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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问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傲娇的白猫

    陈清风再为蒋琰续上一杯茶水,蒋琰玩味道“我又不用被火烤,喝那么多干嘛”

    陈清风“啊”

    整个队伍的最下方,那个名叫符天启的瘦弱少年无视从周遭投来的嘲讽目光,面朝山上,以背示人,低头思索着,从水幕之上看来,似乎是羞于见人。

    于是在等候处巨大的水幕下,被裴镇戏称为王中王的男子嘲讽又挑衅地看着符天启的邋遢师父,谁知对方居然无动于衷。

    毫无征兆地整座小山的天地又重回之前的样子,符天启猛然睁眼,手指微微滑动,似乎在空中写着字,随着他的指尖划过,有些雨水似乎被微微改变了方向。

    身前倾盆的雨幕,在他的指尖微微漏出了一个空隙,符天启满意地收手,起身,向上爬去。




第九章 我是个狠人
    云落狼狈地趴在石阶上,不是他不想站起来,实在是已经虚脱到了极点。

    嘴唇已经干裂,头发微微卷曲着,身上电光游走,甚至还散发出一股肉香味。

    对比起刚才如同置身烈火炼狱之中的十一级台阶,此刻的雷电轰击暂时还无法对他麻木的**造成太多的感觉。

    四十五级,还未过半,似乎已经油尽灯枯,想着还剩下的长路,云落心中涌起了一丝放弃的念头。

    狠狠甩了甩头,将这个懦弱的念头驱散,目光重新凝聚起来,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量,让他艰难地撑起身子,从趴着到跪着,从跪着到站着,颤颤巍巍地抬起右脚,朝第四十六级一脚踏出。

    更强烈的电光张牙舞爪地将云落笼罩在其中,极度缺水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他却一改之前的稳重,用尽全力朝上飞奔而去。

    他从第五十五级石阶上猛然跃起,撞入第五十六级石阶之上。

    此刻的山上仅剩三十一人,风起、雨落、火焚、雷击,四个极端恶劣的考验之下,大多数少年都无奈出局。

    水幕之下,椅子已经空出了一大半,看着被送到山门前的自家孩子的惨状,心疼不已的长辈家长连忙赶去陪伴,所幸剑宗给每位少年人都喂了一颗丹药,据那弟子说,此药凡人服之,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若有修行根骨之人,则可辅助修行。

    听得有那么些家长在暗自埋怨剑宗之人,为何不先交给他们,就这么草率地喂了下去。

    剩下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山中,渐渐知晓这些少年在经历着什么之后,也有不少人一脸纠结,既希望自家孩子能够走得更高更远,又不想他经受那样的苦难。

    此刻的云落却没经受什么苦难,他安静地躺在襁褓之中,一个清瘦儒雅的叔叔将自己轻轻抱起,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随后将他交到了一个人的怀抱中,他们在说着些什么,但自己一个字都听不见,隐隐觉得这个人身上的气味有些熟悉,正疑惑间,外面秋风骤起,片片黄叶在风中打着卷落下,一道冲天的剑光亮起,他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醒来之时,他正御剑而行,高高地站立在九天之上,作为天下有数的大剑仙,他已经渐渐查明了自己父母身故的真相,关于困扰自己的那个怪梦,马上就要得到答案了。答案就在前方,大端王朝的都城,天京城中。

    飞剑缓缓减速,风声逐渐变小,云落这才忽然感知到胸口微微发烫,隔着衣服伸手一摸,好像是有什么东西。

    连忙顺着脖子上的线拎出来一看,却是一个小小的吊坠,云落伸手欲将其拿着仔细打量,就在手与玉坠接触的那一瞬间,天地蓦然一变。

    云落从石阶上睁开眼,刚才那是幻境还是自己的梦境,莫不是累极了居然在这儿睡着了

    一切都和刚才不一样,除了一件,就是自己胸口的玉坠真的在微微发烫。

    云落拿出来,仔细地看着,回忆起当年得到这个玉坠的情景。

    自己那时还很小,被巷子里的孩子欺负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特别漂亮的绣花鞋,自己抽泣着抬头看去,一个很漂亮的阿姨牵着一个同样可爱的妹妹正走到自己身边,她伸出温柔的双手,轻轻捧着自己稚嫩的脸蛋,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家伙啊,怎么把自己弄成一个小花猫啦”

    自己一听,心里不知道什么地方被猛戳了一下,本来已经渐渐止住的眼泪突然喷涌而出,抱着漂亮阿姨的脚,嚎啕大哭起来。

    干净的碎花长裙被糊得一团黑一团灰的,漂亮阿姨也不介意,只是眼见自己哭得厉害,一时又没有什么东西哄自己,便解下脖子上的一个吊坠,在自己眼前晃荡着,“快看这里,看这里。”

    自己的目光果然被小吊坠吸引了,随着吊坠一晃一晃,呆头呆脑地伸手去抓在手里。

    漂亮阿姨问道“喜欢”

