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江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骑驴上仙山
老侠客进山之后并没有等徐江南,反而十步作一步在林里穿梭,也是想试探试探徐江南。早在东方越带人过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徐江南身上并没有任何气机流动,分明是个不习武的普通年轻人。武道本身就是艰辛,尤其是如今骨骼成型之后,再想习武就是难上加难。倘若他是个吃不了苦的花架子,就算是东方越的人情,也得吃他的脸色。
其实老侠客当年也收过一个入门弟子。行走江湖,一分钱难倒铮铮好汉并不是瞎说,老侠客那会酒虫上来,到了家乡村酒肆便走不动路,像采花贼遇见大闺女一样,只是囊中羞涩。店家是个年轻人,瞧着外面头发蓬松走江湖装扮的糟老头,打烊之后便好心舀了碗卖剩的酒糟,递了过去,一老一少就这样在夕阳下捧着碗廉价酒糟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老侠客身无分文,也不想平白受人恩典,只是瞧他一天的买卖,从未缺少斤两,觉得老实,便想着收他为徒,教他几招架势,不求欺人,但求自保。
谁想无端得了天大福源的店家却是乐呵摇头,深知自身资质低,做不了飞檐走壁的大侠客,而且天下的大侠客又怎么会落魄到同他喝一晚酒糟的地步。以为佩剑的魏老侠客只是贪心再想讨晚酒糟喝,便拿着碗憨厚地说等会,等再舀了一碗刚回身说再也没有了的时候,发现老侠客已经一步千百里到了夕阳尽头。桌角下面压着块破布,上面一招一式书明眼人一下就看出来,并不是虚假把式。年轻店家摇摇头收起破布,刚好遇见赶着进城纵马奔驰的公子哥,赶忙用手遮住酒糟,怕土尘坏了碗并不值钱的东西。
孤寡了大半辈子的魏老侠客也就这么一个便宜弟子,八品境界打滚多年,那会还想着更上一层楼,事到如今,真悟出个九品不惑境,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是假的,只是魏老侠客也是知足常乐的人,不然当初那碗清淡酒糟也不会念叨这么些年,想要寻个衣钵传人确是真的,所以对于东方越带来的徐江南,口里不说,心里也有过动心。
徐江南瞧着魏老侠客在林间闲庭信步静省穿梭,想着赶上去与老侠客并步,却发现无论步调怎么加快,老侠客的身影依旧在视野边缘处若隐若现,到了最后力竭双腿就如同灌了铅之后,徐江南喘着粗气仅凭一份意念朝着老侠客的方向蹒跚前行。他似乎也是知道老侠客这番姿态是想考究他,要是还未入门便被逐出师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魏老侠客对徐江南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不觉他是个习武的材料,反而觉得像是个锦衣玉食温养出来的公子哥。天下武道艰辛,要想臻入巅峰登峰造极更是非常人所及,魏老侠客故作的这番刁难作态一是想着让面前年轻人知难而退,二便是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机会,想瞅瞅他毅力如何。
只是老侠客未曾想到这番做法反而勾起了身后年轻人的好胜心,竟然试图追赶上来。魏老侠客也是一时念头,看看这有副钟鸣鼎食般公子皮囊的年轻人还能坚持几分,直到魏老侠客蹲在旁边嚼着黄瓜,望着已经昏厥过去的徐江南,啧啧称奇。
事后,魏老侠客却也没有第一时间传授徐江南剑法剑决,反而是让他去百里外的黄龙潭挑水浇园。本想着徐江南可能会问上几句为什么,结果并没有。
徐江南每日拂晓兢兢业业提木担出门。
山路多崎岖,林间路多泥泞,多数时候一不小心摔倒便是竹篮打水,便得重来。要说从不恼怒那是假的,开始还常常想着撒气不干,只是想起在春烟坊那般豪气冲天的言语,还有在面跪长安的雕塑,一咬牙
第十四章 人为财死
立冬之后便是小雪。
徐江南每日同魏老侠客去黄龙潭,相传潭水千尺深,是千年前黄龙一跃上天门的地方,而那天阶就是黄龙潭北边的黄龙瀑布,抬头望去,一望无际,如同数不清的白马白甲舍生忘死奔赴至此,气势雄伟。
只是冬日水竭,水势少了些许,但也是不容小觑,每日光着膀子的徐江南便被魏老侠客带进水幕背后的岩洞内,用桃木枝斩水幕。起先徐江南觉得轻而易举,谁知道一手横劈下去,桃木枝瞬间脱手,连带着人都摔到冷到刺骨的潭水里。
