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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驽马果然就是驽马,哪怕是在这官道坦途之上,依旧走得不快,还要时不时拉着车子颠两下,可车中两人你贴着我,我贴着你,只觉得实在不是很颠,一点都不慢,不仅如此,好像还有些太快了。
冬日天冷,季清菱偎在顾延章怀中,半点不愿意再挪动,只觉得哪怕是给她一张床一方软被,也不如这一处舒服,她发了半日的呆,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去想,等到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一颗脑子才渐渐回了原位。
季清菱轻轻“啊”了一声,问道:“五哥,如今咱们这样要怎么同家中那些人说”
顾延章语带笑意,慢悠悠地回道:“要怎么说,就说咱们本就是夫妻,早拜过堂的,草帖定贴都早写定了,只等着回延州上衙门录了名便是不录名,此时你也是我家的了”
季清菱好容易恢复正常的脸面,又飘上了绯红,她实在是不晓得怎么答他,只好不说话。
顾延章忍不住轻声笑了两下,笑得胸膛微微震动,把季清菱复又搂得紧了两分,柔声道:“都说了,写了名字,旁的都交给我,我来同他们解释,你不用羞,只管安安心心的。”
季清菱的脸更红了。
她想到顾延章同下人说的场景,又想到自家的几个丫头,尤其是贴身照顾的那一个,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她抿着嘴唇道:“我来同秋月说罢,叫她跟下头人说就好了”
她犹豫了一下,又道:“那我以后要做什么等回延州登了名我们两她们又要怎么称呼才好”
顾延章轻轻捏着她的手,柔声道:“也没甚要做的,等将来事事都办妥了,咱们请师娘帮忙补办一场亲,免得你这辈子连嫁衣都没有机会穿。”
只要是不谈情,不谈爱,商量起这一类事情,季清菱倒是不害羞了,她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用补。仪礼都是办给亲眷友人,大家一起聚一回,如今也没有什么亲眷了,只有我们两个办起来又麻烦,也没甚意思。”她说完这几句,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真想穿嫁衣,等我将来长得更好看了,就穿给你看”
听到她最后这一句,顾延章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在那片刻当中是没有的,过了许久,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模模糊糊之间,心软、心疼、心爱、心怜,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把那一颗心都挤得快塞不下了。
他的声音轻得叫人要听不清,只道:“你时时刻刻都是最好看的,没有哪一时更好看,哪一时都好看。”
季清菱听到了。
她朝右边偏开一点点头,只觉得自己再不能继续听下去这种话,害得她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叫顾延章从前无论哪一天来想,哪怕是给他一百颗脑子,也猜不到自家有一天会把这种毫无意义、重复啰嗦的话翻来覆去地说来说去。
可他此时不仅浑然不觉,反而只觉得自己说的每一句情话,都那样重要,甚至比做文章还重要,他太后悔当初没有话多点功夫在诗赋之上。
策问写得好,一点用都没有,连个情话都不晓得说,空有一肚子的浓情蜜意,却不知道怎的叫怀中这一个人知晓,简直是太遗憾,太可惜,太无用了
他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虽然未必很动听,未必很动人,可全是他真情实意,然则季清菱却不敢再听下去了,只怕再听下去,无论对方想要做什么,自己都屋里阻拦。
她拿一颗快化开的脑子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一个问题,道:“五哥,等到了延州,我能帮你做甚我从前听我娘说过,你家产业甚丰,我那一处还有你家的房契地契,当是不全,其余的要怎样才能收拢回来”
