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鬼
作者:随记夏笔
陆迟一直认为他的小徒弟温柔、正直、善良,所有的溢美词堆在他身上都不为过。后来,他知道,他的小徒弟是藏在浮屠下的鬼。他是浮屠鬼,面目慈悲,心似罗刹。阅读提示:1、师徒文,年下攻。三观不正,三观不正,三观不正!!!攻是蛇病变态病娇,从头到尾的坏人!慎入!2、本文没有逻辑,完全的狗血小白文。3、日更,一般下午三点左右更,其余时间都在修文。《金丝雀》《掌中人》《长街忆》同系列已完结的文,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去看一看重写全世界,攻受的身份背景都换了。原来的文锁了,如果看过全世界的读者,就把原来的内容忘了吧。内容标签:年下情有独钟边缘恋歌因缘邂逅
浮屠鬼 分卷阅读1
第1章天光
陆迟了一个徒弟,在他刚满十八岁,还是个半大少年的时候。
那天着实不是个好天气,连绵阴雨淅淅沥沥下了好久,他装成边境逃难过来的难民,偷偷潜进了西泽的皇都上安。虽然陆迟最不耐烦阴雨不断的天气,但今次的这场雨却是帮了他大忙。才不过黄昏的光景,天却是彻底暗了,头顶上是一大块一大块的乌云,黑沉沉的。
他借着黯淡的天光和阴雨,潜进沥(xi三声)宫内。
这个恶名都传到北乌国内的魔宫,关着他的师姐。
陆迟正值冲动热血的年纪,但也知道沥宫硬闯绝对不成,他很有耐心地等待了七天,终于寻到一个机会,扮成送菜的老翁,终于进到江湖中人称魔窟的沥宫。陆迟的易容术虽然到不了他师父出神入化的程度,但骗骗那些所谓的江湖高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要进到沥宫,他就能见到师姐。
他们一脉相承的师兄弟,都会随身携带引魂香。陆迟从袖中放出一只不过半片叶大小的蝴蝶,通体雪白,只有翅尖的边缘有一圈浅淡的红。那只白蝶扑着翅膀,在雨中飞去了。
陆迟屏息提气,悄无声息地随着白蝶而去。
他终于在一个偏僻的院落里见到了师姐,时隔八年。当年师姐离开时,陆迟才不过十岁,屁都不懂的小孩子,可他记得他的师姐,因为师姐是从小带他到大的人,长姐如母。记忆中温婉明秀的女子变成了半躺在床上,说一句话都要喘上几口气的人,虚弱得不像样。
见到他来,师姐掀起眼,唇边勾出一抹淡到几乎没有的笑,她唤他。
“阿迟。”
连声音语调都没有变过。
陆迟的唇抿得极紧,一双天生带笑的桃花眼也变得冷漠。他走到她床前,没有久别重逢的温情叙旧,开口就是硬邦邦的一句“我带你走”。
先带师姐离开,再去揪出让师姐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人,狠狠教训他一顿。天知道他是用尽了从出生以来的冷静克制,才没有立刻拿剑冲出去替师姐出气。
虽然多年未见,但她仍然了解陆迟,这孩子心里从来都藏不住事,想说什么做什么都显露在面上。她咳了咳,撑着床沿坐起来。
“阿迟,你帮师姐做一件事好不好?”
