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火重生
这声音不疾不徐、张弛有度,充满了自信、悠闲,还带着一丝引人入瓮的意味深长。但陈林一时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他转过头去,瞧见一位算不得故人的故人。
那双保养得极好的手这一次仍旧套在手套里,陈林顺着这双搭在他肩头的手看过去,是穿着双排扣长款外套的钟荣,而他的领子上还沾这一点点未化的雪花。陈林看着他,轻轻叹了叹气。他不知道他叫住他是为了什么,又或者他知道。然而在这一刻陈林只感到一阵无力的疲惫。
钟荣摘下手套,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自己的肩头。他看着陈林说:“我们聊聊?”陈林向四周看了看,问他:“你不去吗?”钟荣笑笑,他把手套捏在手上,又像上次一样塞进口袋里,然后才抬起头来说:“其实我刚下飞机没多久。我只是来给他们报个信,去不去意义不大。”陈林轻笑了一下,对这场谈话既定的结果,又或者对下一场谈话注定的到来。
但他仍旧挣扎了一下,他问钟荣:“我们有聊的必要吗?”
钟荣也笑了笑,那笑容很轻,但是他的表情在那一刻终于显示出一些无奈和妥协,他看向陈林,说:“他们现在都在上面。”然后他伸出了手。
陈林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但是随即又睁开。在这一刻他的心情很平静,这或许是他期待了很久的一个时刻,尽管他自认为自己从未期待过。他心中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他在很久之前就预见到会有这样一天、会有这样一个人、会有这样一件事、会有这样一个时刻。他甚至感谢姜玄曾经带给他的失望和麻木,至少在此刻让他得以保存体面和尊严。
陈林抿着嘴唇摇了摇头,却还是伸出手去和钟荣握了握,说:“走吧,你挑个地点。”
四十(中)
他们最终仍然到酒吧坐了下来。光线并不特别昏暗,但绝对称不上敞亮,他们挑了个角落坐下,四周人并不多,距离他们再远一点是几位女士,低声交谈着,其中一位还戴着一副眼镜。陈林坐下的时候向四处撇了撇,恰巧与她对视了一眼,那位女士向他微微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移开。
不知怎么的,陈林被这来自陌生人的一眼安抚了心情,镇定地坐下来。他们在的角落没什么人,距离乐器和吧台都有些距离,光不太强,但仍旧有一些从他们的头顶斜着照下来,陈林在这一簇光下皱了皱眉,看到钟荣脱下外套搭在皮质的椅背上,泛黄的灯光合着红棕的家具显出昏黄的光,泛着些微的红,映在钟荣指尖,落在桌面上。
钟荣翻开餐单,问陈林:“你喝点什么?”陈林捏了捏鼻梁,说:“喝酒吧。”钟荣点点头,却转头低声向侍者说:“一份甘露,一份爱尔兰。”侍者走开,钟荣才对陈林笑了笑,说:“我看你是开车过来的。”
陈林这才点了点头,以示同意。钟荣既然已经得知他和姜玄的关系,必然已经观察他们有段时间了,他会知道自己来这里并且推断出他之后还要开车,丝毫不足为奇。陈林冷静地思考这些,推理、分析,像是在看一件和自己并没有多大关系的事情。他仍旧有些飘忽,没有实感,四周乐声悠远、光线昏暗,他甚至有些分不清钟荣适才的低音到底是他口中发出的、还是自己臆想的。
陈林也脱掉了外套,搭在扶手上,横亘在他和钟荣之间,像是一道鸿沟。他们之间的夹角中刚好有一盏灯照过来,那灯距离钟荣略近一些,光小半洒在钟荣的侧脸上,大半洒在陈林的外套上。陈林灰色的外套上蒙了一层昏黄,光在褶皱处有些斑驳的起伏,顺着外套挂在扶手边上,竟像是一道天堑。陈林抬起头来,看到钟荣光下的侧脸,线条分明、下巴微微上翘,鼻子有个挺秀的鼻尖,中和了他脸上的锐气。
陈林没有开口,钟荣也没有。他们都在等待对方说第一句话。其实那并不难以启齿,他们也并不是无从聊起,甚至完全相反的,陈林又好多好多问题堵在喉咙口,压得他喉咙坠得发痛。他想问那个“他”是不是很年轻很好看,想问钟荣知道“他们”的事情有多久了,想问钟荣见没见过“他”和姜玄在一处,想问姜玄和“他”还有没有联络,想问钟荣可不可以给他看看“他”的照片,想问钟荣知不知道自己和姜玄在一起有多久了……他想问的很多,但他低头搓了搓自己的掌心,微微开了口,仍旧又合上。