谈到正经事,顾延章也坐正了身子,把家中情况一一同季清菱说来。
“我家在延州城内,应当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枝脉富贵。”
顾延章平铺直叙地道,既没有自豪,也没有自傲。
“我家中房产铺子,不算田产,光是我数得清的,就有百余处,你箱子里那些,俱是这一回仓促出门时随手带的,按我爹的性子,就算最后玉石俱焚,他也会把东西都好好放起来,等我回去取。等到了家中,我四处寻一寻,十有八九,就是在那几处地方藏着,不会有错。”
“我家除了这些个产业,还有几条商线,交给族中一位叔叔打理,北蛮攻城之时,他应当还在半路上,以他的见识,不会有什么闪失,他那处虽然没有产业,却有许多现货现钱,价值极重,更有那几条价值连城的商线,等这一回到了延州,我也先不忙做其他的,打点好你的事情,便好生探一探家中情况,看看那一位叔叔如今在哪里,那几条商线情况如何”





娇术 第一百零二章 挨打
延州,亭衣巷,顾府。
顾思耘左手拿着一只尺长的浅黄色船儿,右手举着一副火齐对着那船儿,坐在书房里头仔细端详着。
这是从西域藩国运来的象牙船,从中镂空,上雕人十二,马三,牛七,狗六,还雕出地毯、银瓶、桌椅、毡子、葡萄、石榴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人有穿胡服的,有穿大晋常服的,有袒胸露乳的,看着既精致又奇怪。
这物件奇便奇在一个稀罕二字身上,若是放在京城之中售卖,端的价逾千金。
这原是特意寻来送给延州城内一位官员做寿礼的,后来延州城灭,那一位也送了性命,东西便被收进了库房。
除却这象牙船,顾思耘手上拿着的火齐也不是凡物。
火齐本身就昂贵,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也用不了,尤其这一件上头还镶刻了宝石、玳瑁、由金银丝儿攥成了一个柄,而头上的玻璃镜儿更是透透亮亮,用来视物,照得东西在其下又大又清,比起寻常的火齐要厉害许多倍。
顾思耘对着那船儿研究了半日,有滋有味的,时不时还端起桌上的果浆饮子来喝两口,嘴里哼着小调,美得只差没有上天。
他这边还在享受,忽听外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小厮在门口凑进头来低声叫道:“少爷,老爷来了您赶紧收拾收拾”
顾思耘吓得差点一个趔趄,他手中那火齐也就罢了,毕竟不大,随便拢一拢就好,可那象牙船儿足有尺长,却是十分难藏,仓促之间,只得收拢到了袍子下头,用双腿夹了,匆匆忙忙整了整衣衫,又把桌上的书籍文章挪了挪,拿笔沾了墨,在纸上抄啊写啊的,做出一副认真进学的模样。
他架势才摆好,连字都没有来得及多写几个,就听脚步声由远而近,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顾思耘扮作一副沉迷进学,方才听到的样子,这才抬起头,见了面前的人,惊讶地喊了一声“爹”,把手中笔放下,这便站起来行礼。
他还没站直身子,便察觉到不对。
双腿间夹的那一艘象牙船儿,实在经不得他这样折腾,腿一直,便要掉下去了
他使着力气别别扭扭地行过礼,不想对面那一位却并不像往日一般叫他坐下继续念书,而是走得近了,拿起他桌上写了几个字的纸页,又拿起那一本书,问道:“上回叫你做的文章呢”
顾思耘心中暗叫一声“要命”,连忙对跟在后头进来的书童令道:“把我前两日做的文章取过来。”
那书童呆了一下。
少爷这几日不都在赏玩那几件新鲜玩意,哪里有做什么文章
他简直要懵。
顾思耘当着他爹的面,不敢做出什么表情,只得严辞道:“就是前日我让你收起来的,放到哪里去了还不快取出来”
书童吓得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道:“小人忙糊涂了,一不小心忘了放在哪里”
顾思耘瞪了他一眼,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还不快去找出来”
又转头对面前这一位道:“爹,下头人不得用,不若待他找到再给您送过去”
