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型工种(快穿)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莫向晚
也是因此,纪墨不想进行扎纸方面的第二阶段学习,第一阶段的作品就要如此,第二阶段,可能愈发神神鬼鬼,让人接受不来了。
这个世界,这个任务就不一样了,铸剑师本身就应该留下一些作品的,让作品代替语言,为铸剑这个行业说话,更甚者成为行业标准,多好
想到自己的作品可能指导以后多少作品,甚至千年后,都会以自己铸造的长剑作为某种标志代表,纪墨就忍不住高兴。
他的大方,是基于这件事对自己有好处的情况下,然而白石并不知道。
白石觉得纪墨的那些话有些道理,但这个道理又不是很充足,不能够说服自己也如此做,便也不再说,能够说那一句已经是他傻了,更没有固执己见的必要。
主人和下人的意见不统一,这多正常,他有什么必要非要争论过主人吗
佛堂一侧,纪姑姑安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夜来的风吹散佛堂的檀香,眼角余光看着柳仲钧走进来,面前的小桌上,纪墨白日写完的小册子被推到了他的面前。
气氛一片安静。
第43章 第 43 章
修长有力的手指伸到面前,拿起了那个小册子,纪姑姑低垂着眼帘,看着那只手脱离自己的视线之外,她盯着那落在墙上的影子,岁月似乎格外宽待着男人,让她愈发不理解他。
柳仲钧简单翻阅了一遍,看了个大概,发现竟是论述人祭不如羊肉祭的文章,并一些实验数据之类的,通篇都没什么深奥话语,像是面对面说话一样,浅白易懂。
“墨儿宽仁。”柳仲钧早就知道纪墨在做什么,这个园子之中还没什么能够瞒过他的,何况纪墨从未遮掩过,又是起炉子,又是分组实验什么的,倒是让人看了个新鲜。
没想过他真的能做出什么,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真的就是个孩子,但真的看到了这样具体的被论证过的东西,他信,却不会用,因为人比羊便宜。
“他希望完成这件事,希望人人都过得好,奴隶也不例外,他待人……”纪姑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骨子里的平等感觉是很难说明白的,唯有相处过才知道。
那不是嘴上说着和奴隶做兄弟,却转头差遣理所当然的说行两样,而是从来不说,却在做法之中感受不到一点儿身为主人该有的颐指气使,便是如此,却又不让人轻视。
不是那种懦弱到听凭奴隶话语的,却又……“我不想让他失望,你能帮就帮一把吧,若能多几个奴隶当兵,难道不比投入火中更好吗”
最后一句,不自觉又带上了嘲讽。
说完懊悔地抿了抿嘴,唇线笔直,嘴角的皱纹不自觉凸显,她老了。
“……”柳仲钧沉默了。
纪姑姑和纪墨都不太清楚外面的事情,但事实上偌大疆域地广人稀,许多地方是缺人的,缺种田的人缺劳作的人,一年到头连糠都吃不起只能沦为奴隶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便宜,看似好像哪里都有人,可其实某些人是少了的。
当世界上只剩下两种人,世家和奴隶的时候,天子该向谁征税,又该从哪里征兵
有些问题,柳仲钧都能想得到,只不过,如果真的这么做,会触动太多人的利益了,他不想冒那样的风险,一个皇室贵胄的身份,足够他死之前都舒舒服服的了,其他的,何必去管,又不是他坐在天子的位置上。
当年的事,纪沉意有怨有恨,柳仲钧何尝没有家族之中很多事并不会跟他一一说个分明,结果出来之后才恍然,早在多久之前就埋下伏笔,不自觉成为了家族的棋子。
他是喜欢纪沉意的,若非如此,不必去低头求娶,不必这些年一直为她留着妻子的名分,而正因如此,纪沉意所受的那些苦,他看在眼中,未尝不是恨在心头。
大事成功之后,他没有丁点儿欢喜,因为知道那个恨着自己的妻子会更恨自己了。
这许多年,于风月之中沉醉,看似风流潇洒,何尝不是有苦难言。
“你一定要我做”
柳仲钧轻声问,声音随着风,送入纪姑姑的耳中,随着年岁的增长,曾经清亮的少年音也成了如今的成熟稳重,似乎还带着酒气的醇厚味道,让人听得就醉了。
“……是。”
垂在袖中的手捏紧了念珠,这是你欠我的,这是你欠纪家的,你该还。
纪姑姑的精神恍惚,觉得那被风摇动的烛火太讨厌了,看啊,那墙上的影子都如此飘忽不定,一时像是分成了数个,一时又似远去……啊,真的远去了啊!
