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要上天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绝歌
是喜欢,还是算计,眼睛骗不了人,刻在骨子里的畏惧也骗不了人。
因为她爹爹的原因,帝君的权势不再如以前的皇后那般仅限于后宫,而天子因身系天下安危,连宫门都不轻易出。若她的夫婿有异心且身后有家世支撑,她连睡觉都得睁着只眼睛盯着,稍有不慎,身家性命、朝廷天下都将易主换人。
她曾以为,自己只能做出取舍,挑一个不那么碍眼、不那么有威胁的凑合着生下继承人。又或者是从最出众的那些里挑一个立为夫婿,待有了继承人后,便将其及其家族连根铲除,以稳天子之位。
可她不愿跟一个自己处处防备的人成亲生子,不愿睡觉都睡不安心。挑一个不顺心的人凑合,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自在。
她自年满十二,礼部便开始操心她的亲事,她父母出征在外,她不点头,谁也拿她没办法。
云驰……
羽九玄喜欢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还有脸上的笑容。她当着她爹的面,没好意思说,云驰笑起来比她爹好看,看着让人很舒服很开心。
他们在山野林子里疯玩,他带她去逛各个猎户村子。他在各个猎户村都很受欢迎和尊敬,能与他们相谈甚欢,但无形之中又有一种格格不入感。那感觉,有点像她爹去逛各庄子时。他私下猖狂,大笑:“我是这烟水山一霸!”随即又不好意思地挠头解释,“其实没有啦,他们不会识字算数,下山卖猎物时常被骗,若遇到不讲理的贵族,丢了性命也是有过的。我从他们这里收购猎物、毛皮,运到巨木城去,能卖得高价,分给他们的钱财物什也多些。若是遇到有纠纷时,评评理、理个头绪,大家把矛盾解决了,省去一场拳脚刀兵伤了性命。都是嘴皮子功夫,当不得真,你可别笑话我。”
他们爬树、钻山洞、看天空,有着说不完的话。她看着云,想象着上面有仙人,云驰会问她,仙人是乘坐飞鸟还是骑飞兽,会一本正经地跟她讨论哪样更合理。
她问他,为何十六岁了都还没成亲。
云驰说:“山里的女郎都没我好看。”旁的,不愿多说。
她看守猎户家的女郎想向他献殷勤,他都客气地避开,发自内心的敬而远之的态度。
他是侯门嫡女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孩子,礼仪、言行、举止、语言称谓、祭祀谣、祭祀舞、文武艺都是贵族学识,跟烟水山里的土生土长的猎户不一样,处不来。
她喜欢跟他在一起,他也喜欢跟她在一起。他觉得,他说的,她懂。她说的,他也能听懂,会经常眼睛发亮地看着她,然后他俩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上好久。
他会带她去搭的小树屋,带她去看藏狩猎工具的地方、套猎物的陷阱,还会盖小房子,然后种花花草草点缀狩猎时修葺的小屋,并且把屋子整理得井井有条。
云驰还很不好意思地挠头,说:“他们都笑话我是女郎做派,说我像我娘。”
羽九玄说:“我爹也爱种花,也爱干净。”他俩又围绕在爹娘种花爱干净的问题上讲好久,又时候她还会被美色小小地迷一下,觉得他哪里都好看,心口会砰砰跳,又……很喜欢那种砰砰跳的感觉。
她跟他在一起,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好快……
她明白,她跟着一个少年郎在山野里疯玩是极出格的事,也做好回京后会受罚和迎接娘亲雷霆怒火的准备。可娘亲没罚没骂,只是气得不理她。
……
大凤朝经过战乱,最不缺落难贵族。她的婚事得由她娘亲来定。
她心仪云驰之事若是传扬出去,她能不将流言放在心上,但图谋她夫婿之位的人,会要他的命。未来帝君、乃至未来天子生身父亲的身份,足够让人铤而走险。
羽九玄觉得好烦。她当太女很开心,她跟云驰在一起也很开心,但凑在一起……
没谁敢对她有意见,却有的是人真能弄死他。
一个小猎户,在这京城龙蛇混杂之地,稍微出点意外,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就能没了。
她从名字到身世样样都在骗他,让他进京,却连个书信往来的地址都不告诉他。
羽九玄满心忐忑不安和烦恼,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失眠到深夜,最后握着云驰的坠子睡着了。
……
羽九玄因为失眠晚睡,第二天连武课都迟到了。
她娘亲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叫她更加难安。
