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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被恋爱挟持理智的常先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淘汰基因携带者
俞先生问后来呢?
刘梁道:“常周去留学;那个学长拿到学位以后,放弃做研究,去华尔街搞量化啦。”
不明不白惨中一箭,俞先生抿唇沉思,倏而狡黠一笑,站起身,拍了拍刘梁的肩,诚恳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对于这种才智超群的人,用小情小爱束缚之,既是无望的,也是自私的。我以为有的情感藏在心底才是高尚的,刘先生作为科研工作者,觉得如何?”
资本家的道德情操让科研工作者自惭形秽,“我觉得很有道理……”
走出病房,徒见一人西装革履,凄凄恻恻,将身子探出窗户外抽烟,俞扬上前道:“这个办法好!如果被护士看见,大可以狡辩称,‘我是在室外抽烟,二手烟是自己飘进来的。’”
那人头也不回,“我是搞艺术的,比不上俞先生克己奉公。”
看来那番言论被他听了去,俞先生不再迂回,低声问:“刚才消防人员来通报初步调查结果,说火灾发生是因为私接电路……作为房主,萧先生不怪他?还是……对萧先生来说,他把自己救出来便好?”
萧宋瞥了他一眼,“俞先生果然和新闻描述的一样好心,见不得别人水深火热。”
“不,我是个投资者,不是个慈善家。我从来不乐善好施,当我决定伸出手时,唯一的可能,是因为看到了合作的机遇。”楼下,右臂打着石膏的青年正走过草坪中间的小径,俞扬静默地注视着,一直到他走入了缴大厅。转身和萧宋握手,道:“我恰好认识一位巴黎的女艺术家,她近年一直渴望在中国办展,我想萧先生会感兴趣。”
常周将刘梁安置妥当,正埋头走出医院,一辆黑色轿车从背后滑出来,车窗降下,俞先生问:“你去哪里?”
常先生答:“回去看看火灾现场。”
俞先生说:“哦。”
一人一车同速,走出几十米,常先生歪头问:“你就这样和我保持相对静止?”
俞先生笑道:“我有一种更好的方法,但是鉴于你今天已经向我道过六次谢了,我实在不忍心让你的谢意继续贬值下去。”
“我的谢意贬值到什么程度了?还买得起你的一次帮助吗?”
俞先生宣称自己不是慈善家,这时他的帮助却可以由谢意买到了。通过这种等价交换,他们达成一致,采取了另一种保持相对静止的方式。
到了小区门口,常周跳下车,弯腰对俞先生说:“无论如何,今天谢谢你。”
“第七次。”俞扬为他计数,“你还有地方可去吧?”
“看完现场就回我父母家。”
俞扬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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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人?”
常周眨眨眼,用本地话说,“货真价实的本地人。再见,俞先生。”
车外蝉鸣聒噪,暑热使人烦心,水泥地上热气浮动,草丛里黄色的野猫打着哈欠,露出狮子似的獠牙。熄了火的车内,冷气散得很快,温度迅速攀升。俞扬手上的香烟抽了半根,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门口走出,单手把一个盛了水的玻璃缸抱在怀里,脚步反比先前轻松了些,瞬而拐进了对面的便利店里。
车载温度计显示,三十五度。俞扬摇头,“真是热得无处可逃。”连连哀叹,又给助理小组发送讯息,“老何,我觉得你之前的建议很不错,我完全可以远程办公。”正欲下车,那边电话打来,俞先生讶异道:“这个点你不在睡觉?”
steven道:“老板,发生了什么?何其青之心,路人皆知,你居然打算简政放权?”
便利店的玻璃窗里,常先生把那缸鱼放下,正在咬一只饭团。俞扬望着那边,语气不同寻常,“我可能要无限延期回美国了,steven。我现在有一个……烦恼。”
steven结舌道:“那那就去解决它?”
“很明显的是,烦恼不想让我去解决他,这形成了新的烦恼。”
“这听上去简直像一个二阶导数……”steven道,“老板,我考完lawsat后,除了摁电梯,就再也没有接触过数字了。”
常先生正不知思索什么,桌对面坐下一个人来,打量了一会儿那尾孤零零的黑色金鱼,忽然道:“看来你住得离你父母家很近。”常先生停下咀嚼,那副窘迫模样叫俞先生低头闷笑。
俞扬取了双一次性筷子,将水缸里过量的鱼食捞到一张纸巾上,淡淡道:“我家恰好还有一间空出的卧室……”
“我觉得我的谢意经过六次贬值,已经毫无价值。我现在没有任何东西来交换你的帮助……”
“于是你选择拒绝我的帮助?”俞扬阻止他说下去,“坦白说,你的谢意对我毫无用处,你可以用别的东西来和我交换。”
“比如?”
