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恩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如玉
御书房里一群大臣正磨着嘴皮子给凌都王抹黑,殿外忽然送来快马飞报——秦军卷土重来,已陈兵弋阳边境数日。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秦军的主将竟然提出要求,叫晋国皇帝无罪释放凌都王,否则便举兵攻城。
那份战报放在案上,无疑又是一份铁证,连原本观望的大臣们也开始动摇了。
白仰堂出列道:“陛下明鉴,倘若凌都王出事,对秦国威慑大减,此举恐怕是另有他人勾结秦国企图陷害凌都王。”
司马玹点头:“太傅言之有理。”
司马烨道:“既然如此,让凌都王上缴兵符,交由他人领军去弋阳不为过吧?这样国中百姓也好放心。”
殿中的人纷纷点头。
白仰堂瞥了司马烨一眼,上缴兵符,岂不形同被折断四肢,今后任人宰割?
白檀睡到半夜,忽然听到旁边窸窸窣窣的响声,睁眼一看,就见两个狱卒举着火把在开隔壁的牢门,司马瑨已经站起身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一阵心慌,连忙起身走去围栏边:“这是怎么了?”
司马瑨转身走过来:“本王要出去了。”
“什么?那我呢?”
司马瑨笑了一下:“恩师还得在牢中再待些时日。”
白檀觉得没这么简单,一把扯住他衣袖:“你会没事吧?”
司马瑨冷冷瞥了一眼门口那两个狱卒,直到他们退远,忽然转身,手臂穿过围栏就搂住了她:“恩师是本王如今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白檀被那围栏挤得难受,却全然顾不上,犹豫了片刻,抬手揽住了他的腰:“你一定要保重。”
司马瑨有些诧异,低头看着她的眉眼,月色清冷,辗转过她眼中,已与往日大不相同。他有许多话想问,但此时不是时候。
“放心吧。”他抚了抚她的脸,松开手,转身出了牢门。
直到他脚步声彻底没了,白檀才缓缓坐到地上,那阵激烈的心跳似乎还没过去。
司马瑨手下共有三处兵马,一处在都城,拱卫都城;一处在兴宁郡,威慑西南百越各族;还有一处在淮南郡,地处边境,防御秦军。三处兵马每处十万,共计三十万,由他手下十二番部将率领。
祁峰和顾呈是十二番部将为首的两位,负责统领都城那一支兵马。
司马瑨被带出牢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被搜身,他的府上已被重新搜过,白家别院也搜过了,可都没有兵符。
可最后连他身上也没有。
庾世道忍无可忍。
早朝上,廷尉上奏了案件的审理结果。
亲王被杀一案的结果认定为凌都王是主犯,白檀是同谋。
而如今秦*人潜入都城试图救凌都王,秦国主将还在边境威胁放了凌都王,他又不肯交出兵权,私通秦国一案也基本可以认定了。
司马玹听完霍然站了起来,晃了一下身子,又跌坐回金座。
司马烨出列拱手:“陛下仁爱宽容,可您一再容忍只会叫凌都王越来越目无王法,将来若引来外贼,难道大晋连最后这安身的南国也要保不住了吗!”
一旦牵扯上祖宗基业,所有人都激动了。当年五胡乱中原的事不能再来一次了,那样的惨烈,再也不想经历了。
不能让秦人攻来,不能容忍与秦国有半点勾结的罪行,哪怕是蛛丝马迹也要扼杀!
连原先观望的大臣也按捺不住了,纷纷请求陛下处置。
司马玹脸色发白,接过内侍递来参汤饮了一口,终于有所缓和:“皇叔所说的定罪是如何定的?”
司马烨恭恭敬敬:“谋杀亲王,通敌卖国,无论哪样都是死罪。”
白仰堂脚下一动就要出列,王焕之都险些忍不住了,却见司马玹蓦地砸了手中盛汤的琉璃盏。
“你们是要逼朕杀了先帝唯一的子嗣吗!”
从未见陛下发过这么大火,司马烨立即跪倒,众人顿时噤声。
庾世道不紧不慢地出列:“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陛下定罪。”
司马玹紧紧盯着他,意有所指:“一定要如此决绝么?”