“何事?”陆迟握紧了手中的剑,只要师姐一句话,他就能让那个混蛋不得好死。
她笑了笑,眉目变得柔和温婉,轻声说道:“带走我的孩子。”
陆迟怔了怔:“孩、孩子?”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对,孩子。”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荒唐,但如今,我能求的也只有你一人。”她的眉眼垂下,眼睫下方覆上一层淡淡的阴翳,“阿迟,你可否护着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直至长大。”
“那你呢?”他看着抓着床沿,拼命支撑自己的女子,茫然问道。
“我?”像是终于支撑不住,她靠着床头,低低地喘气,“我要弥补我犯的错。”
她一生谨慎,循规蹈矩,唯一胆大的一次,便铸就无可弥补的错误,将她的人生拉扯到另一条浸染了爱憎怨愤的路上。
外头已经不再下雨了,可到处都是潮湿的气息。陆迟停在一截落满雨水的树枝上,可枝头仅仅只是轻轻晃了晃,连一滴雨水都没落下来。那棵树枝叶繁茂,很好地隐藏了陆迟的身形。
他轻轻拨开一片挡住视线的绿叶,便看到跪爬在地上的谢岚南。
他被人踩在泥泞的,刚下过雨的地上,脸上身上都是污泥。
“我的靴子脏了。”踩在他背上的少年恶劣地笑着,“需要请我的弟弟,好好地替我擦上一擦。”
少年脚上的力道一重,谢岚南终于承受不住,瘦小的身躯晃了晃,一下子整个人都趴在地上。那长眉扬目的少年抬脚,狠狠地向他心口踹去。少年的力气似乎很大,谢岚南被踹飞几尺,哼都哼不出声,像个被拆卸肢体的木偶般躺在污泥中。他的鼻尖闻到泥土潮湿的味道,还有一股腥味。
大概是他的血吧,谢岚南冷漠地想着。
“你不是看不起我吗?不是嘲笑我吗?来呀,你再来呀!”少年像是疯癫了一样,随手拿起佣人递上的木棍,狠狠地往谢岚南身上抽去。
那孩子蜷缩着身子,愣是没吭一声。
他沉默的姿态让少年觉得厌倦,被殴打者恐惧的神情,哭喊的声音,才能激起他的快感。可谢岚南被他打得快死了,也没一点声响,实在是太没意思了。少年眸光一转,敛起那副疯癫的模样,换上另一幅友爱兄弟的脸皮。
“你不是最喜欢养畜生吗?我前几日刚巧捕获了一匹狼,想着这几年也没有什么礼物送给你,所以特地饿了它两天,激激它的凶性。今天,刚好可以把它送过来。”
他扔下木棍,看着两个佣人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盖上布的笼子过来,脸上的笑变得恣意邪妄。被饿狼一口一口咬下皮肉,舔舐鲜血时,他的好弟弟总会变得不一样吧。如此想着,他竟微微颤栗起来,一种难言的快/感在四肢百骸流窜。
谢岚南觉得现在动上一个指头也像是在拉扯自己的筋骨皮肉,他看着佣人揭开蒙布,放出那狼来。饿狼越来越近,他甚至能闻到它嘴里喷洒的热气。这狼已经被饿得太久,乍然看见可以吃的食物,怎么能不吞吃入腹?饿狼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只要一口,它就能把脚下这个孩童的一只胳膊给咬下。
谁知就在那狼磨牙霍霍要开始撕咬时,躺在地上仿佛没有生命气息的瘦小孩童忽然暴起,四肢并用,攀住饿狼的身体,狠狠地咬上它的脖颈。那凶狠暴戾的姿态,竟然比那饿狼还要凶残。
直到他被陆迟救下时仍没有松口,陆迟了一番力气将谢岚南与饿狼分开时,他竟然硬生生从狼身上咬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来。
那最后一击已经花完谢岚南所有的力气,他恶狠狠地瞪着陆迟,像是一只小凶兽呲牙咧嘴地警告他别靠近自己的地盘。奈何,这只凶兽伤痕累累。
陆迟没有应付小孩子的经验,师门中,他是最年幼的那一个,向来是师兄师姐照顾他,断没有他照顾别人的道理。他想起师兄哄他的模样,依葫芦画瓢地从怀里掏出几颗松子糖,还是他路上贪嘴时买的,陆迟软了声音对谢岚南说:“你娘将你托付给我,从今以后,你就跟我了。”
谢岚南从没有忘记那天,无论是口中甜到发苦的松子糖,还是他少年师父尚不宽阔的怀抱,他甚至能想起陆迟衣袍上的味道,干净的雨后新竹的气息。
他的人生,前八年陷入泥沼,在深渊里挣扎,而在陆迟来后,总算透出一点熹微的光来。
第2章
浮屠鬼 分卷阅读2
阴霾
陆迟救出谢岚南后,倒也不急着离开上安,他慢悠悠地带着谢岚南在上安城游玩,期间,甚至还顺手抓了一个企图偷窃一个老妇人财务的小偷。谢岚南自受伤醒来后,不哭不闹,也没吵着要娘,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着他,沉默得仿佛不像一个孩子。
陆迟将买回来的三串冰糖葫芦拿了一串给谢岚南,剩下两串拿在手里,他想了想,觉得这么做委实不厚道,又把一串递到小孩手里。糖葫芦个个都是个大圆润,山楂外头的糖浆涂抹得很均匀,他咬下一颗山楂,含含糊糊地问:“你就没什么想问我吗?我是什么人,你娘为什么将你托付给我这些之类的。”
咽下后,他还舔了舔嘴边的糖渣,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拍了拍谢岚南已经被洗得干净白嫩的脸:“哎,我发现你这小孩太好骗了点吧,我说是受你娘所托,你想都不想,就乖乖地跟我走了,万一我是骗你的呢?”