早饭时,殿中的空气冷成一片,向来能说会道的羽金翅都蔫哒哒地闭紧嘴埋头吃饭,不时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过来,小眼神写着,姐姐我也没办法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羽焦明安静如鸡,把自己当成空气。
她爹一如既往的和气,但更让她有些不安。
小朝会时,她心不在蔫。
散朝后,她娘亲把她叫到天凤宫,把没批复的奏折全给她,叫她回宫反省。
羽九玄让宫侍抬着满满一大箱的奏折回去,把奏折看了好几遍。她娘亲生气时,喜欢给她派活,但她娘亲给她派活,她就……还好啦。
羽九玄稍微安心。
她午饭后,小睡了一会儿,精神了些,便起床去批奏折,便听到随侍来报,“陛下和帝君换了便服,带着同样换了便服的羽翎军和御前侍卫,出宫了。”
他们显然不是回他俩以前的府邸。
她娘,一国天子,在这个时候能让她出宫,只有她的事。
羽九玄挥袖让宫侍退下,心绪起伏,反复思量半天,最后觉得娘亲是真的很在乎她。天子出宫,但凡出点意外,天下都将跟着动荡,若非天大的事,轻易绝不会出宫,便是要见云驰,直接派人把他宣进宫或押进宫便是。
可一旦那样,他俩的事便会传扬出云,云驰将会置身于危险中,而她也会受到礼部责难。毕竟,她这次行事是真的有违礼法、有失身份。
娘亲,是在护她。
她犯了错,喜欢上一个身份地位样样不等的人,她从小到大从没见过娘亲这么生气。可既使这样,娘亲哪怕自己冒险,也护她周全,让她不被礼部责难、不会声名受损。
羽九玄连奏折都批不进去,坐在宫里等消息。若是爹爹和娘亲见过云驰,仍是不同意……她真就只能归还信物了。
羽九玄握紧脖子上的挂的坠子,扎心地难受,还只能忍着。
她是太女,择亲对象的家世再低,也不可能低到猎户身上,哪怕云驰的外公家没叫怀公府灭掉,凭他爹的出身,在家世那一项都过不了礼部。
他们的身份地位不合适,不可能。可她跟他在一起,是开心的,她不需要防备他,不需要去衡量他身后的家族势力,不必去忧心他有没有亲戚会以此作乱,他只有他父亲一个亲人,家世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且父子俩的武艺、人品都极为服众。
她好喜欢跟他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气氛,好喜欢他带着她去淘气,好喜欢跟着他去狩猎、去学山里的生存之道,好喜欢他看她的眼神笑笑的样子,她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全是她的影子,从笑容开眼睛都写着喜欢。
探子说,她让他去当玄甲军挣公爵,他父亲拼死反对。打仗,九死一生,公爵,哪是一个猎户能挣来的。
后来,他父亲送他下山,又独自回山,一个人在他娘的坟前坐了好久。
第291章
羽焦明的宫殿跟父母近,午睡起来,刚迈出宫门就见到自家父母换上寻常人家的服饰,坐了辆极其低调的马车出宫了。他怔愣片刻,扭头便去了他姐的宫里,便见她端坐在桌案前,右手支在桌子上,握着脖子上的坠饰,出神地想着事。
他放轻脚步过去,便见他姐把脖子上的饰物塞回衣服里,扭头朝他看来,神情不辩喜怒,瞧不出情绪。可瞧不出情绪就是有事,要不然他姐就是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特嚣张。
他行过礼,说:“我现在挺闲,姐,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保证漂漂亮亮毫不打折扣地完成。”他说完,又指指天凤宫方向,张大嘴形无声地说:“出宫啦”
羽九玄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她收回思绪,批折子。
羽焦明在旁边坐着,拿眼看着她,有点好奇,也有点担心。娘都气成那样了,姐还能批得进折子?
他坐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姐搭理他,那折子倒是一本接一本地批,效率十足。可他姐以前批折子,那手爪子会不时地往旁边的零食盒里摸点小零食塞嘴里,批折子的时候手不停,嘴也不停的,但今天,压根儿没动一下。他以前坐在她跟前,但凡溜慢一点,必然被抓苦力。
他坐了足有半柱香时间,姐都没理他。
不过,显然的,能把他姐和他娘同时烦到的事,显然不是他能应付得了的,所以,告辞。
他又再坐了一会儿,告辞,让她自己一个人静静吧。
……
裴曦是真没想到羽青鸾的反应能这么激烈。
虽说这母女俩从小打架、怄气,可以前最多持续小半天,有时候羽青鸾把羽九玄打哭就不气了。这会儿,自己闷着气了两天,晚上还睡不着觉。
裴曦说:“这点事,至于嘛。”
羽青鸾扭头看向裴曦,问:“此话怎讲?”
