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裘不暖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他山之猹
饕餮不急着与他答话,将探出半个身子四下打量的小狐狸推回自己身后,这才悠悠道,“那根祝馀不过抵老饕半月食粮,呵,食之不饥?不过是拿来糊弄幼崽的。”
小狐狸一面与那不断将它推远的爪子“搏斗”,一面支棱着耳朵听他们交谈,此刻听到似乎是在讨论食物,便似懂非懂地插话道,“我也要吃!”
饕餮还记恨着前时小狐狸霸占了它的一颗果子,便掌下稍用了些力,将它推得四脚朝天地翻仰在地,这才算报了仇。饕餮应道,“待他下回再寻到了宝,分你一口。”
“好!”
旁边被视若无睹的斗木獬,这才记起此行来意,他瞅着这一兽一狐若无旁人地嬉笑打闹,心下怒意大涨,吼道,“莫要废话!旁的事不提,交出鬼车鸟,将鸟蛋还来!”
“鸟和蛋?都吃了。”饕餮暗自嫌弃着斗木獬的皮糙肉厚,无心再理会他莫名其妙的叫嚷,便兀自转过身去面对那一整林更加鲜美的银果。
“……你竟敢!”
余音未落,但闻布帛崩裂之声骤响,那大胖男子的身影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数丈高的庞然身躯,斗木獬竟是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额上独角泛着钝钝光芒。一瞬未停地,他咆哮着,重蹄落地,笔直朝饕餮那处冲撞而去。
小狐狸见势不对,自方才应了一声“好”后便转换阵地,藏身在极远的一株红柳之后,只从树后探出个脑袋朝外打量。但饶是距离相隔极远,斗木獬的咆哮声响起时,它依旧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昏厥过去。
饕餮没有注意偷溜的小狐狸,亦没将斗木獬放在眼中,只专注于自己的“进食大业”。
可饕餮那张大的兽口还未再吃得一颗果子,就又被哞声震得心烦意乱,它不耐烦地回身望去,正看见斗木獬气势汹汹朝它撞来。电光火石之间,饕餮一咬牙将那整株红柳叼在口中,敏捷地拧腰错身往一旁跃去,这才堪堪躲过斗木獬的这一击。
饕餮将那红柳连枝带叶地囫囵吃下,啐了一口树皮渣滓,道,“鬼车与火鸟才是同族,与你这地上爬的有什么关系?”
饕餮口中的火鸟乃是朱雀,亦属六方神兽之列。
斗木獬却是不答。它不知是羞是怒地涨红了眼,前蹄刨着地面,蓄力数息,竟是又一次朝饕餮撞去。
这次饕餮不再躲闪,在斗木獬冲至身前那一刹,它猛地纵身凭空跃起,朝那斗木獬背上坠去。
斗木獬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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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中,高吼一声,拔足便要往旁侧的山壁上撞去。饕餮见状不好,忙松开了爪牙桎梏,落到斗木獬身前的空地上。
两相对峙。
斗木獬喘息声粗如闷雷,怒意正盛,“你在北冥作恶数千年,吾王宽宏才不与你计较,你不要欺人太甚。”
“哈哈,你们是兽,何来‘人’一说。而且,无论食量还是实力,他不及我。”
“你!……把鬼车鸟与鸟蛋交出来!”
如此叫嚣挑衅,纵是饕餮再不愿计较也被惹恼了,更何况它本就生性好斗嗜杀、贪欲无限。此刻在饕餮眼中,斗木獬已全然变作了食物,虽说并不能称作肥美,拿来垫垫肚子也是好的。
饕餮咽了一口唾沫,道,“进老饕肚子里找吧!”
话音一落,未等斗木獬有所回应,它率先发难,身形迅如闪电般蹿出,直扑斗木獬后背。
斗木獬吃痛大吼,毫无章法地颠甩着身子,试图将背后那只凶恶巨兽摔至地上,再踏为齑粉,奈何那饕餮的尖锐利爪如钩子般深深地扣住肩胛,斗木獬愈是挣扎,愈是任其撕裂皮肉。
下一刹,但听得斗木獬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竟是饕餮在从它背上跃下时,硬生生在后肩颈侧撕咬下一块连皮带血的肉!