庾世道一脸肃然:“陛下,这是为社稷着想,请陛下不要妇人之仁。”
司马玹抿紧了唇,许久才又开口:“宣凌都王来见。”
白檀前前后后至少被关了大半个月,终于放出来了。
这段时间一直没见到司马瑨回来,她心里担心的要命,现在自己就这么被放出来了,也是莫名其妙。
出了监狱大门先被日头晃了一下眼睛,到了廷尉大门口,就见郗清拢着手站在那里。
“你居然这么好来接我?”
郗清脸上没什么笑意,从袖中掏出快帕子给她:“擦擦脸吧,我带你去见殿下。”
白檀接过帕子,心里却不见轻松:“他怎么样了?”
郗清看着她脸上一点一点擦拭干净,从袖中取出一叠折叠的反方正正的纸张递给她。
白檀接过来展开,眼神凝滞了。
那是一张四处张贴的告示,上面写着原凌都王司马瑨犯下谋杀亲王和私通秦国两大罪状,本该处死,念在战功卓著,宽大处置,改成贬为庶人。
北篱门外秋风浓烈,司马瑨徒步从吊桥上出城,两旁是喧哗嘈杂围观的百姓,就连.城头的守城士兵也都纷纷探头望了下来。
对待杀人犯和叛国罪人,百姓们通常言辞和行为都比较激烈,扔鸡蛋砸青菜是必备的,可他们不敢,这是曾经的凌都王,即使他身上不再是镶玉绣金的亲王礼服,即使他身边没有半个人跟随,他们也不敢。
仿佛他眼神一扫过来,下一刻就会要了他们的命一般。
他越往前走,百姓们越往后退,最后全都退回到城门里去了。
王焕之混在人群里,倚在城门口默默看着,没有上前。
祁峰和顾呈就在他身旁,拳头都快捏碎了。
就算曾经再如何显要,贬为庶人后,曾经的部将也不能相送,他是罪人,比平民还不如。
城门中忽然有人打马冲了出去,扬起一阵尘土,祁峰正有火没处发,顿时爆了句粗口:“娘的,没长眼吗!”
郗清跨马踏着灰尘冲出了城,一直快到十里亭时才追上司马瑨。他马术不行,到了跟前几乎停不住,险些撞到他身上。
白檀从他身后跳下来,这一路太急,几乎双腿都还在发颤。
司马瑨转头看过来:“怎么,恩师来送我?”
“殿下要去哪里?”白檀喘着气问。
司马瑨缓步而行:“没有什么殿下了。”
白檀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那你要去哪里?”
司马瑨停步,身后那张脸消瘦了许多,衣衫脏的几乎快看不出颜色,眼里盈着微微的光,就这么盯着他。
他走过去,捧起她的脸,轻轻笑了笑:“回去吧,我想与你在一起,不是想让你跟着我受苦的。”
言罢转身,黑衣飒飒,踽踽独行。
十几年前他一个人离开,一道一道伤疤累加成威名赫赫的凌都王,如今又一个人离开。
天下从此再也没有什么凌都王了。
白檀呆呆站着,目送他渐行渐远。
谁说他是煞神,他对她其实一直都很温柔。
女恩师 第44章 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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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都王府被封了,庾世道和司马烨亲自去走了一趟,都快挖地三尺了,甚至还去司马瑨虐待人的地牢里看了一圈,别说兵符了,连根鸡毛都没有。
司马烨笑呵呵的,如平常一样和气:“义城侯何必如此在意呢?反正他已经不是亲王了,有兵符又能如何?何况有兵符也需要与陛下手中的那半块对上才能用啊。”
庾世道一边朝外走一边道:“话不能这么说,他手下有十二番部将,这十二人都是他的心腹,即使见不到皇帝那半块兵符也照样会听他调动的。可没有他的兵符,我们就没有可能接管他的兵马。”
司马烨显然不太赞同:“司马瑨刚被逐出都城,义城侯就急着要他的兵马,此举未免太惹人注目了,王谢大族和陛下都会防着你的。”
庾世道脚下不停:“本侯也不想这般,可你难道没看见司马玹已经防着本侯了?他近来在朝堂上可是句句针对本侯!”