俞扬道:“你可以帮我做饭,我和我的两个外甥都”
“咳……”常周骤然笑起来,被一团饭呛得直咳嗽,俞扬不得不去柜台买了瓶矿泉水递给他。常周道:“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听见别人要我做饭。
“和我同住过的人都知道,我最擅长的一道料理,叫做‘斐波那契之粥’……”
俞扬紧皱着眉,果然
“今天的粥永远是前天的粥和昨天的粥的混合。”
俞扬一面狐疑,一面按捺笑容,抱臂而坐,一派正经模样,“那我也可以雇佣你干别的。不止是在公司里,在公司以外,我也需要别人协助。人毕竟不能茕茕处世。”
常周问:“你需要我的帮助?”
“我的确欣赏你的……某些方面。但你知道,我有很多的雇员,你并不特殊。”俞扬从容不迫地与他对视,“你擅长做什么?”
常周观察着他棕黄色的眼睛,觉得它们时而像一滩水一样浅,时而又像一潭水一样深,“我擅长从更高维的角度看待问题,以使低维空间的问题不存在。”
俞扬见他防备渐轻,笑了声,道:“那么你擅长的是夸夸其谈、嘘枯吹生。”
常周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是呀。针对我的技能,你能为我提供的合适职位只有一个如果我得到了这个职位,你就失业了。”
俞先生笑弯了眼睛,不由分说,起身捧起他的鱼缸往门外走,锲而不舍道:“吟川和他哥哥住在我家,他们都是中学生。”
“我很忙,不可能有时间辅导他们。”常先生匆匆擦了手跟上他。
俞先生拉开车门,将鱼缸放在副驾驶座上,转过身,正迎上跟出来的常先生,用笑意安抚他眼里的紧张情绪,和缓说道:“我家向来崇尚‘知者不以言谈教’,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不需要你辅导他们,我只需要你感染他们。”
车开到近郊,夜已墨般浓稠,菜苗一茬茬齐立在院子的灯下,俞先生抱着鱼缸颇为神气地介绍,这是豇豆、那是苦瓜,常周觉得有趣,“别人种兰种竹,你种豆种瓜。”
“都是家姐的功劳,”俞先生道,“她年幼时跟随先父在西北农村生活过一段时间。”
“你父亲”
“小舅舅!你们终于到了!”贺吟川奔出来,正欲扑人,被扯着衣领钳制住,常周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个年长些的少年,小的张牙舞爪要抗争,大的板脸一句“五首七言……”,小的气势矮了半截,怏怏搓着手,道:“常先生好,小舅舅好。”
大的有模有样伸出手来,却愣在半空,“你是常周学长?”
两个大人面面相觑,贺惜安那副措置欲如的气度丢了干净,“校史馆和物理社有你竞赛获奖的照片,老师们也经常说起你!”
这下好,演了出“儒林外史”,分了“老友”、“小友”,年齿不必序了,大外甥称常先生“学长”,小外甥依旧直呼其名,唯有俞先生口中“常老师”叫得恭敬,辈分最小。
校友俩漫天胡扯,眼看一个宇宙就要囊括不住话题,俞先生道,再站下去恐怕要便宜了蚊子,领人入门。
贺吟川踮脚凑上常周的耳朵,背着兄长嘀咕,“我哥哥小时候被绑架过一回,后来人就变得有点傻,你多担待……”哥哥听得一清二楚,弟弟被踹了一脚,“哎呦”一声,捂着屁股追了进去。
舅甥三人的谦让作风一脉相承,翌日早晨,大的来书房搬文件,声称自己习惯在卧室办公,两个小的对视一眼,要去搬书,说书房旧书太多,一股蠹虫气味。常周连忙去堵门,失笑道:“不要糊弄我!这我听得明白!这么大的书房,多我一个就容不下了?都留下,放心吧,我保证我们不会互相干扰。”
两日都是四人一人占一个角落,上了黑漆的高大书架把三层的书房隔得如同灵谷深松般,架子上的大部头书沉如老松盘虬其根的砖石。常先生在那副篆体大对联下抬起头来,贺惜安伏在书案上埋头苦算,贺吟川蜷在扶梯旁念念有词,格窗下的半月桌前,俞先生在与助理低声交谈。隔一会儿,俞先生起身,抻直了大外甥的背,把小外甥拎到沙发上,又去厨房倒了杯水,轻轻放在常先生左手边。俞先生觉得样样都好,唯一的憾事是老房子里依旧生不起炊,总是要点餐,思忖着要不要雇个厨师。
过了周末,常先生回研究所工作,贺惜安返校参加期末考试,贺吟川不知上哪鬼混,俞先生得空约萧先生喝了杯咖啡。晚上回家常先生问他高兴什么,俞扬神秘道:“达成了一个君子协定。”第二日便见常先生要去找萧先生理论。俞扬早有准备,劝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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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冲动,说问过自己的律师,承租人擅自装修房屋,房主有权结束租赁关系。更何况,刘梁是私改电路造成失火,没要他赔偿重新装修的用,已经是萧先生的雅量了。
“你不知道,刘梁和他父母关系很糟,又没有什么存款。”常周弯腰单手穿运动鞋,气不过道,“萧教授待刘梁如同亲子,萧宋在这种时候刁难,八成是嫉妒作祟!”