饕餮平稳落回地面,将那块皮肉吞入肚内。它一瞬不眨地看向斗木獬,翻红兽瞳中的贪欲杀意未散,尽是视其为腹中食物的志在必得。
斗木獬退却了。
它瑟缩着向后一步步退去,身侧裂开的伤口处还淌着成河的血流。
“吾族不会放过你的!”斗木獬余怒未消却不敢再战,只心有不甘地愤愤道。
六方神兽要合力绞灭四凶之事,说来已有千年之久,可到如今也未曾见半分实效。
饕餮并未将这虚张声势放在心上,只是嘴中那血液滋味实在是腥臭难咽。它后悔极了前时咽下的那一口血肉,敷衍着打发道,“下次打架,记得多带几只好吃的再来。”
那斗木獬盯了饕餮半响,神色不明。它且停且退,见饕餮是真的不欲再战,便犹疑着问道,“……鬼车鸟失踪,到底是否与你有关?鸟蛋当真不是你吃的?”
饕餮听得烦了。它折腾大半天也未吃得一丝半缕的鲜肉,便是连果子都未曾吃得痛快。它此刻不欲搭话,闻言,只龇起了牙,作出一副扑食模样。
斗木獬吓得当即掉头就跑。
未几,但听“嘭”的一声,似有滔天巨浪泛起,想来是斗木獬遁水逃走了。
饕餮望着它离去的方向,这才松了一口气,继而全身放松下来。
……
小狐狸躲在红柳后围观了全过程。它见那长着独角的大牛走得远了,这才迈开腿朝饕餮这出跑来。它嬉笑着,准备好好夸奖一下这威风凛凛的大家伙。
可还未等它走近,便看见饕餮身型一晃,竟是就这么栽倒在地。
小狐狸被扬起的黄尘呛着,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又一连咳嗽数声才缓过劲来。
怀着说不上来为什么的担心,小狐狸踱着步子走到饕餮面前,用嘴吻凑近它的鼻尖,轻蹭了一蹭。
“唔?”
没有回应,呼噜声却是大了。
小狐狸静静地打量了饕餮片刻,回想起前时这只大家伙抢它果子的场景,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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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六章(修)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那斗木獬拖着未愈的伤处回了玄武神殿。玄武神殿位于北冥之中,千丈之下,不见日光,一片黑寂,唯有那宫殿中用以照明的明珠泛出莹莹冷光。斗木獬肩侧伤势可怖,平素又未积攒好人缘,如此一来,从他自殿门走至正殿,这一路上,虾兵蟹将避之唯恐不及。
斗木獬一腔羞愤无处发怒,只能在殿外化作人形,伫立数息后,捂着伤处走了进去。
大殿中一片空荡,石柱顶梁,碧瓦琉璃,九级高阶之上,有一团身影端然而立。乍一看,像是二人相背而坐,再一细看,便知那是玄武了。
玄武生而双首,变作人形也是形影不离的两人,还各有起名,一唤玄龟,一作长蛇。只是那两人身高相近,体态却是大相径庭胖的敦实富态,褐袍加身;瘦的尖嘴猴腮,一袭青衣。两人后背相抵,贴得结实,平日里却也大抵相处得还算和睦。
长蛇眼尖,望见了走进殿内的斗木獬,也不过问他肩上衣料被血浸透露出的青黑,只眯着眼,提起尖细的声音问道,“事情办妥了?”
“王。”斗木獬行了礼数,抑着怒气回道,“那饕餮嚣张至极!非但半字不答是否夺了鸟蛋,还将吾打伤,奚落了您一顿。”
玄龟正大快朵颐,闻言抬头,一边从手中兽腿上咬下一块带血夹生的肉,插话问道,“它说了什么?”
斗木獬眼瞅着玄龟进食时的粗犷动作,念及饕餮前时的举动,伤口又是一痛。他颤声道,“它说,您打不过它……食量也不及。”
长蛇轻嗤一声笑开,“食量不及,倒是实话。”
玄龟却是不依了。他“咔擦”几声嚼碎骨头吞下,又将一坨大肉塞入嘴中,鼓着一双腮帮子,瞪着眼嚷道,“论食量,我怎么不及它!喊它来比试比试,看我怎么把它吞咯!”
“呵,你?”长蛇睨着玄龟这粗笨模样,不愿与他搭话,便又看向斗木獬问道,“那它是承认吃了鬼车鸟?”
“……它说,让吾进它肚子里去寻!”说着,斗木獬将染血的衣服整件褪去,袒露出肩侧的伤口来。他愤恨难平,深深地躬下身去,请求道,“那凶兽猖狂若此,您一定要替吾报仇。”
“知道了,你下去吧。”长蛇道。
斗木獬应了一声“是”,这段仇怨便算告了一段落,只是他刚走到门口,便听到身后玄龟长蛇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长蛇:“承认吃了鬼车,又不答与鸟蛋有关的问询。你说,那鸟蛋,饕餮吃是没吃?”
