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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恩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如玉
无垢推门进来:“师尊,刘家大公子说他以前跟您从小玩儿到大的,连您脸上有几颗痣都知道,您要见他嘛?”
白檀指着自己的脸:“为师脸上有痣吗?”
“呃……没。”
“那还说什么,不见!”
“哦。”
无垢出去了,没一会儿又蹭蹭跑回来,这次满脸都是八卦:“师尊师尊,桓家公子说您打小就暗恋他,您要见他嘛?”
白檀懊恼地扶住额头,世风日下啊,世家子弟怎么都成这副模样了!话都不会好好说,还能做朋友?
无垢看她这模样也知道是不想见,好心劝道:“师尊为何不见一下呢?他们毕竟都有身份,总这么不给面子也不好吧?”
白檀叹气:“你当我乐意不给他们面子?他们所求之事我根本无法做到,救白栋是运气好碰上了我拿手的事,下次若是凌都王要跟人比武,难不成我还替他们去挡刀?”
无垢明白了:“那我这就去回了他们。”
白檀叫住她:“你就说凌都王马上就到,让他们现在就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无垢双眼一亮,对呀,她怎么没想到!赶紧出去照办,外面果然清静了。
白檀刚松口气,无垢竟又折返回来:“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一个人没被吓走,他自称高平,说跟您见过,师尊要见吗?”
这可躲不掉了,白檀叹息起身:“见。”
高平今日着了禁军服饰,笔直地站在廊下,虽然身材细瘦矮小,却颇有威仪。
白檀与他见了礼,想要请他去屋里坐,他却摇了摇头:“我来此只是传个话,马上就走,女郎不必费心。”
白檀只好陪他站在外面:“高大人有话请说。”
高平道:“陛下曾说过,若凌都王殿下品行有所改良,必然重赏女郎,可如今看来似乎没什么效果。”
白檀暗暗捏了捏手心,好嘛,终于来算账了。
“实不相瞒,陛下希望女郎能去一趟宫中,他想亲自与您商议此事。”
白檀怎么也没想到他带来的话会是这个。
“敢问大人,这是圣旨么?”
高平摇了一下头:“陛下说让女郎自己决定,以前听闻您整整十年都未曾踏入过建康城一步,不过上次又的确在凌都王府见过您,所以还是来问一问您的意思。”
上次是被人掳去的,能一样么?
白檀讪讪笑了一下:“陛下事务繁忙,我就不去打扰了,请高大人转告陛下,就说我一定尽心教导凌都王。”
高平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再开口,见了个礼便告辞了。
今年的重阳可真是过得最热闹的一年了,白檀站在院中望了望天,明日就要恢复授课,只怕还有一番应付。
果然,第二日学生们来时神情各异,还全都带了礼。
若是像往常那样送些小物件也便罢了,今年竟有好几个人送了贵重的金银珠宝,摆明了是受了家里的人指使来攀搭关系的。
钱可是个好东西啊,可是这种钱偏偏不能要。
白檀很郁闷,摆出师长严肃的面孔,坐在上方一言不发,但凡送重礼的便罚抄一百遍课文,也不知道是气他们送,还是气自己不能收。
周止却没有动,一直等到傍晚下了学,其他学生都离开了,他才磨磨蹭蹭地走到白檀跟前,拿出自己的备好的礼物来。
那是一支竹簪子,看起来普通,仔细看看,却能在尾花上看见极其细密的文字。
白檀凝神细看,不禁赞叹:“这上面竟然还雕了《逍遥游》里的句子,还是你懂的为师的喜好。”
周止情绪不高:“其实不是学生送的,是……是凌都王付的钱。”
白檀抬起头来:“怎么回事?”
周止一五一十将昨日在长干里撞见司马瑨的事跟她说了,虽然略去了自己被骇得倒地不起那部分,白檀也知道他一定受了很大的惊吓,又无奈又好笑。
周止又道:“说来也巧,昨天白日里刚遇见他,晚上回去便听舅舅说他遇着麻烦了。”
“嗯?什么麻烦?”
“好像说王丞相联名谢太尉一同弹劾了凌都王,说他品行难以胜任亲王爵,要求陛下将他降为郡王。”
王谢两大世家居然联名弹劾,看来这事有些严重啊。白檀想了想:“你舅舅有没有说陛下的意思?”