司马烨道:“陛下也是想保住司马瑨的命罢了,毕竟是副宽容仁善的性子嘛。”
庾世道只想冷笑:“他保住了又如何?如今没了庇护,本侯照样可以除了那小子。”
“也是。”司马烨目送他拂袖登车,脸上的笑却淡去了。
就这么听着一个外人扬言说要除了他司马家的人,谁能脸色好。
东山的白家别院里静悄悄的,西厢房里的学生们已经全都不在了。
廷尉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认定了白檀是杀害亲王的同谋,虽然最终没有定罪,但白檀的名声已经毁了,那些士族自然不会再让家中子弟来求学了。
就连谢如荞都被谢太尉禁了足,如今白檀简直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了。
白檀早已料到会是这样,从牢里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好了,她要去吴郡。
以前想着等教完这一群学生,自己的钱也攒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去了。后来牵扯上个凌都王,又想着等教他出师了去,还能领块封地。
现在凌都王没了,学生们也不来了,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当然就现在去了。
无垢本来是要跟去的,可白檀希望她留在这里看着家。
当然主要是因为两个人一起上路花销大。所以白檀跟她说自己先去吴郡,一切安顿好了再写信来让她去。
无垢今天早上一起身就开始给她收拾东西,收拾完都快到中午了。
她提着个包裹进了书房,一放下来就道:“师尊,就你一个人上路,不怕路遇危险吗?”
白檀正在整理书籍,头都没抬一下:“以前的危险都是冲着凌都王来的,如今还能有什么危险。”
无垢听她这么说也就放心了,想起凌都王的遭遇,也有点感慨,那么威风的一个人,就这么被逐出都城了,现在都不知道人在哪儿。
院内忽然一阵响动,白檀丢下书籍出去看,原来是院门里冲进来了几个太傅府的仆从。
她也不意外,她父亲是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的,如今自己如他所愿走入了低谷,他自然可以逼她回去了。
这院子再也没有凌都王府的侍卫守护了,那两三个仆从就这么冲了进来,直截了当地道:“请女郎随我们回太傅府。”
白檀立在书房门口,朝无垢勾勾手指,后者立即寻了扫帚过来,举着就扫了过去。
仆从们没见过这么彪悍的架势,吃了一扫帚的灰才回味过来,连忙要制住无垢,就听身后一声暴喝,没来得及转头,白栋已经冲了过来,夺过无垢手中的扫帚对着他们就是一顿狂揍。
“混账东西,你们敢对自家女郎动手,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仆从们抱着头往院门外窜,委屈的要命:“郎君怎么能这么说呢,分明是女郎先动手的。”
“那你们还敢还手不成!”白栋一路将他们赶出门去,那几个仆从早已撒脚狂奔下山道去了。
白栋揍完了人将扫帚递给无垢,提着衣摆快步去找白檀,她又去整理那些书籍了,丝毫没有受到外面这些动静的影响。
“阿姊,我有东西给你。”白栋将卫隽来这里借书的事情说了,从怀里摸出那只锦囊来塞进白檀手里。
锦囊有点沉,白檀掂了掂,打开一看,是个长得古怪的青铜小兽。
武陵的河东卫氏好好的来借本书干什么?她倒觉得更像是要来给这东西的。
古玩她也会鉴别,只一眼便认出这是个赝品。
不是吧,占着整个武陵郡呢,至于这么小气么,给她个赝品算什么啊!
总觉得不太对劲,白檀将那青铜小兽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又掂了掂重量,照理说这种制法的青铜小兽里面应该是中空的,可重量却像是实心的。
她又凑近颠来倒去看了几圈,忽然在小兽的足底发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缝,连忙叫白栋给她取柄小匕首来。
白栋自己身上就有防身用的匕首,刚拿出来就察觉不对:“怎么了阿姊,你要想不开吗?别这样,名声没了就没了,你还有我啊!”
白檀从她手中一把夺过匕首:“乱说什么呢,你阿姊我是那种人?”
