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生
作者:孙黯
——如果有一天我睁开眼发现你不在了
井底的古墓和失踪的兄弟。
我追寻着没有结果的秘密,就像一如既往的追寻着你。
回生 分卷阅读1
回生
1
流水声。
后背一阵锥心刺骨的疼,我从眩晕感中抽回神智。
确定眼睛是睁开的,周围却还是一片把人紧紧缚住的黑暗。
身下冰冷的水几乎已经渗到了血液里,我咬着牙支起身体,周围流水声细碎而隐秘,我注意到头顶一束阴冷的白光。
是月亮,透过头顶的井口照在我身上,没有一点温度。
这样的月光总让我想起苏白。揉乱我头发的微凉的手,却带着夏天一样温暖的气息。他失踪之后,我不止一次怀念这种温柔。
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只是现在,我没时间了。我弓着背站起来,映着月光看着周围幽深的水域,我所站的地方是一个不太明显的斜坡,长满青色苔藓的石板一直蔓延到看不见底的水里,仔细看才发现水下一小块暗绿色的光,貌似是我的防水腕表。四周静的可怕,心跳声清晰可闻。
坦白的说我很怕水,这种深不见底的水更是加重了我的恐惧,好像随时都会从里面爬出我不想面对的东西;我深吸一口气把手伸向我的表,眼睛想闭又不敢闭上,直到我的手探进冰冷刺骨的水里,隔着手表抓住了一把黑色的纤维。
……头发。
我抑制住想要尖叫的冲动,只是咽一口口水就让我喉咙疼痛不已,水下那大团的毛发不知道是谁的,像水藻一样在幽绿色的水中荡漾,是死人吗?苏家的祖坟里……是长辈的尸体吗?为什么会在水里呢?虽然一开始就知道本家祖上就传下了水葬的规矩,但这样的葬法是不是不太妥当?
我脑袋里胡思乱想着,手小心翼翼的穿过头发勾住了我的表,就在那一瞬间我清楚的看见我的手碰到头发的时候,黑色的细线像有生命一样刷的一下四散开去,我吓了一跳,手脚并用的就往身后没水的地方爬。
那是……怪物吗?刚才我掉进水里的时候怎么没发现?
我站起来,除了有点冷之外身体并没有大碍;看了看表,离我下井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我在一片似乎没什么危险的黑暗里试着回忆这之前发生的事情。
一个小时前,我背上塞满了从家里到处搜刮来的工具的防水布背包来到了老宅子后院的井边,把带来的麻绳一端缠在自己腰上另一端缠在不远处的树上,只身一人下到了这个似乎是我们家祖坟的葬井里。
井葬是历史上比较少见的一种墓葬形式,明代往后更是鲜为人知,井本身作为聚气之物,用来下葬的话对风水的要求非常严格,但隐秘性和安全性十分可观;我家本是玄学世家,祖上定下井葬的规矩自有他的道理,而我作为最小的一辈迄今为止是第一次接触自家祖坟,心里不惶恐。
我踩着湿滑冰冷的井壁慢慢下移,心想要是搁以前我打死也不会做这种事情,但这次不一样……我给自己打气,下了大概十米左右我试探性的伸了一下脚,确定已经触到了水面,便一手摸索着一手放下绳子,整个身体浸入了不知深浅的水域中;攥紧绳子试着往前游动了几米,我打开防水手电小心的四处巡视,整个井下应该是呈长颈试瓶的形状,顺着井壁往下一定长度,下面就是十分宽敞的封闭空间了;我再把手电往上打,几丈开外果然看到了一个五人宽三人高的石拱门,前面一片灰白色石砖铺成的地台,向下延伸的斜坡渐渐淹没在深水中。
那应该就是墓道的入口。
确定目标之后我继续向前游动,周围明显是人工修筑的弧形墙壁把我划水的声音放大了好多倍,我忍住不想去看自己周围深不见底的水,直到我向前的脚碰到了障碍物。
本来在陌生水域下面碰到什么东西都够让人受了,我顿时心里一毛,赶紧往自己脸上拍了一把带着腥味的野水,鼓起勇气把手伸向障碍物,那竟然是一面一尺宽的砖墙。
墙?这是代表不能向前了吗?
