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鬼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木笙
“外姓客?”方夏在后车座有限的空间伸展了一下四肢,疑惑地哼了一声,“那是什么?”
“嗯?你不知道耿家的外姓客?”耿书郸稍稍坐正身子。
“抱歉,耿家老宅的情况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讲。”前面驾驶席的王珂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耿书郸,歉然道。
“不怪你,方夏这几天一直跟着我上课,你也找不到时间跟他细说吧。”耿书郸想了想,开口对方夏道,“耿家老宅是做什么的,应该不需要我再说明了吧?”
“主营神棍业务,我知道。”方夏点了点头。
“嗯,就按你的说法,耿家老宅做的就是神棍业务。”耿书郸笑了笑,顺着方夏的话往后说,“能够继承玉的人,那一脉便是耿家嫡系,老宅由嫡系掌权。而下面耿家旁支,有才能的人,才有资格参与老宅的业务,比如我。我们这些耿家旁支的人,就好比是老宅这边的编制体系内员工。既然有进编制体系内的,自然也有体系外的。”
“外姓客就是体系外的合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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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夏歪头看耿书郸。
“没错。”耿书郸道,“玄术圈内,有像耿家这样以家族形式的存在,也有以门派徒的方式传承的,当然也有单打独斗的独行侠。但是,混玄术圈的人,基本都走在阴与阳的交界线上,这是一条危险的单向道,稍有不慎,不是死于非命,就是踏过一线再也做不回人。独行侠固然自由,却不是那么容易当的。那些人不愿拜师进门派受约束,又想保障自己的安全,两全的选择就是挑一个家族递帖子,成为那个家族的外姓客。当外姓客遇到麻烦时,家族会提供帮助;而家族有需要时,外姓客也有义务提供援助。说是雇佣关系,其实不如说是一种合作关系,各取所需。”
方夏眼珠子一转,转到侧前方的王珂身上,指着他问耿书郸,“那王珂也是外姓客?”
“不是。”王珂出声否定,“我虽然也是外姓人,不过跟耿家的关系,并不像外姓客那样游离在家族外的状态。我是服务于耿家嫡系一脉的人,跟童叔他们一样。”
“将耿家老宅比作公司,耿家嫡系就是公司管理层,耿家部分旁支是正式员工,外姓客是合同工,王珂他们大概就属于管理层的特聘秘书一类。跟外姓客的区别是,外姓客不拿工资,而他们却是拿工资的。”
方夏一行人下了高速,又差不多花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委托人李老太太住的地方,一个高层居住小区,算不上特别高档小区,但小区门口设有比较正规的警卫室。
等警卫室向业主确认后,王珂开车进入小区,停在委托人住的那幢楼下,耿书郸和方夏先后下车。方夏下车后,先伸了个懒腰,然后跑去前面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怎么了?”驾驶席上的王珂一脸莫名地看着方夏。这开着车门,不拿东西,也不是找他说话,这是在做什么?
“没事,符堇要下车,我帮他开一下车门。”方夏朝王珂摆了摆手,随后把车门重新关好。
王珂:“……”所以来的路上,符堇先生一直坐在他身旁的副驾驶座上?