    自己猛地点头,紧紧攥住小小的吊坠,

    漂亮阿姨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干脆将吊坠给自己脖子套上,两手一拍,露出温柔的笑意,“送你了!”紧接着问道“你家在哪里,家里父母呢我送你回去吧。”

    自己眼神一黯,指了指自己的小破屋,低着头,小声而怯弱地道“我没有爹娘,我是个孤儿。”

    漂亮阿姨的眼中登时弥漫起了一阵水雾,转头跟身旁的小姑娘道“随荷,我们请大哥哥去我们家里吃饭好不好”

    从此,孤儿不孤单。

    石阶之上,云落泪流满面。

    伸手抹了一把泪水,转身看着上面的石阶,将吊坠紧紧捂在胸口走了上去。

    凉亭之中,茶壶的水已经续了好多次。

    蒋琰静静地看着水幕上少年们的各色姿态,轻轻道“还有幻境,问剑山真的是名不虚传。”

    陈清风感慨道“上古遗宝,确实超乎我等想象。”

    “总不至于每阶一个吧”

    “哈哈,那这测试恐怕没有个十天半月完成不了。中间这十一阶其实可以算作一个考验,心境之中潜藏的念头**,在这幻境之下皆无可遁行,引着人沉迷其中。同时,过往人生之中的种种心劫都将化作阻碍,若心生悔意或是惧意,便无法主动醒来。”陈清风凝视这云落的身影,“果然不愧是国相和蒋大人看中之人,果然心境通透。”

    蒋琰端起茶杯,默默喝了一口,没有接话。

    在山下的巨幕相对的一个山包上,悄悄地出现了三个老头,其中一个叹息道“老莫啊,你太心急了,没做好准备就发难,结果被宗主驳得哑口无言,反倒让他成功占据大义。”

    他口中的老莫,正是之前在剑宗祖师堂中质问陈清风的红脸老头。

    莫长老无奈道“我哪儿想到他会突然提出来问剑山,情况紧急,咱也没法实现商议啊。”

    另一个老头开口道“好了,白副宗主,莫长老,事已至此,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办吧。”

    原来老头乃是蜀山剑宗副宗主白清越,作为剑宗主张跟朝廷讲和的一派之首,他心里有着自己算盘。

    他想了想,开口道“这测试既然已经开始,就要将那些天才尽可能多的网罗到我们这边。这样我们的话语权自然越来越大。”

    莫长老和另一个老头连连点头,目光投向对面的巨大水幕,问道“那白副宗主可是已有人选”

    白清越点点头,“陆家和崔家那两位必然是要争取的,另外还有这几个。”说完一一在水幕上为二人指出,“咱们可以抢先安排,尽量让这些人投到我们山头。”

    莫长老指着一个身影问道“这个少年刚才可是最先从幻境之中觉醒的,他不行吗”

    指尖所向,正是云落。

    白清越瞥了一眼,“我让人打探过,锦城的一个孤儿而已,他和他那个朋友那样的泥腿子,靠着一副饱经风霜的身躯,能扛过前面的测试,在这幻境醒来得快,更说明经历匮乏。后面三十多级,是属于天之骄子的,他,没那个命。”

    “你好好想想怎么跟崔家联系,争取争取,等崔家姑娘拿下第一之后就晚了。”说完拍了拍莫长老的肩膀,“看事情要看长远,不要只看眼前。”

    小山之上,陆续有少年慢慢醒来。

    裴镇睁开眼睛,神色古怪,转身朝上走去,一边走一边嘀咕着“娘的,老子惹不起还躲不起么,让你们这喜欢算计的一老三小窝里斗吧!”

    崔雉也缓缓地醒来,不知何时她的已经转为坐姿,姿态霸气十足,仿若君临天下。连忙起身,破天荒地有些羞红了脸,有些胆怯地看着上面一级台阶,会不会又是一个什么幻境。

    陆琦醒来时,自己正斜卧在石阶上,一手自然垂放,一手撑着脑袋,一副美人醉卧,仪态万千。对刚才泛舟四海,但看天高云阔,沙鸥翔集,锦鳞游泳的经历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这比试还得继续啊,拍了拍脸,试探着向上方迈出一步。

    就这样少年们渐次醒来,没有醒来的都在一个时辰之后被判定为了出局,在美梦之中终结梦想,说不上是残酷还是幸运。

    云落站在第六十六级的台阶之上,眼神犹疑,刚才离了幻境之后的台阶毫无阻碍,于是他就如普通登山一般走到了这里。

    他不相信这个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测试会如此虎头蛇尾,等在后面的,必将是更加痛苦和艰难的攀登,所以他得做好准备。

    他轻轻抬起右脚,又轻轻地踩在第六十七级的石阶之上。

    他的眉头骤然一紧,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雪,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烈痛楚,沿着他踩着石阶的右脚脚掌袭向脑海!