那股子香气,不属于檀香的香气离开了,她没有听到他的回应,是他没说,还是她漏听了
又僵坐了一会儿,纪姑姑起身,来到佛前上了一炷香,深深叩拜,这辈子求佛,不为旁的,只希望来生,再不要如此两难。
她不知道在柳仲钧离开前,那双眼在许多年后——第一次见到她被火烧毁的容貌之后心痛泪流的眼,在第二次直视她的面容,不错漏分毫地,仔仔细细地直视她脸上那层叠的伤疤,深浅的肤色,努力回想曾经她年轻漂亮的模样——一切,真的变了。
铸剑世家的铸剑师铸造长剑跟军中的铸剑师不同,军中那些被捧起来的铸剑师都没什么根基,多是从铁匠起家的,如此一来,上头说怎样做就怎样做,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们没有铸剑世家那许多讲究,若不是人祭也是铸剑术的一部分,是许多铸剑世家不约而同遵守的一部分规矩,他们也不会如此做。
一炉子熔炼出来的金属液体,铸剑世家的铸剑师只能够铸造一把名剑,而他们这些被鄙视的不配称师的铸剑师却能引入好多个泥范之中,批量制造出好多剑胚。大量高产,显然对质量的要求就没那么精细了,这也是可以让人理解的。
小册子上的东西被要求施行的时候,在这些铸剑师面前没有受到任何阻力,顶多是有几个人表示羊肉太贵之类的,为了确保他们是用羊肉,而不是偷偷把肉烤了吃了,还多了人监督。
一件事因此平添了许多麻烦,但到底还是施行下去了。
这些铸剑师一向是铸剑世家抨击的对象,他们这样的做法也毫无保密,起码很多铸剑世家的铸剑师都知道了他们是在用羊肉替代人祭。这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铸造别的兵器当然可以,随便他们怎样胡搞,但是铸剑就不能如此,不知道多少铸剑世家炸了锅一样抗议,这其中,孔家就有些默默无闻了。
孔宪最开始也是抗议的人“天子怎么竟是重用这样的人,他们这些人,能够称一声铸剑师吗他们根本不懂……”
吧啦吧啦说了好多人祭的优点什么的,在自己父亲面前,孔宪完全不必讳言,倒是孔师傅一直保持沉默,让孔宪莫名,不由询问。
“你去看看纪墨,他住在那里,别人不想让他知道,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你把这件事告诉他,看他怎么说的。”
孔师傅有种预感,这件事肯定跟纪墨有关,他还记得纪墨那时候坚决的样子,那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孔宪误解了孔师傅的意思,以为孔师傅这是准备让纪墨代表纪家发声,忙应道“是啊,正该如此,我们两家一起发声才对,这种事情不能纵容,不然还不知道那些人还会做什么来,祖宗的规矩都不要了……”
正在忙着铸剑的纪墨为自己的第三把剑起名为明天剑。
所谓天子之德,莫过于明。从古至今,不止一位天子希望当个明君,既如此,这把剑便不好直接叫天子剑,似别有所图一般。
以“明天”为名,“明”是对天子的期许,“天”代指天子,称之为“明君剑”也未尝不可,纪墨却嫌“明君”和“天子”一般直白,说不定会惹来非议,倒不如“明天剑”,似有几分俗气,却又朗朗上口,懂得其含义的恰如其分。
“师兄来的正好,可看看我这百炼钢铸造的剑如何。”
纪墨见到孔宪,招呼着让他过来观看,还没完全完成,但其光熠熠,的确有些不凡之姿。
孔宪只是看了一眼,惦记着心中之事,怂恿道“师弟怎还有心思铸剑,不知道外面都吵翻了吗快与我家一同发声才是,这次,必要让那些名不副实的铸剑师知道厉害。”
“吵翻了,是为什么事”
纪墨看着剑,细细思忖还有哪里需要修治,听得这话有几分好奇,放下剑,转头看向孔宪。
