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江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骑驴上仙山
仗剑江湖
作者:骑驴上仙山
长亭舞剑十余载,可有杯酒增年少,笑谈桃花有此意,红雨送君长安道。徐江南后来说,乘风亦乘酒,只做天下不醉人。斗胆请客官们温酒,听小人一场醒木,说一段江湖如画。书友群572566376
第一章 有女此后称烟雨
中原百年乱战,以春秋为名。
西夏在上辈国君励精图治三十载的艰苦经营下,作为如今中原大地与北齐划江而治的万乘之国,最丰盛的时候,也有着些许酒客茶伴在私底下悄声谈论着国君何时能扬鞭立马挥军东进,给天下人唱一剧问鼎中原的大曲目。
在西夏之北有一州,为凉州,而凉州北接辽金,东连北齐,自古兵家必争之地。自百年前,春秋七国诸侯纷乱以来,一直战争不止,以至于春至扑面的第一股风都带有战争遗留下来的浅淡血腥味。
西夏凉州之北,有一城,城名雁北,作为与辽金交战首当其冲的染血门户,自然有些不同寻常。雁北城背倚凉山,凉山又背依凉水,过了凉山,渡过凉水之后就是一马平川的西夏凉州境。
雁北对于西夏的战略重要性一目了然。
如今,三四月的凉水如凉山一般安详,静谧。都说凉水逢春百尺高,但真的只有见证过百战而死的白骨累累才知道,这百尺说是人堆出来的并不夸张。
只是这几年里,可能是西夏主和辽金王的心照不宣,又或者是十多年前那次浩大的乱战两败俱伤,两国这些年来你来我往的“礼尚往来”少了很多。都选择修生养息经营国运。
这期间大规模的停战,给雁北城很大的发展空间,暂且不说商人逐利,战乱频发的区域还有富贵险中求的险商。安稳时候更加不用提,犹如龙抬头后的春风般纷至沓来,再加上雁北城墙大战之后的修缮工作需要大量的穷苦百姓。这些经常饿着肚子苦哈哈,征战的年代,种的粮食能十存一算祖上冒了青烟了,修缮城墙不但一日三餐准时供应,隔三差五还能拿几分工钱。
虽说到手的只有几钱银子,但蚊子再小毕竟也是肉,省上个半旬,也能买上小半碗青云楼的酒糟省省味,再者说凉山山上野味不少,西夏又崇尚周王朝的尚武之风,边境百姓会骑射并不罕见,休沐日背着猎弓上山说不定还能撞见野味打打牙祭。雁北周边小城见第一批被征戎过去的人过得也算小有滋味,心头痒痒,也想着存上几年工钱,再回乡开块地娶个能暖被窝能生娃的娘们才算正经。
雁北城的人就如此多了起来。
黄昏的凉水边上,通往雁北的官道小驿上,破烂马车上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夕阳余晖里渐渐被拉长开来。
少年长得有些清瘦,扬着牧鞭娴熟地赶着马车,一身青白色士子装,星目如墨,配有一份羡煞众多女子的远山眉,嘴角邪气地叼着一根凉水边随手采摘的草茎,书生气和痞气结合的浑然天成。
他叫徐江南,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他也不知道,十多年来,徐江南也没问过将他从小带大的李先生。大致约莫是觉得要么生与江河之南,要么就是士子云集的江南道了。这种取名的方式在当时很平常,他很庆幸当初出生的时候,没有野狗从门前路过。
徐江南此时一边轻车熟路地赶着车,一边侧身回头轻声问到:“先生,离雁北还有小半天的路程,我们是赶夜禁前进城还是”
徐江南口中的李先生此刻就端坐在马车上,三十来岁的相貌,一样的书生面相,但是带有病态的白,像久病的患者,手上拿了本古旧书籍,徐江南秉着气都能闻到一股浓厚的《后周山河志》,唯有眼神炯炯,同身上这份文弱书生气息十足的姿态有些格格不入,透露出一种洞穿了世事的平淡。
李先生闻言轻轻合上书籍,丝毫不理会徐江南的小把戏,笑着戳穿说道:“还有第二种选择进城吧,想烟雨妮子了这次出门有些年头了吧”
徐江南丝毫不加掩饰的点点头,带着这年纪应该有的青涩羞赧道:“先生,过了春分,就四年了。”
李先生闻言顿了顿,喃喃道:“转眼就四年了啊。”
