在似乎是个错误。
这些年他在心中给自己画了一座牢,不愿与外间的人接触,凡事都只透过裴沥文的手,便是源于内心深处对自己否定而不自知。
无论是从前还是如今,叶凤歌一直都盼望着傅凛能抛开心中自己给自己画的枷锁,意气飞扬地去走上本该属于他的光荣坦途,去找到他立足于天地之间的底气与价值,从此无畏无惧。
她比谁都希望傅凛能活得愉悦舒展,可当他真的成功走到这一步时,她心里又忍不住有种失落的酸涩。
方才她就那么走了,傅凛大概觉得很茫然吧?
可她没有办法,他说的那些让他意气飞扬的事,她根本全都云里雾里,连句像样的回应也给不了他。
叶凤歌抬起湿淋淋的双手盖在脸上,惭愧至极地喟叹一声,有水珠自眼角跌落,滚进鬓边发间。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奇怪,明明傅凛的一切表征都在往好的方向延展,她该为他高兴的。
可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无意间捡到一只受伤的鸟儿,心呵护,日日盼它好,盼它振翅重归原本就该属于它的广袤天空。
如今那鸟儿当真开始扑扇翅膀,她却无法自制地难过起来
即便那只鸟儿很愿意带着她一道去云端翱翔,她也永远到不了它要去的地方。
因为她只是一个庸碌凡人,她没有翅膀。
“听不懂,跟不上,”她捂着脸,喃声哽咽,“能一起走多远呢。”
****
食不知味地吃过晚饭,又让承恩备了热水沐浴过后,傅凛心下还是没着没落的,总觉得仿佛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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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是个无法轻易入眠的人,这会儿心里悬着事,躺在床榻上就更像个热锅上的煎饼,翻来又覆去,折腾到寅时都没睡着。
日夜交替之际,天边有一丝光亮,穹顶是墨中带点蓝的幽沉之色。
有孤星伴着残月,明明暗暗凝着那个穿行在回廊中那道裹着大氅的长影。
一路走到叶凤歌暂住的那间房门口,傅凛眨了眨干涩的眼,犹豫半晌后,还是轻轻敲响了门扉。
等了一会儿,房门被从里头拉开一道缝,露出叶凤歌苍白困倦的脸。
“怎么了?”她艰难地虚着眼儿看了看天色,嗓音里带着困倦至极的沙哑,绵绵缠缠。
若在平常,这个时辰正该是傅凛入睡的点。
“我总觉你今日有心事,”傅凛理直气壮地推门而入,“怕你睡不着,特地来哄哄你入睡。”
“看把你给闲的,我明明睡得好好儿的,谁要你哄?!”大半夜被这奇怪理由扰了清梦的叶凤歌实在很想咬死他。
带着一脑门子的起床气,叶凤歌后知后觉地开始“驱赶”这讨人嫌的不速之客。
被她粉圈一通乱捶,傅凛也不闪不避的,怎么也赶不走。
胶着僵持半晌后,傅凛状似虚弱地垂下脑袋觑着她。
一室昏暗中,他的眸色柔软如水。
“好吧,其实是我睡不着。你哄哄我入睡?”
叶凤歌张了张嘴,不知这话要怎么接才好。
“求你了。”傅凛浅声颤颤,眼尾似有淡淡不安的潋滟闪烁。
第六十六章
透窗而入的幽暗天光里,残困难受的叶凤歌视物艰难,瞧着傅凛的身形轮廓都觉模糊。
可他那眼神却极为醒目,全无面对旁人时那种冷冰冰的芒刺,没有皮里阳秋的算计,唯见毫无保留的示弱哀求。
傅凛似乎已有好一阵子没再露出过这般脆弱的模样了。
叶凤歌觉着自己的胸腔内似有什么东西吸饱了水气,酸软到揪疼。
以往作为侍药者时,她背负着那轻易不可对人言的师门任务,全身心都专注地看着傅凛,忠实而尽职地旁观、记录着傅凛这些年来桩桩件件的心绪起伏,巨细靡遗。
也正因她满心满眼都只顾看着傅凛,反倒忽略了要正视自己的内心。
这几个月来,得了师父的谅解卸下了侍药者的责任,又有傅凛有意无意的纵容,她心里被冷落多年的叶凤歌渐渐浮出了水面,在面对傅凛时有了越来越多来回反复的纠结心事,喜怒无常、患得患失。
越来越不像以往那个叶凤歌了。
她抿紧了唇,扭头将泛起薄薄泪意的双眼投向别处,喉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是她疏忽大意了。
今日她只顾着难受自怜,心中一团乱麻之下转身走人,全然忘记了傅凛骨子里是多么敏而不安。
“才多大点事,竟逼得咱们五爷都用上‘求’字了?”她尽力扬起唇角,想让自己的嗓音在暗夜中听起来是轻松带笑的,“行吧。想让我怎么哄你?”
