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者

    听见这些话名字，黑鬼眼神一下黯淡了，将头埋在胳膊里，不再说话。良久，直到炉子里的香都燃完了，他呢喃道“花娘，只有在你身边，我才感觉我是活着的。”

    林圆的时间已经快混乱了，这是她进鬼城的第二天，只能凭着肚子里的饥饿感猜测现在快到晚上。她和波塞冬很没有形象的盘腿坐在路边，海底捞自助小火锅放在地上，就这样狼吞虎咽地吃着。林圆确实饿狠了，从早上到现在没吃什么东西。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好像是女人的呼喊声。”林圆抬头问道。

    波塞冬趁机夹走林圆碗里最大的一块牛肉“听见了，在我们背后的巷子里，两个男人一个女人，鬼城的闲事你最好别管。”

    林圆一听，立刻将筷子放下，胡乱抹了两把嘴，站起身来“我吃饱了，过去看看。”她掏出匕首，把在身后，摸着巷子的墙壁往里面走。

    波塞冬自觉地将她碗里剩的挨着夹进自己碗里，夹着夹着又觉得太麻烦，干脆把自己碗里为数不多的菜往林圆碗里扒，等碗里空空如也，他满意地点点头。

    “放开她！”林圆拿着匕首对着最近的男人，怒吼道。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将女人夹在中间，一人在她身上乱摸着，一人搜着她兜里的钱，她的衣服已经褪了一半。

    “哟，这是又来了个小妞送上门啊。”胡渣男人将女人往里面的男人一推，一脸邪恶猥琐地朝林圆靠近。

    他身后的李三从女人身上抬头，待看清林圆的脸，惊呼着退了几步“玉玉魄大人！王王四，快跑！”

    王四也被吓住了，侧着身越过瘫在地上的女人，一脚将她踢向林圆，两人前后跑进幽深的巷子里。

    林圆疾步上前接住女人，帮她整理好衣服，还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给她披上“下次出门小心点，尽量在人多的地方呆着。”

    “谢谢您，玉魄大人，您是好人。”女人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低声抽泣。

    同为女子，林圆的心里很难过，她很想帮助这个在鬼城艰难度日的女人。思前想后，林圆从裤兜里掏出剩下的90鬼币，将它放在女人的手心“我暂时也没什么办法，拿着它你会好过些。”

    女人抬起头，带着哭腔说道“这怎么行，您救了我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两人一番推辞，女人怎样都不肯收，林圆没办法，只好强塞给她转身跑出巷子，边跑边喊道“快回家吧。”

    “你把鬼币给她了。”林圆一出巷子，波塞冬一张脸就凑了过来，吓得她一个踉跄。

    林圆瞟见地上空空如也的盒子，叹了口气，她还饿着呢“嗯，吃完了就走吧，带我去找鬼城。”

    “跟我来。”波塞冬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进正对巷子的楼栋里。他掏出一根铁丝，麻溜地打开一楼住户的锁，直接走到客厅的窗户前，将窗户推开，再把窗帘拉上只留下一条小缝。

    林圆迷惑地看着他，刚想出声询问，就被他捂住嘴，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林圆点点头，他才把手放下，示意林圆看窗外。

    过了一小会儿，女人鬼鬼祟祟地在巷口张望，确认没人后才大摇大摆地出来，脸上哪有一点伤心难过的痕迹。她吹了一个口哨，刚才逃走的王四、李三也从巷子里出来了，三人看着女人手里的鬼币喜上眉梢，朝着街这边的贩卖店走来。

    “他们合起伙来骗我，你早就知道。”

    “是你太单纯了，这么简单的陷进都看不明白。你想想，咋俩好好在街边吃个小火锅，暗巷这么多偏偏就这一条，硬是让你遇见抢劫强奸的戏码，明显是演给你看啊，鬼城的玉魄大人。”

    “你说得对，胡乱同情别人，现在身无分文的人变成了我。”

    “去抢回来不就行了，一群小喽啰怕啥把你手里的刀子抵在他们脖子上，让他们顺便把兜里的钱一起交出来。”

