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密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微笑的猫
淳于扬问:“什么?”
“你有洁癖。”唐缈把小勺子缩回来。
淳于扬笑了一下:“也许吧。”
唐缈指指桔子罐头:“那这个就全归我啦?反正你也不会再吃了。”
“请便。”淳于扬说。过了会儿,他又从挎包里掏出一只糖水梨罐头,照旧打开,推到唐缈跟前。
唐缈问:“你们家开罐头厂的?”
“你不喜欢?”
“喜欢啊!”
“那就自便啊。”淳于扬托腮盯着他。
唐缈觉得他的眼睛真好看,深邃明亮,要不是眼珠子乌黑,真像《大众电影》封底上的外国明星。
唐缈便继续吃水果罐头,过了几分钟他打了个呵欠,接着又打了个,随后越来越困,上下眼皮直打架,很快靠在淳于扬的肩膀上睡着了,双手垂落,不锈钢小勺掉在一边。
“唉……”淳于扬捡起他的小勺子,叹息说,“你这样也能去重庆?”
他轻声念了两遍唐缈的名字,说:“你连我的脸都没看全,居然就敢吃我的东西?你们唐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唐缈并没有昏睡很久,大约十分钟之后他猛然醒来,感觉像是一根针突然戳到耳朵深处的某根神经上,硬生生把他激醒了。
他迷迷惑惑地坐直,手边摸到自己的不锈钢小勺,却发现水果罐头不见了,身边空空如也。
奇怪,他明明记得刚才和某个人说过话来着,难道那只是做梦?
“……”唐缈想不通,品咂着口腔里残留的甜味。
与此同时,南京的唐缈家翻了天。
这都怪罪于临行前唐缈写了张莫名其妙的字条,上面书有三个大字:我走了。
“我走了”是什么意思?你是走哪儿去了?往常出走是不留条儿的,虽说走得经常,但是走得不远,也就是南京城周边转转,撑死了到马鞍山或镇江,一两天、顶多三天就回来了。
今天却留了条儿,你他妈的又是什么意思?
唐家人急急忙忙跑去亲戚家问,都说没有;问到同学,也说没看见;电话摇到苏南某县某乡公社,乡广播站立即用大喇叭通知唐缈的外婆:
杜凤!
乃在南京的囡嗯来电话了!
港如果看到乃格外孙来了!
一定要截住!
绑册来!
勿要让他跑脱啦!!!
唐外婆说:“我要是能绑得住他,早成仙切咧!”
唐家还有个大女儿叫唐杳,在南京某中学教书,刚刚嫁了人,这时也急匆匆回娘家来,安抚哭天抢地的唐妈。
母女俩急匆匆赶到汽车站,人家末班车已经开走了;到火车站,售票员说不记得有这样的小年轻来买过票。
走投无路的老爸唐亚东去了派出所,值班民警边答应边想:去他妈的,这已经是第几百次找这小子了?以后要在辖区里贴告示:
一人出走,全家劳改!
唐家上下气急败坏,唐妈眼泪汪汪地把茶缸摔在门上:“走走走!你死在外面最好,我最省心!”
这时唐亚东已经发现枕头里的私房钱全被儿子摸走了,恨得咬牙切齿,心想小畜生啊,老子好不容易从嘴上省下点儿烟钱你都敢偷,还偷得一个子儿不剩,这个月老子我只能自己卷烟屁股了!
他一时想破脑袋也猜不着儿子奔重庆去了,只好安慰妻子说:“他从小到大不晓得离家出走多少次了,哪次不是平平安安回来的?放心吧,儿子大了。”
唐妈望望他,含泪问:“他走不远吧?”
老唐笃定点头:“走不远。”
唐妈重重叹了口气,一夜三个人辗转反侧,都没睡好。
第二天,唐家女婿另外一位中学教师也被打发出去找人,他带着十几个学生找遍了南京城上上下下,毫无获。
又过一天,老唐在牌桌上终于想起来那封信,那封寄自重庆,件人是唐缈,落款是碧映的信!他顿时吓得连牌路都忘了,四张3的炸弹被他拆成了两对3,上游变成了末游。
他扔下牌冲回家寻找信封,果然找不到,想必已经被唐缈带走。
他心说不好不好,小畜生可能跑到那边去了!