在这一刻,陈林甚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抬起头看向钟荣,对方正倚着椅背,手搭在一侧扶手上,另一只手就搁在腿上,轻轻点着食指,然后又放下,过了一会儿又点了两下。这动作毫无规律可言,直到陈林数到了第八下,钟荣终于动了他伸手解开了左手手腕上的袖扣,到口袋里,然后又把右手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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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手上。
陈林看这光在他的指尖上镀了一层铜红色的霜。陈林心中动了动,终于开了口。他说:
“你……”钟荣抬头看向他。陈林眨了眨眼睛,继续说:“你点的咖啡里有酒,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一不小心酒驾。”
钟荣看着他,突然笑了,他轻轻摇摇头,说:“应该不会。如果你担心,那你们可以住在这里。”
陈林看着他的眼睛,却把视线移开了,盯着钟荣解开了的那只袖口。那里露出一截手腕,上面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痣。就是一个小圆点,非常小。陈林盯着那里,突然说:“我们住过这儿,去年他生日的时候。”顿了顿,陈林又猛地挥了一下手,指尖顶在额头上,说:“不对,是前年,现在都一七年了。”他想笑,又笑不出来。
但钟荣并没理会这个,他接了话,说:“听起来有点旖旎。”他的普通话很标准,但是此刻声音很轻,这句话说到最后带了点气音,旖旎两个字被他发的分外暧昧。陈林轻轻摆了摆手,说:“或许吧。”
此刻侍者端着托盘走过来,他们于是停止了对话。侍者把两杯咖啡和一小碟糖粉放在桌上,轻声说:“慢用。”钟荣点点头,那侍者于是又走开了。钟荣把爱尔兰咖啡推给陈林,自己拿了那杯甘露,陈林拿起勺轻轻搅了搅,看着咖啡杯中央出现了一点点的漩涡,很小很小,轻轻晃着。陈林磕了一下勺,把它放在托盘上,端着咖啡喝了一口,有点酒味,但并不很烈。
钟荣拿着盛牛奶的小杯倒了一些奶进去,又举着杯子晃了晃,这才放到嘴边喝了一口。陈林看着他把杯子从嘴唇边移开,他的唇上甚至没有很多水渍。钟荣用拇指轻轻擦了一下唇尖,然后又把杯子放回桌上,这才抬起头,盯着陈林说:“你发现多久了?”
这一刻终于来临了。陈林发现原来真的到了这时候,他并不难堪。
钟荣的目光仍旧尖锐、深沉,但是或许是昏黄的灯光柔和了他的面部线条,陈林并没有感觉到不舒服。于是他也抬头看着钟荣,说:“两个月吧。”
钟荣低声问:“你告诉过他吗?”
陈林低下头去,他的目光有些涣散,他不知道是不是咖啡中酒的作用。但他想应该没那么强。他的目光落到自己的咖啡杯里,竟然仍旧有一圈漩涡在其中,不停地晃动着。很小,只有几个旋,但一直转着、转着。
陈林听到自己说:“明着说?没有。但他知道的。”
钟荣说:“这样。”
他明明没有叹息,但陈林却听到一声叹气。他伸手摸了摸咖啡杯的边沿,过了好几秒才发现那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陈林小声说:“你呢?”他抬起头来。
钟荣举起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冰块微微晃动,折射着灯光。那咖啡看起来甚至带了些深棕色,叫陈林眯了眼睛。钟荣把杯子拿在手里,他的手歪了很小的角度,杯子里的液体在晃。他说:“我叫他不不要继续下去。”
陈林追问他:“然后呢?”
钟荣皱起眉头,他盯着杯中的液体,并不看陈林,像是在答,又像是在问:“他们早就分开了。他跟我说只有几次。但他不回来……?”陈林听到他这句话的结尾在颤,轻轻地、连续地,最终跟他的气音一起散落在空气里。陈林感觉到自己的心也在颤。
陈林沉默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这幽暗的环境下,四周仍旧流淌着轻轻的音乐声,距离他们挺远的地方有一个乐队,只有几个人,陈林知道有人在拉小提琴。陈林轻轻闭上眼睛。他听到音乐声离他不近,但他仍旧能分辨,周围有些细碎的悉索,但他并不在意。那是门德尔松的曲子,悠长、隽永、叹惋。在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多说,说什么都是无用的。时间的流淌很快,而沉默将时间永远停留在此。他并不能从中脱身,也无从找到另一条路冲破这透明的阻碍。
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悲痛,来自内心深处,他感觉到自己的某处裂开了一道缝。陈林睁开眼睛,对钟荣说:“你原谅他吗?”
