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生长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安尼玛
老三大怒,隔着窗口,给几十米外谈笑风生的阿达一记眼刀。“他叫你走就走?你他妈甭拉扯别人,是你自己想走吧。”
“嗯,我老早就想走。谁要天天拔猪毛喂鸡啊,我爹妈奋斗了几十年,就是为了不用在农村里干那苦活儿累活儿,让我爹知道我在这儿,指定得削我一顿。”
老三语塞了。李世南又接着道:“而且今天corny生日,在上海等着我呢。我要赶不回去,以后别想有安生日子。”
老三不说话了。
“三儿,对不住……”
“别说了,”老三沉默一会儿,接着道:“帮我祝corny生日快乐,让她少吃点吧,腰都快赶上你的胸了。”
“这话我可不敢说,你自己跟她说。三儿,别扛了,咱一块儿走吧,我现在就给你出机票。”
老三深吸一口气,觉得浑身都在冒酸水。此前他两天不怎么吃饭,凭着意志力撑到了现在,不知怎么,吃饱了之后,反而全身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他知道自己的心志在崩塌……
李世南走了,他就得独自面对这艰苦环境。阿达人是不错,但跟自己毕竟不是同类人,而且他今儿把自己带出去,就是给李世南创造机会叛逃吧阿达就这么不想留他们俩?
想到这里,老三真的有点扛不住了……
老三拍拍自己的头,强打神。不行!一切都还没开始呢,他怎能这么快就认输?!
他看着窗外的阿达,慢慢开口道:“我不走,你不用惦记了,赶紧滚回国吧。”
李世南长叹一声,挂了电话。
老三怔怔地坐了一会儿,然后仰身躺倒在床上。前所未有的疲累攫取了他,几乎是下一秒,他就睡着了。
等老三再度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全黑。他心跳得剧烈,想要抬起身,却感到一阵晕眩。
他双眼干涩,眨眼的时候能感觉到眼珠发热,呼出的鼻息也是温热的。摸了摸额头,烫手。
老三哀叹,不会那么倒霉吧?!
他勉力起床,慢慢走出房间,正好碰见阿达把饭端出来,放餐桌上。
阿达问:“不舒服吗?”老三脸色潮红,双眼却无打采。
老三坐了下来,“你说被蚊子咬了,要是发烧头痛,就要去看医生?”
阿达脸色一变,蹲在老三跟前,摸了摸老三额头。
“发烧了,我们现在去诊所。”
小诊所的医生是个华人,跟阿达是相识。“dr.koh,发烧这么厉害,是不是dengue?”
邱医生伸出瘦小的手,一边检查老三的手掌,一边问印度护士,“highfever?”
“temperature degreecelcius。”
邱医生对阿达说:“没有红斑,应该不是。但是有时候红斑会出得晚。头痛吗?”
老三摇摇头,“骨头酸。dengue是什么?”
医生的小眼睛看着他:“骨痛热症,蚊子传染的病。你不用担心,就算患了骨痛热症,烧退了就好啦。如果不是很严重的话,过两天就退烧。”
“严重呢?”
“全身换血。”
老三吓了一跳,“那不就跟尿毒症一样吗?”
邱医生和蔼可亲地解释道:“不一样,尿毒症不会死那么快。”
骨痛热症有程度轻重之分,程度轻的话,确实只会发烧,要是病毒厉害,换血不及时,几天就能夺人性命。热带每年都有好几十人死于蚊子叮咬。
老三绝望地看着阿达。阿达安慰道:“不要担心,今年好像才死了三个人,你不会那么倒霉的啦。”
这句话一点都没起到安慰的作用。
医生落井下石:“你住在阿达那边,没有给野猪撞死,没有给蛇咬死,命很大了。你如果怕死,就不要住在林吧里面,森林的蚊子不用传染病菌,吸血就可以把你的血吃干净。”
阿达眉头一皱,“哪里有那么夸张啦,我不是好好的吗。”
“你是野人嘛,跟普通人不一样。”邱医生嘲道,“阿达,我跟你说,如果这次真的有dengue,政府一定会找人去喷药,不只是村里,你的野人窝都要清理干净。”
阿达愣了愣,他光顾着老三生病,邱医生说的状况他倒是没想过。卫生局应对骨痛热症,通常就是喷药,药水能杀死蚊子幼卵,自然也对一些微生物有害。现在森林的生态平衡极其脆弱,谁知道这些药会留下多少后遗症?