难怪早上出发前,方夏开了一下前面副驾驶座的车门,却没有坐进来,而是跑去后面跟耿书郸一起坐了。他那不是突然改变主意想要坐在后面,而是在帮符堇开车门。一扇门对一只鬼来说,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开不开门都不影响他们上下车,大概是因为看得到的原因,方夏对符堇的存在有些意识过剩了。不过,方夏的资质确实极好,符堇这一路就坐在他身旁,他愣是没察觉出来。那是方夏完全镇住了符堇身上的阴煞之气,让他完全感觉不到符堇的存在。
三个人都去委托人家里不太方便,耿书郸只带了方夏上楼,让王珂留在车里等他们。
李老太太住在七层,方夏和耿书郸乘电梯上去,没一会儿就到了委托人的家门口。按了门铃,来开门的人却不是李老太太,而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便是李老太太的儿媳孙莉。今天是周一,工作日,孙莉本是要上班的,只是身体不太舒服,才请假在家休息。
“耿先生?”孙莉看视线扫过外门两人,面上维持着一定的礼貌,眼神却完全是看骗子的警惕。
这位女主人涵养还算不错,但明显是个十分正常的普通人,并不信乱神怪力之说。
“你好,我是耿书郸,应李老太太的委托而来。”眼前这种情况耿书郸见多了,面对这种把他当骗子的人,八风不动,淡然应对。
方夏看了耿书郸一眼,第一次对他产生佩服的情感。都被人当骗子看了,还能这么淡定,脸皮一定是有点厚度的。
孙莉微微蹙起眉头,有些不悦耿书郸的不识相,“关于委托的事……”
“孙莉啊,是不是耿大师到了?”身后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口音的话,打断了孙莉的打算。她原本是想先把这两人赶走,再回去哄老太太。但现在老太太自己出来了,她也不好再当着她的面赶人,只得侧身把半掩的门打开,让耿书郸和方夏进屋。
方夏刚换好鞋,前面身形微微佝偻、瘦小的李老太太,已经拉着耿书郸,用她带着口音的话语,嘟嘟哝哝地说了起来,“我儿子跟儿媳结婚都一年多了,还一直没个娃……”
李老太太的跟耿书郸说的,和之前耿书郸告诉方夏的委托内容差不多。李老太太年前老伴过世,他儿子为了方便照顾她,过完年便把她从老家带到了t市这边。李老太太在这边住了一星期,好几次晚上做梦梦见一个男婴在哭,她觉得那是她还未投胎的孙子,因为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没办法投胎到他们家,所以找了很多大师来看,但一直没什么效果。
“我昨晚又梦见那孩子在哭呢!”方夏坐在沙发上,随手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个苹果啃,看着坐在对面的李老太太抓着耿书郸的胳膊,一脸殷切地望着他,“耿大师啊,你给看看,这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李老太太倒算不上是恶婆婆,只是单纯的着急儿子还没孩子,又十分迷信,出发点却还是想着儿女好的。她也不是一个强势的人,只是不知为什么,对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这点,十分坚持,可以说到了固执的地步。
耿书郸让李老太太仔细讲讲她梦里那孩子的模样,李老太太一边回忆,一边给耿书郸描述时,孙莉端来了泡好的茶,把四杯茶搁在茶几上,将托盘顺手放在茶几底下的隔层后,带着一脸无奈在李老太太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就是一个小小的男婴,就几个月大,哭得一抽一抽的,老可怜了。”李老太太道。
“你梦里那个男婴是什么地方?”耿书郸问。
“这个看不大清,好像被关在什么地方,黑乎乎的。”李老太太想了想,又道,“哦,对了,那孩子好像被闷得喘不过气来,那张小脸都涨得发紫了。”
耿书郸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对李老太太道,“你带我屋子里到处看看吧。”
“哎,好!好!”李老太太连声应着,就跟着耿书郸站了起来。
“妈!”孙莉有些不满地喊道。
“你别吵,让大师看看。”李老太太说着,就带着耿书郸往距离最近的客房走去。
孙莉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随后看向起身准备跟上耿书郸的方夏。
“小兄弟,打个商量行么?”孙莉起身拉住方夏。
“嗯?”方夏双手插在裤兜里,侧身回头看她。
孙莉看了一眼客房方向,小心地压低声音道,“让那位耿先生告诉我妈,屋里不干净的东西已经走了,用我加倍给你们。”
“那位老太太之前也请过不少高人,你这建议跟那些高人也提过吗?”方夏问。
“提过,他们也这么做了。只是我妈之后又做了那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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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没信那些人的话。”孙莉叹了口气,“不过这次不一样,耿先生似乎名声挺大的,我妈对他十分信任。至于我妈那个梦,应该是来到陌生环境不适应,神紧张才会总做那种噩梦。过两天等我老公空了,我们就带她去大医院看看,让医生开点宁神的药。”
“行吧,我去帮你说一声。”不过,耿书郸照不照做就不关他的事了。
孙莉松了口气,而那边耿书郸已经跟着李老太太,从客房退了出来,走到了主卧前。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动静,方夏跟着孙莉一起看向玄关,一个穿着一身黑西装,拿着公文包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那男人一进客厅,眉头就皱了起来,原本就长得有些冷硬的面容,顿时变得凌厉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男人的视线扫过方夏,落在站在主卧门口的耿书郸身上,冷声质问道。
第9章貂皮大衣04
这个男人没有敲门,而是自己拿钥匙直接开门进来的,显然不可能是什么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方夏这么想着,侧眸看向这个家的女主人孙莉。
“这是我丈夫,李景杭,是个律师。”孙莉给方夏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刚进客厅的年轻男人后,便迎上去,走到男人面前小声问道,“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不是说今天事务所很忙,要晚上才回来吗?”