提着酒进来的魏老侠客瞅到这一幕,呵呵一笑,脚尖一点,一把桃木枝便轻握在手,看似不紧不慢轻轻一挥,青白色剑气瞬间将水幕一分为二,久久不曾滑落,恍若空间禁止一般,魏老侠客一边喝酒一边踩水潇洒离去,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引声高歌。
“红尘千万丈,一梦半生长……”
等到魏老侠客离开之后,徐江南这才大梦初醒,这他娘的才是宗师风范呐,瞧瞧这作态,这风采,连他都想着想上一出口号,无论是燕掠秋水,还是往后如同魏老侠这样霸道的一剑,再说上这么一出,顿时眼神熠熠。
出水上岸,冬日潭水虽冷,最冷的还是出水那刻,就如同身上的温度一瞬间被抽离开来。颤抖的徐江南上岸之后便回到火堆旁边,待到身体回暖,这才发现手掌虎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正往外汩汩流血。
还好冬日山上草药不少,与先生游历九千里,简单的止血草药还是能认出来的,随手找了几味草药,嚼碎,抹在伤口上,然后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将伤口包扎。
继续重复剑开水幕的重复动作,一次次下水,一次次上岸。
白日与水为伍,晚间同虫鸟为伴,像极背负满囊经书的苦行僧。
冬去春来,徐江南手里的桃木枝变成了与利剑相仿的木剑,一剑下去,虽没有到魏老侠客那般夸张水幕二分,好歹木剑未曾脱手。
那天,好不容易耍了次宗师风范的魏老侠客提了只野兔过来,与徐江南就着篝火烧烤起来。香味愈加浓烈的时候,魏老侠客头也不抬道:“娃娃,想学上等剑法么。”
徐江南闻言很是惊喜,心里万分愿意,嘴里却是谦虚道:“老爷爷,教我几手防身的就好了。”
魏老侠客哈哈大笑,对徐江南的滑头伎俩一眼看破,用手指了指一脸期待的徐江南道:“你阿你,瞧着年岁不大,说话却是江湖油滑气息太重,也不知你哪里学来的。”
徐江南挠挠头,一脸嬉皮笑脸。
魏老侠客也是喝了点酒,兴致来了,话也多了起来,自顾自地说道:“娃娃,你可知道最上乘的剑法是什么。”
徐江南不知道魏老侠客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细细想了想,最后还是实诚地摇摇头。
魏老侠客得到回答也是点点头,倘若徐江南说是他的剑法便是最上乘的,那么便与他无缘了。
“最上乘的剑法,便是没有章法。”
徐江南闻言还在思索领会。
魏老侠客已经提起徐江南斩水幕的木剑就着月光耍了起来,清冽月光就如同岁月陈酿,嗜酒的魏老侠客深陷其中,原本风平浪静的黄龙潭也渐起涟漪。
不得不说,有剑在手和无剑在身的魏老侠客判若两人,气质浑然一变。
徐江南瞧着魏老侠客忽快忽慢,虚实相加的剑舞,原本慢钝的
第十五章 说与山鬼听
徐江南瞧见了如此惊世骇俗的洒脱一剑,半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着实痒痒。
月光清越洒下,千丝万缕如同最白洁的丝绸。偶有虫鸣瑟瑟,彰显林间着静宜。
徐江南便提着桃木剑跑到竹林,学着魏老侠的动作舞了起来,一遍一遍不厌其烦,从生疏到熟练,从断拍到一气呵成,只是没有魏老侠客那般的气势,自然也就没有百鸟出林的奇景。
比起以前,俊秀的皮囊精壮了些许,肤色从原来的士子秀白暗淡些许,反而更像是军伍悍卒,习起剑来也是风随剑动,比起伶人那般绵弱无力的虚有其表,明显一招一式都是直取要害的杀人剑术。
自那剑之后,魏老剑客消失了几天。对此徐江南丝毫不担心,山里凶兽再多再狠,碰见这手段通天的老剑客,也只有做牙祭的份。
果不其然,过了几天,魏老侠客便回来了,见到还在竹林里一劈一砍有点风生水起像模像样,倚着竹子看了一阵,等到徐江南惊三千后顺势收招,这才呵呵笑道:“娃娃,过来,爷爷给你找了个练剑的好地方,敢不敢去”
虽说经历过江湖磨砺,圆滑不少的徐江南怎么说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受此一激,俊逸眉眼一挑道:“有何不敢”
魏老侠客闻言也是点点头,原本徐江南身上那股世故圆滑的腔调他有些不喜欢。
剑随心生,剑在手的剑客倘若圆滑起来,便少了锋芒,耍的剑如何惊世
“娃娃胆气不错,爷爷喜欢!”