    他终于了解了为什么问剑山会有难以登顶的说法,只是这样的轻轻一触,便让自己几乎痛不欲生,而且这不是身体的痛楚,而是像有千万根针扎在灵魂之上。

    他咬着牙,骤然发力,将身后的左腿牵引上来,在台阶上踩实。

    又是一股剧痛,云落两腿一软,跪倒在台阶上。

    看见云落的样子,山包上的白清越摇了摇头,轻蔑道“泥腿子就是泥腿子,这不是属于你的舞台。”

    水幕下,嗡嗡声顿起,还剩下的众人交头接耳地谈论着,语气之中不无惋惜、也不无嘲讽,文伟无奈地摇了摇头,恐怕真的难以为继了。

    凉亭之上,陈清风皱着眉,微微摇头,念力的攻击,尤其是在八十一号阶梯,对这个少年来说,太难了,没有自小神魂的滋养,体魄的打熬,迈出这一步之后,恐怕他连第二步都走不出去。

    就在这样的摇头和嘲讽之中,云落动了,他双手撑地,缓缓站起身来,朝上面艰难地迈出了一小步。

    紧接着迈出了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

    蒋琰抚掌轻叹,“真是个狠人!”



第十章 爷们儿的征途
    凌厉的气劲割开肌肤,但身体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

    灵魂深处仿若有一把重锤,随着自己的每一步落下,重重地砸在意念深处;

    又像是有一把钝锯,来回地切割自己的意志;

    更不用说那一直未曾停歇过的千万根针刺。

    没有人想到的是,此刻云落的眼神一片清明。

    十六年的孤苦生活,无数次地在泥泞中挣扎求活,云落如钢浇铁铸。

    不曾有过童年,所过的每一天都在忧心生命是否会终结在今夜;

    没少受过痛苦,从最小的时候捡破烂起,就无时无刻不在跟旁人的争斗之中,不知道多少根被打断的骨头被自己在某个夜晚默默接起;

    无数次的绝望与抗争之后,他活了下来,活得还不错,更是等来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他绝不放过。

    忘掉前方是否还有出路,忘掉命里那些沉重的悲喜,脸上无法控制地流淌着眼泪,那是疼痛到了极点。云落嘴角竟然泛起一丝笑意“老天爷,你是要将过去欠我的,在今天一起还回来吗”

    又是一步迈出,痛苦更甚,眼神俞加清亮。

    不知从何时起,山上少年们眼前的白雾已经消失无踪,他们能够清晰地看到周遭的一切。

    随着一个个身影主动退出或是委顿倒地,八十五级之上,仅剩五人。

    崔雉秀发凌乱,衣衫褴褛,艰难地伸出手来,想朝上一级爬去,八十七级的台阶就在眼前,咫尺之近,天涯之远,手臂颓然地掉落在地上,满眼皆是不甘。自幼被家中以各种天材地宝滋养的**和灵魂,都在这样的念力攻击和威压之下,承受不住了。

    裴镇再次喷出一口血水,“老子不玩了,再走下去得死这儿!”突然瞧见就在自己上一级的崔雉,不知从哪儿冒出一点力气,硬生生地滚上了八十六级,嘴里一边再次吐着血,一边笑道“仙子妹妹,好巧啊。”

    符天启其实在这之前所承受的痛苦要比众人更小,得益于他的邋遢师父从小的特殊训练,他能够细微地改变一些元气的运行轨迹。

    但这样的手段在登上六十七级石阶之后就变得毫无作用,念力攻击在灵魂之上,周遭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威压一起压垮了他本就瘦弱的躯体,他就这样弯着腰,弓着背,屈着膝,吐着血,走上了第八十七级台阶,然后跪伏在地。

    水幕之下,他的邋遢师父,已经悄无声息地泪流满面。

    陆琦微微眯着眼,她的身体在颤抖,凌乱的发丝已经被气劲斩得七零八落,但她还站着,这就很不容易。

    从小她便没有被深养闺中,而是化名跟着族里的供奉四处游历,大山大水之间,一颗道心渐渐凝实,灵魂被滋养孕育得异常强大,足够支撑她走到第八十八级的台阶之上,但也只能支撑她到这儿。

    陆琦的双脚刚刚站上八十九级的石阶,便喷出一口鲜血,骤然倒地,再挪不动一步。

    凉亭之中,饶是将云落称作“狠人”的蒋琰也有些于心不忍,看着水幕之中那个令人肃然起敬的身影,良久地沉默。

    陈清风轻声道“八十九到九十四,这五级,比之前所有的加在一起还要痛苦。”

    蒋琰却敏锐地发现了一个问题,“那最后五级还不一样”

    陈清风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是考验也是馈赠。”

    山包上,莫长老和另外一个老头识趣地沉默,白清越恨恨地道“这泥腿子撞了什么大运!”

    云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走运,如果过往的十六年算是运气的代价的话,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每一步都摇摇欲坠,却又奇迹般地又迈出一步。

    脸颊手臂被气劲割出一道道细小的口子,缓慢地渗出鲜血。

    无奈口子实在太多了,混杂在一起,远远看去浑似一个血人,长长的血迹将阶梯染成一条鲜红醒目的地毯,似乎一场盛大的庆典,正等待着它的主人登顶昭告。

    “他到底能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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