李景杭的目光落在妻子略带病容的脸色,神色稍缓。
“有一份文件落下了,我回来拿一下,一会儿还得回事务所。”李景杭说完,皱着眉头,又把话又转了回去,“这两位是……?”
这段时间,李老太太已经连着请了好几位大师来家里,硬是说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李景杭跟孙莉一样是不信这些的,而且比孙莉更为极端,早先已经跟老太太发过几次脾气了。李景杭虽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但要说脾气,还真算不上好。孙莉深知这点,所以在李景杭第一次问的时候,她没有介绍方夏和耿书郸,而是迎上去跟李景杭说话,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然而并没有成功。最近家里来的大师太多了,告诉李景杭这两人的身份,多半是又要发大火的。孙莉想编一个能让丈夫不那么火大的解释,她又不擅长对家人撒谎,急得脑门都冒出了细汗。
这边孙莉还没编出个合理的说法,那边李老太太却抢先坦白了。
“阿杭,这是我请来的耿大师……”
“妈!”李景杭陡然拔高的声音,打断李老太太嘟嘟哝哝的解释。证实自己猜想的他,脸黑得跟锅底一般,当场发了火,“妈,我接你过来不是让你整天折腾这些的!好好的家里,都被你折腾得乌烟瘴气的!你花钱买什么我都没意见,但你要继续给这些江湖骗子送钱,我就只能送你回老家了!”
李老太太张了张嘴,委屈得说不出话,眼圈跟着红了。
“景杭,你别这样,吓着妈了……”孙莉扯了扯李景杭的衣袖,小声劝道。
李景杭甩开孙莉的手,目光转到李老太太身旁的耿书郸身上,冷声道:“我不明白你们年纪轻轻,身强体健的,做什么不好,非得选择当江湖神棍这种骗人的勾当,骗老人的钱让你们很有成就感?现在,立刻从我家里滚出去,不然我就报警处理了。”
家里的男主人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耿书郸也没办法,只能带着方夏离开。
方夏走得十分干脆,先一步走到外面等耿书郸。耿书郸却是落后一步,在路过孙莉身旁时,脚下微微一顿,假作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才不紧不慢地走出李家大门。
王珂在楼下等了没多久,就见方夏和耿书郸下来了,不禁露出诧异的表情。不管委托人家里有没有问题,这结束得也都太快了,前后不到20分钟,别说查探问题,就是上去喝杯茶都是没法喝完。
方夏和耿书郸先后上车,这次耿书郸坐到了副驾驶座,方夏和符堇一起坐在了后面。王珂暗自松了口气,随后疑惑道:“你们怎么那么快就下来了?”
“碰到一个三观很正的正常人,被当骗子赶出来了。”方夏笑嘻嘻地抢先回答。
耿书郸给王珂在李家大致的经过,王珂也就明白了他们怎么那么快就下来了,只能说时机太不凑巧,刚好给撞上回来拿文件的男主人,而且对方还是个暴脾气。
“那有看出什么吗?”王珂这话问的是耿书郸,方夏天赋过人,却是个才一只脚踏进玄术圈的新手,不能指望他能看出点什么。
耿书郸摇头,“只能确定那户人家家里确实是有什么在。大概是因为符先生在,那东西被吓得躲起来,我没来得及细查,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问题。”
“主卧里面藏着一只小鬼。”方夏开口说道。
耿书郸一愣,奇怪地回头看坐在后面的方夏,“你怎么知道的?”