玄龟:“……再去问问不就得了。”
长蛇:“你个呆子!问它能问出结果吗?那鸟蛋可是朱雀诞下的,它饕餮能有这么大胆?”
玄龟:“……也就是个鸟蛋。”
长蛇:“说的也有些道理,饕餮好吃,逮着什么都敢下肚。罢了,鸟蛋是鬼车鸟带来的,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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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是假,还是先将她寻到要紧。”
玄龟:“明明饕餮说被它吃了。”
“你个呆子!它说吃了就吃了?”
“不是呆子!”
“呆子!”
……
争吵声不绝于耳,便这样过了近一盏茶的时间,忽地有脚步声自殿外传来。
斗木獬眼见着玄龟与长蛇同时噤了声,挺直腰杆,半息过后,他俩又同时开口,或粗或细的两道声音融作一股,以不可进犯之威严,朝外朗声道,“进来。”
声音刚落,就见一抹玄色身影踉跄着步入殿内,摇摆着还未站定,便双腿一软,猛地伏下身去。
那是一个女子。她身材曼妙,容貌清丽,此时却衣衫褴褛,满身狼狈,身后披散的三千青黛随着动作铺散开来,露出肩侧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她以头抢地,颤巍巍地道。
“那,那蛋丢了……”
是鬼车鸟。
饕餮幕天席地地倒头就睡,梦到酣处,眼瞧着自己被三牲五鼎、八珍玉食环绕,只觉得已然置身仙境,巴不得立刻大快朵颐,饱餐一顿。
如此佳境,自然也少不了那只被它囤养数日的灵狐。
狐狸就站在离它不远处,身型比捡回来的那日要肥硕鲜美了许多,毛色莹白泛光,饕餮看在眼中,顷刻间就垂涎三尺。它耸着鼻翼,眼神发直,当即便后腿蹬地,朝那存粮扑咬而去。
……
小狐狸叼着果蒂,身姿敏捷地跃起,借力踩过饕餮前肢,踏向它后背时,又轻巧地一个折身,最终平稳地落到饕餮脑袋顶上。
它瞥了眼足下踩着的那个大家伙,有些不安。
可那饕餮双眼紧闭,呼吸平缓,看样子是睡得正熟。
小狐狸见状,又放下心来,继续进行未完成的工作它想再试试坐拥果子山的滋味,一如初见时饕餮送它的那座那般。
饕餮面前的空地上,大大小小的银果已经堆满了成山,甚至要稍稍高过它额前的高度,闪着粼粼银光。小狐狸站在饕餮头顶,打量了半响,这才寻到一个好的角度,将嘴里叼着的银果叠放在上头。
但那距离稍微远了些,它轻易不能够着,只能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前送去。
可它的动作未竟,饕餮忽地后腿一蹬,身子一颤,颠得小狐狸脚下不稳,就这么栽倒下去,连带着果子山也轰然坍塌,一颗颗圆溜的银果撒着欢朝四下里跑去。
饕餮被跌落下来的小狐狸砸疼了鼻梁,倏地睁开双眼,就看见一抹莹白从眼前弹落下去。心下一慌,它伸出爪子,将那团毛球接在掌中。
这一下,又不知多少果子被碾碎,馥郁的果香在空气中散开。
饕餮从梦中惊醒,脑中还有些迷糊,只心心念念着要将灵狐吃到口中。它此刻见到小狐狸就落在掌中,不作他想,当即就要下嘴,也不在意这毛球与梦中灵狐的体型落差,只想着小是小了些,能吃美味就行。
却说那小狐狸脚下一滑朝地上坠去,纵使被饕餮半途中接着了,但也摔得七荤八素。它晃着脑袋从饕餮掌中站了起来,正要给这糟蹋了它“辛苦杰作”的大家伙一个教训,便看到饕餮长着血盆大口朝它咬来。
这饕餮方才可是硬生生撕开了斗木獬的皮肉,唇缘血渍未洗,尖利的獠牙泛着冷锐寒光。
小狐狸却被那气味熏得眼前一黑,险些又晕了过去。
它脑袋偏向旁边,又急又气,嫌弃地大喊,“你还我果子!你臭”
……
饕餮的动作顿在了原地,第一反应却是飞快地闭上了嘴。
它径直忽略了小狐狸的前半句话,将脑袋后撤几分,好让这胆大包天的存粮彻底暴露在视线之下。
饕餮瞪着眼睛,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恶狠狠道,“你说什么?”