我们的俞先生,在他童年时,“狼来了”的故事给他唯一的教诲,就是不能撒破绽百出又毫无意义的小谎,要撒谎,一定要撒逻辑自洽的弥天大谎。俞扬拉住他的胳膊,好整以暇道:“看来你的情绪感知能力确实存在问题。常老师,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得出这么背离事实的结论的?”
常周停手望着他,俞扬见鱼上钩,不动声色,继续圆谎,“萧宋正在千方百计地追求刘梁,你看不出来?”
这句话恐怕存在主语和宾语的错误,然而常先生察觉不出,他表情凝滞,讷讷无言,半晌,坐在玄关上,叹气道:“我看不出来!不过,认真回想,似乎也不是不能推断。”
一道阳光从他头顶穿过,他坐在了门后的阴影里,眼眸黯淡得如同落了灰,俞扬挨着他坐下,轻声道:“没有人要求你必须感知生活的全部。盲人见不到太阳,太阳难道因此就不照耀于他吗?”
常周垂着头,“人人相濡以沫,我就像一条不会吐泡泡的鱼。”
俞扬瞬时感到心里化成了千片万片。正吞声自责,盲人先生忽然释怀道:“唉,那就相忘于江湖吧!”起身走出那条长长的阴影,阳光在他明亮的眼睛里跃动,“只是我近期实在太忙,恐怕还要再叨扰几天,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立即找房子的。”
俞扬不急着接口,只似有若无地微笑,见常周露出不解的神情,拍了拍裤管道:“随你方便就好。”
在俞先生那里,“我很忙”向来是充当避而不见的托词用的,与俞先生那位被steven戏称作“mr.omni-unpresent(到处皆不存在先生)”的第四位助理相配合,专用来应付汪湖溪此等人。而在常先生这里,“我很忙”就实打实意味着脚不沾地、寝食压缩了,晨起舅甥俩见不到人,晚上匆匆打过照面,人又一头扎进了书房。俞扬对小外甥戏谑道:“这就是为什么说工作太忙碌的男人要不得,看见没有同一屋檐下,动如参与商。”
忍耐几天,料想时机酝酿成熟,一日早晨,俞扬打好腹稿,预备上楼提议开车送他去研究所,想了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心底打好了周郎妙计,面上一派坦诚,不见城府,擎手欲敲门,门倏地被拉开,两双眼睛都是一愣,常先生手里捏一条内裤,俞扬目光移下去,真是一看深浅颜色便知昨夜春风……俞扬抿嘴笑,常周回过神来,越过他向盥洗室走,尴尬褪去,老神在在地侃道:“有什么可笑的?我跟你说,梦|遗是基础科学研究者的职业病,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自|慰。”
俞扬靠在门框上提议:“那今天要不要搭我的便车,以为你的‘炼器’大业争取点时间?”为什么是“便车”?到底还是害怕唐突了人。
入夜,常周正在书房忙碌,俞扬走进来,悠闲地踱到书案前,陈纸、研墨,润笔、临帖,难得做起了不为书香门第丢脸的雅事,果然,把人吸引了过来,俞扬并不抬头,仍旧专注笔下,心里厚脸皮地自赞:“道劲非怒,迟留非滞,真是恰到好处!”等人静静地抱臂观摩了一会儿,方道:“有兴趣?”
