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舞新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文晴希瑶
“筷子,在中国已经有五千年的历史了。”王邵飞拿捏着播音腔,偷笑,“可有人,依旧颤颤巍巍不会用。”
何潇辰不想也无力反驳,拿勺捞了块儿红烧肉,扒饭。
“我可提前敲个警钟,咱说好了。”王邵飞放下手中的餐具,突然正色,“剑舞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学校里林老师明年会在课上,四个月的内容,几天,基本不可能拿下的。”顿了顿,打量着孩子们的反应,“所以,效果不好的话,这段剑舞,我们不能上。”
几个少年猛地抬头,突然被五条小恶狼般的眼神凝视的王邵飞,绷着表情点了点头。
本就鲜有人叫苦叫累的练功房中,剑花带起的风声、剑穗与剑柄碰撞声、刺剑时划破空气的尖锐、旋转落步时舞鞋与地板的摩擦、翻转腾空时的落地声,交相辉映,织成了最平凡也最动人的交响乐。
可有些事情是努力无法解决的。
每个人都将动作练习了一次又一次。但剑不稳,舞剑时便多了些吃力的笨拙感,少了些潇洒的气势磅礴。带着剑,其他动作也不似往常轻盈了,失了几分质的美感。
舞剑这一段,是乐曲**段落的齐舞。
“啧,不行。”王邵飞站在镜子前,看着合排时面前参差不齐、错落有致的五把剑,摇头。
已是第二日,经过昨天一天的练习,酸胀感一股脑翻上来,单连拿起剑握紧都困难了。
依照节目组的录制安排,这么练下去,就是练废了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瓶颈期,只会越练越疲惫、越难受、越无法驾驭。
“雷铭还将将看得过眼。”练功的事儿,王邵飞一向不兜兜转转、拐弯抹角。
没有人反驳,空气中一时间弥漫着窒息般的凝重。确实,镜子里的样子都看得到。
“齐舞,几个人一起跳,要求更高。”解琋环抱双臂,站在王邵飞身侧,“既然拿了剑,它就是你们身体的一部分。剑不齐,舞就不齐。现在连个人的动作都驾驭得七七八八,这么短的时间,要拿下剑的齐舞,太强人所难了。效果不好,上不了台。”
“不在你们能力范围内。”讲完,王邵飞对上几个少年略显失落的目光,又补充了半句,“暂时不在。”
僵在原地,尽管对自己的动作心里有数,也早早就开始明里暗里被提醒着做好撤去剑舞的心理准备,可当真正经谈起来,还是不免难过。
毕竟期待已久又付出这么多努力。
舞蹈首当其冲还是看呈现的整体效果,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近两分钟,鸦雀无声。
何潇辰抿着唇,先挪了步子。
为了这支曲子,没有时间再耽误下去了。
一步一顿地挪到练功房一侧,将手中的剑轻轻收入剑鞘。入鞘时的声音真好听。
平日里总没个正形的少年忽地深情起来,用手指轻抚着剑鞘上的纹路,从剑首一路抚到流苏。
山水有相逢,来日再会。
曲子还是那首曲子,只是收了兵器,哪里还有刀剑,只剩如梦一场了。
练功房里的空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温度骤降,气压骤低。
没了剑,这舞蹈似是被抽去了最动人心魄的脊梁。这支舞,想要出彩,总要用些别的法子才是。舞蹈的设计与编排,还得重新调整一番。
待五人都收好剑,重新站回原来的站位。
“王老师,解老师。”杨逸杰咬着唇开口,“有别的办法吗用道具剑”
“也不是不可以。”解琋看向王邵飞,“但武术用的软剑也不好掌握;纯道具剑的话其实上台是没有质感的。”
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
“我们昨天就在计划这个问题了,”王邵飞接过话头,“咱,用竹剑。”
竹剑竹剑
愣了片刻,少年们眼中重新绽光。
竹筒削成的剑,轻巧灵活,易于控制。剑身通体翠绿,竹节在剑锋上印得分明。没了泛着金属寒气的摄人,反增了几分游走江湖行侠仗义的快意潇洒。
换剑再试那段动作,整体感觉不一样了许多。
“我觉得这样,很可以。”王邵飞在解琋耳边轻声道。
两段副歌之间过门的纯音乐用古筝与笛音改过。前后都是小**,中间一段便有些难以承接。持剑齐舞下来,显得过分平铺直叙,舞蹈失了**推进的层次感;若换一套动作,或是用独舞方式处理,又略显突兀。