周止道:“陛下宅心仁厚天下皆知,自然是想保凌都王的,不过也得有个保得住的理由啊。”
白檀这才明白,陛下忽然传她入宫只怕就是为了这事。
夕阳将下时,无垢端着饭菜送进白檀屋里,就看见她坐在案后一副仇大苦深的表情。案上煮着茶,她捏着个扇子却忘了给小炉扇火,半天了炭火还没燃起来。
“师尊,您怎么了?”无垢将饭菜推到她面前:“瞧瞧,今晚有肉哎,您怎么不高兴呢?”
“唉,此事要从何说起呢……”白檀扯着白羽扇上的羽毛:“大抵上就是……其实吧,凌都王不能算你们的师弟,而是你们的师兄。”
无垢捶了一下膝头:“原来就为了这个呀!那有什么,他可是凌都王啊,别说做我师兄,做我师娘都行啊!”
白檀一扇子呼了上去,什么玩意儿!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白檀没有食欲,坐了片刻,忽然起身取了披风朝外走。
“诶,师尊您这么晚要去哪儿啊?”无垢匆匆追出来:“我随您一起去。”
白檀道:“凌都王府。”
无垢脚下一转,立即回头:“师尊慢走。”
白檀没理她,到了院门边,唤了两个家丁,让他们提上灯火护送自己下山。
待她出了院门无垢才反应过来,天哪,师尊居然要入城?!!!
下了山直上官道,左边是田园村郭直通远方,右边是初列华灯的建康城。
这十年白檀下过无数次山,但从来都是往左走。
当年负气离家时她曾对着太傅府的大门狠狠地发过誓,这辈子绝不主动踏入都城,除非她父亲改变初衷,低头请她回去。即使上一次救白栋时就靠着城门口,她也是转头就回了东山。
而她如今居然一步一步走到了建康城门外,抬头看着隐在晦暗天光里的门额。
原本也不过就是为了坐实师生关系才收了他做学生,可谁曾想她以前教过那个煞神呢?他说的不错,既然沾染上了,想清白也难。保不定人家知道了这层过往,还以为他如今这般模样都是她教出来的呢。
真冤,她当初可什么都没干!
将头发仔细揶进帷帽里,接过家丁手里的灯笼,白檀提步进城。
天杀的煞神,为师都为你破了誓了,你要再胡来,我跟你没完!





女恩师 第8章 同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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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都王府一到晚上就安静得过分,回廊上孤灯高悬,往来穿梭的仆从女婢少得可怜,确实如外人传言的那般阴森可怖。
书房里灯火明亮,司马瑨刚刚换完伤药,披了件外衫坐在案后,嘴角竟还带着笑。
他是真的想笑。不过就是那日扯着那匪寇从东山回城时吓了一下全城的人罢了,结果丞相王敷竟说这些人里有他七十高寿的老母。
据说其母当晚回去便一病不起,请了郗清去看,郗清说是岁数到了,该准备后事了。可王敷不信,坚持认定是被司马瑨给吓的,第二日就风风火火地去找了谢太尉,好说歹说一起联名上了弹劾奏本。
幕僚们拢着双手站在他面前,为了应付削爵一事,大多已提出了对策,可都大同小异,都无外乎是想让他低头罢了。
几个大老爷们儿说完话就紧张地绞手指,毕竟让殿下低头,很有可能自己会先断头啊……
“殿下,您就用印吧。”一个幕僚小心翼翼地劝道:“王敷与殿下并无仇怨,以往也不管您的事,如今不过就是一时气不过。王谢势盛,殿下总不能硬拼。道歉的文书我们也拟好了,您用个印我们就送过去,于您也没什么损失。”
司马瑨笑中带了冷意:“本王若是道了歉,不就等于认了其母卧床不起是本王之过么?”
“……”幕僚傻眼,本来就是因为您啊,合着您还不想认呐!
幕僚之首房沛已年届五旬,待在司马瑨身边最久,没其他幕僚那么畏惧。他挠了挠花白的胡须道:“殿下领亲王爵并不只是因为身份尊贵,也是您多年征战沙场一点一点挣得的,哪是说削就能削的?王敷重孝,难免一时气愤难当,好在陛下有心保您,此事殿下不必出面,否则反而适得其反,您如今名义上接受白檀教导,不如由她出面。”
“白檀?”司马瑨摇了摇头:“她不过是为了自保才与本王结了师生关系,岂会为了本王去做这种事。”
话音刚落,顾呈推门而入,神色有些古怪:“殿下,白家女郎来了。”
白檀跟在他后面进门,抬手揭去帷帽,露出白白净净的脸来。
司马瑨朝边上瞥了一眼,祁峰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立马跳了起来:“这次属下可没有掳她啊!”