老三才不管喷不喷药,“现在能确定是还是不是吗?”
邱医生:“暂时看呢,不像。不过要观察两天,如果不退烧,身上出红斑,就不用来我这里,直接去大医院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说菠萝跟凤梨不是同一样东西,我真的分不清诶。
阿达为什么能说粤语?当地混底层的,基本会几种方言,粤语、福建话、客家话比较常见,还有马来语。
第10章重新为人
马路漆黑,阿达骑着一辆破旧的摩托,把发高烧的老三载回家。老三实在支撑不住,走到半道,就把额头靠在了阿达的后背上。阿达放慢了速度,驶上了柏油路,不抄森林近道了,生怕把老三颠出去。
老三脑袋有点迷糊。他体质向来不差,练划艇的时候常常身上干一阵湿一阵,也没出过什么毛病,没想到在热带雨林里三天都熬不过去。生病的人本来意志薄弱,此时更是泄气。摩托车路过一坎儿时,颠了一下,老三不自觉伸手抱住了阿达。
阿达见他没力气,害怕他掉下来,于是腾出了一只手,握住老三的手掌。老三的手烫得厉害。阿达再不放开他,一路慢慢地开回小屋。
回到小屋时,老三昏昏沉沉,就要走回房间睡觉,阿达却不由分说,把他扶进了自己的房间。阿达的房间比地面高一截,老三差点绊倒,脑子稍微清醒了些。
“我不睡你房间。”老三发现自己在阿达的房间里,立即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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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睡这里,我方便看住你。”阿达知道骨痛热症发作起来,病程极快,说什么也不放心老三自己单独呆着。
“有什么好看的,我能照顾自己。”老三还是嘴硬,可说话的气息弱了,便没那么有说服力。自进了森林以来,他头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害怕。他不愿意承认,其实自己也很想有人陪在身边。
阿达把他推到床边,命令道:“快躺下来休息,我给你拿点吃的东西。”
阿达的床就是铺地板上的一块垫子,倒是不小,两人睡绰绰有余。老三实在无力反抗,顺势躺倒在床垫上。
身体一触及床,老三整个人都软下来了,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过了一阵,他听到阿达出去了躺在这空心的木地板上,阿达轻轻的脚步也变得动静大了起来。老三发了会儿呆,然后百无聊赖地打量这房间。
房间没什么家具,除了衣柜和放杂物的小铁架,只有一台老式的缝纫机。老三觉得出奇,阿达身上来来去去就几件堪比抹脚布的t恤和裤子,看样子是廉价的工厂货,需要缝纫机来干嘛?难道他除了种菜养鸡做饭,竟然还有做女红的嗜好?
缝纫机在垫子前端,老三伸伸腿,就能够得着铁踏板。他往下挪了挪身体,正好踩着踏板,像翘翘板那样,前后前后地踩了起来。铁制的踏板有少许阻力,踩起来还挺上瘾,慢慢的脑子放空了,思绪飘散到空气里……
阿达拿着热过的面包和牛奶进来时,就见到老三一下下地踩着缝纫机,呆呆看着天花板出神。
阿达让他起来吃饭。老三没胃口,问道:“这缝纫机要来干什么?”
“踩着玩。”阿达笑道,“我小时候跟你一样,躺在床上,一边踩一边读书。”
“小时候?”老三惊异。
“嗯,这个缝纫机是我妈妈的。
老三住了脚,瞬间恍然。难怪这房间有一种特别老旧、过时而又居住过很多年的踏实感。柜子上贴了唐老鸭和高达机器人的贴纸,缝纫机覆盖着大绿牡丹的花布,深褐色的木造布谷鸟钟,浅绿色的墙壁上有涂鸦和扣过的墙皮,阿达光棍一条,在这里才三年多,不可能积淀出这些痕迹。
“这是你小时候的家?你母亲不住这了吗?”
“她过世很多年了。我读小学的时候住在这里,后来就搬去镇里。”阿达把老三扶起来,“吃点面包,然后吃药。”
老三觉得神好点了,尽力把面包和牛奶吞进去。这期间阿达一直不说话,老三猜想阿达可能不太想谈及母亲和童年,所以也没有问下去。气氛一下变得有点憋闷。
他突然想起一事:“哎,我不能在这睡,我身上要是有病毒,蚊子咬了我再咬你,可不就把病传染给你了吗?”