小狐狸却是不怕饕餮,四肢一撑,将身子站直,与它叫板,“饕餮,臭!”
饕餮闻言就要龇牙,可刚咧开嘴,便又想起了什么那般地停下了动作,只盯着它,又将脑袋悄无声息地挪远几分,“小家伙儿,你刚才说什么?”
“饕餮臭!我”
饕餮接道,“你香。狐狸香喷喷的才好吃。”
小狐狸话被打断,冥思苦想许久未想得之前要说什么,便得意洋洋地顺着饕餮的话道,“对,我好吃!”
“……”
饕餮见小狐狸这般模样,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想把它吃进肚子里去。
可转念一想,这存粮虽是直冒傻气,但到底开了灵智,成长飞快,之前说话还只能蹦单字,现在倒能成句了,不如再多养它几日,也不急于这一时。
饕餮如此盘算着,犹疑未定,便听得小狐狸又嚷开了。
“我香。”
饕餮应道,“对。”
“我好吃”
它敷衍着,“嗯。”
“臭饕餮!”
“嗯……嗯?”
饕餮神色一凛。它转眼看向无端作愤愤状的小狐狸,咬牙切齿。
等着吧,再过几日便把你吃掉!
……
不知道饕餮所想的“几日”是多长时日,总之,自这一大一小当日从湖灌山回来之后,又过了二十三日,小狐狸依旧活蹦乱跳地待在饕餮的洞穴中,且有身形横向发展的趋势,又整整胖了一大圈。
但之前饕餮感慨的那句“养不起”,却不是没有缘由的。
以钩吾山为中心,方圆百里都没了吃食,别说占山称王能用以饱腹充饥的大妖了,就连稍微有些修行的小妖也不见还剩多少。
饕餮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小狐狸太过能吃,却不曾想,那茹素至今的小狐狸吃下的果实,还不够它塞牙缝。
第7章第七章(修)
这日,饕餮照例带小狐狸出去觅食。
小狐狸伏在饕餮背上,一路绿树葱茏的景色看得腻味了,便寻着些话题胡侃。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它的身子稍稍抽长了些,虽说蜷起来时依旧像个毛绒绒的团子,但好歹四肢舒展时能看得见些许腰身了。此时,它后腿踩在饕餮的背上,前爪搭着它的后颈,生怕饕餮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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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听不真切自己的话语,刻意朝它的耳边喊着,“饕餮,你是不是又饿了?”
废话,若是不饿,怎会带你出来寻吃的?
一路上,小狐狸将这句话重复了百八十遍,饕餮对这询问听得腻味,只扬了一扬脑袋,将那不安分的爪子滑落下去。它压着声音威胁道,“再吵就把你吃了。”
饕餮先前便已觉得肚腹空瘪,此时被小狐狸一提起,它觉得自己是更加的饥火烧肠。
黄土为锅,青天为盖,以飞禽走兽为食材,以草木花果为佐料,艳阳烹之,岂不美哉。
饕餮如此想着,涎水下咽与肠胃擂动的声音同时响起,一时半会儿间,竟分辨不出这动静孰大孰小来。
小狐狸扬着爪子,比划着还要往饕餮颈后搭,忽地听见这声响,顿时笑作一团,“你又饿了啊,比我还能吃。”
“我身子比你大,吃得多是自然的。”饕餮答得坦然,却不知道这小家伙为什么又闹得这么欢。
小狐狸垂首看了看饕餮,又悄无声息地比划了一下自身,再而不甘地趴在它背上尽力将四肢舒展开来,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比这大家伙小上许多,如此,便不由产生了小许的失落。
小狐狸心有不忿,纵身一跃朝饕餮脑袋顶上跳去,却不想踩了个空,只得前爪扒拉着它的长角,后肢扑腾半响,这才挣扎着站好。
它蹲坐在那儿,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嚷道,“哼,以后我会比你还大,能吃比你还多的果子!”
这一丁点重量对饕餮而言,无足轻重。
“那自然好。你要长得三倍于我,这才够吃。”饕餮顿了一顿,咽了一口唾沫,又改口道,“不,十倍才好。”
小狐狸闻言,顿时下定决心,长胖大计从今日开始,“等下我要多吃一个果子!”
