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兔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糖衣弹幕
大街上空无一人,安静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姜跳跳攥住胸口那株救命的风芷兰,生怕一松开,无燕山的仙守就会追上来将它夺走。
他几乎是撞进了跃然居的大门。
“宝秀!”他高声喊道,“宝秀!”
没有人回答他。
跃然居里跟外边一样冷清,连灯都没有点。宝秀不见人影,连那些剪出来的纸片人也没了声音。
他们已没有多少术法支撑,全都歪歪斜斜地倒在椅子里,没法再跟之前一样嘻嘻哈哈地跑来应门。
只有那个清言书院的小书童还在,他身上盖着一条厚毯,正蜷在躺椅上熟睡。
桌上散落着一堆纸蜻蜓,姜跳跳拾起一张,发现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这样看来,宝秀一定是出去找他了。
要是宝秀知道他已安然回来,还拿到了风芷兰,不晓得会不会惊掉下巴。还有小岚跟阿菱他们几个,估计会被他这番举动吓得说不出话来。
孤身一人前去无燕山,在四位仙守眼皮底下夺走仙君的宝贝,这实在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姜跳跳明白自己这回闯了天大的祸,好友们就算知道内情也是爱莫能助。
“煌采,宝秀,小岚”
他习惯性地喊着他们的名字,周围却是空空荡荡。
姜跳跳觉得这好像不是自己印象里的跃然居了。
以前这里总是很热闹,小岚跟阿菱会斗嘴,败家子三天两头就来找胭扑,煌采像模像样地学着别人拨算盘,还有偶尔来做客的佳酿和成橘,一堆人凑在一起不了吵吵闹闹,没有一刻能静下来。
他们都说,来这里是为了跟姜跳跳在一起,等到他成仙那天,就能头一个给他道贺。
可现在他已经是仙了。
“都不在也好,就不会连累你们了。”
他宽慰般笑了一笑,最后看了一眼跃然居,然后转身向药屋跑去。
宝秀在走之前给药屋施了术法,小屋未经寒气,温暖如春。
屋里的一切都跟之前一模一样,林万可还是躺在药被之中,药草效用仍在,他看起来就像是在熟睡。
乐莘还在他身边,不知是药草的缘故还是心力交瘁已极,他同样昏睡不醒,一手还紧紧攥着林万可的手腕。
姜跳跳小心翼翼地捧出风芷兰,道:“我要救的人就是他。”
兰草化出人形,从他手心里跃下,“莫急,先让我瞧瞧是谁。”
他俯下身看了看林万可,继而笑道:“这就是那个心地很好的凡人?你就是为了他才去无燕山找我?”
姜跳跳道:“是。”
风芷兰看他一眼,叹道:“我真不晓得是应该先恭喜你入了仙道,还是告诉你不论是仙还是妖,接下来等待你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姜跳跳笑道:“我知道的。”
风芷兰想必清楚劝不动他,也不再多言,只伸手在他手臂伤处轻轻抚过。
被仙家宝器所伤的手臂在他抚过后慢慢愈合,留下一道浅红色的痕迹。
“你既将我带来,我也会遵守诺言。那么,后会有期。”风芷兰朝他笑了一笑,“虽然我们很可能再没机会见面了。”
话音未落,他已变回一株兰草,从茎叶到花瓣都泛出晶莹光,初时只是点点,渐渐光芒大盛,纷纭紫气萦绕不散,其中异香空灵,氤氲弥漫。
香气每浓一分,就有一片叶子从兰草上分离,化为细小光尘,慢悠悠落在林万可身上。
“风芷兰承接世间善意,以善心为茎,无忧为叶,吉祥为花,如意为蕊。茎化身躯,叶作骨肉,花瓣成血,花蕊为心。”
风芷兰的声音在姜跳跳耳边道,“他这一生会长命百岁,事事顺意,你可以安心了。”
花叶已全部消散,光芒沉淀,凝成一颗发亮的种子,只有香气还若有若无飘在空中。
紫气散去时,林万可的嘴唇和脸颊已泛出红润颜色,掌心温热,胸口开始有规律地起伏。
他发出梦呓般的声音,闭着的双眼微微颤动,好像马上就要睁开。
“小林?”