白栋一想也是,她家阿姊可是很惜命的。
白檀拿着匕首坐去案后,用匕首撬小兽的足底,这缝隙极其细密,她一个人撬不开,叫无垢帮她固定着那小兽,费了好大的劲,脸都憋红了,终于听到“咔哒”一声。
青铜小兽裂为两半,里面“啪嗒嗒”掉出三块东西来。
白栋“哇”了一声:“原来里面还有宝贝啊。”他拿在手里看了看,脸上又成了失望,“什么啊,就三块破铜而已啊。”
白檀将他口中的破铜拿起来仔细端详,铜质虎形,尾端缀着一半精雕细琢,另半边一片平坦光洁,翻到下面一看,骑缝上有刻铭。
这是……
她暗暗吃惊,将三块全收揽了放回锦囊里,仔细装入怀中,立即就要出门。
当时司马瑨离开监狱前对她说他如今只能信任她了,原来是指这个。
白栋这时才注意到她放在桌案上的包裹,连忙问:“阿姊要走吗?”
白檀拿了件披风披上,边系带子边道:“不走等着父亲来绑我回去么?”
“你不会是要去找那煞神吧。”
白檀手下一顿,没有作声。
要是以前白栋肯定会阻拦她,今日却没有说些什么。
此番白檀遇到了事情,他却明白了许多事情,如果还像以往那样胡打胡闹的过日子,一点也帮不上忙。
就连入狱去看望她都还要依靠谢如荞。
白栋忽然觉得他父亲的安排是对的,他该有自己的前程,至少此时若他自己有能力,他阿姊就不至于离开。
“阿姊路上若遇着难事就回来,不管去哪儿都好,记得给我来封信报个平安,待以后我有了建树,一定不会叫朝堂上那些小人这样欺负你。”
白栋说完这番话就跑出了门,真的是一溜小跑,追都追不上,叫白檀惊讶了许久才回神。
她白家是不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啊,这小子居然会说这番话出来。
无垢本来以为师尊是明早出发的,这会儿都快到中午了,哪里适合赶路,没想到她已经准备好,立马就要出门。
白檀走之前特地去司马瑨之前住的房间看了一遍,没什么东西,有也被祁峰和顾呈带走了吧。
走去院门口,无垢将包袱递给她,苦着一张脸。
白檀披上披风,将帷帽兜好,瞪她一眼:“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这么悲戚干嘛,弄得为师好像很惨一样。”
无垢用两指在嘴角撑出个笑来:“师尊慢走。”
“这还差不多。”白檀举步出了门。
沿着狭窄的山道一直到了山腰处,白檀脚步忽的一停。
陈凝持着拂尘站在那里,还有她西厢房里的学生们,一个都不少。
“这么热闹,你们都来送我?”她笑着走过去。
陈凝呼了声“福生无量天尊”:“我来看看风景,你随意。”
白檀也不管他,视线扫了一圈学生们,唉,学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呢,就这么没了。
“都回去吧,瞒着你们家里人跑来,回去可少不得要被骂了。”
她得维持风度啊,走也要走得从容,尤其是在学生们面前。
学生们却没动,当中有人问:“师尊以后还回来吗?”
白檀抄手而立:“为师也没有说以后就不教书了,只是这段时日为师身上发生了什么你们也都知道,这样的名声实在不能再教你们。倘若他日案情得以昭雪,你们也还愿意认为师这个老师,那此处别院依旧为你们敞开。”
学生们立即纷纷表态——
“我们等着师尊。”
“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也是!”
他们是真不想离开这儿,一群年纪相仿的人在一起学习,可比请先生单独在府上教导好过多了。
只不过……那案情能昭雪?他们觉得凌都王干得出来那种事啊!
白檀依旧稳稳地端着师表:“你们重情重义,说明为师教的还不错。这点可能你们的父母会觉得不好,可能会与你们的家族利益相悖,但以后待你们步入朝堂,却恰恰是最难能可贵的,你们要记得保有初心。”
说完这话她便要走,脚步一动,面前的学生们也不知谁领的头,一个个掀了衣摆,给她拜了大礼。
白檀站直身子,含笑颔首,而后沿着山道缓缓下山。
谁说她穷,这些学生不就是最宝贵的财富么?带着这份情义,别说吴郡,哪里都能去得。
出了东山往左走上官道,一路往南便可去吴郡。
白檀却没有往南直行,反而往司马瑨那支驻扎在都郊的兵马大营走去,她觉得司马瑨应该在附近。
一直走到午后才远远就能看到那矗立的营帐,祁峰和顾呈正好带着操练完的兵马回营,一路高声呼喝,想来是心情不好。
白檀也不意外,这种时候,谁能心情好呢?