我脱下塑胶手套仔细的查看,墙砖平滑砖面整齐可见修砌之细,然而紧紧吸附于表面的苔藓证明了它存在的时间。这是企图阻挡什么?我也不是哪来的胆量,一只手捏住鼻子一只手用力划水,嘴巴咬住手电筒一头扎进了水里,想要看看这围墙的深度。
这来源不明的水比想象中要干净一些,只是温度偏低,在这九月底的天气里显得冰冷刺骨,我耳朵里盛满了气泡的声音,眯起的眼睛里尽是幽绿色的粼粼水光,我顺着墙壁向两边摸索,发现整个墙壁呈环形围绕在四周,而墙壁的底端随着明灭的灯光消失在暗绿色的水中,深不可测。我不由的吞了口口水想赶快浮出水面缓解一下窒息感,就在我转过头的一瞬间,视线所及的距离内,一抹巨大的阴影划过水波,成片的鳞甲在涟漪中闪着亮光。
那是一个活物。
我听见自己哮喘一般惊促的呼吸声,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几乎与水面持平的墙头,身体忽然脱离了那样的环境条件反射的开始发起抖来。
我看清了这面「墙」的全部。
平滑的弧度形成包围的走势,处在井口正下方的巨大圆圈
是一个水池。
一个企图饲养什么的水池。
我控制着平衡转过身去,不敢想象刚才那拥有人的头发和巨大鳞片的是什么东西,更不敢想自己摔进深水处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我要往前走,必须要往前走才行……
我这么对自己说着,用力吞咽着口腔里莫名蔓延的苦涩感,抬手使劲往地台方向扔了一个火折子,短短燃烧的几十秒也足够我看清脚下的情况。
简直是一条独木桥。准确的应该说这才是纵向笔直的一面墙,两面都是荡漾的幽绿色水光,我要从这一尺宽的墙头上走过去,到达墓室的入口。
我把行李包背在前面的时候,听到自己喉咙里低低的抽噎声。
现在还不行……
我往前走,两旁的水花像是故意跟我作对似的上下波动起来,我甚至能清楚的看到白森森的枯骨从我脚边浮起又沉下去。
我抱紧包僵硬的往前走,眼前只有那个黑洞洞的入口。
苏白,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颤抖的脚尖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我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却没有立刻爬起来,火折子早已熄灭,我茫然的看着一点点蚕食着视野的黑暗,忽然想要放声大哭。
哥。
你为什么不在。
2
苏白是我的哥哥,比我大四岁。
在我刚开始记事的时候,印象里最温暖的东西甚至不是父母的怀抱,而是苏白的手。在那双手还小的时候,只是紧紧抓着我的手,深深浅浅的在雪地里慢慢走;后来他长大了,就把我抱在怀里,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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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趴在玻璃上看窗外灰蓝色的天空。
故城的冬天非常冷。
我出生在一个天寒欲雪的冬日,窗外是渐染的夜色,大宅子里的壁炉烧得正旺,苏白一个人坐在橘红色的暖光前面学画画,偶尔放下笔搓一搓冻得僵硬通红的手,直到看见爸爸妈妈抱着我从外面进来,敞开的门外吹进来的风都带着冰碴,我蜷缩在爸爸怀里冷得直发抖。
“那时候我特别想去抱你,”长大后的苏白用那不再画画的粗糙手指摸着我的头发,“但是手太冷了……只能自己搓热了才敢抱你,心想这就是我的亲弟弟呢。”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点疲倦的笑意,好像傍晚天空微微沉淀的暮色,掠过归巢的灰色鸽子。
后来我知道那种感觉叫归宿感。
我的童年很幸福。就算是现在我也可以这么说。
父母都是严肃不苟又不善表达感情的人,还好性格安静但不显得冷漠,而我年幼任性不觉得沉默也是温暖,总是在无聊的时候去纠缠我的哥哥苏白。
苏白似乎能找到应对沉默的最好方式,那就是画画和看书。我经常悄悄的蹲在书房门口往里偷看,捧着书或执着毛笔的苏白眉眼清秀而专注,好像是宣纸画里走出来的人。
然后他在某个抬首回眸的偶然发现了门缝中的我,在我想逃走之前就带着笑意出声,说,小沉,想进来就进来啊。
哥哥实在是个温柔的人,我这样想,后来才知道父母在天资过人的他身上寄予了那么多期望。
小时候的我脑袋里根本没有什么栋梁之才的概念,只觉得他们囚禁了我哥哥的时间,如果我的任性固执能让父母松口,我愿意为他争取一点自由。