谢岚南举着那两串糖葫芦,一口也没吃,只是看着不说话。
陆迟也不催他回答,他对于谢岚南,耐心总是很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岚南才小声地回答了一句:“你不会骗我的。”
陆迟笑了:“你怎知我不会骗你。”
“你有和我娘一模一样的蝴蝶。”
陆迟想起来,他救下谢岚南时,还没有将寻香蝶回去。他伸手在谢岚南头上揉了两把,笑道:“你这小孩。”
此时上安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已经停下,日光从云头上洒下,落到陆迟含笑上挑的眼尾上,仿佛将这一双桃花眼描摹得愈加多情。
好看的要命。
他想,把这双眼睛摘下来。
谢岚南最后还是未将这两串糖葫芦吃完,陆迟一面遗憾地摇头说你这小孩怎么胃口这么小,一面毫不羞耻地替谢岚南吃完了将近一串半的糖葫芦。他们暂时的落脚点是离城门不远的一家客栈,这天晚上,陆迟回来得很晚,待他轻手轻脚进屋时,发现这个时候早已睡了的谢岚南双手抱膝地缩在床边的角落。
陆迟坐上床,轻声问他:“怎么还没睡?”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发觉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谢岚南还是维持着这个姿势,但身体却不自觉地放松了很多。
“我……我做恶梦了。”
“这样啊。”陆迟轻拍他的肩,搜肠刮肚地想了一箩筐的废话来安慰他。过了一会儿,他突发奇想,低头问谢岚南:“你想不想,去屋顶上看星星。”
谢岚南靠在他怀里,听到这话,他抬起头,屋里不甚明亮的烛火下,他看到陆迟眼圈红肿得厉害。他哭过了,谢岚那这样想着,然后,他点头,说了声好。
陆迟带着谢岚南跳上了客栈的屋顶,他的轻功很好,即使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落地时仍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像是一片落叶飘过。他小心地将谢岚南那放在屋梁上,而后在他身旁坐下。
说是来看星星,可老天爷显然不给面子,夜幕中单单只挂着一轮只露了一半脸的月亮,连半颗星子都没瞧见。
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然后一声轻轻的“嘭”后,空气中飘来一股似有若无的酒香。谢岚南将视线从夜空中挪下来,放到身后那人上面去。
“你在喝酒吗?”
“嗯。”
“酒好喝吗?”
“不好喝。”
“你很伤心。”谢岚南肯定地下了结论。
陆迟咕哝了两句,但声音太轻,谢岚南听不分明,但想也知晓,定是在说他。不过才相处了几日,谢岚南就已摸清陆迟的性格,他太好懂,像未染色的白纸,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一眼就瞧得分明。
四周除了偶有一两声蝉鸣传来,便是陆迟仰头喝酒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谢岚南认为陆迟应该喝醉了的时候,身后人搭上他的肩。
“你想不想学武?”酒气飘散在他周围,但谢岚南不觉得难闻。
他抬眸,漆黑的瞳孔在月色下竟有些发亮,在那深处,有一种东西在不甘寂寞地鼓动。那是欲/望和不甘挣扎而成的野心。
“你做我的师父吗?”
“是。”陆迟温柔地说道,眼角颊边的红晕明显。他喝了不少的酒。
谢岚南将手放到他掌心,扬起一个浅浅的笑,这是他这几日第一个露出的笑。他的声音难得带了几分雀跃,小声地叫了声:“师父!”