顾明立在桌边,一言不发地看着顾思耘装傻充愣。
如果不是因为只剩下这一个种
他冷冷地瞥了自家儿子一眼,眼底的复杂的神色一闪而逝。
吃亏就吃在出身差,吃亏就吃在大妇没娶好,吃亏就吃在没多一个儿子可以选。
顾明少时家中甚贫,借着亲缘,去投了族内一位兄长,因他十分机灵,既肯吃苦,又肯多学,得了对方器重,后来便渐渐在其门户之下占了一席之地。
约莫是十余年前,他投的那一门顾家生意愈做愈大,也不晓得那一位族兄是怎么做到的,竟然打通了同西域好几个藩国的商线。
鹌鹑蛋大的红火玉,幽蓝幽蓝的宝石,又厚又密的羊毛毯,形状各异的银器,各色乳香,玫瑰熏香露子,西域烟草,只要是运了回来,没有卖不出大价钱的。
鼎盛时期,他同八九个投到其门下的族人一起打点着八条这样的商线,银子简直都不当做银子,只当做石头。他还记得第一年去走商线的时候,看到运回来的货卖出那样的价钱,整个人都要发昏了,当真是一辈子没有见过那么多银钱。
后来不晓得那一位族兄是出于怎样的考虑,自己斩断了其中几条最赚钱的,只留了三四道普普通通的线路,两年走一回,虽然依旧是赚起来富得流油,却再不似从前那般,还特意拉了几个延州城内的官员亲族入伙,每回都白白分钱出去。
他当时年轻,不晓得这是什么道理,心里还有一阵子嗤笑对方年纪越大,胆子越小。
哪有人嫌银子得多的
可直到他自己现在也坐到这个位子了,才隐隐有些明白对方的做法。
银子多了,真的烫手
但凡有些身家,城里那些个官员、胥吏,没有一个不盯着你,上上下下都要打点。
果然官商官商,朝中无人做官,外头就不好做商。
怪不得都说富不过三代,还说要诗书传家。
再有银子,衙门稍微勾几下手指头,你就得伤筋动骨,可若是家门之中有人会读书,出了哪怕一个做得权,简直是哪一处都大开方便之门。
想到这里,顾明更是气恼。
顾清峦五个儿子,除却最小那一个不肯读书,傻乎乎地非要去习武,其余个个都不要他操半点心,出挑得很,如果没有那一回北蛮屠城,说不定就叫他翻了身,一家人鲤鱼跃过龙门。
怎么到了自己,就这样不省心
顾明捏着儿子桌上的那一本论语,几乎要气得七窍生烟。
他从小家贫,着实没有机会念书,是后来跟了顾清峦,为了让他能算账管事,才得了对方请的秀才给他们几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开了蒙,虽然不到做学问、做文章的程度,论语这等最浅显的文作,还是看得懂的。




娇术 第一百零三章 大口
自家儿子这一本论语上头几乎都是干干净净,极少数地方抄了些注疏,也不晓得是他胡乱写上去的,还是先生讲得不清楚,俱是乱七八糟。
这还罢了,旁边那张纸上不过写了几十个字,偏生一个大一个小,横七竖八的,教人一看就想扇他两巴掌,看他是不是左脸跟右脸也像这一手字一般,肿得一大一小
这样的水准,别说将来想要求一个进士,连秀才,恐怕都够呛
顾明看得一肚子火。
延州如今才复,没几个读书人肯来,好容易花大价钱从旁边州县聘了几个老儒过来给儿子讲学,只盼着他能好生向学,待年底州学开了,又考又买,能挤了进去,再去考明年初的发解试。
他拿那样多贯钱喂了这样久,才从几个州衙官员口中得了话,杨平章已经发了折子去京城,求圣上给延州开恩科,他如今是带兵出征,等回了延州,多则半年,少则三四个月,就要重开发解试。
这是延州城才复的第一轮发解试,一则学生少,二则圣上开恩,名额会格外多,试题也会是最简单的。
自家儿子自家知道,如果这一回考不中,下一回也不要想再考什么了。
花这样多的开销,费这样多的精力,甚事都不让他干,只叫他一心向学,就学成这个样子回来
顾明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在这个年纪,已经出去搬泥瓦砖砌墙了一天不干活,一天就没饭吃
再不好生管教,难道自己好容易谋求来的这偌大家业,就要交到这滩烂泥手里
他把那本论语一摔,扔回桌上,指着一旁的地面,道:“你给我跪下,甚时把这论语抄完三遍,甚时再起来”
顾思耘吓得脸都白了,他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也不敢多问,颤着脚走了过去,因裆下有东西,步子扭捏异常,正要跪下,不想双腿一个没夹稳,那一只象牙船儿直直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断成两截。