吴永初次进排练厅审核提议时也发现了这一点,正与两位老师商量着怎样进行处理才会富于变幻、抓人眼球又恰到好处。
“老师,”俞思凡趁休息的空当蹭来讨论圈,自上次比赛过后,他似换了个人一般,对舞蹈更加自信,也更敢想,并逐渐会大胆地讲出自己的想法了,“我有个点子,放在间奏,也许能出彩。”
“你讲你讲。”吴永对思凡也欣赏得紧。
“这是我们一起看电影时就出现在我脑子里的舞蹈画面,”少年声音不温不火,“竹林中,头戴斗笠,身披轻裘的侠客。黑纱蒙眼,削竹为剑,拨叶为刀。”
几人沉思。
“因为现在换上了竹剑,所以这段音乐给我的质感与画面感更强了。”俞思凡补充道,“眼观外物,蒙眼听音,辩物由心。”
解琋能感受到俞思凡想表达的情境。
“蒙着眼睛,用剩余的感官感知,心便不会被外物叨扰。刀剑如梦,是最澄澈的江湖,配得上最澄澈的表演方式。”
确实。
蒙着双眸的一段舞蹈,有挣扎感,亦有空灵感,与这曲子再合适不过了。
王邵飞一旁皱着眉,一直一言不发。直到几人讲完,才道“他们的水平和舞台经验,这太作了,风险太大。”
“哈哈哈,邵飞。”吴永看他一脸正经的担忧,忍俊不禁,“不要用黑布蒙死了啊。用两层黑纱,让观众看着有感觉就好。”
“这能出效果吗”
“试试”
“试试。”
改编过后的间奏处理,效果比想象中的好上太多。
吴永看着少年们合着节奏,干脆地从衣角中抽出一条黑纱。
“一拍上去,搭在眼睛上,五六七动作快点儿,后面系好了。诶不错不错,三二三四两下动作到位干脆一点儿,小动作都去了”
完美的选曲,完美的编排。
下一场竞赛愈近,竟是愈发期待了。
第五十八章
第三场赛前紧张排练的空当,迎来了第二场比赛播出的日子。
五组赛道,加上前期公布竞演规则的录制,共分为两期播出。
想推出这档小众综艺,节目组媒体运营团队可谓费尽心思。官博一天发上几条,变着法的炒起热度,又把这些小选手们的微博账号逐一艾特出来,呈现在大众面前。
曝光比想象中来得更加猝不及防,选手们年纪尚小,骤然上涨的粉丝量,各家新闻、各大网站上频频出现的照片与名字,或多或少给原本平静的生活带来些影响。
刷私信、刷广场、或是水一水别人的评论区,近日来,原本没有玩微博习惯的几个人也纷纷提高了开启微博的频率。崽子们不亦乐乎,各家老师则忧心忡忡,生怕他们在舆论中迷失了自己,差点就要定时收发手机。
这天排练回来,晚上九点播出的第二期节目已近尾声。几人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杨逸杰打开电视调出回放。
“哟,快来看看小爷荧幕上的容颜”何潇辰闻声拽了枕头靠在床头,等着开场介绍的间隙,顺便打开手机刷微博。
“看什么啊,今天能有你什么事儿”方骅习惯性怼他,“哎,别蹬我,这期也没我的事儿,前两组么,只有杰哥和小铭比了,咱们得下周才出来。”
“欸,好饭不怕晚”杨逸杰随口安慰道。他放下遥控器爬上床,也拿起手机,有点紧张地浏览着广场上大家有关今天节目的议论。想看到赞扬、害怕被否定,如今站在面向全国的舞台上,心里的顾虑远比平时更多。
微博中的话题讨论比想象中更热闹些,宣传力度大,加上选手们颜值在线,播出到现在,节目收到的反响相当不错。
杨逸杰一条条翻下去,多是些“啊啊啊啊啊小哥哥好帅”“神仙舞技啊啊啊啊我爱了”之类的尖叫,专业性的评论不多,提到他名字的也不多也许节目还没有把每个人的性格都凸显出来,每人一段舞蹈的比赛,如今只有排名第一第二的能够被观众记住。
说起这档节目的观众,若是做些详细的划分,也能发现些微妙的趣处来。
有行业内的专家或是学生,带着不安与期待着这档试水节目的试水之路;有喜欢舞蹈但不太专业的爱好者,不能精准地品评出每个作品的好坏;更多的是被朋友安利或是被先导片中的颜值吸引,与认识选手同步认知着这门艺术
所以刷这些评价有什么用呢杨逸杰翻了半晌,觉得自己怪无聊的,兀自笑了笑,然后点击返回键。
回到广场首页,正欲彻底关闭,热度第一名,弹出一条“我觉着这小孩儿有点做作。”
杨逸杰手指一顿,匆忙点进去看。这一会儿的功夫,评论飞快地增加了数条“什么嘛,小朋友面无表情地说耗着的时候,心疼死了好吗”
“作不作不说,前几组都是92、93分,到他这儿直接给到99,有点夸张了吧导师点评,也没说发挥足够完美。”