裴曦看他老婆睡不着,于是坐起来说,“我从上小学一直到工作,见多了这种恋爱的,小学生和初高中生不提,那些十对里面九对九都是过家家,谈恋爱的时候以为对方就是天、就是地、就是人生的一切,失恋了喝酒的、跳楼的、烧情书的、论坛里发贴子喷对方渣男贱女的,样样都有……”
羽青鸾瞠目结舌地看着裴曦,顿了顿,问:“然后呢?”
裴曦又开启疯狂吐槽模式,从小学生恋爱一直吐槽到上大学、到工作,说:“我那学姐跟他男友,从高中到大学都熬过来了,结果败在一个要回家考公务员、一个要留在发达城市上,最后两个人在火车站抱头痛哭,然后分手了。你女儿跟她的小男友更虐,开局就是地狱模式,一个人,一把破长矛,去吧,大兄弟,挣个公爵来入赘。她还不如让人家去屠龙娶公主呢。好歹屠龙只需要宰一个条,她那是叫她的小男友去ko千军万马以及众多实力业雄厚的竞争者。”
“不说旁的,礼部给元儿选的男友备选名单上的那些人里随便划拉几个出来,就能叫他悄无声息地消失,连骨灰都找不到。”
羽青鸾躺在床上,满脸无语地看着裴曦,半晌,吐出句,“她若是要给……安排个前程,易如反掌。”
驸马要上天 第227节
裴曦揉揉她老婆的头发,说:“别烦啦,你抽个空,我们出去,看我给你来一个恶婆婆……啊呸,看给你表演一个什么叫棒打小鸳鸯!反正十六岁的早恋,能拆散一对是一对,要是散不拆,小情侣情比金坚什么的,我们还省了挨个扒拉礼部的那份小男友备选名单。那名单上都些什么歪瓜裂枣。她都还没成年,成什么亲,早着呢!”他说着也有点气。羽九玄离满十八都还早着呢,礼部居然开始催婚了,他这个当爹的都不着急,他们急个毛线球球。
裴曦又把礼部一通狂吐槽。
羽青鸾忽然觉得,她女儿婚姻最大的阻力是裴曦。什么叫“怎么都得等到二十四五岁吧,我觉得元儿想晚几年成亲挺好的”,他想什么呢!
羽青鸾想想羽九玄,再看看羽九玄的爹,头大,听着裴曦的吐槽催眠狂奏曲,睡着了。
第二天,她下了小朝会,把所有待批的奏折都给了羽九玄,午睡起来,和裴曦一起出宫。
她坐上没挂爵徽的马车,便瞥见马车上还有两个金行用来装金子的箱子,最大号的那种,一箱五百两金。箱子没有封条也没有锁。她掀开,便见里面摆满十两重的金锭子。
她斜眼看向裴曦,很想问,帝君想用金子砸死他么?
她默然不语地坐在马车上,驶出宫门。
随行的护卫出宫后,便在四周散开,渐渐隐于人群中,只留二十余名做寻常穿戴的羽翎军紧紧护在马车周围。
马车一路小跑,行走的街道越来越窄,最后到一条狭窄的马车驶不进去的小巷前停下。
小巷里充满嘈杂,大声吆喝、打骂和打架的声响混成片。
羽青鸾起身,正欲迈下马车,抬起头便见旁边不到丈余远的地方,正有一个两三岁大点的小孩子,正噘着屁股对着路边的水沟拉屎,姿势不对,屎全拉在地上,还被他踩了一脚……
她抬起头打量起面前这条巷子。
据称,这条巷子被称为投军巷,那些从各地进京报考玄甲军的家镜贫寒者,大多聚集在这里,说这里的宅子租金便宜,大家还能相互交流报考消息。为外来者投宿的首选地。
巷子两侧房屋的屋檐,还没她乘坐马车高,几乎都是茅草搭建,有低矮的小屋,也有篱笆墙。屋檐下坐着很多闲汉,大热天,他们敞胸露膊,仅着一条脏到看不出颜色的裤子一直撩到大腿,露出脏得腿毛和泥垢粘在一起的大腿,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随行护卫组成人墙,把他们的陛下护在中间,一个个小心翼翼地去瞄陛下的神情,又密切注意着周围,待见到随行的同僚都跟到了,不动声色地在四周散开,悄无声息地把那些闲汉都赶回了屋。
其中一个穿着便服的玄甲军见到陛下盯着一个拉屎的光屁股孩子,捏着鼻子上前给小孩子擦了屁股,把他给送进了屋。不需要提裤子,因为小屁孩没穿裤子。
羽青鸾都不知道该槽心她女儿看上的人竟然是住在这等地方的人家,还是该感慨那些投效军中建功立业的人,初来京城时竟然住在这等地界。可朝迁花钱的地方太多,她不可能再让朝廷出钱给这些人建驿站。报考玄甲军者,亦是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裴曦扶着羽青鸾下了马车,夫妻俩在护卫的严密防护中往里去。
