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被恋爱挟持理智的常先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淘汰基因携带者
常周矛盾不已,喃喃道:“节日对我来说和普通日子没有不同……”
“对我来说也没有不同,”他被一个最不擅拆穿的人拆穿了心迹,那些炙热的情感奔涌而出,俞扬压抑着嗓音,轻轻道:“节日和普通日子对我来说也没有不同。因为我每天都一样地想你。”
贺平不耐地走出房间寻人时,那位处处落入圈套而不自知的物理博士,正用额头撞击着墙壁,企图把烦恼震荡出去。见他出来,蓦地停住,拘谨地喊了声“贺将军”。贺平假意关怀几句,随即拉开了门,“那我们继续吧。”常周浑浑噩噩地跟他走进去,像是被偷走了心魂。
作者有话要说:往往是提问的方式不太对。
☆、第10章
飞机晚上八点降落在本市“云渡”机场,天落着稀疏的冷雨,萧萧的风初见透骨端倪。上了车,何助理困乏地将自己堆叠在副驾驶座上,不省人事;俞先生倒不见疲惫,快速地翻阅着文件。他那头迷人的棕色鬈发比离开时又短一截,柔软又奕奕,强行抢夺着旁人的视线。董升升为应对他时不时的发问,只好将目光落在他肩头,数着上面零星的雨点以振作神。手机不断提示着信息,董助理心有戚戚,并不去看,直到俞扬忍不住道:“升升,你手机响了。”
俞扬见他刻意避着自己动作,斜斜觑了一眼,嫌弃道:“有话就说,不必旁敲侧击。”
何其青睁开半只眼睛,取笑道:“老板,他在表演‘我很顾虑’呢,你就不能让他再演一会吗?”
董升升专心致志应付俞先生,“老板,我有个问题,你不要生气噢。”
俞扬道:“每次你展现自己的犹豫时,我都十分想辞退你。”
“那我就问啦。”董升升正襟危坐,“如果我说常先生接近你是别有所图,你会相信吗?”
一时车厢缄默无声,何助理立着耳朵假寐,小徐司机将视线牢牢黏在前方以消弭自己的存在,俞扬面无表情,将手中的文件又翻一页。董升升不满又不甚自笃,委屈道:“我这么说不是无事生非,我已经怀疑很久了!你们知道常先生最近总是在夜间进出‘奥杰吉尔(ogygia)酒店’吗?他是去”
俞扬闻言,不悦道:“我知道。而且我记得我特地叮嘱过,不要打探他的隐私,我只是让你确保他的人身……”
“可是他真的十分可疑!”
何助理见老板面色不虞,打断道:“升升,不要无理取闹。”
董升升心急道:“我怎么无理取闹?分明是老板一叶障目。常先生最近每晚见的人就是贺平将军,这难道不值得留意吗?”
“你说什么?”何其青转过头,瞥一眼俞先生,诱导道,“这件事可大可小,你不能言过其实呀,升升。”
俞先生仍不言语,董升升自觉受到了轻蔑,顿生愤恨,转过头只对何其青说:“从上周三开始,每晚常先生都和贺将军先后进出奥杰吉尔酒店,时间短则一小时、长则三小时。刚才就是保镖发来的信息,他们现在还在酒店呢!”又添油加醋道,“要是是私人关系也就算了,如果是商业机密交易……”
“‘私人关系’恐怕更不能算了吧,哈哈”何其青还欲应和,被俞扬警示一眼,只好面上投去同情的眼神,把幸灾乐祸藏在心底。
董升升明了他心有偏私,抱屈含冤地将前额抵在车窗上,两眼开始憋泪。俞先生手中的文件又翻动了几页,这种不为所动大约持续了两个街区,车在红灯前停下,俞扬抬眸道:“去那边看看。”小徐道:“去哪?”董助理脑中写了一半的辞职信丢了干净,催促道:“去奥杰吉尔酒店啊!记得下个路口右拐,你走直行道干什么!”
车停在榆树爪牙似的阴影之下,俞扬摁低了小徐和何助理的头,扒在前驾驶座中间窥伺着。酒店大堂蓬毕生黑,据方才被打发走的泊车小弟说,是出了电路故障。董升升问了好几回是否要进房间当面质询,俞扬纹丝不动,一壁道:“急什么,‘吃醋先为酿醋计,卖奸且做捉奸人’,知道么?”