“不说打分,你们看他这里给了多久的镜头,别的选手,谁不是说两句就下台了这黑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不懂的人就不要在这里乱说好不好雷铭这套技巧比前几组不知道难出多少倍,他才高一,就是放到全国,也找不出谁在这个年纪就能完成这么好的。这个成绩,他值得。”
“有的人也不必装得自己多懂,值不值得我不知道,但他的父亲是谁,想必大家都知道。”
杨逸杰逐条看下去,一口气憋在心头。他小心地侧头看了看雷铭,后者挂着最常见的冰山脸,也在看手机。
谁的微博不一样呢一定是看到了吧。
杨逸杰犹豫了半晌,可怎么开口都觉得不合适,他盯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正巧微信的小窗弹出来,是宣传组的姐姐“小队长拜托啦,今天的节目播完了,提醒一下你们战队的选手们,别忘了带话题发微博啊”
杨逸杰赶忙答应,接着转述给大家。看节目或是玩手机的几个人“好好好”地答应着。
“不早了,抓紧休息,明天还出早功。”雷铭拉了被子躺下,再看他时,手机已放在了一边。
哪天不出早功他这不在乎的样子也太欲盖弥彰了。杨逸杰叹口气“姐姐催着呢,你懒得编辑就转发一下也行”
雷铭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过了两秒,有点不耐烦地重新拿起手机。
行吧,愿意发就好,杨逸杰短暂地松口气,过一会儿后再刷新分组,刷出一条莫得感情的复制粘贴。
排舞的日子,日复一日早起晚归。录节目终究比不了在学校练舞,时间太过仓促,总觉得还有好多地方没有打磨好,却也不得不走上舞台开始录制。
这场比赛,五人的集体曲目展示,个人能力、队内配合、舞台经验、故事表达,有没有真本事,赛场上见真章。
“阡阡陌陌人如玉,方骅公子世无双”
“潇潇辰星,伴君同行”
“俯仰雷四海,舞动铭八荒”
“惊鸿逸舞,杰代苍穹”
“遇思凡,心波澜”
透过候场室的实时直播大屏,五位少年第一次从陆陆续续进场的观众手中,看到了独属于他们的应援牌。练功房中洒下的汗水也好,炼狱般抽筋剥骨的疼痛也罢,都随了质疑与谩骂飘远,心头是荡漾开来、满溢着的欣喜和甜蜜。
前两天练得太狠,少年们的右手腕微微一动便痛得钻心。为不妨碍演出效果,只得缠了肉色的肌肉绷带,扎紧。稍稍活动暖身,不一阵儿便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
依然是古装扮相,可眉尾的形态稍稍用眉笔一调,鼻峰两侧加之阴影勾勒,单看面庞,便觉多了几分凌厉傲然的江湖气。白底布料,衣摆与胸口衣襟处是青蓝色交间的祥纹;底衫外再搭一件黑纱质半似披风的外衣,好一个“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有了上两场的舞台经历,少年们已不如第一次登台时那样无措,虽紧张依旧,可已慢慢有了从完成舞台到享受舞台的苗头。两位老师看着少年们愈发自如的状态,心中亦是欢喜。
待主持人逐字逐句地报出“五福临门”与表演曲目“刀剑如梦”时,演播厅中抑不住的欢呼与尖叫都似带着舞台地板微微震动。
随之万籁俱寂。
筝音混响的前奏一出,一片黑暗的舞台后方愈来愈清晰地印出一片碧色的竹林,竹叶随风飒飒舞动,零星散落的几片黄叶在微风中打着旋。
“我剑,何去何从;爱与恨情难独钟”
何潇辰盘着发髻,脸颊两侧的碎发半掩了清俊的面容,提一把银剑,从竹林一侧舞出。在银白色追光灯的光束下,剑身泛着寒光,一连串剑花舞得干净利落,耳边似是荡起了风声。
“我刀,划破长空;是与非懂也不懂”
洒在何潇辰身上的追光灯忽地散去,从舞台的对角突现,灯下映了又一少年提刀的背影。杨逸杰头戴压低的斗笠,一身黑纱随舞步轻动,银刀绕过脑后横劈直下,身后的竹林仿佛感受到几分狂刀的寒意。
“我醉,一片朦胧;恩和怨是幻是空”
追光灯从舞台另一角猛地亮起,俞思凡单手执一酒葫芦,从竹林深处晃晃悠悠走来,发带发丝斜搭在脸上,映着七分醉三分醒的灵动。
“我醒,一场春梦;生与死一切成空”
一片黑暗中,方骅周身笼罩着灿光,眉心一点红妆,手执折扇负手悠悠行来。扇面随一声脆响展开,扇骨随手腕灵巧地打着转。
剑、刀、醉、醒
只这四幅图,便将台下的观众看呆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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