她这样大方的让步傅凛的嗓音扬起淡淡道:“你就、就留我在你这里睡……”
许是怕她觉得这要求里隐含着非分企图,他顿了顿后,像是保证什么似地强调:“两个时辰就行,像……小时候那样。可以吗?”
小时候啊……
叶凤歌感慨地眨了眨泪眼,唇畔轻扬,于幽暗中探出手去,摸索着牵住傅凛冰凉的指尖。
“好。”
“外头风大,我手太凉了,”傅凛恋恋不舍地将冰凉指尖从她温热柔软的掌心轻轻抽离,自觉地改牵住她的衣袖,“这样就好。”
叶凤歌轻声笑笑,任由他牵着自己的衣袖,背过身去将他拖在身后,举步往屏风后头走去。
傅凛像一只被驯服的小狼崽子,长腿极为克制地配合着她的步幅,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
****
既傅凛说是“像小时候那样”,叶凤歌便就没觉得有什么别扭为难,当真像早年傅凛还小时那般,将他赶到床榻上,由得他缩进了自己捂了一晚上的热被窝。
叶凤歌懒得点灯,站在床头摸索着将傅凛先前披在身上的大氅到一旁的立架上,又端了雕花圆凳过来放在床畔。
“你拿凳子做什么?”傅凛嘀咕着就要坐起身。
冬夜天寒,叶凤歌怕他胡乱动弹要惹着寒气,赶忙将他拍回去躺好,顺势弯腰伸手按住被角:“睡你的大头觉!再乱动,打断腿。”
傅凛执拗地望着她:“你想坐在床边趴着睡?那不行。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困意卷土重来,叶凤歌忍不住在幽暗中隐了个小呵欠。
“这房里只有一床被子。”
清芦这宅子平常就几个在米铺做事的姑娘小子住,许多东西自没有桐山宅中那般齐全方便。
床铺是来的那天碧珠带着阿娆给临时拾出来的,只有枕头一个、棉被一床,房中柜子里又空空如也,并无备用的枕头棉被。
“只有……一床被子啊?”傅凛的声音越来越小,隐隐压着不想被发现的暗喜,“那就、就一起……又不是没盖一床被子睡过……”
叶凤歌忍无可忍地照着他脑门上拍了一记,清脆响亮。
“那能一样么?!”
小时候傅凛只要天一黑就犹如惊弓之鸟,即便困倦至极时勉强睡着片刻,很快又会被噩梦惊醒,哭到没声,只会抽着气发抖。
叶凤歌瞧着不忍,便时常在他的央求下抱着他一道裹在被子里坐上大半夜。待到天麻麻亮时傅凛睡沉,她便赶在众人没起之前悄悄回自己的房里去。
那时傅凛年纪小,身形又比同龄孩子长得慢许多,加之叶凤歌也本着医者之心看待他,只觉他是个弱小无助可怜需要关怀呵护的小可怜,因此虽明知若是被旁人瞧见,总归不太妥当,却还是这样惯着他。
今时不同往日,傅凛已近是个高高长长的玉面儿郎,两人之间又互生情意,叶凤歌没法再自欺欺人地当真拿对待小孩子的心情对待他,自不就生出些忸怩的羞赧。
“一样的,”傅凛犟嘴,“上回我高热迷糊时,你不也……”
“闭嘴!”提起他上回的高热迷糊,叶凤歌羞耻加倍,整个人烫得宛如即将炸膛的火炮,“那是你迷迷糊糊时非拖着我一起睡,我才没有……”
“你上不上来的?”傅凛轻轻哼了一声,半真半假地威胁道,“再不上来,我就要喊人了啊。”
“什么?”叶凤歌觉得自己脑子不够使了。
话本子里的“受害者们”说起这句话的场景,通常不都是“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人了”这样的吗?