他拉开抽屉,翻出一张照片,一边看一边暗暗跳脚。
那照片是张合影,一位老太太牵着一个女孩儿,抱着另一个更小的,拍摄日期是1985年4月,拍摄地点写在反面:“风波堡,唐家”。
这照片是那封信里唯一的内容,至于为什么要寄给唐缈而不是唐亚东,就要问寄信人她自己了。
唐亚东苦声喊:“唉,要了命了,你老人家可别吓到他!”
第5章江轮之四
唐缈在江轮甲板上胡乱睡过了第一夜,相当顺利。
第二天他被轮船汽笛声吵醒,发现一夜之间,船已经过了铜陵。他挤在人群中洗脸刷牙,又千难万险地从餐厅抢了两个馒头,这才回到甲板上。
淳于扬正在等他,依旧戴着那副白纱口罩。
唐缈乍一看见他,显得十分困惑,过了几秒才想起这人是谁,但关于昨天碰见这人时发生的事情,以及水果罐头如此关键之物却毫无记忆。
“哎!那个淳于……淳于……”
“淳于扬。”
“对,淳于扬,你早饭吃了吗?”唐缈问。
淳于扬摇头。
唐缈便递给他一只馒头,他摆手拒绝说:“我不吃船上的东西。”
“为什么?”
淳于扬说:“因为这么热的天,厨房大师傅不得不光着膀子和面揉面,挥汗如雨,可以想见这馒头里掺杂了他们身上的多少料。”
一句话说得唐缈倒了胃口,两只馒头抓在手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淳于扬还是体贴,马上改口说自己只是开玩笑,说那些馒头其实都在岸上蒸好了的,从港口装船,然后到船上再加热而已。
“真的?”唐缈半信半疑。
“真的,否则船上六七百号乘客,厨房大师傅怎么来得及准备?”淳于扬说。
唐缈把馒头塞进嘴里,忽又拿出来:“可是岸上的厨师揉面时,也光着膀子吧?”
“是我乱说。”淳于扬说,“你不要瞎想。”
唐缈横下心把馒头往嘴里一塞,含混地问:“淳于扬,你是打算去哪儿的?”
淳于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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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在药性作用下忘了,便回答:“宜昌。”
“哦,我去重庆。”唐缈说,“到重庆还要多久?”
淳于扬说:“船是逆水而行走得慢,再走一天多能到汉口,汉口到宜昌嘛总要个两三天;过了宜昌就是三峡,没有三天也到不了……总之差不多六七天,怎么,你有急事?”
“真挫!”唐缈显得郁闷,“急事倒是没有,但头顶这样的大太阳,我还得在甲板上烤六天?”
那位来自重庆的小女服务员从他面前走过,准备往船后方去涮拖把,闻言瞥了他一眼:“怕晒?怕晒不要出来玩啊!”
唐缈说:“我可不是出来玩的,我是回家看望奶奶的。我爷爷死得早,奶奶一辈子很苦,独自拉扯大了九个孩子,现在病得很重,瘫痪在床不能自理,但愿我能赶到重庆见她最后一面。”
他就是随口瞎编,他爷爷的确死得早,但奶奶死得更早,要不他爹唐亚东怎么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呢。
女服务员没察觉他撒谎,反而心生同情,态度明显好转,话也多了:“不要急,老人家见到儿孙回家,什么病都会好的。我们这船一不靠岸旅游,二不停船过夜,三不要人拉纤,慢不到哪里去的。”
唐缈继续搭讪:“姐姐你是重庆人啊?”
女服务员说:“是啊。”
唐缈就把信封拿出来,指着落款地点说:“这个地方你认识么?”
女服务员看了,扑哧一笑:“你问别处我还真不太晓得,因为我常年跑船,一年里倒有二百多天在长江上面漂,岸上那些什么县啊乡啊,村啊路啊我都不认得。但这个地方就在长江边上,在白帝城上岸二三里路的山坳坳里,叫风波堡嘛!”
唐缈喜出望外:“真的?”
“真的,”女服务员说,“我前年跑旅游船,船到白帝城停了,游客下去玩,我就趁机去过这个地方。那里头还是老式的古代建筑,也不知道是清朝还是明朝,反正挺旧。他们那里特产一种小桔子,甜得很,外头买不到的。唯一的缺点是山路太难走,一来一回好几个小时,我也只去过那么一趟。”
唐缈点头:“是啊,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嘛。”
女服务员说:“幸好你来问我,否则等你到了重庆城,回头路也不晓得要走多少。哎?等等,你居然没去过你奶奶家?”