徐江南一怔,想想也是,转瞬弹指间。十来年前,他第一次跟着先生说书,那会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趴在茶肆酒馆的桌上听先生说上辈老神仙覆手为雨,又或者一剑截江的骇人故事。
那时候的先生不会是这副书生打扮,在茶馆就是黑衣白扇须眉浩然的老学究,说起书来慢声慢气,精雕细琢的填词讲究让那些雅间的员外老爷很是大快朵颐,时不时就有下人管家打赏些许碎银。酒肆就是一副衣着破败背着古旧剑匣的江湖侠客,十足天涯沦落人般的落魄样,提到江湖老前辈一顿抱拳惋惜,恨不得早生个百八十年,好瞻仰瞻仰老前辈的昔日风采。
每次盆满钵溢之后,先生便带着小江南追着月赶回雁北。小江南在六岁之前一直以为先生就是先生,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直到那次救下小烟雨。
先生喜欢喝酒,尤其是雁北青云楼的杏花。那日明显兴致很高,喝得晕晕沉沉,迷迷糊糊说了很多在那时小江南还不懂的话,例如说说书人这事就得说人装人,说鬼扮鬼,说老神仙就不能娇滴滴做那翘着兰花指的俏娘子。
小江南听的云里雾里,见先生说到后来酣睡过去。只是先生的睡姿着实当不得‘先生’这雅兴的二字,像军伍大汉一样抱着兵器,四仰八翻的,只不过先生抱着的是小江南一直以为只是装江湖落魄剑客用的破败剑匣。
而这通往雁北的官道,也不是什么四通八达的路径,沿着凉水走就是所谓官道,越走越险,一面是山,一边傍水。但这是进入雁北城的唯一途径,当然还有一种,就是像先生说书里面的老神仙一样,御剑飞过瞧这势头不破天际势不还的凉山。
五六岁的小江南那会与其说是在赶马,不如说是小半个信马由缰,老马识途。
先生这匹红鸣马可是老的不能再老了,走上小半个时辰就喘息的不成样子。无论小江南用牧鞭甩出如何响亮的鞭花也无济于事,小江南最后没了法子,只好学着先生盘着左腿翻看存了好久铜板才换回来的《山海志》,看那些长着倚角翅膀的妖魔鬼怪。
才看几页,夕阳渐渐垂了下来,红鸣马突然躁动不安起来,慢吞吞的向前跑动。小江南疑惑着抬起头,发现后面足有二三十黑衣铁甲的骑兵,马蹄急急,如踏雷霆,扬起的灰尘一层盖过一层,夕阳的光晕撒在那层铁甲上,像阎王爷的派上来的勾魂使者。
小江南何曾见过这等穷凶极恶的仗势,甩开书,使劲摇晃着李先生,用尽浑身解数,就差小巴掌上脸了。
眼见先生并没有醒来的趋势,小江南就想驱赶马车靠边让让。
谁知兵马骤至,领头那位长的五大三粗,一道骇人的疤印从左眼延伸到嘴角,还喷着热气的马背处别了一根七尺左右的狼牙棒,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用想也是常在阴阳交界处打滚摸爬的主儿。
五大三粗看见这停在官道中央的还喘着气的小劣马,瞧见上面穿的破烂还在酣睡的酒鬼和捏着衣角仰着头默不作声的小江南,忽地皱了下眉头,一狠心抡起狼牙棒就砸了下去。小江南吓得一时间双手抱头闭上眼睛一副听天由命的凄惨面相。
等了一会迟迟没有等到勾魂夺命的黑白
第二章 惊出个祸国殃民
徐江南赶着马车连夜赶到雁北城之后,正好赶上了雁北的宵禁,花了几两碎银子好说歹说在城门官户身上才堪堪入了城,进了南城门看不到士卒官兵之后才发起了雁北“城门税”竟然高过金陵的牢骚,被李先生毫不客气一剑匣敲在脑袋上才止息下来。
徐江南和先生的住处在城北的一家寻常小院子,而在雁北向来有城南草木春,城北埋骨深的说法。
说的便是城南是达官贵人,文人士子的销金窟,夜晚三更也是灯火通明,阁楼上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时不时就有原本披肩的丝巾都滑到皓白手腕的烟尘女子护着胸围从二楼雅间跌跌撞撞跑出来伏在在栏杆上干呕不止,却又被青衣士子装扮的富家子弟拖进房去。稍有眼尖的,瞧见徐江南寒酸模样,还会大赏一口唾沫,暗骂一声晦气,似乎被徐江南打扰了这**一刻万两黄金的大好心情。
就连半夜三更明月当头也是淫词艳曲不绝于耳,一时虽不及金陵花船千载,但在这样仅仅安稳几年的雁北来说也是一种病态畸形的繁华千丈。
城北同样也是万家灯火,只不过这些平常百姓都是在家门口用油盏点上盏灯,清苦的还刻意将油芯剪上一点,灯火摇摇欲坠却能亮上许久。偶有熄灭的,也会由三更半夜打更的老汉点上。这是雁北好早之前留下来的传统。