“我叫人再拿一床被子来啊。”傅凛的声音似在偷笑。
“多谢,不必。”
叶凤歌磨了磨牙,恨恨




公子病 分卷阅读103
丢开先前随手披在身上的外袍,不情不愿地上了床榻,将小半被子卷过来躺下。
旁人知晓他们二人两情相悦是一回事,大半夜被人围观“五爷摸进了凤姐儿房里”又是另一回事。
****
由于只有一个枕头,叶凤歌索性将后脑勺搁在了枕头边。
傅凛却不依不饶地拦腰将她捞了过去,非要与她分享同一个枕头才行。
相持纠缠一小会儿后,叶凤歌也没了力气,只能顺了他的意,两颗脑袋挨着挤在同个枕头上。
被窝本就是捂暖的,此刻被中二人又亲密相偎,两份体温来回迭递,使棉被之下的热度持续攀升。
冬夜里暖烘烘的被窝,柔软的枕头,实在是助眠佳品。
叶凤歌眼皮渐渐趋于沉重,强忍呵欠,口齿含糊地软声道:“你乖乖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你还没哄,”傅凛侧过身,额角抵着她的鬓边轻轻蹭了蹭,撒娇似的,“小时候你都会同我说说话的。”
叶凤歌笑着略掀了眼睫,虚着眼儿觑着一室幽暗里那双格外明亮的眼睛。
“想说什么?”
傅凛愈发贴近她些,小小声声地问:“你今日是生气了吗?”
仰躺在枕间的叶凤歌缓缓闭上眼,强令自己忽视颊边那道灼人的热息。
“没生气的,只是在想些事情。”
“想了什么事?”傅凛偷偷探出长臂越过她的腰身,将她圈住。
“别动手动脚啊,”叶凤歌并未睁眼,只是淡淡出言警告,“小时候可没这一项。”
既被察觉,傅凛便豁出去了,大大方方将她搂住,毛茸茸脑袋凑到她颊盘,鼻尖在她柔嫩的侧脸上轻轻摩挲。
“小时候都是你抱着我,如今换我抱着你。这是有情有义的报恩,你千万不能拒绝。”
“奸商的歪理。”叶凤歌唇角噙笑,偏头躲开。
“好吧,既你不肯讲你的心事,那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一定要告诉我,”傅凛让步,继而又兴致勃勃地提议,“这会儿就换我来给你讲今日我与孔明钰说的事吧。”
叶凤歌周身一僵,像是三伏天被投进冰窖,霎时动弹不得。
察觉她这突如其来的僵直,傅凛忙问道:“怎么了?”
叶凤歌双目紧闭,强忍满心酸涩,勉强扯了扯唇角,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轻哑柔声:“晚饭时你已经说过了,还要再讲一遍吗?我可能……听不太懂。”
她记得晚饭时,傅凛提到与孔明钰谈及的话题之一。
通常解决火炮炸膛的问都采用加厚炮管这个法子,可此法时耗材,其实完全可以建议少府考虑用铁模铸造炮管并对炮膛内进行抛光。
坦白说,她想破头也不明白,大活人怎么钻到炮膛里去抛光。
她知道只要她问一句,傅凛定会详详细细地解释给她听。
可她瞧着傅凛神采飞扬、胜券在握的模样,就知道下午孔明钰与傅凛在书房谈话的两个多时辰里,一定从未问过这么蠢的问题。
那个常年在小工坊里孤独尝试各种可能的傅小五,终于遇到了和他有同样翅膀的伙伴。
其实是可喜可贺的事,但是……
一颗委屈又无措的泪珠自叶凤歌眼角悄悄滑落。
黑暗中,傅凛并未瞧见这颗泪珠。
他兀自搂紧了叶凤歌,在她耳畔委屈告状:“她说,外间传闻傅五爷虽体弱多病,却心狠手辣这事你可别推说你听不懂。”
这个话题倒是很出乎叶凤歌的意料,让她忍不住破涕为笑,噗嗤出声。
“傅五爷不惯是个冷着脸目空一切的么,几时也会在意旁人指戳了?”
“谁在意旁人了?”傅凛噙笑在将脸埋在她鬓边一通乱蹭,“我是在苦恼。”
“苦恼什么?”
“以往我从不在意旁人如何评价,也并不那么在乎自己能活多久,可如今,我很希望自己能长命百岁。”
傅凛在叶凤歌的发烫的耳廓上落下珍而重之地一记轻吻。
“希望自己能长长久久、康康健健地陪在你身边,也希望所有人都羡慕你有一个哪儿哪儿都好的好夫婿。”
叶凤歌仍是闭着双眼,娇躯却隐隐轻颤。
“我的凤歌得是个最好的儿郎才配得上,不能害你被人笑话挑了个‘体弱多病却心狠手辣’的家伙,”他在叶凤歌耳畔沉声嘀咕道,“你说,我该怎么改呢?”