唐缈说:“呵呵,因为她今年拖着病体搬家了。”
淳于扬对女服务员说:“同志,麻烦您到了白帝城附近提醒他一声。”
服务员脆生生答应着走了。
唐缈继续啃馒头,过了一会儿,问淳于扬:“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地方要叫‘风波堡’?”
淳于扬摇头:“抱歉,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名。”
唐缈挑眉,显得并不在意,对方给出的答案在他意料之中。
“我倒是听说过蜀中有个地方叫做‘唐家堡’。”淳于扬说。
唐缈指着自己:“我这个唐?”
淳于扬点头。
“妈呀,稀奇了!”唐缈问,“唐家堡在哪儿,我有空去看看!”
淳于扬说:“清朝中后叶就消失不见了,屋宅尽毁,族人搬迁,如今就算是最地道的老四川人也未必知道它在哪儿。”
唐缈表示困惑,“出什么事了?战乱吗?”
淳于扬说:“有可能吧。道光、咸丰、同治年间,江南一带兴起太平天国,烽火连年,打得十室九空,唐家堡可能就此覆灭了。”
唐缈有些失望,不再继续问。
淳于扬有意无意地说:“或许你们二百年前是一家呢。”
唐缈摆摆手,显得不感兴趣,托腮望着远处江面。淳于扬则望着他,口罩后面也不知藏着什么心思。
唐缈是个矛盾体,首先长相和个性不太搭,脸属于六朝金粉十里秦淮,心属于工人无产阶级;其次从小缺了点儿管教,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站起来时摇摇晃晃,坐下去时瘫作一团。
淳于扬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目前杂工,但我妈想让我接她的班,去当挡车工。”唐缈苦着脸说,“那就太要命了,我最讨厌车间里机器轰鸣,一听见我就头疼。”
淳于扬浅笑了一下:“你做挡车工可惜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淳于扬移开视线。
天气依旧叫人发晕,太阳升起后江面上水汽氤氲,湿热难捱,说是蒸笼、桑拿都不为过。
唐缈虽然坐在甲板的阴凉处,但依然觉得心口憋闷,皮肤黏腻,手中馒头吃了一半就再也咬不下去了,嘴里隐隐约约有些发苦,只好咕嘟咕嘟灌凉水。
他见淳于扬还是好好地捂着口罩,实在替他难受。
“等到了重庆,您这口罩都腌渍熟了,一定特别入味!”
淳于扬一愣,随后笑了,摘下口罩说:“只要你不介意我得过结核病就好。”
唐缈说:“不介意,林黛玉得的就是肺结核。”
说完这句话,他就下死眼盯着淳于扬的脸。
“怎么了?”淳于扬问。
唐缈说:“你长得像……”
“像谁?”
“像日本那个山口百惠的爱人,叫那个那个……”
“三浦友和?”淳于扬问。
“就是他!”
淳于扬叹气,心想这孩子眼睛白长了,瞎得厉害,他非但不像三浦友和,甚至恰恰相反三浦友和浓眉大眼,端端正正,带着纯真的少年气而他的长相有些锐利。
其实唐缈只想夸他长得好而已,但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于是胡诌。
“那你长得像山口百惠。”淳于扬说。
听了这句屁话,唐缈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吃了豆腐,芳心大悦,竖起大拇指说您真有眼光,我妈也说我像山口百惠!
淳于扬忍不住要笑,他见唐缈一直喝水,但依然不解渴的模样,便从口袋里掏出一粒糖说:“这是我从南方买的,叫什么凉糖,夏天吃可以解暑。”
唐缈接过,拧开包糖纸扔进嘴里,咂了咂说:“有点儿苦。”
淳于扬说:“你没有去过两广地区吧?他们那里还卖凉茶,喝到嘴里就像中药汤一般,我个人感觉不但苦,且涩,简直难以下咽,但听说最解湿热……”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原本背靠墙坐着的唐缈缓缓往下滑,最后脑袋滑到他的肩膀上,双眼慢合,睫毛微颤,又睡着了。
“……”淳于扬说,“第二次。”
他低声问:“唉,你到底要几次才能学会不吃人家给的东西?”
