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游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君容与
他需要军心,才能为舅舅赢下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他也需要恰到好处的声望,才能既令今上无法轻易对他下手,又不至于功高震主。
只是,他没有想到,即使登基以后,今上的性子竟还是这般不管不顾,而仁寿宫中的那位……若说在这事上没有推波助澜,怕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母亲身份特殊,哪怕她怨恨当年祖父杀她幼子,却也无法对母亲下手。而自己,一个不过是在机缘巧合下得了先帝青眼,“无亲无故”的孤儿,又是沐家仅存的血脉,若有机会弄死自己,以她的性子又怎么按捺得住?
祁晏对舅舅尊敬,对当今他血缘上的表兄也不乏理解,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去奉承那个他应该称呼一声“太后”或是“舅母”的女人。
脚下一个踉跄,祁晏撑着一旁粗大的铁杉树干,站直了身体喘息着。
“祁帅?”
郎正阳想扶,但跟在祁晏身边多年,他自然知道自家元帅的性子,手抬起又放下,一时间也不知该摆在哪里。
祁晏勉强平缓了呼吸,滚烫的身体愈发衬托出了外界的寒冷。
他举目眺望着四周,却只见高大的铁杉,巍峨挺拔,茂密繁盛。层层的积雪压在它寒冬依旧翠绿的树冠上,纯白的雪与莹然有光的绿交相辉映,颇为壮丽可观。
然而对于迷失了路途的祁晏等人来说,这样遮天蔽日的树冠,却着实阻了他们的生途。
他们一夜未能休憩,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本以为茫山不过天险,然而只是一日,便能感觉出其中或有神鬼之力作祟。
黑夜茫茫,林间偏有鬼影憧憧。他们侥幸在日暮前找到的山洞,却在入夜后消失不见。
仿佛这座山在深夜不欢迎任何生灵的到来,百鬼夜行,鬼神盛宴。误入其中的他们,只能跌跌撞撞地不断挪移。
直到破晓的晨星在空中浮现,他们才得了片刻的喘息。然而,白日的时光并不长久,仗着微薄的晨光开始寻觅路途,却不想越陷越深,不知身处何地。
是他大意了,妄图以人力战胜天地自然,明知世间有神鬼莫测之事,偏偏还将茫山传言视作山野之民的愚昧。
作者有话要说:
设了定时但是好像莫名其妙没有发出去?差点诈尸的第二天就断更orz
第123章何以慰英灵(十)
祁晏看着林间渐渐浓郁起来的雾气,眼底是愧疚,也是自责。只是,又怎么能轻言放弃?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从郎正阳等人身上掠过,复又投向远方。是他带他们进来的,自然要活着带他们出去。
左手磨搓着铁杉纵裂的树皮,右手握拳,用尖锐的疼痛唤醒逐渐昏沉的意识。
无路可走就自己踏出一条路来!
祁晏压下喉间似乎带着血腥气的咳嗽,重新举步。
默不作声,但郎正阳、吕能、潘言三人还是坚定地跟上了祁晏的脚步。他们不知道祁帅为什么近来时常沉默,若有所思,却能理解被效忠的主君背叛所带来的压抑。或许茫山真的会是他们的葬身之所,但是至少如今,他们不会选择背弃他们的主帅,他们的信仰。
积雪吞没了他们的脚步声,只余下树枝被刮到时发出的嗖嗖声响。
雪渐渐停了,然而他们都知道,这并不代表希望的到来,融雪时的严寒可能会成为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忽而,云销雪霁,似乎连风都在那一刹那停止。
祁晏等人猛地停住了脚步。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已经见识过了茫山夜晚的奇诡,自不会因为前一日白天的寻常就认定日光之下无异事。
只是,有些东西,当真非人力可以抵挡。
在祁晏意识的最后一刻,只看到一只从白色衣袖中伸出来的手,出现在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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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啧,人类真是太脆弱了。”