他还没教过方夏怎么去找那些东西,就算方夏资质再好,也不可能自行领悟。
“哦,符堇告诉我的。”方夏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耿书郸看不到,但他知道符堇就坐在那里。他没有追问,既然符堇那么说了,自然不会有错,只是内心更加惊异。符堇是耿家历代家主镇守的厉鬼,作为一个耿家人,尽管只是旁支,关于符堇的传闻自然听说过不少,也从耿老夫人的只言片语里得到过一些跟符堇相关的事。但无论是传闻描述的,还是耿老夫人提到的,符堇都不是古道热肠的性子。厉鬼存于世,求的是索命安魂,走的是凶煞血路,指着他们对活人有善念,就跟白日做梦差不多。符堇在耿家那么多年,耿书郸就没听说过他无条件主动出手相助,都是耿家家主相求,而且是求了他也未必会出手。到了方夏这里,符堇却是主动帮忙了。虽然仅仅是告知小鬼位置这种小事,但也足够说明符堇对方夏的不一般。
耿书郸不明白,符堇为什么会对方夏另眼相看。说资质,历代家主中资质比方夏好的也不是没有;说性格,方夏还在浮躁跳脱的年纪,大多时候吊儿郎当的像个小痞子,没个正形……总不能是看上方夏的样貌长相吧?就是轮长相,这孩子也没逆天到哪里去。要说特别的,也就方夏会在吃饭时给符堇也盛上一碗,下上车会多此一举地帮符堇开车门,符堇没跟上来还会停下脚步等他……若是说因为这些对方夏另眼相看的,那符堇也太容易被讨好了吧?
“你想什么呢?”见耿书郸看着自己愣神,方夏伸出爪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也没什么……”耿书郸心底惊疑不定,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分毫,而是自然地顺着先前的话题继续下去,“我发现,相比于经常做婴孩哭啼梦的李老太太,孙莉身上沾染到的阴气更重,之前还觉得有些奇怪。现在知道小鬼藏在主卧里,那也就解释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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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莉不是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吗?这恐怕也跟那小鬼脱不了关系了。”
“嗯?你的意思是跟鬼待在一起,会影响身体健康?”方夏问着,看了一眼身旁的符堇,“我还整天跟符堇在一起呢!我怎么没感觉?”
“你跟孙莉不一样,她是个普通人。普通人被鬼跟上,若是命格不强势,轻则气运受到影响,重则死于非命这些在之前我让你看的书上有提到。孙莉丈夫大概是命格硬,又是男人,天生比女人阳气盛,阴气邪祟不容易沾染上,所以目前没有受到影响。”耿书郸道,“你的话……你有足够的能力镇守符堇身上的煞气,基本不会受什么影响。”
方夏:“基本?”
“嗯。”耿书郸一本正经的点头,“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就是可能运气会稍稍受到一点影响。”
方夏:“具体会怎样?”
耿书郸:“比如这辈子买票都中不了500万了。”
方夏:“……”
方夏突然觉得,耿书郸表面看着斯斯文文的模样,切开了内里大概是有点黑的。他这完全是在戏弄他!全国上下,十几亿人中,一年到头能中500万的有几个?能中的都是祖坟冒烟的好么?这能算影响吗?
“不过你也别伤心,你不是一个人,我们这些跟鬼打交道的,基本都有这个后遗症。”似乎觉得方夏无言以对的模样很有意思,耿书郸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方夏甩了他一个快翻到头顶去的白眼。
符堇侧头看着方夏,他那快把眼珠子翻过来的模样,似乎让他觉得格外有意思,良久才转开视线,垂下眼帘。这人果然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单是看着就能叫他心情好起来。
笑闹过后,耿书郸稍稍正色,“我原以为只是什么游魂作祟,但看孙莉的情况,多半是我预计错了。能影响活人到这种程度的,至少是个枉死鬼,身带怨煞的。放任不管的话,这户人家怕是要死人了。”
“但是孙莉的丈夫,那位李大律师完全把你当江湖骗子,你再去他家,恐怕要去警察局逛逛了。”方夏歪着身子道,“要不我们兵分两路,你一个人去他家,我在外面等着,万一你进去了,我好去保释你。怎样?”
“好主意。”耿书郸道,“不过,你二叔公我有更好的主意。我们找家附近的宾馆住下,寻个李大律师不在家的时间再去。走吧,王珂,我们先找宾馆去。”
王珂驱车开出小区,找了一家离着这边小区较近的宾馆住下。
下午耿书郸一个人出去买了一些黄纸、笔墨和朱砂,窝在宾馆房间里画符。方夏不愿意窝在宾馆里,带着王珂去外面晃荡了一下午,吃了晚饭才回宾馆。
方夏洗完澡,又给他大师兄打了个电话,问他师父的情况。他师兄告诉他,师父的手术很成功,目前还在医院,术后恢复情况良好。方夏提出想要过去看看他师父,却被拒绝了,他大师兄只让他不要担心,随后匆匆挂了电话。
方夏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眉头轻蹙。他师父是前天动的手术,他当时也提出要过去的,却被大师兄果断拒绝。这次想要去探望师父,他大师兄又挂了他电话。方夏倒不是怕他的两位师兄照顾不好师父,二师兄不太会照顾人,但大师兄却是很靠谱的。可他大师兄这么连着两次阻止他去医院看师父,就让人觉得很反常了。明明是合理的要求,他大师兄怎么就那么不乐意了?