“不会,”阿达没有告诉他,昨晚他已经在他身边守了一夜,要染早就染上了,“蚊子不喜欢咬我。”
老三不同意:“或许碰到一只口味特别的呢。”
阿达乐了,“不要乱想啦,医生说你比较可能是感冒,感冒要传染,我们这样讲话也会传染。”
老三却还是担心。
“要是我真得骨痛热症,这里就成疫区了吧。”
“是啊,不止是喷药,还要清理屋子里面外面所有的水罐、水缸,所有能积水的东西,说不定蓄水池也要清空。最好不要喷药啦,药对环境不好。”
老三满脑子都是对传染病的烦扰,一心想着自己的身体健康,听阿达还在担心他的森林菜园瀑布,不屑道:“那还能药死你的宝贝番茄?吃进去一点药又不会怎样,总比全身换血强吧。”
“环境里不只是人、动物和植物啦,还有很多微生物,喷药微生物会死很多。我们不能只想着自己。”
对于阿达这番教育,老三觉得更是烦躁,“啊,您真伟大。人活着最重要,我都要死了,可顾不上那些细菌孢子蛇虫鼠蚁。”
他以为阿达会说物种平等、人类和自然共生这一类的话来反驳他,没想到阿达只是安慰道:“别怕啦,你不会死的。”
老三愣了愣,却见阿达已经给他拿来了薄毯子,督促他睡觉。老三不由得有点羞愧,对他来说,别说肉眼见不到的微生物,就算全新加坡的森林连根拔起也无所谓,但他实在不该在阿达跟前表现出脆弱和害怕。
阿达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很热,不舒服就叫我。”
老三点点头。阿达熄了灯,把自己的枕头移开了半米,才躺下来。
黑暗中,老三听到了阿达的呼吸声,很轻而有规律,听不出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他不习惯跟人睡在一起,脑子里全是阿达的呼吸,呼吸进而变成了阿达的脸、他的话语、他的一举一动……
老三全身都暖呼呼的,因为发烧,也因为挥之不去的对于阿达的想象。他觉得十分困扰,几乎忍不住要站起来,回到没有阿达的房间里或者把阿达撵走也行啊。
可是他实在没有余力了。大概是感冒药起了作用,他觉得身体重得要命,脑子也混混沌沌的。阿达的呼吸声,和缝纫机踏板一下一下地结合起来,有节奏地占据了他全部思绪。
他掉进了绝对的黑暗里,万物泯灭。
接下来的两天,老三差不多都在床垫上度过,一时全身燥热,一时又全身汗湿。
他很少生病,一病起来分外地猛烈。可自从阿达对他说“别怕啦”之后,他对传染病的恐惧离奇地消失了,身体难受是难受,心里倒是蛮舒适的。这老旧的房间,有一种安全、牢靠的感觉,他清醒的时候,百无聊赖,会不自觉地踩着缝纫机的踏板,听着细微的铁轴子转动的声音,感觉就像时针和分针也在进一步、退一步、进一步、退一步,仿佛时间再不往前。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会看见一个小孩子趴在墙角,偷偷用铅笔画机器人。他叫他,“喂”,可小男孩从来不理他。
到了第三天,老三的烧退了,他的四肢并没有出现红斑,也没有其他骨痛热症的症状。老三的神智完全清醒了,掀开窗帘一看,赤道的太阳把一切晒得熠熠生辉。老三有一种重新为人的感觉。
他的身体依旧衰弱,但肚子却晓得饿了。他慢慢走出客厅,叫道:“阿达!”
阿达从厨房回了一声,“诶。”
过了一会儿,阿达给他做了早餐。这几天他吃的都是容易消化的米线、蒸鸡蛋、放了猪肉末的粥,白花花的又没什么调味,嘴里都淡出鸟来了。这次的早餐却跟往时不同,不是外面买的切片吐司。
阿达端来了四方形的小面包和花生酱,给老三单独做了果蔬汁。老三见餐食终于有颜色了,胃口大开。
面包撕开,热气冉冉升起,带着谷物的香气。咬在嘴里,面包不可思议的柔软,嚼劲是有的,但嚼咀几下就在舌头上化开,味道干净清淡,余味才尝出了甜。这跟老三吃过的好面包完全不同,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这个面包真软,不是用小麦粉做的?”