徐江南曾经好奇的问过李先生,听先生说相传最早的时候还得说到千年前的大秦,还没到后周纪年。
那会大秦抗着抚有蛮夷以属华夏的大旗,北征戈壁草原游牧,聚集大军在雁北城外。只是可惜草原之广,戈壁之荒凉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十数万精兵良将还没见到游牧骑兵反而被活生生拖死在戈壁上。而那之中正好有一位士卒出征在洞房前夕,才拜了天地,便被强纳征去奔赴战场。新娘子泪眼朦胧却也毫无办法,也听到过草原下埋尸百万,血流成河的风声。但自古就是嫁做徐家妇,再非陈氏女的说法,双亲在上还得亲力照顾。新娘子便每日晚上在家门口点上一根红烛,也算万念俱灰中的一丝希望。可谁知真的老神仙显灵,半夜梦见相公归来,画了张了地势图,新娘子惊醒之后生怕忘了,咬破手指在颜色淡了些许抹胸上画下,小心翼翼如同不可言说的心事般藏了起来。
等多年之后双亲离去,她这才拿出画有山势的抹胸。就着地图上的指示花了近三载,才寻到地方。早在街坊众人眼里疯疯癫癫拿着抹胸城里城外跑了三年的她,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在地上用十指抠沙,连血肉十指都磨烂的不成样子也不问不顾,就在街坊都心疼她的手指的时候,却看见她真真切切地从地下掏了副枯骨上来,手上还有当年她一步三拜求在月老庙求来的安生符,她呆滞地看着枯骨手上的安生符,手捂着嘴哭了半晌,这才背着枯骨离去。
了却心愿之后,她便抱着枯骨吊死在二人初见的梧桐树上,枯骨身上还穿着十多年前拜堂成亲的红色袍子,她眉眼一如当年,画着青浅的螺黛。
再往后就形成了如今这般,万家烛火却只求英灵托梦,雁北城北城南十里地,一处阴间,一处阳世。
徐江南跟着先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富贵逼人的豪宅官邸也被邀请住过,苦难寒暑漏风的城隍庙也息过,更有甚者天当铺盖地做床的滋味也是体验过。知道一味愤世嫉俗并没有什么用,谁也不会用此来提拔你,江湖更不会因此变化什么。心肝百副,富贵人凭什么无端就将祖宗拼下的基业来共分天下,全凭你徐江南的心情而言真是一个人拜把子,你又算的上老几呢
再后来听李先生说天下人有各自天下人的活法。徐江南现在想想,觉得真他娘的是至理名言。
好不容易过了城北到了住处,期间徐江南还默默给掏出火折子给熄灭了油灯续上烛火。
李先生对徐江南的做法不容置否,表情平常。
徐江南见小院内很是干净,想来是烟雨经常过来,并不奇怪,这是早年前常有的事。
收拾好物件之后,徐江南闲来无事又睡不着便同小时候一样跑到先生房间上面靠着瓦檐看月亮。
先生的房间很是简朴,一张旧梨木桌子正对房门,左侧是卧榻,右侧是梨木书桌,透过先生窗户的零星灯光,徐江南知道先生可能又在写一些东西,每次徐江南想偷偷摸摸看看,就被先生拿纸张遮掩住。同徐江南曾经旁敲侧击过先生姓名一样,先生笑着回应徐江南,“该知道的时候你不问你也会知道。”
四年前也是这种情景,徐江南替小烟雨打抱不平问李先生为什么要把小烟雨送到春烟坊去。春烟坊在城南风花雪月地,清倌人与士子云集的地方。但是只要是城南出来的女子,哪个又是真的“清”倌人呢城北再贫苦的良家也都瞧不起城南的女子,遇见之后都会避如蛇蝎,背后指指点点暗骂一声只会勾引男人的骚狐狸。
先生却是笑意盈盈理直气壮道:“我能教烟雨什么弈局九岁那年她就可以与我撤了棋墩手谈,稍逊二目之后,手法就偏向无理,羚羊挂角臻至大成之后又喜欢用王者之师乘胜追击,那妮子得理不饶人阿。”
徐江南闻言却是面红耳赤了起来,那几次盲弈徐江南虽说算不上从中作梗,但实打实却有过暗里支招的作伥勾当。底气不足地疑惑问道:“在那里又能学成什么”
先生却是正襟危坐,脸上笑意更甚。“祸国殃民呐。”
事后先生唤了小烟雨进去,徐江南再不济也是对小烟雨的性子摸的**不离十。小烟雨哪里是个会说出拒绝的女子,连写个否字,都是千依百顺般的低眉顺眼。只不过出来便开心不小,期间说了什么徐江南也不得而知。问了小烟雨,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小烟雨眼波流转,咬了咬纤薄嘴唇,却破天荒地摇了摇头。