他只觉得自己两腿之间那二两软肉几乎要顶不住,就要尿了出来,再不敢辩解,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把头伏在地上。
顾明定睛一看,又是心疼,又是冒火,几乎气得七窍生烟。
这可是价逾千金的西域宝船
因为实在太惹人眼目,他都不敢摆出来,怕叫人看了胡乱揣测,遭人眼馋
这个败家儿子,旁的本事没有,偷鸡摸狗倒是厉害心思都花在这上面了,还读个屁的书
顾明气急,左右一顾,抓过旁边的条凳,冲着顾思耘的头上背上一通乱打,打得这个儿子哇哇乱叫,哭爹喊娘的。
顾思耘挨了几下,立刻察觉出这一回力道不对,恐怕死扛是扛不过去了,不小心就要去掉半条命,他哭着反身抱住顾明的腿,叫道:“爹爹轻点打,轻点打爹,打死儿子,谁来给你养老送终你瞧不上我,至少也看在我几个兄弟的面上,瞧在我娘的面上”
他一脸的鼻涕唾沫眼泪,糊成一团,当真是叫人看都没有眼睛看。
顾明被他这几句话噎得几乎要吐血,只恨不得干脆把他抽死算了
究竟怎么养出的这么个东西
顾平忠恨得直咬牙,究竟还有没有气昏头,也晓得这个没用的儿子这一回没有说错,打死他,当真就绝嗣了,他又拿那条凳狠抽了两下,但是已是管住了手,没有朝头打,正要好生教训这个儿子一顿,外头突然匆匆来了一个人,见了他,连忙上前行礼,禀道:“老爷,郑押司遣人来寻,说是有事要找您。”
听到说是衙门中人,尤其是那一位来找,顾平忠再顾不得其余事情,他平复了下情绪,对外唤道:“来人”
一个下仆走了进来,低头听令。
顾平忠道:“你看着少爷叫他抄书,甚时抄完十遍,甚时才给吃饭”
说完,对着顾思耘啐了一口,又恨恨踢了他两脚,才匆匆离去。
待他走了,顾思耘瘫软在地上喘着大气,片刻之后,一摸下面,果然湿了一片,却是被惊出了尿。
顾平忠出了大门,早有下人牵来马匹在门口候着,他翻身上马,匆匆去了那一位郑押司的府上。
进门的时候,对方早坐在屋中候着他,见他来了,平平常常地道:“上回你托我办的事情,我已是交代下去了,等县中的行文盖了印,发到州中,我自会着人盯着打点。”他似笑非笑地看了顾平忠一眼,“顾大,好运道,好大一注财啊。”
顾平忠陪着笑道:“全凭着押司,才能有这一回,等文书契纸一下来,我这一处自有好东西,不会叫押司白做。”
郑显摆了摆手,笑道:“这算什么,是你家的,自是你家的,我不过抬一抬手的事情,有甚好谢的。今日叫你来,是另一桩事,听说你家中尚有一个未出嫁的侄女”
顾平忠愣了一下,立刻回道:“确实有个侄女,只是年纪尚小,不过十岁出头。”
郑显笑道:“妥了,我有一个外甥,也是十来岁,小小年纪,生得十分俊秀,他家里头托我给说亲,我想来想去,就想到了你这一家。”
他顿了顿,又道,“他家一直想在延州城里头开个绸缎庄子,只是没有铺面,租的那些,总归是租的,不如自己的,今日涨租钱,明日涨租钱,生意也做不安稳,正瞧中西大街上头那一家,我回来一想,不正是这一回你这批铺子里的一间将来若是成了,给小姑娘做个陪嫁,也不枉你们亲戚一场”
顾平忠简直要倒抽一股凉气。
好轻巧的口气
西大街上头那个铺面,是原先顾清峦置下用来做总铺头的,正正是延州城中心的地段,又足有十几亩地,他原本预着得了到手,就劈开成七八个铺面,或做酒楼,或做当铺,或做商铺,早盘算好了。
这算得上说是这一批东西里最值钱的一样。
赔个侄女便罢了,弟弟还能再生,这样的铺面,当真让了出去,一辈子都别想再得一个




娇术 一百零四章 贪婪(月票50+)
顾平忠咬了咬牙,笑道:“铺子好说,等回头咱们两家说了亲,再好生挑一挑,说不定还有更合适的”
郑显摇头道:“有合适的,便多陪两个,别人都说侄女也是亲女,难道堂堂的顾大户,连几家铺面都不舍得将来那样多的家财,也不差这一点半点的。”
他说完这话,端起旁边的茶盏,有一口没一口的呷了一会,吐出一口茶渣子,又道:“叫我说,也不能只做生意,我家那个外甥族里也有人是侍弄庄稼的好手”
顾平忠哈哈一笑,连忙抢道:“押司放心,侄女也是女儿,绝不会委屈了她将来出嫁,若是没有厚厚的嫁妆,我也不好意思再听她叫一声伯父。”
他不敢再由对方说下去。
铺子也要,田地也要,再说下去,连屋舍也要了。