姜跳跳试着问了一句。
睡梦中的林万可嗯了一声,接着张开双眼,迷迷瞪瞪地望过来。
他显然还未清醒,像从未见过面一样看着他。
虽然早知风芷兰可起死回生,但真看到他活过来的一刻,姜跳跳还是开心到不能自已。
他伏在床边,不敢相信似的盯着林万可看了一会,看着看着,就想去抱抱他。
“小林,你还认得我吗?我是跳跳。”
他伸手穿过林万可的手臂,想将他抱起来,身下却忽的一滞。
姜跳跳低头看去,看到乐莘还抓着他的手腕。
他抓得那样紧,好像一旦松开,林万可就会凭空消失一样。
姜跳跳便只能回双手,觉得就这样再看他一会也挺好。
林万可睡得很迷糊,眼睛一会睁开一会闭上,可能是身体太过虚弱,连句完整话也讲不出。
他看到姜跳跳坐在旁边盯着他,还冲他笑了一笑。
姜跳跳便也傻傻地对着他笑。
他想过很多次他活过来的情形,也许他会哭,也许会跟不晓得死过一次一样拉着他问东问西,却没想到会像现在这样安静。
安静得就像一切都静止了,唯有暖融融的草叶香气在空中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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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姜跳跳很清楚,眼前这段时光再美再宁静,也是要过去的。
等到林万可醒过来,等待他的就是一段全新的人生,而他不一样,他的一辈子,就要终止在这间温暖的药屋里。
他已经看到一只翅蝴蝶飞进屋子,在身边飞来绕去,留下一圈浅浅的金色细线。
姜跳跳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整了整衣袍,转身对林万可道:“我要走了。”
林万可又已闭上眼睡了过去,他的面色恢复如常,呼吸平稳,嘴角甚至还有一抹笑容。
“我真的很喜欢你。”姜跳跳无声地对他说道,“就跟你对乐先生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喜欢。”
眼角有一点点湿,他伸手去擦,自言自语般轻声道:“怎么没人跟我说,成了仙也是会掉眼泪的。”
“这眼泪是开心了才掉的,能为你做些事情,我就很开心。”
他说完这句便推开门走了出去,将一屋子的暖意关在身后。
夏境蝴蝶跟着他飞了出来,一直围绕在他左右。
早在渡湖之时,这些蝴蝶就已记住他的气息,不论他是妖还是仙,它们都能找得到。
姜跳跳虽然已无逃走的念头,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这只蝴蝶。
金粉从指间溢出,蝴蝶化为一双,仍旧飞舞在他身侧。
翅膀扑动的声音绵绵不绝,姜跳跳甚至可以看见,不久后四境的仙守就会循着这蝴蝶追来。
风芷兰的花种还在他手里,他想把种子送回望星山,又担心时间已来不及。他也很想再看药屋一眼,这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却是迟迟不敢回头。
只怕再看一眼,就会舍不得离开。
金粉蝴蝶已越聚越多,姜跳跳回心神,慢慢往门口走去。
他走到前厅,那些剪出来的纸片人已变回纸。他俯身捡起来,跟宝秀的纸蜻蜓一起叠好放在一侧,又抹去桌椅上的薄灰,然后打开大门,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姜跳跳很清楚地记得跃然居刚开张时的情景,那时万安街还是人来人往,天天都热闹得像过节。成橘搬来了大堆的爆竹和花炮,他们几个争着去点,捂着耳朵看鞭炮在地上燃烧跳跃,炸出漫天的漂亮红纸。
要是有人问这间气派又别致的酒肆是谁的,他那些好友就会将他推出来,然后一齐笑着大喊,“听好了!跃然居的主人叫姜跳跳!”
他们喊得那么响,都快要盖过鞭炮的声音。
姜跳跳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耳朵有些疼。
“姜公子!喂!姜跳跳!”
叫喊声从身后传来,与记忆中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几乎分不清彼此。
姜跳跳仍旧不紧不慢走着,直到身后那人追过来。
“我喊你怎么不听呢?”
追来的这人实在让他有些意外,既不是宝秀也不是煌采,而是本应该待在桃花谷里的李认。
他跑得气喘吁吁,天气这样冷,额上还是一层薄汗。
“你怎么在这里?”