钟荣在此刻显示出了一点狼狈。但他仍旧冷峻自持,他轻轻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来。他苦笑了一下,对陈林说:“我跟他谈不上原谅的事儿,那是你们,你和……你们才能谈的。”
陈林点点头。他伸出左手插进头发里,顺着脑袋侧边向后拨了拨。他听见衣料摩擦头发的声音,有点奇异的沙哑。陈林沉默了一会儿才再一次开口,这次他的声音真的有些哑,他说:“难道我就知道怎么办了吗……”
他甚至不敢抬头。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钟荣才能保持最后的冷静,于是他盯着自己的左手,大拇指紧压着食指,手指都拢着,他的骨节甚至有些泛白。但他也并没太坚持,很快又卸了力气。陈林喝了一口咖啡,这一次威士忌的味道冲进了他的喉咙里。
而钟荣却仍旧没有放过他。或许在自救上,每个人都自私。钟荣追问他:“他回来,你……你们……不是,我是想说……”
他语无伦次着,但陈林已经听懂了。陈林抬起头来看着钟荣。看见他额前坠了一缕头发,坠在眉心处。陈林看着他,也看着他眼中的自己。尽管那身影那么小、那么模糊。陈林看到钟荣身后的灯越过钟荣的后背放出了一点点光芒,罩在自己的余光上。陈林感觉到自己的心如同从云端跌下,却迟迟没法碰到地面。失重感叫他既茫然又清醒。
陈林轻声说:“每个人都不一样的。我只能说……我,我自己。糊涂着又想到他好的时候,醒过来又想到他不好的时候。看不见想,看见了又烦。心烦。”
钟荣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话。陈林看到他抬起头,但闭上了嘴。那双嘴唇抿着,锁地很死。陈林轻轻用勺子敲了敲咖啡杯的杯沿,小声说:“我们傻点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钟荣伸出手去,用中指擦掉了陈林那杯咖啡托盘上沾上的一点咖啡渍,然后举起手来,摊平给陈林看。陈林看到他细白的手尽管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依然能看出食指指肚上那一点点的污渍。
钟荣低声说:“晚了。”
陈林不再说话了。他知道这场对话已经走到了尽头。
而钟荣已经坐直了身体,请请拿起了外套。他一动,身后的灯终于失去了遮挡,全须全尾地冒出来,释放着光芒,统统扑在陈林脸上。
陈林被照的眯起了眼睛,恍惚中他看到钟荣站起身来。陈林心中猛地一震,喊住他说:“你等等!”
钟荣站着不动。陈林抬起头,他看着钟荣的眼睛,问他:“‘他’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陈林或许等待了只有一刹那,又或者很久。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心跳、脉搏都停止了。世界只剩下小提琴的颤音和他脸颊的热。
钟荣说:“黑头发。”
陈林松了口气。他低下头,轻轻点了点。
他面前的阴影晃了一会儿,然后移开了。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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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道钟荣已经走了。
他坐在昏暗中,长了的头发扫过他的耳朵,落在他的脸颊旁,盖住了他左右的视野。陈林盯着面前的咖啡,他突然发现那液体表面很平整,平整地仿佛什么都没有过。陈林两只手指捏着勺子,轻轻敲了敲咖啡杯的杯壁,那些液体晃了晃。陈林感觉到那盏灯仍旧照着他,他轻轻地伸出手来,遮住了杯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林才终于想起自己该联系姜玄了。他掏出手机,发现上面有两个未接电话。陈林点开,看到是姜玄的。他没有回,也没有发短信。他站起身,拎起搭在扶手上的自己的外套,慢条斯理地穿好袖子、扣上扣子,然后走出了酒吧。
他乘坐电梯下去,走到车库。人声不多但有些微的嘈杂。但他仍旧听到自己的鞋跟踏在地上的声音。
嗒。嗒。嗒。他走到车门口,看到姜玄靠在车头上,西服的扣子解开了一颗。
陈林走到他面前,伸手过去,帮姜玄解开了剩下的那颗。然后他才抬起头来,看着姜玄。
而姜玄也正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笑意的。陈林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看着自己深爱的这个人。
陈林说:“抬头。”姜玄抬了头。陈林帮他解开了领针,又拆开了领带。
他们站在车库的角落,面前还有一辆suv挡着。昏暗、背光。陈林看着领带从自己手指缝中间脱出来,他问姜玄:“你被表扬了吗?”姜玄的手搭在他的后背上,轻声说:“我又要升职了。”
陈林凑上去,凑到姜玄身前,伸手给他解领口的那颗纽扣。而姜玄的手覆盖上了他的。陈林感觉到他的手心非常热,大约是喝了些酒的缘故。姜玄轻声说:“我有话跟你说呢。”
陈林抬头看了姜玄一眼,他笑了笑,说:“我也是。但我们先开车回去吧。”
姜玄摇摇头。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房卡,递给陈林,说:“我开了间房。”陈林夹着那张卡左右看了看,问他:“你学我?”