照这个进度,就不是被咬掉一大块肥肉的事情了,恐怕不被砍掉半截,他当真出不了这个门。
郑显听了他的话,跟着一笑,道:“放心放心有顾大你在,我哪有不放心的道理。”
他把手中茶盏放到一旁,道:“还有一桩事。无主产业,按律收没,有主产业,按律发还,若是生了争执,就要上衙门去递上契纸证据,再行裁决,你可要确定,这些个东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平忠,道,“顾家在延州上百年,难免没有什么人留下来,若是有哪一个不开眼的跑了出来,你自己便算了,可不要把我拖下水”
顾平忠道:“押司放心延州城当日亡故了那样多的人,顾府又在正中心,整个都烧成了灰烬,别说顾清峦一家,便是我家里头那几口”他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过了片刻,才继续道,“若是当真出了什么岔子,我也不是吃素的”
郑显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顾平忠出了郑家的门,站在路面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着急上马,只把缰绳丢给后面的下仆,自己满腹心思地走了一段路。
他一面走,一面在盘算。
实在不行,那一处铺面就当真送出去做陪嫁算了,不怕噎不死他索性再陪些田产,铺面,屋舍,就当喂饱这头狼,叫他不要再出来随意撕咬。
只要顾家的老宅自能留在自家手上,其余的都可以先放一放。
顾平忠心中贪得只差没滴口水。
顾清峦家的产业实在是太多了,那只老狐狸,也不晓得整日脑子里都在琢磨什么,钱财都不摆在明面上,他跟了几十年,也就知道一点点,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地契、田契,房舍,银票子,这一大注钱也叫人眼馋,不过依旧算不上什么,最重要的,是那几条商线。
当初顾清峦说关就关,也没问过旁人,也没同任何人交代过,若是能找到重开商路的法子,何愁没有滚滚财源
顾平忠脚步越走越慢,心跳却越跳越快。
顾清峦那样谨慎的性子,必定会将商路的联络法子留下副本,十有八九,还藏在顾家的老宅子里。
虽然北蛮屠城的时候,顾家上下数百口人,从顾清峦一家子,到下头伺候的仆役,族中的老幼,连同自家妻儿,都已经被一把火烧成了灰,可顾家宅子毕竟还剩下一个架子。
跟了顾清峦数十年,他总觉得架子里头应当还有东西。
反正顾家都死绝了,与其被衙门把各色财产都收走,不如他拢在手上,四时八节的,帮着烧点纸钱,也算是没有白拿了,两相便宜。
只可惜杨平章到了延州城之后,管得实在是太死,顾家那一处偌大的府第,又是在延州城正中心,实在是太惹眼,不然他早就偷偷潜进去好生找寻一番了。
若是往年,还能半夜想想办法,这杨平章来了,竟搞出了宵禁,兵士、更夫、里长、街坊兵丁轮番巡夜,叫人在夜晚寸步难行。
还是要把顾家宅子收到手中,再好生计较。
顾平忠咬了咬牙。
给就给罢,又不是给不起,只要其余钱财都到了手,这也不过是太仓稊米而已。
他抬头看了看天。
一到冬日,延州城的天空就变得是黄蒙蒙的,许多飞沙尘土四处乱扬。
只要等到了开春,一切都成定局,那万贯家财,便要从那一个顾,转姓到自家这一个顾了。啥时候这一笔才能写出两个顾字,想想都叫人心急如焚。
这是老天爷送的钱财。
当日顾家族中那样多人,全部死在战火,只自己在外躲过一劫,虽然丢了妻儿,好在还带了一个在身边,不算绝了嗣。
若是早些年,自己还能再要一个,可惜年轻时太过糊涂,玩得过了头,想再要个儿子,也没有能力了。
不过凡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如今也算是走了运道,等钱财到手,就好生给儿子说一门亲,早些留个后。
儿子不得用,好好调教孙子,将来也能顶门户。
这一回要找个书香世家的,再多的聘礼也要咬牙给了,哪怕是个穷秀才的女儿,只要识得字,写得文,晓得如何教人
顾平忠还在盘算,脑子里突然闪过方才郑显说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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