李认道:“我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凶巴巴的桃仙不肯让我进去找胭扑,我就守在外边,守着守着就睡着了,一醒过来就回到了京城。”
姜跳跳心知一定是桃仙派人将他送了回来,问道:“那你不回家去吗?”
李认道:“我没有家了,就算有也没法回去。姜公子,你那些长翅膀的马还在吗?你再带我去一次桃花谷吧,我现在知道该怎么走迷宫了,这次保证不会走错路,一定能把胭扑带回来!”
姜跳跳木然看着他,想到蜷在花中的胭扑和桃仙那些话,喃喃道:“找到了也没有用的。你只是个凡人,没法保护好他,如何能跟他在一起。”
李认急道:“是他们嫌我没用吗?我现在就去习武,要不……要不我去跟奚柏青学当术师!我怎样都可以,求你再带我去一次桃花谷好不好?”
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拉着姜跳跳的衣袖不肯放手。夏境蝴蝶已经聚来百千,蝶群在眼前飞舞,都快将视线挡住。这一切,李认自然是看不见的。
他一心想去桃花谷找胭扑,苦于是凡夫俗子,既没有门路也没有本事,能求的就只有姜跳跳,殊不知这唯一的救星此刻比他还要无助。
天边黑云浓郁,隐约有风暴呼啸的声音传来。
姜跳跳呆呆地看着这团黑云,看了一会后,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一个可以结束四境仙守的追击,同时也能成全李认的办法,虽然很疯狂也很愚蠢,他却觉得再好不过。
姜跳跳呼出口气,一手拨开蝶群,淡然问道:“你这么想去找胭扑?”
李认不假思索道:“当然!”
“你会对他好吗?”
李认愕然道:“姜公子,连你也不信我吗。”
姜跳跳一手按住额头,笑道:“我就是问问你。”
李认见他别开脸,以为是在笑话他,不由有些恼怒:“我没说笑。”
姜跳跳温声道:“我相信的。李公子,你帮我一件事,我就带你去找胭扑。”
他将那颗花种递过去,“请你帮我把这个送到望星山。”
李认半信半疑地接过,“就送一颗种子”
一点火星在他张口时冲了进去,李认反应不及,被这团火冲得连连后退,最后摔进一处雪堆里。
他过了很久才爬起来,除了身上的异样,最让他惊奇的是姜跳跳不见了。
“姜公子?”他焦急喊道,“姜公子?你跑哪里去了?”
四周寂静无声,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他只看到一只翅蝴蝶,原地乱飞了几圈后,化为一把闪烁的金粉。
大冬天看到蝴蝶是件很奇怪的事,李认看了许久都以为是自己眼花。
他大概要过更久才会知道,其实当时姜跳跳一直站在旁边。
只是他已没了内丹,身躯不过是具空壳,不久后就会消散无踪。
他眼看着李认四处找他,从街这头找到那头,一边找一边喊他的名字。
可惜他已无法说话,连应一声也是不能。
那些夏境的蝴蝶在他取出自己内丹的一刻就失去了追踪的气息,再也没法感知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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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
即使四境的仙守追来了也是一样,谁也不能再找到他了。
只因世上已没有姜跳跳。
他心口空落落的,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左手的手指正在一点点化为晶尘,渐渐到手腕,再到肩头。
等整个身体都消失,他可能会变回一只普通的兔子,也可能就此烟消云散。明明这样可怕的事,姜跳跳却觉得很好。
毕竟他已做了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去无燕山夺来兰草救活了林万可,将内丹给了李认助他成仙,这样的话,胭扑就能跟他在一起了。
如此,他关心的人都能好好活下去,心愿已了,再无遗憾。
如果一定要说还有什么事情记挂着,就是没能好好跟煌采道个歉。
他晃晃悠悠地走在雪地里,踩过的地方半点印记也没有留下,偶有行人匆匆跑过,也是径直从他身体里穿过去,如同穿过一层薄雾。
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也不清楚能走到哪一步,恍惚中周围的景物都朦胧起来,就像身处在眠歌之中,美得如梦似幻。
凝结的冰雪倏忽消失不见,街道两旁一路开出蔷薇,从抽叶到开花不过一瞬,叶碧如洗,花朵粉嫩饱满,地上满是爆竹燃烧后留下的朱红纸屑。
姜跳跳站在绵软的红纸上,眼见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消失在空气里。
身后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有人在笑嘻嘻地喊他的名字。
“姜跳跳!”