常周有些赧然地摇头,“我对这个一窍不通,只是觉得好玩。”
“好玩不如一试?”俞扬递笔,常周怯地摆手后退,却被拉住,“怕什么?传闻张旭观舞剑遂得翰墨意,书法与万事无不相通,说不定……你能将弦理论化而入墨,开宗立派、列品入流呢。”嘴里胡诌着,手上拉来了人并肩站在书案前。
“你真是……”常周被迫握了那支狼毫大楷,“巧舌如簧”四字未说出口,右手扶左手,五指被包在烫人的手心里,指节交如错纵的莲藕;两只有力的臂腕相贴,理智乱如胶着的塘泥;俞先生问:“左手行吗?”气息沁如水的荷风。
“在想什么?”俞扬转头道。
常周原本望着他的鬓角,此时对上他暖得熏人的眼睛,他感到自己的视线像一张误捕住大鱼的网般,沉重得不回来,他情不自禁道:“我在想这个季节后湖的荷花该开了。”
俞扬握着他的手书写一道短横,“为什么不去看看?”
“案牍劳形。我在处理一个很棘手的……呃……数学问题……”常周的注意力落到纸上那歪歪扭扭的笔画上,揶揄道,“这个振动果然很有弦理论的美感。”
俞扬稍用了点力,喧宾夺主,写完最后的捺笔,那是一个“散”字。常周因乍然的恣纵力道怔住,俞先生因势利导,“我父亲生前教育我,‘欲书先散怀抱’,想要成其事,必须先学会松弛神经,总是绷紧,其实是对自己极度的不信任。不仅书法如此,其他事情也是这样,你觉得对不对?”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曲折地劝我不要太沉迷于工作?”
“看,你的理解能力哪里有问题?”既达了目的,俞扬将笔放回笔搁上,“我那个视你为偶像的小外甥,昨天对我说,小舅舅,你有没有觉得常老师这几天消瘦了很多?我怕我再不阻止你,他就该进来上演‘春香闹学’了。所以,我是来问”话锋一折,“你晚上是否有空一起吃个夜宵。”
常周不解地留意他的神情,俞扬知道对方大概隐约察觉出自己近乎殷勤的待客之道了,但那种不该出现在成年人眼睛里的不谙世事的迷惘让他心动不已,一种哈迪斯掳走贝瑟芬妮般的冲动摄住了他,他几乎想继续引他到悬崖边缘,这时,常周轻轻撇开了视线,自若道:“当然有空,不过……作为借宿者,我是不是应该有请客的自觉?你和吟川想吃什么?我点餐。”
粗粗一对口味,才发现是众口难调。常先生嗜甜,贺小朋友嗜辣,俞先生厌甜又厌辣,贺吟川揭露小舅舅的口味是“纽约高级粤菜餐厅惯出来的”,俞扬争辩道:“胡说,分明是美式快餐和健身餐糟蹋出来的。”常周拍板道:“那就叫一只盐水鸭!”贺吟川窝在沙发里笑,指尖挨个点过去,“本地人,美国人,泾渭分明!啧啧啧。”俞扬指着茶几上的零食包装说:“自己拾干净,否则你就要降格为猪猡了,四川人。”
夜宵过后已是九点,贺吟川提议一起看纪录片,难得常周偷闲留下,俞扬欣然作陪,一起积食,不料片子起头就是一窝的冷血动物纠缠得难分难舍。俞扬登时便头皮发麻,脸色煞白,瀑




拒绝被恋爱挟持理智的常先生 分卷阅读13
汗直流,胃液翻涌,哪里还装的出沉着镇定,连忙让贺吟川换一部。常周好笑问:“你这样怕蛇?”
贺吟川也鄙夷道:“教生物的小亮老师说,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每一个物种都有它别具一格的美。”
俞扬惊魂甫定,开脱道:“我和它哪里平等?它简直是我的天敌,你在苛求一只鸡去欣赏黄鼠狼的美感!去,换一个。”
贺吟川嘟囔着跳下沙发,找了部中文历史人文片。那旁白念得人昏昏沉沉,配合暗沉的宫闱画面,看得人像是一头扎进了黑布袋里。三个人轮着按了几回加速键,最终旁白成了涡轮转动似的胡搅,这下在场的没一个是中国人了。
贺吟川心不在焉,左瞥右瞥,半天举棋不定,干咳两声,“小舅舅,我问你一个问题。”
“问就问,拘谨做什么。”
贺吟川道:“你觉得在亲密关系里,智商和情商哪个更重要?”
俞扬手垫在脑后靠回沙发,心想真是小孩会问的问题,慵懒说:“那要先计量情商和智商的相关性。”
贺吟川直晃他肩膀,“哎呀不是问你这个,你就当我在问,智力水平相当和包容理解哪个更重要。”
“那当然是智力。”俞扬斩钉截铁,“譬如你说一个笑话,你是希望对方真的觉得好笑,还是假装很好笑的样子?智力水平差异太大的两个人根本不能在一个层面上思考,又如何去相爱?难道靠假装互相理解吗?”