祁看着因为骤然倒地引动了尚还深埋在体内没有取出的箭头而流血的祁晏,暗金的眼瞳中是全然的冷漠。
纤长的指尖轻动,祁晏已经被翻了个身。冰雪化刃,割开了他背部的衣袍,然后毫不犹豫地划开血肉,取出了那个几乎已经和肉长在了一起的箭头。
疼痛让祁晏身体下意识的抽搐,神却因为某种力量的存在而无法在短时间内醒过来。
解决了可能一不小心就弄死这一世阿时父亲的隐患,祁随意用力量托起昏迷在地的几人,朝着他们隐居的山谷走去。
阿时说,他等他回家。
一想到阿时的话语,祁完美冷漠的脸上就多了丝蠢意。暗金的眼眸如同冰雪消融般带上了柔情和轻愁,波澜乍起,仿佛一瞬间换了个人一般。
一大早的就突然告白什么的,有点害羞(*/w\*)
祁转动着手上由阿时亲手戴上的戒指,然后摸了摸胸口另一枚阿时暂时交由他保管的、本该戴在阿时手上的戒指,不过,下一次该轮到自己求婚了。
祁瞥了一眼刚刚被他暴力弄晕的岳父,禁不住反思了一下这一行为会不会降低自己的印象分,然后愉快地决定,没有看到的事就死不承认好了。
※※※
当祁晏再次醒来时,他几乎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被很好的处理过了。
他打量着自己目前身处的环境,竹楼致清雅,半阖的窗子外传来浅淡的花香,还带着似有若无的鸟鸣。
而他身上也只盖了一床丝衾,虽然不知内里被胎是用何物填充的,但明显只能算是单薄,可他却偏生没有感受到一点寒冷。仿佛此时的他身处之所并非冬至时节的瘴疬之地,而是阳春三月的江南。
“祁帅,你醒了。”
端着一碗汤药推门而入的吕能看到坐起身的祁晏先是一惊,然后赶忙将手中的药碗放到桌上,避一不小心撒漏了出来。
“能子,正阳、小二他们呢?”
祁晏揉了揉因为躺久了而有些发晕的脑袋,开口问道。虽然身上的伤势已经近乎痊愈,但元气大伤的身体却不可能短时间内恢复过来,因此此时祁晏的声音里还带了几分虚弱。
“都没事。”
吕能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极为了解他的祁晏自然能看出吕能此时的放松。
“祁帅,药我放着了,您趁热喝,我去叫潘言过来。”
他们三人当中,若论观察力和敏锐程度,当属潘言为第一。他知道刚醒过来的祁帅一定想要尽快了解此时他们的处境和情况,而这几日来虽然鲜少说话,但对环境了解最深的也是最能满足祁帅此时需要的必然是潘言。
祁晏没有反驳他的提议,点了下头,便看着吕能推门出去了。
行动自由。
伸手拿过被吕能放在桌上的药碗,一口灌下。
药物充足。
然后掀开被子,走到窗前,推开原本只是半开着的窗户,望着外面如茵的绿草。
“藏之,你怎么看?”
“……神仙之地。”
被吕能唤来的潘言并没有打扰陷入沉思中的祁晏,直到他开口问道后才答了四个字。
不论是那日突然出现将他们带到此地的男子,还是山谷外一线之隔的严寒,亦或是这骤然而起的竹楼,似乎都预示了这个答案。
孤注一掷地进入茫山,并非全然置之死地而后生。在贮于文溯阁的《永清大典》上,有一段关于茫山的记载,语焉不详,却意味深长。而这本旁人难能一见的旷世大典,却偏偏祁晏读过,潘言也读过。
众所周知,本朝□□高皇帝出身布衣,为抗乾而兴义举兵,历十五载,方得以平定天下,于江宁称帝,定国号“雍”,年号建武。
然而,若要论及□□生平,很多人却会发现,有关其二十五岁加入义军之前的经历,几乎无人知晓。便是当年一路追随□□四处征战的将士们或是后来□□的那些心腹谋士,也只是偶尔听□□提起过几句早年因为饥荒、瘟疫而少失怙恃、孑然一身、无所凭赖、零落江湖的往事,却也不曾得知从当初那个无名无姓的放牛郎,到后来弱冠之龄便展现出不世才华,文韬武略无所不,只是稍经沙场磨砺便展露出无可比拟的光华的祁豫祁主公,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不过,虽然言语不曾提及,但到底不是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的。