他俩久浸富贵窝,想装贫寒也装不出来,如果人带少了,容易成为进入狼窝的肥羊。在京城,皇宫周围那一片富贵云集之地的治安自然是没得说,这种街巷,流动人口多,什么人都有,想让治安好都难。
吃不起饭、住不起店,又不想卖劳力干苦活的人去干铤而走险的事者,亦是多了去。
他们走过半条巷子,终于在一个院子前停下。
这院子的大门敞开,里面聚满打着赤膊的壮实男子,有在矮桌前掰手腕比力气的,有顶头拼力气的,有摔跤的,叫好声、鼓劲加油声不断。
他们出现在门口,声音骤然停止,所有人都朝他们看来。
护着陛下和帝君出宫的严冽,往大门口一站,大嗓门喊道:“云驰在不在?”
人群让开,一个同样打着赤膊的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郎,正在跟人掰手腕,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一用力,将对方的手按翻,转身抓起自己的衣服,迅速穿戴整齐,上前,抱拳,“在下云驰,有何见教?”
严冽侧身,把身后的裴曦和羽青鸾让出来。
羽青鸾看到云驰的第一时间,就又扫了眼裴曦。这少年说话看人时先带三分笑意,有一股亲和感,这点与裴曦略有些相似。不同的是,他的眉目极为清秀,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般很惹人注目。
裴曦见到云驰,对自家女儿的审美有点……无语。她要是放在他上辈子的世界,八成是个追星狂魔。
这小子拉到台上,不需要整容,可以直接出道了。
他的长相偏于中性,气质挺干净阳光的一个人,看起来有点没心没肺的瞎开心样,上班累死累活的时候,看几眼能减压,但要说比他老婆漂亮……好吧,他刚才打赤膊时,满身腱子肉,穿上衣服就显得挺清瘦的。
他穿戴整齐,再对比身后的歪瓜裂枣,可以算得上是凤凰落到鸡窝里了。
裴曦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圈编得极为结实的细麻绳上挂着一个小皮袋,小皮袋的大小正好装下块玉佩,而那袋子正好坠在锁骨处一点点,要抢他脖子上的袋子,得拿出锁人咽喉的本事。
云驰看到羽青鸾,挠挠头,下意识地朝她身后看了眼,只看到护卫,没看到陆元,又朝羽青鸾看了两眼,问:“敢问,可是陆元的……姐姐?”
卧槽!这小子套路有点深!裴曦的脸一沉,往里走,手往身后一挥手,二十多个护卫,连同两箱金子一起进了院子。
不大点的院子,原本就聚满了人,再让他们一挤,顿时院子里原有的人都被挤回了屋子里,一个个缩在屋子里和窗前探头探脑好奇张望。
要知道,能有贵族来到他们这地方,相当罕见。当然,如果是来找云驰,就不稀奇了,看这小子的做派就跟他们不是一路的,八成是哪家的落难公子。
云驰同屋的汉子,脑子里刚出这想法,忽觉有异,扭头就见同伴正以惊悚的眼神看着他,他低头,见自己正踩在铺得平平整整的床塌上。干干净净的床单被套上,踩出好几个黑呼呼吸大脚印。壮汉的皮一下子绷紧了,顿觉浑身的骨头又开始疼。他赶紧跳下床塌,拼命地拍打上面留下的脚印,意图毁灭罪证。
第292章
裴曦进到院子里, 发现连张像样的凳子都没有,破桌子倒是有几张,再铺了几块破破烂烂的蒲团当坐垫, 那蒲团脏到黑得发亮。至于桌子更是摇摇欲坠, 估计谁再给它一个巴掌, 桌子立即散架。他想给羽青鸾找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
云驰见到裴曦似在找坐处,再次看来的这位贵族夫人跟元儿长得那般像, 以最快的速度翻窗回屋, 把自己摆东西的两张座塌搬过来, 请他俩坐下, 又拱手赔礼, “初到京城,蓬舍粗鄙简陋, 还望海涵。”
裴曦说:“无妨, 英雄不问出处,当年秦琼还有穷到卖马的时候。”
云驰不知道秦琼是谁,但听到穷到能卖马便觉至少也是位贵族。马比人金贵。
元儿出行,她身边的数十个随从, 个个骑马, 他要挣到公爵方才与她般配。那身份绝不是她说的毛皮大豪商家里有贵亲戚那般简单。他大概能猜到这二人的来意, 想必是元儿的家人知晓,不同意, 派人来叫他死了那份心。