孔宪便说了外面的事情,那些军中的铸剑师是怎样用羊肉替代了人祭,这是何等的轻蔑鬼神的行径之类的。
纪墨听得讶然,一喜“这等好事,我只恨为何此时才来。”
这,这,这,这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孔宪以为自己听错了,抠了抠耳朵,“你说什么”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纪墨脸上带着喜色,完全不介意再说一遍,还细细说道,“上次你看我所写的小册子,我不让你看的,其上说的就是这些,我那些年实验,就是为了这个。
经过我的实验确定,用羊肉,甚至不拘是羊肉,随便的什么动物肉都是能够替代人祭的,只需要分量足够。所谓人祭之后的剑更锋锐,不是因为人祭取悦了鬼神,而是因为油脂增加了燃烧的温度,既如此,只要拿些多油的肉就可以了,完全不必用人……”
说起此事,纪墨不由滔滔不绝,他对此是认真研究过的,很有发言权,起码不怕言之无物,一时兴起,说得愈发详尽,连其中思路都在说。
孔宪一开始是震惊的,这等离经叛道的行为,竟然是纪墨引发的他下意识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虽不错,却也毫无推论,但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惊讶过后,慢慢听进去了,也不嫌纪墨啰嗦,听完了,良久沉默。
再回想父亲让自己过来的意思,回想父亲并未与那些铸剑世家一起发声的事情,孔宪眼神儿复杂,问“你怎么想到研究这些的”
“都是人,为何会有他人想到把人投入火中铸剑呢”纪墨以这个问题反问,换得孔宪沉思不语。
第44章 第 44 章
孔宪从园子走出去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上牛车的时候一步踩空,差点儿摔跤,还是跟着他的剑奴赶忙矮了身子垫脚,让他踩着顺利上了车。
如孔宪这等铸剑世家出来的,日常来往,带着的也多是剑奴,这时候的剑奴可以当做小厮看,但也不如小厮的待遇好,遇到论剑会或者怎样的需要试剑的情况,不是都要去砍木桩的,有布置木桩的工夫,顺手一剑刺中剑奴不是更方便吗
这些剑奴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剑的事情,为祭剑而死,还是为试剑而死,其实都是一样的。
当年论剑会,纪墨觉得不够精彩的同时,孔宪也觉得不够精彩,他觉得不够精彩的原因不是那些铸剑大师什么重点都没有说,可能也有这部分的原因,却早就习以为常意识不到了,反而是试剑这个环节,应该是两方或多方出剑奴,互相拿剑厮杀,胜出者所持的剑若无所损,就是最好了。
这才是论剑会正确的打开方式,他们会通过长剑在人身上造成的伤痕来判断这把剑到底是不是足够锋利,一场不流血的论剑会,本身也就透着些高雅清谈的味道。
那把漂亮的小铜剑,就是这种类型论剑会的标志,于是有了纪墨看到的那些不精彩。
在他奇怪为什么大家还都是宽袍大袖来参与的时候,孔师傅早在下帖子的时候就预防了可能的矛盾。
这一片爱护之情,大概纪墨永远都不会知道。
坐在牛车上,孔宪还在想纪墨刚才说的那些,很多事情都是如此,若是没有人发问,生活在这个环境之中的人都会习以为常,然而有人发问,再把那故事中的主角代入自身,就令人无法不感同身受了。
跟着孔宪的剑奴甚至没有一个名字——他们的名字还来不及被主人记忆,可能就会死掉了,对他们自己来说,名字也只是一个代号标记,知道要死的时候轮到了谁,所以是排序的。