那几场固执己见的胜战,还有恍若天意般的骤雨狂风惊雷,以及临终前仓促又凌乱的手记,还有,数十年不曾放弃的,对茫山的探究。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都以为神鬼莫测,只是一个形容。可是仿佛是一夕间天地变换,又好像经历过漫长时光的滋生,到如今,人们已经习惯于鬼怪的纠缠。青云山的仙师们在大雍行走,救民于鬼,超度亡魂。
这不是没有益处的,知死而畏。形容可怖的鬼怪,远比虚无缥缈的果报要让人敬畏的多。
但这也不是没有坏处的。人心之恶,有时,竟能将鬼怪也玩弄于鼓掌之间。
既然有鬼,那么仙神的存在似乎也不是那么值得震惊。高皇帝也好,高祖也好,他们的帝位背后,似乎都有一些不属于尘世的力量。
舅舅对此知道的大抵同他差不多,但自简王之乱后避居紫泽观的母亲,却曾在他幼年时无意中提起过自茫山而来的仙客。
祁晏想起少时在母亲书房不慎看到的那首诗,心下怅然。
茫岳韬藏云雾里,不闻仙羽唳风生。
幽州别去十三载,惘效神君步太清。
他看到时,笔墨未干,字迹与后来见得更多的簪花小楷不同,是更酣畅淋漓的行草。然而,本该张狂的字体里却带了难言的凄凉。他那时还不懂,只是下意识地记下了词句。然后敏锐的,不曾在母亲面前提过此事。
后来,等他年岁渐长,才慢慢疑心起了过往。
“茫岳韬藏云雾里,不闻仙羽唳风生”,这两句并不难理解,仙踪难觅,古往今来,无数人写过这样的句子。唯一值得稀奇的,也不过是母亲未用蓬莱海上这样惯常的意象,而特指了茫山。
“太清”指天道、自然,“惘”字虽与寻道觅真该有的超脱不同,然而母亲避居道观,本就是迫于世事,也是心灰意冷,用“惘”自倒也是恰到好处。
可是,“幽州别去十三载”……他不知是他多想还是旁的。既然高祖称帝曾与仙神有关,那么,母亲见过“神君”也并不为奇。只是这一句,总觉得太过刻意,像是隐藏了什么一言难尽的情思。
在他还不够成熟的那段岁月里,他曾经也为一个问题反复踟蹰过。
母亲爱过父亲吗?
若是爱过,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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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能够在祖父随简王起兵谋反时,毫不犹豫地对父亲下了杀手,并趁着宁国公出兵在外,府中人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带着亲兵夺权,以保祁家万世基业。
若是不爱……
高祖皇帝的掌上明珠,开府建牙的临安长公主,又何必为了拉拢宁国公府而下嫁?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那首诗……我尽力了_(:3」∠)_
第124章何以慰英灵(十一)
祁晏一时之间有些出神,或许是因为,他终于要见到那个影响了大雍两代皇位更替的传说中的仙人了,亦或许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他母亲思之不忘的特殊存在。
“祁帅。”
潘言低声提醒,让祁晏从那些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知道的远没有祁晏多,但是,不可否认,他也对传说中的仙人好奇至极。
“抱歉。”
祁晏有些愧疚于自己的失态,可他不知道的是,接下来还有更大的失态在等着他。
“你见过这方主人了吗?”
潘言摇摇头,他们昏迷着被带到此处山谷,因为几人都只是有些虚弱,而不像祁晏那样伤重在身,所以早早地醒了过来,却不见山谷中有什么人影。只有备好的药物和食水,体贴至极,却似乎又冷淡至极。
“那么,我们也该去谢过救命之恩了。”
祁晏换上放在一边的衣袍,整理衣冠,然后带着潘言一起踏出了房门。
吕能和郎正阳早在竹楼外等了许久,此时郎正阳见祁晏气神都不错的样子,终于松了口气。
“祁帅。”
“能子,正阳。”
祁晏分别给了他们两人各自一个拥抱,然后向着空旷无人的山谷抱手,一揖到底。
“谢神君救我等性命。”
朗声开口,声音在山谷中传扬,然后引来一声轻笑。
“有人跟你提过我?”