于是就有了我死皮赖脸又哭又闹的拖着刚放学的苏白陪我去买糖葫芦的戏码,毕竟在那个最调皮的年龄父母也不好责骂我,只说你这孩子,迟早把你哥烦死。
苏白却只是笑,被我拖着走过房屋低矮的小巷。
他一向如此,淡淡然不诉悲喜,这样也好那样也罢,从不争辩也不拒绝,沉默和笑容都映照出身上那一份清澈的安宁。
日后我也曾想,所以父母唤他白,为的就是那无欲无求的纯粹和安稳。
故城的房屋错落致,水墨一样浓浓淡淡的灰色,总是一身白衣的苏白走在前面拉着我的手,眼瞳如短发一般都是安静柔软的纯黑,像一潭清透幽深的水。
“你啊。”
他那玉石一般光滑修长的手向来都没什么热度,只有牵着我的时候才感觉是那么温暖。
比他矮一头的我跟在他后面傻乎乎的笑,然后被那只微凉的手轻轻放在额上。
时光如河。跌跌撞撞仰望着他的背影往前走的我,心底总还有虔诚而又单纯的期许。
他是我唯一的哥哥。
哪怕父母也不可能陪我走一生,可我知道他会。
他一定会的。
八岁那年的一个夏日傍晚,我看着满屋倒在地板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和站在死人堆里的苏白,心里也依然这么想。
3
我往手心呵了口气,拧开刚擦干净的手电筒,整个幽深的墓道只被我照亮了估计一半不到,我又往墓道的墙壁上照,果然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类似灯台的圆滑坑洞,并且在里面摸到了芯草,我凑近了试着用打火机点着。
这一燎不要紧,黑暗中一条亮红色的火舌一路蹿出,漆黑的墓道瞬间灯火通明,眼睛都有点接受不了这突然的刺激;我眯起眼往墙上看,原来点灯的地方连着一整条盛了火油的小沟渠,另一端不用说就是墓室了。
我整理了一下行装,顺便神经质的回头看了一眼,然而身后除了浓浓的黑暗什么也没有,死一般的寂静。
这直戳背脊的窥伺感是哪来的呢。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注意力,转回前面通向未知的路。
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只是别无选择。
这里面的秘密,我非知道不可。
干净规整的墓道,没有小说里描写的那种险恶的机关和可怕的怪物。地面略显潮湿但没有想象中井底滑腻可恶的淤泥,墙根生着大片大片阴影般的苔藓,被昏暗的灯火一照看上去有点狰狞,这里的墙砖和外面的水池石质不同触感也更为粗糙一些,修砌倒是一样整齐严密,让人觉得这空间密不透风,低矮的顶部也带来一种压迫感。
而我连皱眉头的时间都没有,一路走到甬道的尽头,其间没有遇到任何的意外事件,然而在我预料可能出会现主墓室和耳室的岔口的地方是一条极窄的隧道,高度只有墓道高度的一半,下面是一块巨大的青玄色石碑,乍一看整个空间被切割成了四块。
该怎么形容呢。我第一个反应是蜂巢。
如果说前面全部属于人工修筑的范围,我想到了这里就是对天然岩洞的改建了。应该说这一面有着内陷弧度的岩壁被分成了“h”字形的四部分,左右两边是用作长明灯的柱形石雕,因为年代久远湿气太重已经看不太清楚眉目具象,只觉得既像蛇又像鱼,姿态威严凶煞可又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想要把它和守墓神联系起来却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总之在这种环境这种情况下看到这样的石雕真心令人不快,迟钝如我也觉得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赶忙把目光转向自己脚下呈四十五度倾起的巨大石碑。
我有点疑惑的蹲下身来。
印象里我们所说的立碑,不管是纪念碑还是墓葬碑都应当是直立起来的,极少数的石碑会选择平放在地面上,小时候我也曾见过感情深厚的父母为胎死腹中或意外夭折的死婴所立的石碑,平放在棺材上方最后都被荒草和野花覆盖,其中所含寓意我不尽知,可也没有见过石碑有如此摆放。
……好像是故意想要遮盖住下面的东西一样。就是这种感觉。
我紧了紧橡胶手套从包里取出一块柔软的尼龙布轻轻在石碑表面擦拭了一下,表面一层湿漉漉的附着物就被擦去了,露出青玄色碑面上字迹清晰的隶书:
吾等生于此盲于世安于泉莫思莫言
魂有天佑玉无念
君可知归处犹烦扰不得眠。
最下面的落款是苏家的祖宗,我曾在父母口中听到过那个离我遥远仿佛隔世的名字。我思索了一下,退后了几步跪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顺势伸手搬住石碑的一角,竟然比想象中更加轻易的就把它抬了起来。