姜玄闷笑,反问他:“不行啊?给你庆祝生日啊!你三十了!”
陈林看向姜玄,看向他最熟悉的那个笑脸。这张脸陪了他这么多个日日夜夜,陈林忍着心尖上的涩,笑了笑。他抬手摸了摸姜玄的侧脸,问他:“你现在胆子这么大了?”
姜玄搂着他的腰,低下头来吻他的嘴唇。陈林和他短暂的接了个吻。
他们相携着上了电梯,走进房间。
陈林跟在姜玄身后,他看着姜玄的背影,而门在他身后上了锁。
陈林闭上了眼睛。姜玄没有开灯,而他闻到空气中隐约的有花香。
真好啊,陈林想,真好啊。这是我的三十岁生日。三十而立,我也到了这个年纪了。
这么想着,他又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他感觉到姜玄转过身来了。
他感觉到姜玄离他很近。
他感觉到姜玄覆盖在他肩上的双手,和在他脸颊旁的鼻息。
陈林轻轻揽住了姜玄的脖子,他说:“姜玄,我们坐下,我有话问你。”
他感觉到姜玄僵住了。
他感觉到姜玄屏住了呼吸。
他感觉到姜玄轻轻地、微微地张了一次嘴巴,但又没说话。
陈林睁开眼睛,他摸了摸姜玄的侧脸,然后伸手在墙上摸索了两下,打开了灯。
他的视网膜再一次被灯光照耀着,但这一次是很亮的吊灯,全须全尾地投在他的视野里。太亮了,亮得他几乎无处可逃。
于是他轻轻拂开姜玄放在他肩上的手臂,又说了一次:“我有话问你。”
然后他踏进这个套房里。
他看到原本应该是茶几和地毯的地方被换成了满地的蓝色玫瑰和杰拉尔顿腊花。中间摆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的盒子。
陈林在这一刻觉得很难过。但他仍旧拉着姜玄的手、背对着他,并迫不及待而又迫不得已地抢在他前面说:“我先问你,问完了我们再说别的。”
而姜玄终于说话了。陈林听见他在自己身后哑着嗓子说:“好,听你的。”
他没有回头看他。他知道他一定很失望。但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荒唐至此,都不叫荒唐了。
四十(下)
他们坐在沙发上,头顶上吊灯的光很强,笼罩在他们四周。陈林微微低下头去还能看到蓝色玫瑰上闪烁着的水珠。旁边的腊花很干,小小的花瓣支愣着,陈林看到它们的身体被强光透过,变得有些透亮。
陈林顺着一片花看过去,看到姜玄搭在沙发边上的鞋,他用目光扫过姜玄的脚踝、裤管、挽在手肘上的袖子、解开两颗扣子的领口,一直看到姜玄僵硬着的下颌线条和微微皱起的眉头。姜玄的西装上衣和他的外套都搭在旁边的单人沙发扶手上,此刻他倚着长沙发的靠背,两只胳膊耷拉着放在腿上,正紧紧盯着陈林。
而陈林并没有选择与他对上视线。他盯着地上鲜艳娇嫩的玫瑰花,弯下腰去捡起来一朵,开始拿起来一会儿又放下了。陈林把那朵蓝色的玫瑰花再一次放下了,他用食指轻轻蹭过最外面的叶片上沾着的一滴水滴,然后用拇指搓了搓,这滴水便不见了。
这让他的手指尖上留下了一点点的凉意,于是他终于开了口,问姜玄:“你事先定好的?”他没有抬头,而姜玄很快回答道:“对。”陈林点点头,又说:“挺漂亮的。”姜玄没有说话。
而陈林已经坐直了身体。他转过身来,面冲着姜玄,又说:“你亲手弄的吗?这些?”他看着姜玄,看到他紧绷着嘴角,但仍旧点了点头。陈林环顾了一下四周,房间里除了这里有些改动之外,桌上还放了烛台和一些餐饮,而里屋的床上远远看上去还有些阴影在那,恐怕也做了修改。陈林转回视线,看着姜玄,轻轻笑了笑。这笑容有些苦涩,陈林甚至没有让这个表情停留一会儿。他眨眨眼,又吸了下鼻子,才又说:“那大概你蹲在这儿摆花的时候,我正好和钟荣在底下聊天。”
陈林看到姜玄的脚挪动了一下。向着他的方向。而他被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取悦了,于是他说:“他给我点了杯爱尔兰咖啡。里面有酒。那个酒味有点浓,但我没怎么喝。不喝东西就该是聊天了。但我觉得我们好像没说很多话,可我记得又说了很久了……你等了很久吗?”他抬起头看着姜玄,像是真的在和他闲聊。
而他其实感觉到腹中有团火在烧,慢慢地、轻轻地,烫着他、烤着他。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好胡言乱语,每一句都是上一句的接话,不加思考的,也没什么逻辑。