几人的身后浮现出一道波纹,波纹荡开,原本以竹楼为中心的山谷不知怎的又扩大了几倍,一白衣青年抱臂站在一侧,金瞳熠熠,让人凛然。
那瞳孔不是灿金的,而是带了暗色的锋芒,当他用这双眼眸注视着谁的时候,那人必会感受到刀锋般的凌厉。可是,这样的暗金又并非魔性的,即使畏之如高山深海,却也不会有任何妖魔之说。
郎正阳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吕能面色不改,可只看他站姿的变化,便知他心底生出了警惕与震撼。
潘言和祁晏早在《永清大典》上见到了金瞳的描述,然而直至亲眼所见,才知晓自己之前的想象是多么的贫瘠。
他们总算是知道了,为何太/祖高皇帝和高祖称之为神君,而非普通的仙师之流。
祁晏本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回答祁的问题,然而各种思绪纷转,脱口而出的,竟是
“一别多年,家母不敢忘神君风姿。”
“呵。”
祁冷笑。他虽知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祁瑛都不过是一曲桃花空付流水,阿时绝不会对旁人有半分回眸之意,甚至于,祁晏作为晚辈,对祁瑛心思的了解都未必准确,但是听到这样的话语时,还是忍不住气恼。
爱人太出众太受欢迎了果然很苦恼。
祁有时候真想把阿时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但却又舍不得抹却初始之神的光辉。果然还是应该快点让阿时回归神座啊,无知者无畏,只有这些不了解真相的人,才胆敢对初始之神生出窥视之心。至于真神界的那帮小鬼,看在办事还算靠谱,对阿时非常敬重的份上,就勉强忍受一下吧。
“长公主的问候,你还是跟旁人说去吧。”
祁甩手,面上一派高冷,内心却是嘤嘤嘤沾花惹草的阿时(^)
示意祁晏单独跟他来,吕能同郎正阳两人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是看到潘言的暗示,却还是只能看着自家主帅跟着那位“神君”往不远处的小楼走去。
不过,祁帅竟然是昭圣长公主的儿子吗?
两人骤然得知这样的隐秘,一时间也觉得以前疑惑的许多问题都得到了解答。
且说随祁进了小楼的祁晏。他虽知身为传说中的仙人,祁若想对他不利完全不需要多什么手脚,但是心下还有些忐忑,却不料进了小楼,竟看到桌边端坐着一个不过五、六岁模样的孩子。
见两人进来,那孩子先是冲神君露出一个笑颜,然后便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令祁晏瞬间有了一种莫名的紧张。
“神君……”
祁晏看着那孩童不知怎的令他有些熟悉的模样,心中有什么想法要破土而出,却始终差了那么一丝灵感。
祁却不理他,“吧唧”一声在时脸颊上落下一吻,然后亲亲密密地坐在他身边,把时大半个身子都搂紧了怀里。
“。”
时安抚性地伸出小手,摸了摸祁的脑袋,然后示意祁晏落座。
“祁将军。”
“您是?”
祁晏不会天真地以为时是个普通的孩子,但幼童的外表实在太具欺骗性,让他在尊敬之余还是忍不住放柔了语调。
“我同您母亲算是故人,而这具身体,也与你有几分血缘关系。”
气质使然,虽然时外表看来年岁尚小,但不得不说,哪怕是三头身他也还是很能端得住仙风道骨的派头的,因此他说出的话,虽然听着有些奇异,却还是让祁晏信了。
但是接下来的一句,却让祁晏脸色大变。
“若按凡人的说法,这一世,我该称呼您为‘父亲’。”
???
!!!
祁晏被最后那个称呼惊到,疑心自己听错,然而看着时笃定而淡然的目光时,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听力应该没有因为之前的受伤而出任何问题。
“父……亲?”