“面粉加了米粉,用豆浆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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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烤箱里放热水蒸烤熟。”
老三赞道:“大厨,没想到你做面食也很厉害。”
“sapphire刚开始时,厨房只有几个人,面包都是我们自己做的。亚洲人喜欢吃软的热的,所以我们做一些蒸烤的面包,保温又不热气。后来就不做这种了……”说到这里,阿达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他很少跟人提起sapphire的事,不知为什么会对老三这样的圈外人忆起了当年。他立即转移话题:“你刚病好,吃这个容易消化。”
老三却听得馋了,“阿达,你做一顿正式的法餐给我吃呗。”
阿达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看着老三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走?”老三双眉一挑,“我不走。”
阿达劝道:“这里不适合你住啦,如果你想玩,可以过海去马来西亚的国家公园玩,那边有导游带着你爬山下水,又有漂亮的酒店。你在这里吃和睡都不舒服,每天要做很多工作,附近没有医院没有咖啡馆,不要说法餐厅,连有冷气的餐厅都没有几间。你那么辛苦做什么,我不会出去了,你留在这里没用啦。”
老三决定耍赖,“我刚病好,你这就赶人走?”
“我没有赶你走,我想你考虑一下。”
“你不赶我走就行,”老三想了想,接着道,“我会考虑的。”
话到这里,阿达不便再多说什么。他坚信老三娇生惯养,加上被严重感冒折磨一轮,肯定早就萌生离意,他把自己的态度摆在了桌面上,是想给老三一个台阶,让他走得轻松点。
他不知道的是,老三的想法,比他预料的复杂得多、也现实得多。
老三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受不了了,发烧在床垫上躺着时,也常常会琢磨去留的问题。如果他愿意,拿起手机联系一下,马上会有人过来把他载到市区的酒店或私人医院,有三四个人轮番照顾他,根据他的心意给他做有营养、好吃的食物,他可以对着60寸的大电视消磨时间,而不是看着一台缝纫机……
但他终究没那么做。他最脆弱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在李世南逃跑,感冒发作的那天。随着身上的病菌一点点地远离,他的脑子越发清楚。
他不能走,走了一切都完了。虽然把赌注放在阿达身上很冒险,但谁让他只有这么点筹码呢?
第11章宝贝
之后的两天,老三的身体在吃吃睡睡中逐渐康复。他在能轻松走路的时候,就搬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天,阿达照旧在四点半起床,洗漱完毕,开始熬粥做早餐。他料想老三休养生息了好几天,现在能跑能跳,差不多也该离去了。
他走到老三房间的门口,竟发现门帘掀了起来。探头看,老三不在房间里,平时摊地上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难道老三这就走了,连“再见”都懒得说?阿达看着空床发呆,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心想,这样走了……也好吧。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老三告别。他们俩虽然同睡了几天,平时也谈笑不禁,但两人其实并不怎么熟,从不交心,更不会深入聊彼此的事。就像走着走着,遇上了一个迷路的人,搭档走了一程,然后一觉醒来,发现那人已回到自己的道上。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阿达放下门帘,尽力驱走脑子里的所有念头,开始一天的劳作。
他走到鸡寮,想要给鸡喂食时,发现食槽和水槽都填满了。地上显然被打扫了一遍,鸡屎和枝叶很强迫症地被清理得一点不剩。
老三从大榕树后露出了脸,招呼道:“早安,老板!”
阿达吃了一惊:“早!这里是你拾的?”
“当然,你以为母鸡会做家务。”
阿达乐了,也觉得自己问得蠢。老三并没有走,还一大早就起来喂鸡,阿达讶异的同时,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见到老三,他其实挺高兴的。
他认为不能在老三跟前表露这个情绪,于是敛笑容,严肃脸问道:“你在树后面做什么?”