贺吟川“哼”了一声推开他,顺势往沙发另一边倒,舔了舔嘴唇,腼腆道:“常周觉得呢?”
常周怔怔道:“我想起我从前交过的一个女朋友……”
舅甥俩瞪圆了眼齐问:“你从前交过女朋友?”
“这很奇怪?我都26岁了……”一大一小默不吭声,各作思量,常周浑然不觉,继续说,“那时我还在美国的一个实验室,她是个华裔律师。她的同理心很强,和我的迟钝恰好互补;而且我们的职业不会有任何交集,这能有效地避争执……所以我决定试一试。但是两个星期之后,她对我说‘为了我们的爱情考虑’,我必须和她去看心理医生。”
贺吟川一头雾水,“为什么?”
“她认为我没有任何的情感需求,这不正常,通常是心理创伤造成的。她替我预约了一位心理医生。”他的语气越说越诙谐,好似在讲旁人的故事,“那位在美国拿了两个博士学位的意大利心理医生分析完我填的所有量表后对我说,我没有情感需求的原因,是‘强大的心理防御机制’,不知道是出于对亚洲人的成见或别的什么,他推断这种心理防御机制的根源很可能是严苛的家庭教育。我的女友同情地问我,常,你的父母对你是不是太过严格?”
贺吟川道:“后来呢?”
常周低头盯着鞋面,“那时的我还很极端。我真心诚意地觉得,他们都存在智力缺陷,还告诉那位医生,他所运用科学简直就像战争中的意大利一样模棱两可(oscillateslikeitalyatwar)。那位律师小姐觉得我无药可医,于是我们当场分手了。”
“所以你觉得……”贺吟川感到心里滞得动不了。
常周答不上来,“你的问题我不知道,我没有考虑过。也许它对我来说……有点难。”
“那啊”
俞扬一把将外甥摁进沙发,哂笑道:“哪来的这么多问题?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激素分泌过剩,每天花心思思考这些有的没的、情啊爱啊的,啊?”
舅甥俩扭打在一处,常周摸不清状况,摇了摇头,溜回了书房。
贺吟川半张脸陷进沙发里,闷声闷气地控告小舅舅简直是头蛮牛,俞扬将他的手反剪在背后,半跪在沙发上觑着捉住机会离开的背影思量,不慎让贺吟川反扑过来,俞扬敛着力度掐住他作乱的细胳膊,气道:“该开窍的一窍不通,不该开窍的七窍玲珑。之前出柜的账真以为我不跟你算了?又是智商又是包容的,该不会是看上学校里哪个老师了吧?小亮老师是谁?啊?”
翌日贺惜安学期结束,从家里打包来两只巨大的行李箱,贺吟川掏空了一只半,飞速拥抱了兄长,怕被打,又怯怯站回两步以外,感激涕零道:“一样也没差,哥你太了解我,真是不负手足之情。”贺惜安抬着下巴“哼”了一声,懒得陪他作怪,正要回房,一人从楼梯上下来。贺吟川眼见着哥哥像刺猬似的瞬间了棘刺,一时未忍住,“嚯嚯”怪笑了声,贺惜安此刻倒浑不在意,任他嘲笑。常周道了声早,将手中准备好的邀请函递予贺惜安,温声道:“下周天文台要在毓山观测站举行青少年天文与空间交流会,我这里有一封内场邀请函,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贺吟川眼睛一亮,“向博士也会在吗?”
常周道:“当然,天体物理,希微的主场嘛。”
俞先生在心里瘪嘴,向博士又是谁?这才几天的时间,外甥都能创造话题隔离了,自己居然还在苦恼和常周此昼接彼夜地见不着面!当晚,俞先生路过客房,常先生正和人打电话。俞扬偷耳听见“租房”、“打扰”之类的字眼,霎时烦心起来,立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菜苗招来的长一声短一声的虫鸣,没定下心来,反而被蚊子在下颌上咬起好大一个包,恨恨想:“这个人是怎样一根进退有度的木头!”转身回了书房,坐在矮塌上茫茫然检查大外甥的功课,忽地在哲学课本上看到一句话,“万事万物都处于联系之中,没有联系亦能创造联系。”俞先生沉思片刻,豁然开朗,疾步走到半月桌的电脑前,给董升升发讯息:“帮我查查毓山天文台的新近研究项目,挑个最花钱的,联系沈轩翥台长,以垂虹资本的名义给他们捐款。”俞先生愉悦地坐回矮塌上,得意地查看邮箱里的本月个人理财报告,盯着屏幕上那群欢快的“0”,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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