他回头看去,眼前的一切终于全部化为晶尘,轻飘飘落在雪地上,渐渐隐没不见。
第33章剩下的字等续篇再接
林万可醒过来时,以为自己不过是睡了一场无梦的好觉。
他睁开眼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赶紧叫醒林百知,不然他可能会赶不上书院的课,之后有一大堆杂务要做,前几天洗掉的衣服也忘了晾出去,实在是没时间再赖床。
等到他打定主意要起来,才发觉身处的这房间很陌生,肩上盖的也不是自家的棉被,而是一丛纠缠的草藤。
浓郁的草药气味呛得他有些难受,想要爬起来却发现手腕被人牢牢攥住,动也不能动。
那人伏在他身边,好像正在熟睡。
林万可低下头去,发现身边的人竟是乐莘,差点惊了一跳。
他努力地回想,只记得自己昨天做完了各家掌柜预定的糕点,一家家地去送,然后跟往常一样回铺子洗衣做饭清扫整理,至于为何会跟乐莘待在这间莫名其妙的小屋子里,实在是半点也记不起来。
“乐先生?乐先生?”
他轻轻将乐莘摇醒,惊见他脸上全是泪痕。
“乐先生,你怎么哭了。”
林万可下意识问道,“是书院出了什么事吗?”
乐莘茫然地张开眼睛,见是他在说话,怔怔道:“小林?”
因为两人距离太近,林万可不自觉退开一点,道:“是我。”
他这句话说得虽轻,在小屋里却显得格外清晰。乐莘先是一愣,随即双手捂住自己口鼻,将一声惊呼生生捂了回去。
林万可以为自己问错了话,再看乐莘跟呆住了一样盯着他瞧,不由伸手往脸上摸索:“乐先生,我有哪里不对吗?”
“你是……你是鬼吗?”乐莘迟疑片刻,居然问出这样一句。
林万可哭笑不得。
“是鬼也好……”乐莘仍是呆呆地看着他,“小林,我真的想再跟你说说话……就算是鬼也好……”
他听着愈发想笑,便举起双手给乐莘看。
“你摸摸看,我的手是热的,哪能是鬼呢。”
林万可是真心觉得好笑,即使乐莘抓住他的手,用指尖去触摸他的掌心时,也以为他不过是将一个噩梦当成了真。
“热的。”
乐莘不自觉地重复道,“真的是热的。”
就算是林百知也能分清手心是热是冷,林万可见他脸色苍白,刚想问一句是不是病了,所有的话语却在下一刻堵在了喉头。
乐莘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哭得比小孩子还要厉害,简直让他手足无措。
他紧紧抱着他放声大哭,眼泪落在他身上,将衣襟打湿了一片。
林万可便只能由他抱着,心里头迷惑重重,千百个问题已搅成一团。
更让他觉得惊奇的还在后头。
他明明记得昨天还是五月,天气炎热,简直比过盛夏,可是推开门外边竟是一片冰雪,俨然已是寒冬。
他穿过一条小路走到前厅,文近刚刚从躺椅里爬下来,睡眼惺忪地在叠毯子。
这孩子见到他跟乐莘在一起,先是睁大眼瞪着他们,随即失声尖叫,说得难听些,就像活见鬼一样。
待他战战兢兢碰过林万可的脸,确定温热得跟常人一样才安静下来。只是这安静没能持续多久,不一会他就又哭又笑,满屋子找地方磕头跪拜,嘴里还语无伦次念念叨叨。
还有林百知和茶翁,弟弟一见他就扑上来痛哭流涕,就连茶翁也站在一旁抹眼泪。
他们这副样子,就好像他是去阎罗殿走了一遭,刚刚才捡回一条命似的。
林万可对重伤不醒一事毫无印象,也许文近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但他身上根本没有受伤的痕迹,至于那些将他打伤的歹人,更是完全记不起来。
听得多了,连他自己的记忆也开始模糊。观莲节放荷灯、七夕帮素食馆炸巧果、中秋赏月看大戏……这些事情一件接一件跳进他脑海里,把他记住的五月和今日此时接连起来,看似完成无缺,但他总觉得平白无故丢掉了一段时光。
就连自己的铺子也跟记忆中不一样了。
一向整洁的糕点铺许久未经打扫,桌椅皆落了灰尘,睡房里隐约还有股霉味。
林万可这才相信自己确实睡了很久,想到之后得有一场彻底的扫除他就有些头疼,只能先将一些废弃物件整理丢掉。
窗台上有一盆花,瓷盆很是雅致,花叶却已全部枯萎。
他拿过来端详一会,问道:“这是你养的花?”