他最擅用言语来独善其身,好似从未曾落入情绪的牢笼。董升升恨铁不成钢地撇着嘴,此时,小徐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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嚷道:“苏哥说他们下来了!”董升升探出头去,几乎挤开俞先生,只等着平反昭雪。不一会,果然等到那两人从门口出来,常先生与贺将军并肩走着,挨得极近,到了车边,门童拉开车门,贺将军坐进去,又对常先生招了招手,常先生矮下身去靠近他,人便看不见了。
董助理洋洋得意,“我就知道!还记得我回来的第一天吗?我在你家门外看到他和贺将军攀谈,分明是熟识的样子,后来却假装不认识……”他回过头,“老板?”
俞扬在后座胡乱摸索一气,只摸出根长条状黑巧克力,气急败坏地丢开。何其青见他要开车门,慌忙去拽他的衣角,将董升升撞弹开去,口中阻止道:“老板,不要冲动!贺将军不是那样的人啊!”
俞扬黑脸斥道:“放开我!他就是个老淫棍!”
董升升遮着半边脸,煽风点火道:“别冲动!别冲动!就算他们有什么,现在去也没什么用了。”
何助理一手仍抓着老板,一手挥拳揍上董助理,口中骂骂咧咧:“你个卖剩蔗、麻甩佬!我就知道你死性不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天天做戏捣鬼!”
董助理被他一掌摁住口鼻,几句闽南话出不得声,那边俞先生扯回自己的衣服,听到这一句,也敏感地质问起来:“谁是‘卖剩蔗、麻甩佬’?何其青,你不要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何助理屁股卡在车座间,半个身子与后座撕扯作一团。早默默将车门上锁的小徐司机用本地话自语道:“我觉得常先生不是那样的人呀……”
及到了家,董助理被何助理拎去教育,俞扬站在吧台边,挽起衬衫袖子倒了一杯波本酒,才饮了半口,被走廊一声“俞扬”呛得直咳嗽,“你咳咳你回咳来了?”四字拆成三句,盘根问底的底气先削减了。常周为他倒了杯水,待喝下,俞扬又问:“怎么咳这样晚?”
“我在研究院。”谎言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俞扬顿了片刻,忽然转过身来,常周被迫近距离地与他对视,他的视线竟攒着哀愁,那呛得微红的眼角便像染着薄薄的寒霜,摄人心魄。他不安道:“怎么了?”
俞扬不甘地看着他,“你总说我爱胡诌,可是你的话却也不尽可信,不是吗?”
常周心里那只愈飞愈高的风筝,像是蓦地被扯断了,只余丝线从高空游离地、脆弱地飘落下来。俞扬继续拆穿,“半小时以前,我在奥杰吉尔门口看到你和我姐夫在一起。你上次在酒店,是不是也是见他?”
“你怎么知道我的行踪?”他不过是在企求他的解释,常周反而本能地防御起来,俞扬失望至极,索性随他去想。常周揭破道:“你监视我?”
俞扬不是全无此心,他无从辩驳,常周倒吸一口气道:“俞扬,也许我从来都不了解你。”
俞扬还在自诩坦荡,“至少我从来没有为了隐瞒而去隐瞒过。”常周紧攥着拳,“那你和萧先生串通一气时呢?难道不是为了隐瞒我?”
不是经他提起,俞扬几乎要忘了和萧宋的同谘合谋,他不想两人间的事情演化成争吵,但反遭质询让他愤懑难平,他将酒杯倒扣进洗手池,那摩擦声让常周心下一震,俞扬长长吁了口气,状似聚会神地清理杯子,许久,沉闷道:“我喜欢你。我没有别的办法。”
这句话本该甜蜜,却如油烹似火灼,常周苦涩道:“你该顺其自然的。”
俞扬心灰意冷道:“如果顺其自然,我们就只会是点头之交。我们早就该分道扬镳,也许是在你公寓的门口,我们互道再见的时候;或者是在医院外,我开着车从你身旁经过的时候。
“你要我顺其自然,就等于要我放任我喜欢的人此生和我没有任何交集。你这样说,让我觉得很残忍。”俞扬躲避着视线的胶着,常周反倒更能臆测他眼里的落寞。他何曾残忍地对待他,他根本不忍。
“董升升告诉我,你打算周末就搬走。你先前答应我,等我回来,会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我们之间的关系,结果也不过如此而已。而你和我姐夫又过从甚密,常人都该怀疑你的立场。”
常周低垂着眼睫,“我总不能一直寄人篱下。”
俞扬被激怒般笑了笑,“寄人篱下?常周,我希望和你组成一个家庭,你却只觉得自己在寄人篱下?”
没预料到他所怀着的,竟是这样沉重的情感,常周知道自己该有所答复,口中却不能自已地解释着别的,他有些语无伦次,“我和贺将军我很久以前,就在为一个贺将军手底下的情报部门服务。”
“九十四号?那可不是贺平手底下的。”
“你怎么知道?”