……
跟着魏老侠客出山之后,在桃花观呆了几日,没见到仙踪不定的老道士,竹屋内却是干干净净,不染方尘。徐江南一脚横放一脚弯曲坐靠在竹栏上,木剑被他揽在怀里。手上拿着一封解签道士给他的信,说是一位女香客让他给的,提到女香客的时候,解签道士还脸红了起来。
徐江南闻言第一时间便知道这信件是谁留的,瞅着解签道士面色确实可笑,戏谑道:“偷看了几眼可美”
解签道士脸上红色泛到耳根,却理直气壮道:“师父说天下美色皆是妖,多看几眼便是降妖,小道道行不够便只能偷偷降妖。”说到后面,明显底气不足声音小了很多。
徐江南瞥了解签道士一眼,毫不客气道:“老道士又偷看哪家女子了真是为老不尊。”
解签道士讪讪不说话。
提到解签的年轻道士,徐江南只知道他俗名吕清,不似个男人名字,反倒像个女人的称呼,十来年前被老道士带到山上,只教推算道法。其余的一概不知,问过老道士,老道士只是笑笑,只字不提。
春日桃花涧桃花谢的晚,观光的文人墨客多了起来,桃花观香火也是跟随桃花,苦尽甘来渐渐繁盛起来,每天陆陆续续都有香客上山,本来还是身乏体累,见到唇红齿白的小道童天真无邪的给他们介绍山间景色,说他们的老祖宗是可上天入地的老神仙呐。老香客虽然觉得童言无忌,但也是笑颜频开。
年轻的解签道士见到此景,也是眉眼含笑,盘算前些日子的香火钱又能给那些被他收养的小道童添置几套衣衫,给自己师父多囤几坛杏花。听山下人说,青云楼的杏花又要涨价了。只是师父几日不见人影了,想要推算一下,却是一番云雾,不明就里,想来是自己道行不够。想到此处,吕清顿时又忧愁起来。
只是吕道士忧愁之余,眼尖看到前面不远的悬崖边上,一山龟徐徐爬行,再有几分便要摔下去。吕道士心急之下一个健步,逆着山风,衣玦贴身,在山风凌厉下,刻画出完美的清瘦身姿,一手遮风,一手将山龟带入怀里,颤颤巍巍回到山道,皓然出尘。他倒是没觉得,倒是吓坏了山下的一众香客。
本来正在桃花涧赏花的香客,起先看到这一幕,也是提了一口气,屏息半天。见到最后才拍拍胸口,放下心来。一寸方土知一道观,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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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以歌下酒三千场
雁北城外小峡谷上,峡谷上怪石嶙峋,尤其是峡谷出处,峭壁像凶兽的头颅凸露出来,俯视着下面一望无垠的戈壁黄沙。
相传这便是当年西夏死战地,数十万枯骨荒丘地。
徐江南处边而坐,单腿悬空,木剑竖立在背后岩壁间隙,微风袭面,散乱的发丝随意被竹簪束住,竹萧声悠悠,面色淡然,如同忘忧的谪仙。
险峻的峡谷里,有险商马队朝着黄沙深处踱步而去,休憩时分,听到悠扬的萧声,领头管事不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皱了皱眉,招呼伙计赶紧上路,生怕夜长梦多。
“老哥们,你就是从这里爬回去的”徐江南放下竹萧,萧声在峡谷轻轻回响,他回望一下背后恍如蚂蚁大小一般的雁北城,神情感伤,笑道:“这可离雁北有些远阿。”
徐江南离开桃花观的时候,魏老侠客已经将此番的目的跟他道明。七张官府悬赏榜单,上面的人恶迹斑斑,罄竹难书。而魏老侠客只给了他地点,便转身离去,不再多言,摆足了高人的架子。
此次出山,徐江南并没去春烟坊,他有些担心自己一见烟雨这股习武的劲就泄了,连去青云楼给老许买酒都是刻意绕的远路。自然就不知道春烟坊已经封门,倌人们从良的从良,跳枝儿的跳枝儿。对于从来就是行踪不定的李先生,徐江南更是无处找寻,找先生还不如等先生找他。他也估摸着想必先生如今已经知晓自己习剑的事。