姜玄抬起头来,轻轻捏住他的一只手,小声说:“林林……”
而陈林推开了他的手。很轻易地、很直接地、很自然地。他就只是动了动手腕,几根手指推着姜玄的手背,而姜玄手心的温度就那么离开他了,他甚至并没有感受到那个体温。陈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他觉得脖子很重,他甚至不能抬起头来。尽管语无伦次,但他并没有感觉到焦灼,相反的,从刚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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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他一直感觉到非常平静,带着一些隐痛,但他不为此暴躁、不为此伤怀。他觉得这一刻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而他发现原来推开姜玄的手要比他想象的容易一些无论对他自己而言,还是对姜玄而言。
陈林深呼吸了一下,他用左手把自己的头发向后梳了梳,然后一缕头发又落了下来。陈林的目光透过这一缕头发直直地看向姜玄,但紧接着他又急忙移开了视线,盯着单人沙发上姜玄外套上的褶皱。那一块褶皱遮蔽了上方投下来的光束,陈林看到一片蜿蜒的阴影。他开口道:“姜玄,你跟我说说话吧。”
他说完,终于支起上半身,然后轻轻倒向姜玄的方向。而姜玄接住了他,把他揽在自己怀里。陈林靠着姜玄的胸膛蹭了蹭,又往下滑了滑,枕在姜玄腰上。他的后脑蹭着姜玄的衬衫,而视线中终于再也没有了姜玄的身影。陈林闭上眼。
脸上传来一些酥麻,是姜玄用手指为他将头发拨到了脑后。陈林感觉到姜玄动了动,然后他身后的一个靠垫被姜玄拿走了,陈林猜测他是塞到了腰下面。陈林没说话。他数着自己的呼吸声,一下、两下、三下。
然后姜玄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扶着他。而陈林终于没有动弹。姜玄说话了,他说:“你想听什么?”
陈林在这一瞬间有些想哭,可是他眨了眨眼睛,并没有眼泪。他只感觉到鼻塞。于是他闷着声音说:“现在。你讲讲现在吧。”
安静了一会儿,但姜玄最终开口了。他轻声说:“没有现在。现在只有我跟你。”
这是很奇怪的话,但陈林听懂了。他把左手垫在自己脸下面,又问姜玄:“那以前呢?”
姜玄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是一直爱你的。”
陈林轻轻在他腿上蹭了蹭,说:“我知道。我相信你。”他感觉到胸口中有些灼痛,但他忍耐住了。
陈林感觉到吊灯的光透过眼帘罩在自己视网膜上,他胸口很闷,但他仍旧继续问下去,用极大的勇气和忍耐。
他问:“为什么?”
姜玄沉默。而陈林也沉默。沉默是一种对抗,又或者只是一种羞耻,抑或是单纯的恐惧。陈林闭着眼睛,他感觉到姜玄的腹肌在自己的头颅下方不断的起伏。陈林没有动,姜玄也没有动。陈林终于说:“我得知道这个。姜玄。”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而陈林张开眼睛。他盯着地上的玫瑰花。他看到那些花仍旧开的那么茂盛,每一片花瓣都饱满怒放,花团锦簇着,然而每一朵花都放得很平整。陈林看不到哪一朵太突兀而投下了阴影,它们簇拥在一起,像是一个军团,严阵以待着释放美丽,守卫并不存在的飘渺誓言。陈林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姜玄的腰腹。
过了一会儿,姜玄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沉、很重、很缓慢。他说:“我以前很讨厌谭季明,你知道的。你以为我是怕他抢走你,是吗?”说着,他笑了一声。这笑声短促、低沉、沙哑,泛着苦涩。陈林的心因此而紧缩着,他的肩膀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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