祖师爷,苏沉冒犯您了。
被我抬起的石碑一角,露出下面漆黑的暗道和影影绰绰的楼梯。
等我把石碑整个挪到一边,已经是了全身的力气,只好先坐在旁边休息一下,点了根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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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抽过的缅甸草烟,用力深吸了几口想驱散身上的湿寒气。
石碑下露出的洞口流动着陈旧潮湿的风,像极了雨后腐烂的树叶味道,我擦了擦被呛出的眼泪,伸手把烟头扔进地道里,一阵细微几乎不可闻的声音滚落到深处,看来下面并不是水。
所以说这种时候……我不想一个人啊。
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用嘴巴咬住手电双手撑住地面下到了暗道里。
4
所谓刻骨铭心,我曾一度认为只是用来形容感情的。
那只是个平常的夏日傍晚。放学后我穿过热闹的街市,去熟悉的阿姨那里买了冰棍儿和苏白爱喝的柚子茶,一路追着邻居家的狗往家跑,轻飘飘的书包里只装了这次考试的卷子和几本漫画,心里盘算着回去爸妈问起成绩该怎么应付,之后躲在苏白那里不出来就行了。
那天像我曾度过的许许多多的一天一样。
我大喊着“我回来了”用力推开了虚掩着的庭院的门。
如同打开了魍魉之匣。毫无预兆的灾难以奔洪之势冲向了我。
一瞬间涌上来的恐惧让我忘记了呼吸,眼里只有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血一样骇人的深红色直从眼膜上倾覆下来。
都是死人。
对死亡根本没有概念的我看着地上双眼暴突简直被血浆泡得湿透的尸体,还有中央唯一站立着的熟悉的身影,我手里的柚子茶一下子掉在地上,甘甜的液体和近在脚边的一滩血混成一片,在夕阳中泛着无法分辨的诡艳颜色。
“小沉。”
远远的,那个人在呼唤着我。他脸上是我从未见过混杂着惊讶和惶恐的表情,就像殷红的血和他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我试着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像被扼住喉咙一般根本发不出声音;身体不听使唤想要软倒在地的时候,被那个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身边来的人,一把揽在了怀里。
脸颊贴在他胸口的那一刻我想要叫他的名字,喉咙里发出嘶哑声音的同时眼泪迅速的流了下来。
苏白。
哥哥……
“没事的,小沉。”
我能看到苏白把染了血的那只手在自己脏了的衣服上使劲擦干净,用力抱紧我的后背。他的声音像晚上给我讲故事的时候一样温柔。
“别怕,有我在。”
我在一地破碎的尸体中看到了爸妈已经扭曲变形让我几乎认不出来的脸。我死死地闭上了眼睛。耳边苏白的声音是我根本没想过的语无伦次,濒临崩溃的颤抖。
“有我的地方就没人能伤害你。”
“我在这里,不会离开你。”
我大脑一片茫茫的血红,只是麻木的抱紧他。
那年我八岁,苏白十二岁。
一夕之间,家破人亡。
之后,苏白以不由我辩驳的强硬姿态把我送到了远房亲戚家,为数不多的几位亲戚听到我父母被人杀害的事情脸上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神色,而我因为过度惊吓患上了暂时性失语症,无论谁的关怀和询问都只能用一双茫然的眼睛去回答。
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只是蜷缩在陌生的角落里,看着陌生的所谓亲人从我面前走马灯一样来来往往,手里紧紧的攥着我出生时妈妈亲手给我戴上的玉坠。
这样度过了行尸走肉般的三天,就在亲戚都以为我可能神方面出了问题想把我送进医院的时候,一直没有露面的苏白突然出现,并不顾众人的反对把我接回了家。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我不吃不喝一个人坐在灯光照不到的墙角,房间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穿着贴身剪裁的正装的苏白站在门口,后面站着一群表情乖戾的大人。他很久没有修剪过的黑发被风吹乱了垂在额角,胸前银灰色的家徽映照着苍白的脸,深黑的眸子静静的望着三天内瘦下去一大圈的我。