正想着,脚下地面忽然一阵震颤,她赶紧往边上靠,脚下一个不稳就摔到了旁边的田沟里,踩了一脚的泥。
官道上一队身服铠甲的军人打马而过,速度奇快,刚才若是晚点,她准要被马踏着。
还好她是经历过逃难的人,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刚怕上官道继续走,前面那群人居然回头了,其中一人老远就在喊:“白檀留步,束手待擒,饶你不死!”
白檀大惊,调头狂奔,一边摸摸怀里。
本来觉得这一路不会有危险,但是现在揣着这东西可不一定了。
卫隽把这个给了她,未必能瞒天过海,难道是被人知道了?
不能跟这些人在大路上比速度,她跳入田里,想往军营方向跑,只要靠近了,祁峰和顾呈注意到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白檀在菜地里钻了一阵,转头一看,那些人全打着马朝她这边来了,好好的一块田都被踩得一塌糊涂了。
要亲命了!种地的知道了非得要她赔偿不可啊!
田地旁连着山,穿过去是一片湖水,再往前就是村郭。白檀恍然认出来,这片湖就是以前司马瑨救人的那个湖。
对方毕竟人多,她一个人是肯定躲不久的,她只能往山里跑了。
身后时不时有冷箭射来,但只是威慑,没有要她的命。到后来越来越少,毕竟马蹄陷在田地里很难稳定拉弓,她也是看准了这点才往田地跑的。
跑到田埂尽头再回头看看,那些人已经下了马朝这边跑来,忽然有几个一声不吭栽倒下去,再也没起来。
白檀愣了愣,看到远处官道上立着一队人马,个个手持弓箭,为首的是个肤白高大的将领。
她蹲在菜地里,扒着菜叶眯眼看了看,好像有点眼熟,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之前她父亲过寿时,她在太傅府见过他,好像当时跟在历阳王身边,叫段鉴吧。
这个名字她自然是记得的,当时司马瑨还收到封信让他除了这个人呢。
究竟是敌是友也分不清,白檀没时间思索,趁着他们混战,赶紧钻入了山林。
她对山倒是熟悉,可是没有山道的山就难走了,她脱了被树枝勾坏的披风,拨开荆棘朝前走,身后脚步声又起,转头一看居然还有两三个军人在紧追不舍。
白檀掐了自己一把,一吃痛果然来了精神,原本拖不动的步子也快起来了。
小腿已经被荆棘刮伤了,但这会儿性命攸关,也顾不上疼了。
这山不同于东山,没人居住,越往里树木越密,白檀刚想找个浓密的藏身之所避一避,身后忽然有人大喊:“在这儿!找到司马瑨了!”
她愣了愣,探头去看,其中一个追兵忽然胸膛中箭倒了下去。
手腕一紧,有人扯了她,白檀一转头就看到一手持弓的司马瑨:“走!”
白檀可没想过会是这么个见面法,可也来不及说什么,跟着他往林外而去,直奔湖边,她已经察觉不对,刚想阻止他,人就被携着跳了下去。
冷,真是冷透了!
白檀不会凫水,呛了一口,难受的要死。
司马瑨一手托着她,一边往前游,身后的追兵大概是被段鉴拖住了,没有再追来。
水面漾开波纹,岸上终于没了动静。
白檀几乎全身扒在司马瑨身上,惊慌失措地搂着他的脖子:“快快快,快上岸。”
司马瑨揽紧了她,正要向岸边游,一支船桨递了过来,二人同时抬头看去,一只渔船停在旁边,上面站着个女子,逆着光看不清相貌。
白檀伸手抓住那船桨,女子的身后走出个男子来帮忙,先将她拉了上去,再要拉司马瑨,他已经自己翻身上了船来。
递桨的女子立在船头,细细看了看二人的相貌,忽然面露诧异:“殿下?”
司马瑨抬眼,蹙了一下眉:“你认识我?”
白檀扶着脖子咳了几声,终于缓过来,这才去看那女子,大为惊讶:“采蓉?”
怎么也没想到会再相见,还是在这样狼狈的情形下。
“白女郎还记得我。”采蓉看一眼司马瑨,他却是还跟以前一样记不住人。
白檀很诧异,最诧异的是采蓉的变化,她已经不是之前的模样,圆润了许多,比以前倒好看多了,待看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白檀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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