    林圆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兴高采烈走过来的三人，轻声道“不用了，世间多苦，感染者更甚。90鬼币能让他们开心这一刻，也值了。”

    波塞冬沉默半响，支支吾吾地说道“那接下来咋们怎么办，我身上也一分钱都没有。”

    林圆木着脸看他，他以为波塞冬这么强，肯定有很多钱，才这么大方地把钱给出去啊！说真的，她还饿着呢，她叹了口气“没事，总会有办法的。”

    “叫你逞英雄。”波塞冬从怀里掏出1鬼币抛给林圆“再去买碗泡面吧，我好像还没吃饱，要加火腿。”

    “哪来的不是没钱了吗”林圆一脸狐疑。

    波塞冬双手插兜，昂着头得意地说道“打架的时候从黑鬼身上顺的，嘿嘿，要不是我留了一手，你就等着饿死吧。”

    “不愧是打败鬼城第一的男人，靠谱。”林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学着他昂头傲然的样子“走，姐姐带你吃泡面去，加两根火腿。”

    今晚的鬼城很躁动，街道里都是用异能打架的人，奇怪的是他们外溢的异能都被建筑吸收了，不少人坐在窗户上看热闹，还有人在高楼的外墙壁反复上下冲刺，无数异能波动聚集在鬼城的中心，仿佛开闸的洪水一般。林圆和波塞冬躲在暗巷里，默默观察着这一切。

    就在这时，鬼面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鬼城里“我以王之名下令，你们尽管去外面的世界制造最恶的罪行。”

    “王！王！王！”一声声地呼喊在鬼城四处响起，无数光柱从鬼城升起，有的在街道，有的在暗巷，有的在楼栋里，有的在黑暗的外城，被光柱笼罩的人都消失了。

    林圆被震撼到了，她不禁说道“这是真正的罪恶之城。”

    “只有被去掉鬼印的人才能通过鬼城的门。”波塞冬说道。

    “鬼印是什么”

    波塞冬挽起袖子，手腕上露出一个黑色的‘鬼’字“这是最普通的，鬼印保护着我们不被鬼城吸取异能。像黑、白、红、青四鬼，他们都是更高级的印记，而你的是最高级的王印。”

    “吸取异能什么意思。”

    “等见到真正的鬼城，你就会懂了。”

    “放出去这么多人，他们都是通过什么方式减刑的。”

    “减刑我们没有背负任何刑罚，每个人都会被轮流放出去，然后再被十三科依次抓回来，循坏往复。”

    “不可能！”林圆惊呼，如果是这样，十三科的人肯定会发现，自己抓的人是重复的，还不闹翻天！又怎么会轻易把好不容易抓到的感染者交还给研究所

    “就是这样，鬼城是犯罪者唯一的故乡。除了多些被十三科的特警枪毙的风险，他们应该很快乐、很自由。”

    “那擂台赛又算什么，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波塞冬饶有意味地看着林圆肃木的表情，拍拍她的头顶“打发时间的无趣游戏而已，别太当真。”

    波塞冬透露的信息量太大了，林圆一时反应不过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一定是人类高层和第一研究所共同默许和支持的，他们在故意制造穷凶极恶的犯罪者！这是为什么既然如此，十三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第四十一章 鬼城迷踪（七）
    “鬼城里不是骗子就是疯子，你最好别轻易相信，包括我。感染者都会被病毒改变，按照人类社会的标准来说，这就是性格扭曲。这只是表城，去了里城”波塞冬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但林圆已经听不进去了。

    “秩序者维护的是界限”毕尧的声音在林圆脑海中响起。她一直以为毕尧说的是感染者与人类之间的界限，意味着双方都不能越界，现在看来不尽然。

    这一切都好似一个巨大的谜团，林圆感觉自己好似走在重重迷雾中，人类与感染者的像是打了死结的线团。“人类需要感染者”难道人类需要无恶不作的感染者吗

    “玉魄！玉魄！想什么呢”波塞冬凑近喊道，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

    林圆回过神来，抱歉道“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波塞冬无奈道“我说现在就去，趁着喧闹的鬼城还未平静。”