陆迟不觉得自己喝多了,直到那一壶酒再也倒不出半滴酒液来,他才恍恍惚惚地发觉,原来喝完一壶酒了。身边的谢岚南头一点一点地垂下,他一把捞起谢岚南,抱在自己怀里,脚尖一点,便从屋顶上飞下去。
这小孩没有一点重量,抱在怀里没比他的佩剑重多少。
陆迟把他放在榻上,回头去寻被子,黑暗中,谢岚南突然出声。
他说:“师父,我娘是不是死了。”
陆迟的手一顿,他把那床锦被盖在谢岚南身上,“你说什么?”他的嗓音嗓音倏忽间哑得更厉害了。
“今日外面都在传,沥宫的宫主被人刺杀,生死不明。我觉得,刺杀他的人是我娘”谢岚南无声地笑了下,声音带着几分快意,“我娘,想杀他很久了……”
那模样,完全不像个八岁的孩子,而仿佛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恶鬼。
可惜,在黑暗中,陆迟看不到这样的谢岚南。
陆迟在带走谢岚南时,就已经预料到师姐接下来要做什么,可是对于这个结果,他还是无法接受。师姐是在他十岁时走的,那时候的事他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那时师姐下山游历,回来时带来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那男人伤好后,一向温婉柔顺的师姐竟然主动对师父说,她想嫁给那个男人。
他们太念宗是江湖门派,对女子的约束极少,婚嫁向来自由。可不知为何,师父却极力反对这门婚事,而师姐也是意外地倔强,赌咒发誓非他不嫁。两厢僵持之下,师姐趁师父不备,竟连夜和那个男人逃出太念宗。当时,师父知道后,气得在后山练了一天的剑,直说没有师姐这个徒弟。
后来,陆迟总算知晓,为何师父会反对这门婚事。因为那个男人,是素有魔宫之称的沥宫的宫主。再后来的八年间,完全没有了师姐的消息。直到不久前,陆迟在北乌与西泽交界处,到师姐的密信。
刺杀事件发生后,沥宫内防卫重重,陆迟尽力气进去,却遍寻不到师姐的尸首。他后又去到师姐住过的院落,想找师姐的遗物。但他发现,就连那间院子,也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从今以后,世间再没有了那个温柔和顺女子的痕迹。
陆迟待谢岚南睡熟后,才在另一张床上躺下,昏昏欲睡之际,他想起师父说的话。
“情爱一事,向来害人不浅。”
浮屠鬼 分卷阅读3
第3章血腥
陆迟显然是一个好师父,他教谢岚南练武时将心经功法一字一句都剥悉透了,一点一点传授于他,就连招式,也亲手一一矫正。陆迟想,这是我的第一个徒弟,或许也是唯一一个徒弟,他自然是要倾囊相授。
事实上,于武学一道,这样分拆肢解的教授是培养不出一个高手来的,练功最紧要的一个字就是悟,他人悟出来的心得未必就适合于你。但奈何谢岚南似乎天生就是练武的那块料子,什么功法招式皆是一点就透,举一反三,导致陆迟喜滋滋地认为,原来教人练武也不是那么的难。
只是,陆迟坐在树荫下,阳光太烈,经过枝叶的层层遮掩,透下来的光线也依旧灼亮。他拿手撑在眼睛上方,看着谢岚南练完一套剑法,剑时却把拿在右手的剑换到左手,手腕自然地翻转,挽了一个繁复的的剑花。
陆迟皱了皱眉,他认为剑法应该极尽简洁,多余的动作在对敌时很可能会造成破绽,对谢岚南这套剑的动作,他不能理解。于是陆迟伸手,将谢岚南叫过来。
“每次剑后你都会重复这个动作。”陆迟学了一遍谢岚南的动作后,说道,“为什么一定要做,有特别的含义吗?”
他擦去谢岚南额头的汗,声音温柔地问道。
谢岚南抬头看了一眼陆迟,他的师父眉目温和澄澈,极有耐心地看着他。可谢岚南却仿佛受不了这样的目光,他低下头,咬着唇,一言不发。
陆迟等了许久也不见谢岚南回答,他也没继续追问,只是说道:“江湖中人打斗时,往往一瞬的疏忽就会受伤落败。剑法一道,在在简,往后修习时这句话也要牢记。”顿了顿,他摸了摸谢岚南的头。
“师父不希望你受伤。”
陆迟的手上带了皂角的清香,最平常不过的味道,谢岚南却觉得好闻得要命。他不自觉地往陆迟手里蹭了蹭,紧紧咬住的唇终于松开,留下被咬过的一道鲜艳的红。
“我想记住他,死死地记住他。”少年一向清亮如水的声音有一瞬的喑哑,他拽住了陆迟的袖子,眼尾扬起,似乎是笑着的。
“我爹每次练完剑后,都是这样剑的。”
自离开西泽后,陆迟就一直将谢岚南带在身边,一面教授武艺,一面游览大河山川。从繁华富饶,黛瓦飞花的东源到朔风烈烈,长河落日的北乌,甚至连居于一隅深山,向来与毒虫蛇蚁为伴的南柯也不忘踏足。他和他师父一样,认为学武之人需得见识广泛,不能困于小小一方天地,看得多了,听得多了,心境自然开阔,何所为何所不为在心中自有一杆衡量的秤。