第6章江轮第五
温度越发高了,一丝凉风都不见,四周仿佛下了火,灼热的太阳明晃晃地钉在东南方向。
船舱内只有一等舱天花板上才装有电风扇,二、三、四等舱内通常安置六到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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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铺位,却没有解暑降温的设备,比起闷罐来不遑多让。所以绝大多数旅客都挤在甲板的阴凉处,有的摇着大扇子,有的顶着湿毛巾,有的只能喘粗气。
淳于扬和唐缈所处的位置虽说不是最好,但也有那么一小块晒不到太阳的宝地,于是有些人连招呼也不打就蹭过来坐着。
淳于扬最怕人群,偏有个光膀子胖子硬挤在他身边,油渍渍、肥腻腻,还附赠刺鼻的狐臭。
淳于扬赶紧把口罩掏出来重新戴好,但已经晚了,浓郁的膻味径直钻进他的鼻孔,另他几乎立刻呕吐出来。他下意识要走,突然想起唐缈还在肩头酣睡,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当熏肉,未太不仗义。
于是他从挎包里掏出一枚青绿的梅子,递给狐臭胖子,问:“哥们,吃吗?”
胖子说:“咦?现在这个季节还有梅子?”
“我们那边高山上的,山下早没有了。”淳于扬说。
胖子接过梅子,连薄皮都没撕掉就扔进了嘴里,连说好酸甜,好吃,但只过了两三分钟,他就感到强烈的便意,急急忙忙提着裤子找厕所去了。
淳于扬松了一口气,把唐缈拍醒,说:“起床吧。”
唐缈揉揉眼睛坐直,迷糊地四处张望,看到淳于扬,又花了一会儿才回忆起他。
淳于扬说:“这才上午九点多,你就这么好睡?”
唐缈问:“什么?我睡着了吗?”
“是啊。”
唐缈挠头:“哦……”
过了半天,他又问:“对了淳于扬,你是要去哪里的?”
“宜昌。”
“哇,宜昌好啊!”唐缈还是头一遭听说的样子,神情里丝毫没有假装,惊喜地问,“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你是湖北宜昌人?”
“不是,我是苏州人,从上海上的船,去宜昌看望朋友。”淳于扬叹了口气。
他这辈子也不知道给人下了多少回药,从来不露痕迹,这是第一次怀疑自己出手太重,把唐缈搞成了半失忆。想不到唐缈眉清目秀,举手投足都有一股子机灵劲,偏偏就不耐药!
唐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时间随着船后翻滚的江涛流逝,不知不觉就过去大半天。
此时正是洪水季节,江面平坦开阔,大水汤汤,奔流的江水拍打着船壁,激起一层层白浪。
因为无遮无拦,白天在江上比岸上还要热,捱到最苦闷的午后两三点,空气更是潮得能挤出水来。
唐缈实在受不了,把能脱的衣服都脱了,用手扇着风,远看半空翻滚的乌云说:“如果老天爷能下场雨就好了。”
淳于扬说:“会有的,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江水蒸发量大,所以每到下午都会下一场雨。你是南京人,居然还怕热?”
唐缈埋怨:“都说中国有三大火炉重庆、武汉、南京,全是沿着长江分布的城市。我听厂里的老师傅说,他们当年把工厂从三线搬回南京时也赶上了大伏天,除了重庆、武汉,还经过长沙、九江、合肥,一路上就没有不热的,沿江城市个个都是火炉!你们苏州不热吗?”
“当然热。”
经他一提,淳于扬想起家中那方小小的芭蕉掩映的院落,那些太湖石和雕花窗,静谧的、暗香弥漫的夏日午后,不有些出神。
唐缈突然笑道:“哈,下雨了!”
果然一会儿之后强对流天气发动,阵风吹过,雷声隆隆,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打下来。廊檐太窄不能避雨,人群纷纷回船舱去了,淳于扬便问唐缈:“你继续在这里还是回舱?”
唐缈说:“没地方去啊,我没买到船舱票。”
淳于扬招手:“那你跟我来。”
两人去了二层的餐厅。这个时间餐厅门上挂着大铁锁,重庆来的女服务员正在走廊上拖地。唐缈笑着打招呼:“姐姐,忙着呢?”