静默片刻后,叶凤歌终于缓缓睁开眼,扭头与他对视。
冬夜月下,幽暗室内,柔暖帐间,枕上有四目相交。
两对晶灿灿的眸子里有同样柔软澄澈的潋滟;近在咫尺的两道呼吸轻柔地绞缠在一起,于无声处开出蜜意清甜的情。
“也不必怎么改,只要你别在喝药时作天作地出些幺蛾子,”叶凤歌笑得眉眼弯弯,柔唇也弯弯,“我包你体壮、心甜、美百年。”
傅凛静静凝着她,一瞬不瞬。
叶凤歌被他灼热专注的目光看得浑身发烫,羞赧仓皇地颤了颤轻垂的眼睫,凶巴巴问道:“眼睛瞪那么大,还想不想睡的?睁眼等天亮呢?”
“不是,我是想说,”傅凛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小呵欠,颇为委屈地轻嚷,“那你倒是包啊!光会说,也不给个准话,到底几时成亲啊?”
“回桐山再说,”叶凤歌没好气地抬手捂住他的眼,轻轻笑道,“这会儿既觉得困了,那就赶紧闭上眼,兴许很快就睡着的。”
傅凛听话的闭眼,口中却还在叽叽咕咕索讨着额外的疼爱:“我今日没有喝到糖水,心里苦。”
“又想做什么坏事?”叶凤歌警惕地就要往后缩。
哪知他明明闭着眼,倏地一低头,却就准确地吻上了她的唇。
他对叶凤歌向来是有诺必践的,是以此刻只能强行忍住心头的绮念野望,只一触即离。
先才说了请她留睡一会儿,还特意强调了“和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可没这一项,会被打成肉饼的。
“嗯,不苦了,”他做贼心虚地翻身面向里头,背对着叶凤歌,“我睡了,你也快睡吧。”
黑暗中,他的舌尖悄悄探出来,轻舐了自己薄唇上沾染的蜜味。
比糖水甜多了。
第六十七章
卯时破晓,孤星残月渐渐淡去,冬阳自天边厚重阴冷的云层里探出小半头,天地重沐光明。
今晨无雪无风,瞧着天光像是个大晴日。可终究是隆冬清早,院中的树木花草全覆着一层薄薄的轻霜,让人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打个寒噤。
叶凤歌睁开朦胧睡眼,茫茫然觑着面前的那个怀抱,懵了片刻后,终于惊觉自己竟像个小猴儿似的紧紧攀着对方,顿时傻眼。
明明入睡前,傅凛是侧身背对着她的……
无论是傅凛




公子病 分卷阅读104
后来将她捞到怀里,还是她自己滚进别人怀里的,此情此景都让她羞耻到尴尬。
担心傅凛醒来后两人四目相对要更尴尬,叶凤歌只能自暴自弃地重新闭上眼装睡,并假装不经意地轻踹了他小腿。
未几,她感觉到傅凛徐徐坐起身,掀被下了榻,似是站在床榻前醒神。
一阵小心翼翼的悉索声过后,傅凛替她将被角掖好,还轻悄悄在她唇畔偷个了吻,终于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待他轻轻将门掩上,门外足音渐远,床榻上的叶凤歌才抬起手背压在自己的双眼上,片刻后裹着被子左右滚了两圈,发出赧然又困扰的低吟。
昨夜她沐浴完回房时原本心中闷痛,上半夜睡得极不安稳,迷迷糊糊睡没多会儿又醒,辗转反复难受得紧。
待到后半夜傅凛摸黑过来,虽也没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却就那么奇怪地抚平了她揪成一团的心。两人闲闲絮语一阵后,她便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了。
这到底是谁哄谁入睡,真是一目了然啊。
清芦这座院子里平日住的人不多,也就红菱、碧珠、大永、安子这几个在米铺做事的姑娘小子。不过他们四人全都住在偏厢,除了每日会轮流过来洒扫整理之外,是绝不会这么一大早就到主屋这边来的。
外头四下冷清,天寒地冻里连虫子都不愿出声,安静极了。
别别扭扭跟自己较劲半晌,叶凤歌拥被坐起,屈膝靠在床头发怔,满心烦闷地抬手薅了薅自己的发顶。
这几个月傅凛虽总是逮着机会就追着她问几时成亲,可却没有真的逼过她。
就好比昨夜,即便她的反常叫他心头不安,见她不愿多说,他就没再多问,什么时候都顾着她不愿叫她为难。
太多这样不着痕迹的贴心与不自知的温柔,惯得她愈发别扭使小性了。
等回到桐山后,有许多事她都得给他一个说法,不能总这么稀里糊涂地搅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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