事情就此板上钉钉之后,徐江南才发现,反而是自己这个局外人成了多事之人。
第二日,徐江南牵着红鸣马到了春烟坊才发现烟雨没在,差点还被当做偷鸡摸狗想占姑娘的登徒子乱棍打出,还好当初接收烟雨的老妈妈眼尖,驱散了门徒,这才让徐江南幸免于难。
徐江南尴尬一笑,谢过轻摇花扇的老鸨。
虽然被眉角乱象横生的皱纹出卖了年纪,但姿态犹存的老妈妈也不敢像同其它客人一般开荤腔。早在多年之前,第一次见到徐江南的时候,自家的楼主也是客客气气,对他喜爱有加。她可是久经世事的老江湖。笑颜依旧,却正经许多,摇了摇写有各种阳春白露诗句的花扇,轻声恭敬道了句哪里哪里。
徐江南似乎也不想多加寒暄。
从风韵犹存的老妈妈那得知烟雨这几日大清早便吩咐人租了辆马车向城南方向离开。徐江南大致猜到了估计是烟雨收到了他和先生即将返程的书信。估摸日子也就这段时间,便去城南那边等了。
徐江南拱手再次谢过便骑马离开。
老妈妈也见状也不加言语,转身便换了副笑容,摇着花扇迎上从阁楼上一手扶着楼梯摇摇而下的公
第三章 得还人一坛酒
在没见到陈烟雨的时候,徐江南觉得想对她说的话,一层一层的堆叠起来,恐怕要高过入云的清莲峰。见到以后,反而嘴拙了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就那么静静地靠在十里亭外的桃树上,听不远处十里亭里传来的清悦古琴音。
徐江南跟着先生在大江南北说书九千里,听说过不少有趣的闲杂轶事,也听说过赫赫有名的天下评,上卷评文臣将相,下卷评江湖侠士。西夏的茶客对上卷倒不是特别热衷,几分是自傲,几分是因为作天下评的是北齐相传有四州之才的黄门郎。对下卷倒是津津乐道,能说上半天有余,似乎是因为同大侠处在同一个江湖,有点与有荣焉的意味。
只是这些徐江南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天下评对他来说太远了,近乎是望尘莫及的距离,且不说上面的文臣将相,文是经天纬地之才,武则是沙场赫赫之功。低头看看自身,一副文不成武不就的可怜样子,唯一看了许多遍的书卷,还是那会存了许久铜板才换到的《山海经》。武更加不用说了。自那次被小烟雨嘲笑过后,他习武的时间似乎只能在小烟雨不开心的时候见到了。江湖大侠别扯了,想耍个撩姑娘的剑花出来,剑倒是脱手出来了,花却没半点影子。
在这四载内他也见过不知多少户人家的生离死别。听先生提起过十年前雁北陷落,全城万户尽缟素的凄惨画面。经此对比以后,那些想不起来的话说不说就不是很重要了,能不能上下天下评与他来说的更是荒诞之极的梦。
乱世人命如草芥,活着就好了!
徐江南身心放松之下,突然听到琴音折断,有些担心是琴弦折断,怕伤了烟雨的手指,这才从树上一跃而下,快步朝不远处的十里亭走去。
临近亭子,发现亭子外有一面如冠玉的白面书生。原来是有一群踏春赏景的书生小姐,这在如今的雁北并不稀奇。
估摸是这群书生小姐在附近赏春,听到臻润如天籁的古琴曲。寻声找来,见丝巾蒙面的陈烟雨独自一人在十里亭内。陈烟雨蒙面本意是少惹事端,可哪知世间太多人就喜欢半遮面的神秘感这位长得一表人才穿金戴玉的富贵书生明显也是被吸引,自告奋勇上前搭讪。
书生是明显的世家子弟,青色方巾系在发间,用紫玉发簪扎起,微风拂起方巾,潇洒风流的一塌糊涂。他也知道族内长辈安排自己来雁北的目的。这也算是世家同皇家的晦暗交易,选一些家族优良的后生来边境镀金,这样的镀金,可不是学沙场汉子把头颅别在裤腰上去拼死拼活地捞取功名,而是如同远行观景一般带着红袖添香的秀美婢女,再同青楼女子上演一段人不风流枉少年的风花雪月。几年半载回去后,由家里的长辈写上几篇华美文章,张冠李戴之后,举荐为官。这也算是一种只可意味的终南捷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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