    “嘘——”两个背着乐器的摇滚系小伙儿路过暗巷口，肆意朝他们吹着口哨，波塞冬笑嘻嘻和他们打招呼。

    “事实上，想去里城很简单。”波塞冬拉着林圆往暗巷深处走，越往里走越是幽暗，“你看，鬼城内到处都是门。”波塞冬掏出一个小孩子玩的紫外线照射灯，在墙壁上四处游走。

    “蛛网”这片延伸在墙壁上的蛛网面积不小，位于2米以上的高度，在紫外线灯光下显现出身形。暗巷内光线幽暗，如果只是路过，很难被注意到几近透明的蛛网。

    波塞冬蹲下身左右打量蛛网“嗯质量不错，应该能传送到不错的位置。你不是说你的朋友失踪了吗，恐怕是触碰到蛛网，被卷入了里世界吧。”

    “怎样进去”自从红鬼告诉她蛛网后，林圆一直在刻意观察鬼城里蛛网的位置，贩卖店的告示牌后面、琉璃灯与建筑的交接处、窗帘的轨道旁，位置都隐藏方非常好，再加上颜色近乎透明，很难被察觉。

    “大胆地释放你的异能波动，攻击蛛网。”

    银色的光芒一下从林圆体内涌出，将紫色的蛛网染成银色，她的双眸好似洒在瓦尔登湖上的月光，干净温柔。

    波塞冬看着她，眼里满是沉迷之色“只有你才担得起这‘玉魄’二字。”

    话刚落音，蛛网瞬间变成一张大网，将两人包裹进去，波塞冬反射性将林圆挡在身下。不一会儿，强烈的异能波动散去，暗巷里恢复了平静，那张蛛网也随之消失。

    一声闷哼，林圆和波塞冬齐齐摔在结实的地上，波塞冬特意自己垫在底下，林圆受到的冲击并不算厉害。这里一片死寂，没有人也没有建筑，一种类似萤火虫的虫子成为了光源。

    “你没事吧。”林圆摸着地急急从他身上翻下来，掏出从房间天花板上挖下的小型照明琉璃查看，也不敢将他扶起来，手不知所措地放在空中。

    “咳—咳—，好像我的肋骨断了一根。”波塞冬捂着胸口，低头闭着眼使劲咳嗽道，悄悄抬头虚着一只眼睛打量林圆。

    林圆狠狠推了他一把“那是胸，肋骨在下面！”她着急的神色缓了缓，忽然感觉自己身体极度不舒服，张开双手握了握拳头“波塞冬，你有没有觉得全身使不上劲。”

    波塞冬活动着身上的关节，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们的异能能量在流失，需要尽快离开这里。”

    林圆觉得头顶好像有东西在看她，她缓缓抬起头，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那是一张巨大的银色鬼脸，在幽暗的顶层格外醒目，嘴巴大张，闭着眼睛眼角低垂，嘴角又是上扬的，充满矛盾的情绪。只望一眼，你便能感受到无尽的悲伤、恐惧、绝望、哀嚎、愤怒、贪婪，她恍惚看见雄狮撕咬羚羊，鬣狗围攻大象，无尽的血液流淌在战场上，无数人独自在黑暗里嘶声呐喊痛哭。负面情绪从内心涌上林圆心头，眼泪聚满眼眶后顺着脸庞往下滑。

    波塞冬猛地将她仰起的头按下，狠狠拍打她的背部“你不要命了！鬼面金蛛活了上万年，人世间的七情六欲是它最好的养料，无人能长久直视它的脸。如果不是有王印护体，你早已丧失了三魂六魄。”

    强烈的疼痛令林圆回神，一阵胆寒从心里涌起“万年的蜘蛛它在我们头顶吗”

    波塞冬趁着林圆懵逼的机会，胡乱揉揉她的头，摇头道“只是镜像，如果直视真正的鬼面，王印也保不了你。”