裴曦摸摸坐塌,发现擦得挺干净的, 而且显然不是新擦的, 又看了眼云驰, 这才请羽青鸾坐下。
羽青鸾的神情平静, 可她周身气度不怒自威,压得周围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屋子里的人小声嘀咕,“那位贵族夫人好生气派。”
羽青鸾耳尖,听见了,一个眼神扫过去,屋子里顿时噤若寒蝉,许多人都下意识地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实在是那目光委实锐利,宛若出鞘的刀剑。
云驰也看到了,内心止不住的忐忑。
随行的羽翎军从别的院子里搬了两张桌子和两根凳子过来,拿袖子反复擦了又擦,再摆上,让他们总算有个坐下说话的地方。
裴曦指指坐凳,示意他坐。
羽翎军们则开始清场,把院子里的人都“请”到了外面,之后把院子四周护得严严实实,只留他们三人在院子里。
云驰瞧见这阵仗,坐在凳子长,浑身绷得紧紧的,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淌。
裴曦说:“别紧张,是元儿求到我跟前,又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我和她娘这才出来瞧瞧。”
云驰点头,随即又满是诧异地扭头,满眼难以置信地看向羽青鸾:这是元儿她娘?元儿十六了,她娘怎么都得三十好几吧。这……这位看起来比元儿最多大上十岁……是她娘?
云驰擦汗,又小心翼翼地问裴曦,“敢问您是……”
裴曦说:“我就是元儿口中那个大毛皮商人陆三郎。她为了拐个小郎君回家,亦是不易,把亲爹的姓都改了。不过她不算是全骗你,大凤朝里确实没有哪家的毛皮买卖做得有我大,我家确实做着军需供应买卖,她手里就管着军需供应,朝廷平定天下的时候,她亦是出力颇多。”
羽青鸾斜眼看向裴曦,眼里有些好奇,不明白他是在唱哪出。
云驰静静地听着,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他发现元儿的爹娘跟她口中说的势力眼模样,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裴曦清清嗓子,说:“我和她娘,早就说过,她的婚事,以她的意愿为主。你们的七年之约,我也知道,小伙子有志向,我喜欢。公爵嘛,不难挣,当年十万玄甲军兵出南疆,活到现在的三万多人里,没瘸没残的那些人中,封公的有好几十个,个顶个都是万中挑一的猛将。”他便开始数,哪位公爵有哪些战绩,多辉煌。
云驰听明白他的意思,心说:“果然。”想叫他知难而退。他说道:“我知道封公极难,如我这般出身,几乎没有指望。但君子一诺,言出无悔,元儿信我,瞧得起我,我便不想让她失望,也想看看自己拼尽全力能走多远。纵然战死疆场,我无愧于她,无愧于己。”
裴曦赞道:“好。我喜欢!年纪轻轻,就当如此!”他端然而坐,十分慎重地说道:“不过,我是做买卖起家,最重信誉,我不坑你不骗你,只是叫你心里有个底,好张罗起来。”
云驰点点头,抱拳。
裴曦说:“首先呢,我是入赘的,名字入我夫人家的祖谱,将来百年之后随我夫人安葬。我家的三个孩子都随我夫人姓,元儿的夫婿、子嗣亦是如此,入赘,孩子随她姓羽。”
羽!天家的姓!云驰吓得浑身猛地打个哆嗦,满脸愕然的看向羽青鸾,心想:“元儿该不会是瑞亲王家的吧?这位该不会是瑞亲王吧?”他越想,越觉得像。
他想投玄甲军走军功晋升这条路,熟背玄甲军的每一条军规军纪、大凤朝的军功制度,对天子继位大封天下时,哪些人立过什么功绩封什么爵位都详细了解过。羽姓中,女娘当家、能做军需买卖,权势大到能让玄甲军校尉随行护卫、且个个骑马,瑞亲王家是最有可能的。
那可是亲王家!他吓得连汗水都不敢擦了。难怪元儿要他让挣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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