“我说过,很多事情并不如大众所想的那么机密。另外,记得我们一起吃饭那次吗?你的文件从包里掉了出来,上面有军部的标识。”
常周道:“既然你已经猜测到,为什么还”
“怀疑你?”俞扬用纸巾擦净了手,“我说的是,常人都该怀疑你。所以董升升和何其青都怀疑你。常周,你可以疏于解释自己,但你不该对我隐瞒。”
常周窘迫地低着头,犹豫好久,才坦诚道:“我可能是被骗了。九十四号为了提高我的密级,用一个无解的问题,引诱我签署了协议。从前我是经由另一个中间人和他们接洽,只处理一些纯数学问题。现在,为了解开深层数据,我的涉密程度被提高,所以才会直接和贺将军接触。”
俞扬对这些亦有所耳闻,“这种把戏居然还没有臭名昭著?深层数据大概也是编造的吧?”
常周摇头道:“半真半假,但我拿不出确切的证据。其余的,在保密协议之内,我不能再和你说了。”
俞扬下意识道:“你不告诉我,我无法帮你解决问题。”
常周倔强道:“我没有要你帮我解决问题。”
“你总是这样急于拒绝吗?”俞扬“啪”地将刚合上的柜门拉开,使冷气迎面冒出,他努力镇定道:“我需要冷静一下,我想你也是的。”
常周以为他的气恼全然是对自己,他呆呆地望着他,心想这个人这样玲珑剔透,为什么一点也不理解他面对他时,心底无边无际的怯懦、自卑呢?他固执地没有道歉,强忍着眼底的热意向外走去,未走出几步,便碰上候在客厅里的几位保镖,领头的“苏哥”解释说:“老板没有监视你的意图,他吩咐过,除非你有危险,否则不必向他报告你的行踪。老板的身份特殊,常先生该体谅他的。”常周心里对自己的恨愈炽,他恨自己在俞扬面前全无理智。他朝楼上走去,身后的人此时后悔不迭地追了出来,等俞扬拍着房门喊着他的名字,他才省悟过来他竟把自己藏到了盥洗室里。
俞扬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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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映在橘色的磨砂玻璃上,正像那张快速成像照片里的朦朦胧胧,他的手掌贴在门上,和缓地向他示好:“常周,出来。把那份协议给我看看,你把保密条款摘去再给我,不会有问题的。”
常周的泪水几乎倾泻而下,他听见自己恶声恶气地喊:“我不。”
俞扬不由地为自己的行径忏悔,他叹气道:“开门吧。我帮你解决问题,又不是要你和我在一起。”
盥洗室内的水阀被打开,门内灌满了水声,俞扬心急地又唤了几声,没听见回答,干脆提起门框,将半边玻璃门卸了下来。门内,常周就站在水槽旁,他背对着他,四壁的镜子却早将他红肿的眼睛出卖干净。俞扬未曾想会把他逼哭,他上前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温声道:“你不必想太多,我帮你是因为我看不过去。这些搞情报的,最爱做这种事情用高射炮打蚊子,用后母戊鼎做痰盂,大材小用!”
常周因他的话笑了笑,俞扬终于松懈道:“笑得跟苦瓜开花似的。”
常周捂了捂眼睛,灰心丧气道:“唉……我知道你为什么帮我。”
俞扬将水阀关闭,上前轻轻抱着他,“你说过的,你的对手是上帝。”
常周在他怀里揉搓着眼睛,“那是玩笑话。”
“从前我总是想,如果我爱一个人,我希望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事情。我希望他乐则行之,忧则违之,不必为柴米油盐、世情偏见所束缚……别再折磨你的眼睛了,”他捉住他的手,认真道:“我爱你,你知道吗?”
这下红的便不止是眼睛了,常周好奇道:“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很多,比如说待人接物,我喜欢你的投入,也喜欢你的不投入。”
“听上去很复杂。”
“还有更复杂的。”俞扬松开他,打开水阀蘸了点水,用手指将他脸颊上的泪痕揩去,靠坐在水槽边缘,审视着对方,“你愿意接受吗?”
常周的理智渐渐回笼,他站在俞扬的面前,赤诚,但不热烈,他思索过千次万次,出言仍是羞赧,“被爱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去爱却很难。我小时候,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告诉我,‘难者弗辟,易者弗从’,于是我总是选择难的事情。”他不敢与他对视,只一味望着两人的脚尖,“难的事情总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解决,你愿意给我更多的时间吗?”