    强行摁下心惊肉跳的内心，她开始探查周遭处境，向不远处银色的光源走去。“啊！”林圆踏出的左脚一空，被波塞冬从后面拉回，她差点摔了下去，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这里已经是边缘。

    站在建筑的边缘，她终于看清了里城的全貌。一排悬空的银色阶梯散发银色的光芒，向下延伸通往更深处，再往外是一片黑暗。借着阶梯的光芒，可以看清建筑的外形，这是一个类似金字塔的地方，鬼面金蛛就是那个塔尖。从顶端往下看，下面几层有光亮透出，还隐隐约约听见说话的声音。他们在最顶尖的一层，估算不了具体面积，因为顶层非常大，底部一定更加宽广。

    “玉魄，滚出去！没有王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来里城！”黑鬼从空中跳下来，看来是察觉到有人入侵，匆匆通过蛛网进来的。

    波塞冬一跃而起，攀住悬空的阶梯，往上面摁了一个滑轮，朝林圆伸出手“跳过来！”。林圆后退几步向前冲刺，蹬着断层的边缘扑向波塞冬，波塞冬将她接住紧紧搂在怀里，打开滑轮的卡口迅速往下滑。

    黑鬼赶到断台处，看着滑向深处的两人，林圆正好仰起头与他对视，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声长的笑，用嘴型说出两个字“去—死！”

    林圆内心暗惊，脸上却回了他一个得意的笑，她转头对波塞冬说道“波塞冬，我们直接去最底部。”这一刻，林圆考虑不了生死，她只想看看这里城的底部到底有什么。

    林圆熟稔的语气令他咧开嘴，他调皮地回道“遵命，玉魄大人。”

    呼呼的风声从林圆耳边掠过，她数着越过的楼层，已经有15层了。喧哗的人声由远及近，靠近底部的几层人越来越多，一些喝醉酒的人拿着酒瓶子站在断台的边缘，肆意向他们挥手欢呼。

    滑轮最终到了银梯的最末端，再往下是更深的黑暗，波塞冬提前踩着楼梯荡向地面，两人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才停下。这是第20层，金字塔的底层，暖黄色的琉璃灯光照亮了整层。

    底层布满密密麻麻的帐篷，人群散落在其中。有人当街肉搏，有人躺在地上吸着大麻，有人睡着大觉，有人吃着丰盛的美食，有人打着电子游戏，有人只是颓废地坐在那里，还有人当街**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忽视不断从身上流失的能量，肉眼可见的能量颗粒漂浮在空中，飘往一个方向。

    谁说人间没有地狱，这里便是；谁说人间没有天堂，这里便是。

    “木贝！”熟悉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缓缓走来。

    是林浩！林圆小跑上前，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说道“你原来在这里，吓死我了，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就怕你担心，特意给你传了纸条，我”

    波塞冬从后面一把拉回林圆，胳膊横在她胸前，低声道“的那个失踪的朋友，杀人后再伪装很简单。”

    林浩还是板着张脸，看不出重逢的喜悦，也没有被打断的不喜，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水滴形无属性琉璃吊坠，提着串联的红色绳子吊在空中“除非我死，否则没人能从我手里拿走它。”

    林圆推开波塞冬的手，回头看着他认真说道“是真的，那个东西是我亲手交给他的，没有人能仿造，这句话也是他亲口对我说过的。”

    “新交的朋友”林浩走过来，拉住林圆的左手，要将她拉回去来，波塞冬紧拉着林圆的右手不放，两人左右对峙。

    林浩一副丈夫的说教模样“木贝，鬼城不是能乱交朋友的地方，他目的不明，一定在利用你。”普通人来不了这地方，还能让警惕心极强的林圆如此信任他，这人不简单。

    波塞冬毫不客气地呛声回去“呵还有脸说，把玉魄一个人丢在鬼城里，自己跑来这鬼地方，真没用！”

    “谢谢你对我老婆木贝的照顾，等出去了我会好好报答你，我们之间的事，你还管不着。”林浩刻意强调‘老婆’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