女服务员打量他们,未卜先知似的把餐厅门锁开了,说:“进去吧,别乱扔果皮纸屑。”
唐缈说:“谢谢姐姐!”
淳于扬也朝女服务员点点头。
两人进了餐厅,随意找了凳子坐着,女服务员继续拖地,过会儿忽然抬起身说:“哎,你。”
“?”唐缈指着自己的鼻子。
“就你。”女服务员说,“餐厅每天晚上七点半锁门,第二天早晨五点半开门,你要是不介意,就拿着铺盖卷睡里面桌子上吧,总比甲板上日晒雨淋的好。”
唐缈感动坏了,这是大恩大德呀!女服务员虽然开始没帮什么忙,现在却给他提供了一个窝,可不就是他乡遇贵人么!
他连声道谢,女服务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涮拖把去了。
唐缈盯着她的背影不放,淳于扬问:“走都走了,你老盯着干什么?”
唐缈捏着下巴:“也不知道这姑娘有没有对象……”
淳于扬失笑:“你居然还存着这心思?她看上去比你大几岁呢。”
唐缈反驳:“女方大几岁有什么关系?男方就算了。我姐夫比姐姐大几岁,可论起自理能力来还不如我,连袜子都不会洗,背地里老被我妈数落。”
“你有姐姐?”淳于扬微微眯起眼睛。
“有啊。”唐缈满不在乎地说,“比我也大几岁。”
淳于扬斟酌着问:“能问你姐姐的名字吗?”
唐缈说:“有什么不能问的,她叫唐杳,杳无音信的杳。你可别打她的主意啊,人家今年春天刚结的婚。”
“不敢,不敢。”淳于扬把话题岔开了。
不久后云散雨歇,太阳又透出了云层。
淳于扬说:“每天午后一场雨,下完了就开始凉快,盛夏江上的天气就是这样。”
“我懂我懂,”唐缈卖弄说,“这就是水的二态循环,蒸发凝聚再蒸发。”
雨停后,餐厅里便不如甲板上宽敞舒服,两人回去,唐缈突然指着船边,大惊小怪地喊:“哎呀鱼,好大的鱼!我刚刚看到好大的鱼鳍翻过去!”
“什么颜色的鱼?”淳于扬问。
“浅色的!”唐缈说。
“那是看到江豚了?”淳于扬摇头,“哪有这么巧,可能是鲟鱼吧。”
“鲟鱼有这么大?”
淳于扬说:“你有空去宜昌看中华鲟,那鱼个头不比江豚小,倒是如今江豚不常见了。顺便我还可以带你在湖北转转,吃武昌鱼,上武当山,游西楚霸王故地。”
唐缈说:“武昌鱼是毛主席吃的鱼,我要吃!”
“你一定吃过的。”淳于扬说,“其实就是鳊鱼,只是这边的更有名气些。”
唐缈两眼放光问:“你说,还有多久到湖北?”
淳于扬从裤兜里掏出手表看了一下那是一只瑞士产的金表,价格不菲,几乎是普通工人好几年的工资。
此人穿着朴素,甚至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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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寒酸,却戴着这么一块手表,其实很值得怀疑。可惜唐缈从小对手表兴趣不大,分不清“上海宝石花”和“瑞士梅花”的区别。
“下午四点。”淳于扬说,“估计半夜就能到。”
第7章江轮之六
淳于扬的估计很准,第二天清晨唐缈从餐厅大方桌上转醒,果然到了湖北境内。
唐缈激动地表示要看全国第一鱼,偶尔遇见江上打渔的机船还要远远探出栏杆,跟人家打招呼说:“武昌鱼!武昌鱼!”
对方听不清他说什么,站在船头舞旗语的小弟傻傻望着他,直到看不见。
淳于扬也望着他,微微皱起眉头,神情里透着探究。
这天正午船过武汉,唐缈望着岸上壮阔绵延的城市激动不已,满船找淳于扬,喊他一起看热闹。
淳于扬来过许多次武汉,该看的早看过了,问他:“你不也是从南京来的?难道没见过大城市?”
唐缈说在江里没看过,哎呀,人还是得出来走走,这江面上全是船啊,这庞然大物就是武汉!那是什么?码头?武汉关!快看啊,这城市的气魄多么壮美啊……
淳于扬戴上口罩说:“走,准备上岸。”
“能上岸?”唐缈惊喜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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