黄昏过后便是夜间,繁星点点,峡谷风更甚,徐江南这才起身,返身下去,期间看了一眼雁北。
老许又吹牛了,这里怎么看得到雁北的烛光嘛,怕是又惜命做了逃兵了。
————
夜间戈壁温度骤降,先前行过的商队早早扎营休息起来。商队人就不多,行走江湖,财不露白,不做肥羊这是最浅显的道理,而这些货物,倘若不出意外,赚的白银也能够寻常百姓花上几辈子。
营地漆黑一片,大当家是位满是络腮胡子的壮硕汉子,晚上的食物都是自带的干粮,小心翼翼的样子显然是精明行家人。不过话又说回来,来做这行的,没有精明头脑的,基本都被埋在黄沙下。
精明的大当家坐在营地边沙丘上,和着水吃着干粮,眺望北方。心念今夜不出事便万事大吉。这片区域基本都是占山为王的龙蛇草寇,再往北,便到了辽金的地界。他也知道这番出行是凶险万分。前些日子雁北张榜悬赏他也知道,按照他的原意是看看风色再做打算,但手下兄弟花钱手笔哗哗,上趟赚的银钱早就一干二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阿。过了富贵日子哪里受得了清贫的生死弟兄便时不时便耳边聒噪。时而旧之,他也心动了,富贵险中求,又是听说辽金那边货物比往常翻了几番阿。
“关子,过来。”大当家朝阴影处低沉地唤了一句,等到黑影诶了一声走到跟前,啐了口满是沙子的唾沫。这才起身道:“关子,今夜你就守下上半夜,等下半夜喊下我。呸呸,这饼里面全他娘的是沙子。”
消瘦男子点头应道:“嗯,大当家。”
大当家小心翼翼将水囊收起,拍拍男子肩膀笑着说:“关子,听说丽春坊那小婢女瞅不上你等咱这趟回来,咱用银子把她小姐身上的衣衫都砸光了,看看风景咋样!”
消瘦男子闻言涨红了脸,想起小婢女鄙夷的眼神,咬牙厉色道:“那小婊-子!”
话音才落,四周渐起狼吟,马蹄声起。大当家环顾四周,沉声道:“风紧,弟兄们拿片子。”一时间营地充斥着一阵悉悉窣窣伴随抽刀的声音,只是这些享受了好些时日的富贵光景,像往常这会都在哪家青楼,搂着暖香软玉共赴**,这会早就没有最初的迅疾。等刀剑在手,马蹄声也是近在咫尺,扬起的大刀在冷月映照下,更是寒光四射,原本静谧的营地全是刀剑入体的通透声。
大当家瞧着这般如同狼入羊群的情景,面如死色,也是知道,这次是栽了,终日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会碰上这群流寇,身家性命是搭上了。正想求个痛快的时候,反而见到率先骑马踏营的凶猛男子一边用袖子擦拭刀上的血迹,一边扬头大声问道:“边上的兄弟,那条线上的这边可是我们哥几个先踩的盘子。”
以为死里逃生的大当家借着月光极目望去,才发现沙丘上有一名握着剑的清瘦人影骑着马,等其走近看清是位极为年轻的男子,手上握的竟然是街里方士抓鬼用的桃木剑,希望一泄,双眼低垂,听天由命吧。
流寇头领瞧着没应声,对周边的两个心腹使了个眼色。他俩虽说不乐意做先锋却也是无可奈何提刀上前。两人极默契地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扬尘奔去。
刀剑碰撞,桃木剑却不曾如同想象般折断。年轻男子借力侧身粘刀下滑,连刀带臂一同劈下,还未等那人喊痛,顺势一剑穿喉。
在黄龙潭瀑布斩了一冬的水幕,脚法自然扎实,并不停歇,木剑旋转
第十七章 有人看不到了
等至七张榜单一一撒尽,期间徐江南胸口受了一刀,背后三刀,手臂小伤更是不计其数。闭气装死的贼人会背后暗算,看似良善无害舍身从贼的良善女子袖子藏匕首,蛇蝎心肠。也着实体会到了一把防不胜防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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