“在搞什么啊?”方夏把自己半长的头发往后捋了捋,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
等这边耿书郸的委托结束,他一定要去医院看他师父,管他拒绝不拒绝的!
方夏钻进被窝,又往旁边挪了挪,留出一半床位给符堇,“符堇,我先睡了,晚安。”
第10章貂皮大衣05
方夏是个心里装不了太多事的人。睡前还一副名侦探的姿态,琢磨着他大师兄拒绝他去看师父,这一反常举动背后的原因,然而,钻进被窝还是没多久,就没心没肺地睡着了。睡相跟他的性格保持了高度一致,一样的不安分。入睡前是规矩的平躺,睡着后就在床上瞎翻滚,很快身体歪成跟床对角线平行的姿态,被子一半滑出床外,只有一角搭在胯间。睡衣的衣摆被撩起,露出平坦的小腹,隐约可见腹肌的轮廓,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
自从方夏适应了他的存在,符堇每天晚上都能在床上看到那么一出。这应该是方夏一贯的睡相,在耿家的前几晚那是属于没睡好,这花样百出的翻滚才是他放松熟睡的标志。也因此,业务技巧十分纯熟,无论怎么翻滚,绝对不会从床上掉下去,而且说留给他的位置,就算不小心滚过去了,很快又会无意识地滚回来。
符堇看着方夏留给他的那一半位置,嘴角勾了勾,莫名地心情好起来。他并不需要睡眠,那床位留着他也不会真的过去睡,完全是多此一举,就像方夏每次吃饭都会给他准备那份一样。可是,这种被当做活人一般无二的态度,感觉却是极好的。耿家历任家主,并没有苛待于他,但他们的态度多是恭敬,源自畏惧的,源自利益的,源自野心的。他们对他的好,掺杂了太多外在理由,善待于他,也多非出于真心。他们是活人,而他是亡魂,耿家历任家主,对于这点认知都极为清晰。他们和他之间画有一线,将双方分割在两个世界,是一个泾渭分明之局。
从前,符堇并不在意,而且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大凡世人,遇上亡魂必然退而避之,耿家人不是普通人,他们深知与亡魂打交道的危险性,所以谨慎以待。这不是不能理解,但并不代表他喜欢那种区别对待,一直以来,只是习惯了而已,直到20年前偶然遇见一只名叫“方夏”的小肉团。
没错,20年前,符堇就见过方夏,在方夏的阴阳眼被耿文秋封印前。
那年,方夏的父亲耿重宣死于车祸,符堇转由方夏的祖母耿文秋镇守。同年初冬时节,方夏的母亲带着年仅三岁的方夏,来到耿家老宅。方夏的母亲跟耿文秋进了茶室谈话,留方夏在外面的天井玩。
三岁的方夏,那是一个肉嘟嘟的小家伙。走路已经算是稳当,但跑起来还是有点颤颤巍巍,随时会摔倒的感觉,尽管如此,小方夏已经展露出了他骨子里的不安分,在天井里溜达了几圈,就已经把几盆搁在天井中央的金桔树,给祸祸得七零八落了。凡是那肉呼呼的小手能够得到的金桔,都被摘了下来,叶子被扯得稀稀落落,枝条也被折断了许多,几盆硕果喜人的金桔树,被糟蹋得惨不忍睹。
符堇站在回廊上,看着小方夏拿着一堆金桔当弹珠玩的不亦乐乎,心里想着这几盆金桔树怕是送不出去了,却又觉得这场景有点意思。在这百年老宅里,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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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不少小孩,有在这里长大的嫡系子孙,也有逢年过节来拜访的耿家旁支,再调皮的小孩,也都不敢在老宅里惹事,这种第一次来,就敢把耿家准备过年送人的金桔一窝端了的熊孩子,倒是第一次见到。
那些来老宅的小孩不敢闹腾,有被家长提前叮嘱过的原因,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本能在畏惧他的存在。尽管他身上的煞气被镇压了,但小孩的感官要比成年人敏感得多,即便是没有才能的小孩,在这个时期还是能靠着直觉,隐隐感受到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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