俞扬欣喜道:“你的意思是,你不仅会接受我爱你,也会爱我,是不是?”
常先生恼羞成怒,“谁爱你!”
“你不爱我,哈哈,你不爱我。”俞先生暧昧地笑,“唉,这样皮薄,以后到了床上,不说了,我错了”常先生发力反制住他的手,将他压迫在水槽边,俞扬求之不得,放任他靠近自己,常先生只敢盯着他的下巴发狠,“看来你对这些爱来爱去、床上床下的事情熟谙得很。我问你,你究竟交过……”正嬉笑打闹,董助理闯进来,气喘吁吁道:“老、老板,紧急!方家那边来电说,方杭之先生病危!让你尽快过去。”
常周倏尔便放开他,两人对视一眼,都发现彼此眼中不合时宜的恋恋不舍。常周先转换过来,清嗓道:“你快去吧。”俞扬哀叹道:“为什么还没在一起就这样聚少离多。”常周极短的发茬下发红的耳尖让他心猿意马。爱情骗人去饮鸩止渴,他不管不顾地抬起他的下巴,微低着头,在他嘴唇上飞速地碰了碰,只是肌肤相贴,却似瞬间构筑了一个柔软、浪漫的梦。
下一秒,常周如梦初醒,后撤一步,擦拭着嘴,结巴道:“你、你这人,真是……”
俞扬舔着嘴唇笑,脸上亦是薄红,一面朝外走,一面回头道:“我走了。记得把协议给我。不要用电脑传输,直接打印出来,放在我床上就好。另外,我回来之前,不许搬家。”
这画面让董助理整晚地怏怏不乐,在帮俞先生整理书房的文件时,他还悲情地觉得自己能做佛罗伦蒂诺阿里萨,可以等来年老色衰的爱情;等到经过客房听见常先生在跟俞先生通话时,他便沦为该写一封“陌生男人的来信”以自遣的边缘人物,但转念一想,他和俞先生之间连销魂荡魄的三天三夜也不曾有过,他分明只是贾斯汀豪根斯拉格一个本不配拥有姓名也不配拥有故事的荒唐角色。他冲开何其青的房门,一头扎进前辈的床上痛彻心扉地哭,“哇……我要辞职!我要辞职!我以为我是能受得了的,但我发现我根本受不了!”何助理舒展着满身油脂让他依靠,迷迷糊糊道:“让你少看情啊爱啊的小说,老板喜欢古典的,理性的,《庄子》那种,categorytheory(范畴论)那种,知不知道?扑街仔。”
方杭之先生生命的余烬只燃烧到了凌晨,第二日的晨间新闻和晨报,触目皆是这位毕生治史的学者的讣告和生平介绍。昨天夜里,俞氏姐弟赶到时,方老先生已将遗言交待过,仅睁着浑浊的眼睛维持着微弱的呼吸,几位亲眷守到两点,人也就油尽灯枯了。他那崇尚“炎凉无心”的哲学的大儿子伏在床边垂泪,不断用湿毛巾润湿着父亲的皮肤,说父亲前天傍晚还能拿笔写日记,写的是“新新不往,念念迁流;昨日之我,于今已尽”,好似平凡不过的一日。俞柳抛开对两人关系的芥蒂,抢过他手中的毛巾,要他去洗脸;俞扬则代为通知几位学界、出版界的旧交。诸事暂时安排稳妥,姐弟两人便站在走廊内各自平复。雨簌簌地落,俞柳将气窗往外推,湿气冷气一齐涌入,到底扑得肺叶里新鲜了些。俞柳回想道:“父亲去世那天,我人在会稽老家,好像也是这样的天气。”
“那天波士顿倒没有下雪,是个晴天。”俞扬低头点烟,“算一算,有二十八年了。”
“父亲去世,方伯伯是第一个飞往美国的。父亲能归葬故土,也多靠他斡旋。”
“我还记得他为父亲攥写的悼文,引用了白氏的《梦微之》,说‘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人生能得这样的知己,是父亲的幸运。”
俞柳长叹一声,“‘川阅水以成川,水滔滔而日度。世阅人而为世,人冉冉而行暮。’如今也轮到我们为他写悼词了。”
俞扬按揉了一会儿疲累的眼,问:“你不去看看方大哥?”
“我和你姐夫还没离婚呢,总要避避嫌。”
俞扬愕然,“方大哥对你还念念不忘?”