这个剑奴就叫做四,在他之前的已经死了,等他死了之后,等他之后的一直到“十”的几个也死了之后,新来的剑奴又会从“一”开始排序,等待着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死亡。
这不是第一个“四”,也不是最后一个。
四沉默地跟在牛车旁走,孔宪侧目的时候就能看到他的存在,蓬松的短发之下是怎样的脸,他从来没看清楚过,这一次看到那黝黑的皮肤还有那如同窒息般的沉默,孔宪头一次想,他在想什么
动了动嘴唇,声音干涩“刚才那些,你都听到了,你有什么想法”
牛车行驶缓慢,四听到话语,第一时间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确定车内的主人是在对自己说话,顿感惶恐,甚至都没记忆孔宪问的是什么,就直接跪倒在地,砰砰砰磕起头来,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却一定要及时认错。
土路经过反复的踩踏,并没有太多的尘土,却还是随着四的动作,激起了一些浮尘,弥漫在他的身上,让他灰色的衣服愈发灰扑扑的,连同蓬乱得似乎从未打理的发都有了一种圈中牛羊的感觉。
他们甚至还不如待宰的牛羊之前所享受的待遇更好,而这种待遇甚至都要有足够的好运才能够落到身上,跟着主人出行什么的,可不是什么奴隶都可以的。
剑奴,比之那些整天劳作都不知道在忙什么还要遭受莫名打骂的奴隶,无疑算是高了一个等级,就连为剑而死,死于与剑相关的事情,他们都认为是荣耀。
在他们之中,不乏期待死于论剑会的剑奴,一生之中唯有那个时刻才是他们足够亮眼的时候,会换上好看的有颜色的衣裳,拿着曾经只能双手托举的长剑,如同一个真正的剑者一般与人厮杀,被那些尊贵的主人的目光注视着,无论是杀死别人,还是死在别人的剑下,似乎都有了难以忘怀的高光时刻。
当胜者双手举剑,奉到主人面前,再被主人反手一剑抹杀,以抵消对方手持长剑对剑的侮辱的时候,他们都觉得是正常的,甚至为这种“胜”而感到光彩非常。
从小时候就注定的命运,甚至是从生下来就注定的命运,奴隶就是该死的,而怎样死,就要看他能够遇到怎样的主人。
这点儿小意外让牛车愈发缓慢起来,前头赶车的也是奴隶,没有得到命令,他不敢停下车子,但又怕自己继续赶路不对,干脆放慢了速度。
“没事儿,起来吧,继续走。”
孔宪第一句话是安慰自己,第二句话是对跪着的四说的,第三句是对站在车前面边角,并未挡住他视线的赶车奴隶说的。
四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快步跟上了孔宪所乘坐的牛车,他认为自己获得了主人的宽容,也许能够多活一段时间。
存活是每个人的本能,只不过在知道注定要死的时候,他们也希望自己能够死得更好看一些,更光荣一些。
回到家中,孔宪第一时间去见了父亲,孔师傅坐在房间之中喝茶,他现在年龄大了,已经不怎么抡得动锤子了,连陪在他身边儿的剑奴也都是年幼体弱的,面目衣着似乎也都较之旁人更好看几分。
孔宪看了看在一旁奉茶的剑奴,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孔师傅瞥了一眼,笑了下,让身边儿的剑奴先出去了。
他们谈话的时候从来不会避着剑奴,这还是头一次,让孔师傅有些新奇,率先问“你觉得纪墨说的对吗”
孔宪是他最小的儿子,一直被他带在身边儿,也许是那时候他已经有了年纪,对儿子更多了些宽和,才会有如此温情的谈话时刻。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