饕餮此时却无心理会小狐狸雄赳赳气昂昂的誓词。它被一只窜进视野内的闾麋攫取了注意力,当下便要出手。千钧一发之际,它猛地想起自己脑袋上还顶着一团白球。
总不能一路顶着它觅食把,这多煞威风。
饕餮四下打量一圈,望见不远处旁的参天大树上悬挂着的硕大红果,随即有了主意。
它朝那棵树走去,待离得近了,侧身狠狠一撞。粗壮的树干震了一震,便有果子与落叶簌簌扑落而下。如此反复几次,树下的红果就垒成了一堆。
饕餮垂首,将小狐狸拱到那堆果子山上,“你在这里待着,别乱跑。”
小狐狸被它稳妥地放在山尖,却不曾想那果肉绵软,有重物压在上头,很快便扁了形状,进而崩裂出汁液来。
小狐狸察觉这变化,顿时玩心又起,不管不顾地踩踏起来。果子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矮下去,殷红的汁液迸射中有些许溅到小狐狸的毛发上,染出一片艳丽颜色,带着馥郁甜腻的香。
“乱跑我就吃了你。”饕餮睨了它一眼,见它兀自玩得高兴,也不多说,只当小狐狸听懂明白了,便撒开腿朝密林深处跑去。
小狐狸径直忽略了脚下踩着的诸多“残骸”,扬声提醒道,“果子!”
饕餮转瞬间便消失在葱茏的林中,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
小狐狸先是依言乖巧地蹲坐在原地等着,但一时三刻后,它便坐不住了,一双黑亮圆溜的眸子贼兮兮地打着转,四肢如长在地上了那般一动不动,身体却是左摇右摆地不安分。
忽地,它听见身后灌木丛中有的声响响起,心下便蠢蠢欲动起来。可它又惦记着饕餮的叮嘱,只得闭上双眼,权当眼不见为净,唯独留那双轻颤抖动的尖耳仍昭示着它的好奇。
当那声音再度响起时,它听得真切了。
“灵、灵狐奶奶……”
小狐狸顿时来了神,不管不顾地从果子山上跳下来,朝声音来处寻去。
“谁在那里?”
它的话音刚出口,眼前低矮的灌木丛便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小狐狸被这动静吓得不轻,以为是灌木成了,当即便朝后跃了半步,伏地龇牙作出攻击的姿势只是那声势有余,而威慑全无。
却说那战栗着的灌木丛逐渐平息下来,片刻后,一团灰白的毛团便从中挤开个缝隙钻了出来。然后,它在小狐狸面前化作人形,站立起身来。
是一只成了的灰毛兔子。
那灰毛兔子化作的人形不过一男童模样,罩着-宽大灰袍,模样清秀,一双杏眼红彤彤的,像是受了多大委屈那般。
他甫一站好,就看见小狐狸一副预备扑食的姿势,眼瞅着又抖成了筛子。
小狐狸这些日子来随着饕餮四处晃悠,也算是见过世面,但这倒是头一回遇到面对它而真真切切露出惧怕神色的妖怪。它长尾一甩,了捕食模样,踱着步子在男童身前来回转了一圈,这才好奇道,“你是谁?”
“灵、灵狐奶奶……我、我、我……”男童红着眼,声音又小了下去。他颤巍巍的,声音由喃喃变成气音,最后竟是字不成句。
小狐狸却是瞪大了眼睛等他的下文,可直至睁得眼睛干涩都未曾等到结果。
那男童见状,亦回看向它。
一时,大眼瞪小眼的,谁都没有说话。
小狐狸看他实在害怕的紧,寻了个饕餮惯用的说辞安慰。它真挚地夸赞道,“别怕,你很好吃。”
“……!”
男童闻言却是吓得腿都软了,他身子一瘫朝地上坐去,“噗”的一声,又化作回了兔子的模样,神色呆愣愣的,竟是吓得傻了。
小狐狸不明就里,“你怎么又变回去了?”
灰毛兔子瘫坐在地上,忽地一抽噎,哇地哭了起来,“我、我、我错了,我不该偷偷跟着你们,我不该捡漏掉的果子,我不该叫你‘奶奶’,我不该……哇!不要把我吃掉啊……”
他那嚎啕大哭中的话语流畅,居然不是个结巴。
小狐狸一愣,更迷糊了,但沟通障碍并不能阻止它对这兔子表达友善。于是,小狐狸又向前迈了几步,往灰毛兔子脑袋上揉了一揉,“莫怕,我不吃你。”
这效果立竿见影,兔子的哭声在它抬起爪子的那一瞬间便戛然而止。
事实上,当灰毛兔子眼见那闪着寒光的锋利爪子朝自己伸来时,身子便已经
狐裘不暖 分卷阅读11
僵硬得动弹不得了。
小狐狸心满意足地回爪子,却见那兔子啜泣几声,又要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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