林百知凑过来道:“不是啊,这是小姜哥哥送你的。”
“小姜哥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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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可念了一遍,笑道:“那是谁,你新认识的朋友吗?”
他还是将那盆花丢了,只留下花盆,准备等开春埋进一些普通易活的花种。
今年的新春来得很快,连着几个晴好天,整座城就暖了起来。
因为严寒关闭的店铺又重新开门,大街上张灯结,火红灯笼挂了一路,到处飘散着热食香气和孩童的笑语欢歌。
寒冬既过,除夕将至,被大雪封冻许久的京城一夜之间恢复以往的热闹繁华,恢复成它该有的模样。
今年的年夜饭,林家兄弟是与书院的人一起吃的。
林万可跟茶翁一起做了丰盛的饭菜,林百知帮着包了饺子,乐莘摆好碗筷,还吩咐文近去买了一坛酒。
他们开开心心吃了年夜饭,喝酒说笑,就像是一家人。之后有几个书院的孩子被爹娘领着来给乐莘拜年,见到林万可时还问他的伤势如何,他这才知道原来不少人都知道他受伤昏迷的事情。
拾完碗筷后,他问乐莘,“我真的有昏睡很久?”
乐莘闻言放下手中的酒杯,朝他笑笑:“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几月,但我觉得好像有几十年那样久。”
门外文近他们开始点爆竹,劈啪声震耳欲聋,两个孩子又叫又跳,互相喊新年好。
火光将窗纸映得忽亮忽暗,爆竹声中,乐莘走过来牵住他的手,将他十指轻轻扣住。
“几十年的时间,可以看清很多事了。我以前有过很多错事,能说的不敢说,该做的不敢做,明明就在身边的,还要装作看不见。以为这样对彼此都好,现在想来,不过是自私二字。”
他的手很温暖,暖得林万可的掌心都有些发烫。
“乐先生,我听不大明白。”
他隐隐觉得乐莘是在说他,又不能完全确定。
乐莘却不再说话了。
爆竹声越来越响,与烟火冲上云霄的声音混在一处,连夜空都要被唤醒。
所有的热闹和喧嚣都似与他们无关。一片烟花明灭中,乐莘做了一件几乎让他心跳停顿的事情。
他低头吻了他。
“新年如意。”他轻声说道,“岁岁平安。”
林万可的生活在春节之后恢复如初。
他仍旧每天给各家食馆和酒楼送糕点,然后回家看铺子做清扫,再按时去书院接林百知,每一天都平淡宁静,一如从前。
如果要说有哪里不一样,就是他与乐莘的关系发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
只因除夕之夜乐莘的那个吻。
身体的动作往往要比千言万语都要来得直接明了,只这一个轻吻,就能带给两个人身处爱恋的甜蜜感觉。只不过这甜蜜来得太快,不像溢出杯子的水一样满得一望即知,只好小心翼翼,力掩藏。
林百知尚且懵懂,茶翁装聋作哑,只有文近会嘻嘻哈哈说一些说笑话。
除此之外,没有别人知晓他们的关系。
原本隐藏在林万可心中的秘密变成了属于他与乐莘的秘密。
林万可的心思一直很简单,他没去想过乐莘为何会喜欢他,初时那种做梦一样的不安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也慢慢消散。
能每天和乐莘见面说话,他就已很满足,平淡的每一天都变得快乐而充满期待。
转眼就是一年桃月,暖雾驱云,偶有绵雨,正是闲适好时节。
这天林万可做了满满两盒春菜猪肉饼送去书院,等到了打开食盒才发现少盛了一笼。文近失望地连连叹气,说林小哥最近不知在想什么,怎么做事总不带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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