他才十二岁,可是那眼神几乎在三天之内老了二十岁。我忽然有点害怕。
而他像是含着眼泪一样深深的看我,蓦地两腿一颤跪在了我面前。
我好像一下子从梦里惊醒,翻身朝他爬过去,嘶哑的呜咽了半天终于喊出一个字,“哥”
苏白像是要把我揉进他心里一样紧紧抱着我,埋在他怀里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震动,可他始终没有哭。
“我们回家。”
他的手冰凉,我却没办法让他温暖起来。
我不知道我不在的这三天苏白都做了些什么。我不敢问,也没人知道。
昔日温馨的宅子和庭院,如今只剩了我们两个人坐在台阶上,身后是兀自温暖灿烂的夕阳。我在一片浅浅的橘色中偷看苏白的侧脸。
这个哪怕只比我大四岁的孩子,现在也是我的靠山,是我原本就不充实的生活的全部。我不敢想象如果连他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
他说过他会陪我。他不会走。
那天晚上我躺在苏白的臂弯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沉沉睡去。
我们真的就这样变成了孤儿。
后来也有亲戚陆陆续续的来家里看望过我们,当然只是留下一些生活,像用钱打发素不相识的乞丐;当我问起他们我父母的事,那时不懂他们脸上欲言又止的冷漠,直到我明白了讳莫如深的含义。
然而真正让我发火的却是他们对苏白迅速冷冻的态度,就算是死了父母的小孩也完全不能理解那样没由来的憎恶,把登门拜访的我们拒之门外甚至口出恶言,“邪气!不要进来!能给你点钱养活你就不错了!不要不知廉耻!”
莫名其妙且让人窝火的恶毒,好像对待瘟神一样排斥和驱逐让我好几次控制不住想要撕破脸,苏白居然也能咽下这口气。
“因为家里有一样珍贵的宝物,很多人想要拿它去做坏事,爸爸妈妈拼死也要保护它不被抢走,最后付出了生命。”
关于父母的死,苏白是这样跟我说的。
他真的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稳重隐忍的大人,不合年龄的冷静有时候会让我害怕,但他依然会对我露出的温柔笑容让我知道,他还是我的哥哥。
“我们有自己的生活,所以这之外的事情,不要去争。”
靠着周围人资助的生活和父母的遗产只勉强能糊口,于是他退了学,说是为了好好照顾我,凭借天资和从小积累的知识他去熟人的报社接了文字校对的工作,可以在家完成所以也没人知道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本该一起和父母去公园的年纪,他却变成了我唯一的监护人,一连几个晚上累得趴在桌子上睡着,生病了也忍着不去医院,为了学做饭曾经拿画笔的双手贴满了创可贴,原本性格顽劣的我不能眼看着他辛苦,逼自己好好念书好好学着生活。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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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像两株植物一样互相依靠着生长。生活的艰辛和一点点渺小的幸福都吞咽下来,只知道固执的抱紧对方。
有时我也会想连这样的痛楚都走过来了,今后的生活一定会幸福,最起码让苏白幸福。如果连这样卑微的愿望都不可得,我将不再信仰神明。
十岁之后再也没有因为委屈而哭过的我在二十岁生日那天喝了个烂醉,抱着苏白像小时候一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样的时候哥哥总会温柔的摸我的头发,他的手修长清瘦,他已经二十四岁了。
他摘下以前戴在父亲手上现在戴在他手上的玉指环,笑着放在我手心里说,小沉长大啦,可以养我了吧。
我笑的满脸都是泪,说好,我一辈子都养你。
我愿意用我的未来偿还你为我受的那些苦。我没能说得出口。
因为苏白不见了。
他忽然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5
我看了一眼腕表,此时是凌晨两点三十七分。
前方如同沼泽一般粘稠混沌的黑暗简直让我窒息。
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人才会明白自己是多么依赖光明,看不见的危险永远比直面眼前来得让人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