“是的,父亲。”
时叫的坦然,他虽然有记忆在身,但并不忌讳因肉身血脉而多个长辈。原也想过如过去的轮回那样,顶替原主的身份以便于行事。但考虑到如今祁就在身侧,两人行止间难掩情谊,若让祁晏觉察出他们的关系,只怕别说是让祁晏认可与他同性的祁了,便是祁换了个性别,怕也要被祁晏暴打出去。
他们不会在意世人的目光,但是,一则没必要平添困扰,二则他也舍不得让祁委屈,无论是克制情感还是被当做变态,都不该是毁灭之神应该承受的。
因此他们决定对祁晏这一世时名义上的长辈坦言相告。反正有前人作证,世间也有鬼怪横行,想来祁晏还是能够愉快地接受的。
祁晏:qaq
“仙神历劫,脱仙身而入轮回。我同乃道侣,推衍出我有一劫波需历,应在祁氏,故当年救祁豫而教之。谁知祁豫命主紫薇,自祁氏称帝,天机被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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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所掩,我二人卜卦再三,方知未来投身何处,故……”
他话语未尽,祁晏却已猜出了下文。
当年高祖若不称帝,便是满门覆灭的结局。既然要他儿子活着,要他、他母亲活着,那么,自然只能顺天应命,助高祖夺位。
原来,令祁家祖上惊疑不已的神仙异事,竟不过是仙神历练的先机。
他惊讶于自己如此坦然地就接受的时的说辞,却又觉得,这样的人物没有必要欺骗自己。只是……
“舜华她……”
他同殷氏结亲,是舅舅赐的婚,户部尚书的孙女,出身殷氏大族的贵女,嫁与皇帝的义子,以弱冠之龄掌五军都督府印信的定边侯,再门当户对不过的婚事。
舅舅问过他的意见,他知舅舅赐婚是为了他好,便只道“一切随陛下做主”。
后来洞房花烛夜那天,第一次见到烛火下温婉秀丽的妻子,心上才有了责任感。
他想,他会对她好,举案齐眉,白首不离,不负她将终生交托,定下红叶之盟。
婚后相处,两人渐渐从陌生到熟悉。在度过了那段突然从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变为最是亲密不过的夫妻关系的尴尬时光后,他与舜华的生活开始走上正轨。
殷氏贵女,到底是不负世家之名的。
他很喜欢她,不只是他,便是久已不曾露出笑颜的母亲都在与舜华的几次相处中难得地表露了温情。
只是,他不能总是沉溺于这样的温柔乡。北方的战乱一直未曾平息。高祖皇帝尚还未登上皇位时曾经狠狠地将他们打怕过,可是江宁远离边境,登基后的前燕王并不能再一次又一次地御驾亲征。而那些夷族们,一旦远遁荒野,再耗兵力去追,就远远得不偿失了。
高祖皇帝尚在时,他们还有几分顾虑,再加上燕地有徐睿徐将军驻守,他们多只是小规模地试探着犯境。
待到高祖驾崩,徐将军年岁渐长,朝中武将青黄不接,那些人便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以至于舅舅平定百濮的计划再三搁浅,乃至有生之年都未能得见天下大统。
百濮之民虽同属蛮夷,但常年隐迹深山,即便时而会骚扰边民,同是大雍不稳定的根源之一,却远不如北夷对大雍的威胁大。更何况,这些夷族之中,还混有前朝旧族,他们本就是关外之民,因贪慕关内繁华才在数百年前马踏中原,骄奢淫逸那么多年,享尽了中原大地的富饶,又哪里愿意再一次回到逐马草而居的飘零生活。因此伙同其他夷族盯准了大雍,每每恨不得在大雍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最好能够重回奴役汉人的日子。
第125章何以慰英灵(十二)
在自己年岁渐长而徐老将军渐渐病体难支的时候,大雍北境的安危就逐渐转移到了自己肩上。
舅舅不比高祖,因身体原因,自幼便不善武艺。若非有母亲一力支持,再加上简王行事有失,他未必能够顺理成章地从不在乎世间伦理正统的高祖手中接过帝位。
不过,虽然不该妄议长辈,但是对舅舅来说,从燕王长子到皇长子的身份转变,还是带给了他许多好的影响。
他依旧不能完全认可高祖的行事作风,却从中吸取了一些于皇位大统有益的部分。唯独因为天性使然,总不能做到全然光明正大,才会在当年动了念头,以姐弟之情说动母亲下嫁宁国公府世子,妄图促使沐家改变站位。
当年之事谁对谁错早已随着简王之乱的平定而封尘。因为母亲没有怪过舅舅,他也便选择了忠于这位在他看来尚还称得上明君的长辈。
更何况,哪怕徐老将军再如何认为他不适合从军,他始终不忍心看到百姓被异族的铁蹄践踏。
所以婚后半年,他不再留驻燕地侯府,而是往返边关,跟舜华过上了聚少离多的日子。
感情是要靠时间来积累的,他那时不懂,只以为给妻子足够的物质和生活保障,就是对她最大的爱护。却忘了一个女子背井离乡,跟着他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燕地,本该最为亲近的丈夫却在短暂的亲密后就常年在外,所有有关丈夫的信息都只能借由书信或是旁人的话语来传达,这样的处境,会带来怎样的一种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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