只是陆迟不知道,在出了那方细心呵护的小天地之后,会见到仗义救人的好事,也会遇到剥心挖肝的恶事。当今天下一分为四,国与国之间时常有大大小小的战事,世道不太平,人心也被战乱滋生了许多贪欲与恶念。
太平时,达官贵人,士族富贾与平头百姓的生活虽有差距,但一个是山珍海味,一个是粗茶淡饭,生活无虞,便也罢了。可在战乱时分,一个仍享受着豪掷千金,斗鸡走狗的生活,而另一个却是食不果腹,流离失所,两者间天堑般的差距就显露无疑。
看着骑在马上锦衣华服的官家子弟狩猎不成,竟拿将要进城的难民当做猎物射杀时,谢岚南心中起了一种微妙的不平衡感,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更深层次的情绪。他在嫉妒他们。
不过是凭着身后的权势,便能随意践踏别人,刨除背后的势力,怕是连那些逃窜的难民也不如。
谢岚南冷冷看着陆迟陆迟不动神色间,打下了那些公子哥手中的弓箭,难民见到机会,纷纷从地上爬起,狼狈地逃走。公子哥气急败坏,想揪出捣乱的人,但这里是进出城门的必经之路,来往路人太多,他纵是想找出来,也有心无力。
如果假以时日,他触碰到了权势的边缘……谢岚南弯唇,渐渐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来。
则宁县是北乌的一个小县城,以盛产瓷器出名,它地处乌河边,每年雨季都深受乌河河水泛滥之苦。若这年雨季雨水多些,还会演变成洪灾。陆迟在则宁县落脚时,正是一场洪灾过后,官府尚未派人来解救被洪水围困的百姓。他当即就挽起袖子,跟着当地百姓自发组成的救援队去救人。
陆迟从来就是这样一个人,把行侠仗义这四个字深深地刻进骨子里。
他原打算将谢岚南留在客栈,委托掌柜和店小二照顾一二,可谢岚南不肯。
“我也想像师父一样。”已经长到他肩高的小少年执着地看着他,仿佛他不答应就不放他走。
“你还小,这些事还用不着你来做。”陆迟才说了一句话就在谢岚南的眼神里败下阵来,他几乎拒绝不了他的小徒弟提出来的任何要求。
都是给惯的!陆迟恨恨地抹了一把汗,抬头看见谢岚南正抱着一个恸哭不止的小女孩,轻声细语地哄她。他还是忍不住笑出来,他的徒弟,即使自小受到虐待,也没有变得阴暗偏执,仍是心怀善意地对待每一个人。
谢岚南耐着性子哄还在哭的小姑娘,心里却在想,太吵了。他学着陆迟平时安慰他的样子,用手轻轻地她头上抚了抚,可小姑娘不给面子,哭得越发大声了。谢岚南垂下眼,将手放下来,他想,杀了她就会安静下来了,死人是不会哭,也不会吵闹的。
小孩子对善意恶意最敏感不过,小姑娘抽噎了一下,跌跌撞撞地想离开谢岚南的怀抱。
少年俊秀得像是用画笔一笔一笔细致描摹的眉皱起来,他攥住小姑娘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里?”他划开一丝温柔的笑,对她说。
下一刻,小姑娘被人一把抱起,桃花眼的青年微笑地问道:“是不是想爹娘了?”
在看到陆迟的一瞬间,谢岚南立刻放掉攥住小姑娘的手,他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自己的笑容变得更无害一些。
“师父!”他用着和平常一样的语调,欢快地叫道。
陆迟应了一声,心想,徒弟还是小孩子,对哄人这种事明显不擅长。小姑娘在他的安抚下很快安静下来,抱着他随手扯的一根狗尾巴草做的四不像的小兔子兀自玩得开心。陆迟松了口气,转头看到谢岚南在旁边,看着小姑娘,神色晦暗不明。
他以为是谢岚南在别扭,觉得没哄好人家,不开心了。于是他过去,稍稍倾下身与自己的小徒弟平时,问道:“怎么了?”
陆迟的衣服没有换过,身上沾着污泥与水渍,但他的眼神明亮,一双桃花眼专注地看着他时,滟滟生光。谢岚南觉得,自己再看一眼,可能会忍不住将它挖下来,细细地放到手心去亲吻。
“师父都没这样哄过我。
浮屠鬼 分卷阅读4
”他强迫自己扭头,不去看那双眼。
“原来是吃醋了。”陆迟拉着他坐下来,“和小姑娘吃什么醋,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做。”
陆迟看了看周围,没有狗尾巴草了,他找了几片质感较为坚硬的草叶子,低头做起来。那几片草叶在他手中灵活地翻飞,单单只是瞧着,也觉得赏心悦目。不多时,一个不知道什么动物在他手中成形。
“小狗,喜欢吗?”陆迟把这只“小狗”送到谢岚南手里。
谢岚南动了动唇,说了一句喜欢。
陆迟的手上还沾染了草汁,纤长白皙的指尖沾了一点绿,像是白玉染瑕。谢岚南蹲下身,一点一丝细致地擦去那些碍眼的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