老三拿了些枝干,从树后转了出来,“给鸡窝加固,这木板太单薄了;迟点再围个铁丝网,准保一只鸡都丢不了。”
阿达心想,迟点……老三还真准备在这里赖下去了,嘴里却说:“没有用的啦,它们白天到处跑,你不能整天看住它们吧。”
老三“啧”了一声,表达了对阿达随遇而安的轻蔑。他估计阿达连这里有几只鸡都没搞明白过每天几只能回来,就算几只,这里简直就是野兽们的大食堂啊。
他懒得跟阿达争辩,直接动手做他的大鸡堡。阿达也就随他折腾了,在旁边围观了一会儿,顺便提醒他别把门口给封了,就去忙自己的活儿。
热带雨林里的白天很长。从四五点开始,他们就要趁太阳没晒脸上,赶紧打理鸡窝和菜地。虽然不用彻底除草,菜地的活儿也很多:翻土播种、雨水太多的时候还要挖沟搭架子,以西红柿茄子烂在地里。阿达有时候会给土地施肥,用厨余制成肥料,或者只是简单地把贝类的壳掏碎,洒在土上。阿达告诉老三,土地不用那么有营养,差不多就可以啦。
阿达喜欢说,差不多就可以啦。但差不多到底是多少呢?像这里的所有事情一样,全是阿达说了算,似乎全凭他的直觉。老三在这里待久了,渐渐发现,这野地似的菜园种出的菜,确实比他吃过的很多有机菜要有滋味。番茄有番茄的味,萝卜有萝卜的味,青菜豆角的清甜和苦涩,样样都很鲜明。而且他第一次知道蔬菜的种类有那么丰富,光是萝卜,这里就有二十多种,形状千奇百怪,味道也很奇葩。
老三尝了一种紫色的、只有手指粗细的萝卜,呛得吐了出来。他皱着眉道:“这是芥末吧。难怪没人种,谁要吃这种一嘴渣的辣萝卜?”
阿达笑了笑:“我们吃。”
他们的午餐果然就有萝卜汤。早上送来的新鲜蛤蜊,和紫萝卜一起炖煮,紫萝卜的辣味完全煮进汤里了,阿达还嫌不够刺激,加了生姜,喝得老三满头大汗。
太阳从树梢晒了进来,也是猛烈烈的,而汗出透了之后,身上反而清爽。老三再吃那紫萝卜,发现味道居然变得非常清甜,比常吃的大小胡萝卜更有一种清脆的口感。蛤蜊进了蔬菜的滋味,鲜美得很。
他们的饭菜依然很粗糙,但老三大病一场后,再也不挑了。他自己也奇怪,为什么吃饭突然就香了起来呢。因为他知道了嘴里每一样食物的来历,见过它们的本尊,不好意思把它们剩下?还是生病之后身体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水土?
老三琢磨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因为白天的劳动太他妈累人了。
阿达完全把他当成了工人,支使起来一点都不手软,从日常的种菜养鸡、拔毛削皮、清洗蔬菜餐具,到打扫房子、修理工具、搬抬扛运,老三样样都得做。
光是给学校那群挑嘴的崽子做饭,就要花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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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气。阿达不可能自己生产所有的食材,大部分的菜肉豆腐,还得向村里买去。
有时在闷热的下午,大黄正在舒服地打瞌睡时,阿达和老三会骑着小摩托,从森林穿行到村里去。
这村子三十多户人,有养猪养鸡的,也有种蘑菇的、种香蕉的、种青菜番薯的、刨椰子的、倒卖海鲜河鲜的,阿达跟他们每个人都认识。老三以为阿达是这里的名人了,长期跟他们买东西,怎么都会算便宜点吧。结果恰恰相反,他发现阿达买东西比别人都要贵。
老三私自跟种菜的大妈抱怨,你们也太黑了,一样东西算两个价钱,不公道啊!
大妈给了他一大白眼,不卖贵一点,哪里能赚到钱?!阿达的要求比别人要高很多,除了不能打药这种基本要求之外,连怎么堆肥、浇水、采摘储藏,甚至废水怎么处理,都有他自己的方法。照阿达的指示做,事不用说,产物还比别的小、比别的丑。不要个高价你说怎么办吧?
老三才发现,阿达下午过去,就是为了察看菜园猪圈豆腐作坊的状况,跟他们交流一下母猪的生活美不美满之类的问题,然后下订。第二天上午,村民就会把阿达要的送过去。
老三算盘一打,阿达这么挑剔讲究,还赚个屁钱?!光是材料成本都快赶上入了。
他到底图什么啊?
有一天,周多金来探班了,给阿达带了山榴莲。周多金看上去比猴子还灵活,但阿达一问伤势,他就笑嘻嘻给阿达看他两条腿,老板你看,一条粗一条细,医生说这叫肌肉萎缩,要练到两条腿跟筷子一样整齐,才可以做工啦。
就老三看来,两条腿要有什么差别,就是一条腿毛比较多而已。可是阿达没说什么,就让他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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