“大约吧。”俞柳朝身后望了望,无奈笑道,“方家两兄弟,一个朝三暮四,一个这样执拗,都让人头疼,唉。”
几日以后,一行人启程送方老先生的遗骨和遗物回吴兴。车队里的几位方老的旧友都有年纪,经不起颠簸,车足足慢行了七八小时。舟车劳顿,到了吴兴方家老宅,葬礼所需都由长辈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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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好,百岁老去之人,白事理应按喜事办的,悲恸便轻易熬了过去。等吊唁者纷纷离去以后,争执的气力也回来了,俞柳和方笠之间的不对付便又故态复萌。
方家人多少都惦记着俞柳当年对方笠的悔婚,如今俞柳替他招待宾客,明眼人说这是对大龄单身汉的怜悯,嘴碎的则要嗤她一副女主人做派。俞扬悄悄凑上前去刻意挑拨:“方大哥,你不记恨我姐移情别恋?”
方笠最好自恃清高,“我不记恨她。憎恨前任的人多多少少都有把自己当作商品标价的心理,他认为他的前任对他的拥有折损了他的价值。这很可能意味着他对自己的存在和人生历程并没有真正的认知。”
此言毫无疑问传到了俞柳耳朵里,且让她说不出地不满。“方笠这人小肚鸡肠,情场记仇不够,还要蔓延到学术上,看不上我西哲的那一套,说什么‘我怎么会和你这种人同槽而食’,人后倒是装起大方来!”最后一夜守灵,俞家大姐年近五十,却聊发少年心性,协同弟弟讲了一夜的灵异纪事,将怕鬼的方家大哥生生吓成了唯物主义者,总算泄愤。
这两人大有前缘再续的可能,俞扬不由想到:贺平这一回怕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待回到某市,俞先生那位以“去真还作伪,得理不饶人”在业界著称的中国律师,告诉他九十四号的合同几乎无法通过法律途径去解决。俞先生倒不气馁,敏锐地让助理去查一查那位把担子撂下给常先生的“中间人”高舫博士,steven向美国某大学打探得知,访问日期结束,高舫博士早已离开。董助理带人在高舫妻子的娘家找到了他。可怜的高研究员,为配合九十四号的诡计,似逃犯般避了一个月的祸,正提着垃圾袋下楼,被一把拎进草丛后的黑色轿车里,左边有“苏哥”威逼,右边有董助理利诱,很快便投诚了。
董升升问老板是否要直接带人去和贺将军对峙,俞先生不肯越俎代庖,首先联系了钱谦,请他为自己引见钱慎思院长。钱谦当即答复道:“父亲当然愿意结识你,俞先生。”下个周六,俞先生带着高舫前往拜访钱院长,经佣人引进去,还未到会客室,便听见钱夫人正在劝慰丈夫:“贺将军固然不对,但他是有身份的人,你也不能这样处理啊。”俞扬心知是钱谦事先知会过了,暗道此人真是八面玲珑。坐在会客室等候,门外钱院长对妻子横眉道:“举国上下有权有势的人多了去了,每个我都得点头哈腰?他贺平不嫌自己脸大,我还怕腰椎间盘突出呢!”
俞扬正闷笑着,钱院长“砰”地推门而入,阻止俞扬起身道:“你坐,你坐。”钱院长与方杭之先生有忘年之交,与俞韫却不甚熟识,只恍惚记得留学时曾慕名听过他在麻省两所大学的一场联席讲座,唏嘘道:“能让惯常分庭抗礼的两校化干戈为玉帛,可见斯人的魅力。”俞扬道:“先父一直是我的神所向。”
寒暄过后,俞扬将相关文件交予钱院长,又令高舫说明情况,常先生被下套的人证物证俱在,钱院长沉吟道:“险些被人从眼皮底下把人抢去。”又轻飘飘瞥了高研究员一眼,讥讽道:“看来搞数学、搞电脑、搞情报、搞密码学的都死光了,要搞物理的去解密。”
俞先生憋笑道:“也许是高研究员天赋异禀。”
钱院长手指戳着标红的一段,“我看是常周太过天真!”他连连叹气,念道,“‘以聘任时长1:5折算乙方与南方物理研究院归国留用合同的期限’,这种条件他也信?”
俞扬维护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小周他在人事方面虽谨慎有余,但是到底经验不足。”
“有你这样尽心竭力的朋友,他再傻也吃不了亏。”钱院长摘了老花镜,将合同拉远了又翻一遍,又问道:“你们说,他真的这样想离开研究院?”
高舫记起俞先生先前的再三嘱咐,抢白道:“我上个月在美国,整个实验室都在讨论常博士那篇论文,据说好几所大学都表达了对他的兴趣。”
俞扬这时才道:“其实此事可以不必惊动九十四号,通过别的途径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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