白檀不放弃一切可以打击他的机会,凉飕飕地道:“今日真是稀奇呢,我居然头一回从自己学生家的正门进来。”
祁峰瞪她,有完没完了啊,你还挑拨得挺来劲啊!
司马瑨道:“恩师忽然造访,有何赐教?”
白檀笑笑:“听说殿下被弹劾了,为师总不能是来祝贺的,还得惦念着师生情分帮你一把。”
房沛双眼一亮,立即快步上前,脸上褶子都笑出来了:“女郎来得正好,眼下万事俱备,就等您出手相助了。”
白檀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去旁边说话。
房沛跟着她去角落里叽叽咕咕了一阵,白檀便知道了事情经过,她瞄了一眼司马瑨,朝祁峰招招手:“去,给我取文房四宝来。”
祁峰哪能受她调动,刚要暴躁,想起那天滚来滚去的辛酸,又强忍了下来,乖乖去旁边取了文房四宝来放在桌案上。
白檀解了披风坐去案后,撩袖提笔,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两页纸,而后署名,从袖中取出自己的私印来仔细盖上。
“好了。”
房沛接过来细细浏览完,一颗心落了地。
这其实是白檀的保证书,大抵就是避重就轻地承认了一下错误,然后她保证以后好生教导司马瑨,杜绝此类事情再犯。
陛下其实早放了风过来,叫司马瑨配合着一点儿好保他,便提到了让白檀出面给王谢个交代,反正王谢从头到尾也没指望能从司马瑨那儿得到什么交代。
如今都中遍传白檀能压住司马瑨,她既然出面立下字据说保证会管好他,那还有什么可闹的呢,毕竟也没确实证据可以指证王家老太太差点蹬腿就是因为司马瑨嘛。
司马瑨一直没有作声,朝周围看了一眼,左右立即会意,鱼贯而出,顷刻房中就只剩了他跟白檀。
“恩师就为了此事特地跑这一趟?”
白檀满心哀怨,无处话凄凉:“没办法,殿下终究是我门下学生。”
这么多年才经营出个清清白白的才名,她容易么!当年那段牵扯是肯定斩不断的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误人子弟之徒,只有从现在起努力把他往正道上拉了。否则一旦传扬出去,把她那些学生都吓跑了,她喝西北风去啊!
司马瑨站起身来,原本搭在身上外衫委顿落地,中衣素薄,襟口微敞,长发未束,就这么闲闲散散地走到白檀跟前:“恩师为何要帮本王?”
白檀看着他如今的模样,只觉得是琳琅珠玉落于混沌,心里却又记起当年那幅清淡水墨般的剪影,真是感慨万千:“为师相信殿下还是保有一颗初心的,并非无可救药。”
司马瑨仿佛听到了笑话:“本王行事向来只凭喜好,从不讲什么初心。”
“那殿下的喜好是什么?”
“血,濒死之人的呻.吟,绝望之人的挣扎,越是违逆,到最后越战战兢兢地匍匐于脚下的丑态……这些都是本王的喜好。”
“……”这孩子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怎么,恩师怕了?”
白檀动了动微僵的手指:“毕竟也是十一年前从叛军手里逃过难的人,岂会那么容易害怕呢?”
司马瑨扬眉:“原来恩师记起来了。”
“原本就不曾忘记过,只能说殿下前后变化太大,为师根本就没有联想到以前的事。”
“恩师的变化也大得很,当年扮作少年足以以假乱真,而如今……”他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白檀的胸前,笑容深了一分:“已是实打实的女人了。”
白檀眼角一抽,侧过身去,将大半个背留给他。
其实她的身段生得极好,丰腴纤细无一处不得宜,加上自小教养严谨,无论是站是坐都姿态绰约,只是常年穿着大袖深衣,难以凸显,又是打从少女时起便一个人过起了隐居的日子,所以也并无这方面的自觉。
司马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时,她根本没觉得多害羞,只是觉得自己作为师长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实在很没面子。
两方无话,烛火剪影,一室寂静,白檀的肚子却突兀的“咕噜”了一声,她先是一愣,接着脸唰的就红了。
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居然把这个给忘了!
司马瑨笑了一声,走去门边唤来顾呈,吩咐他去备饭菜。
白檀觉得丢脸,本不想留在这里吃饭,但顾呈很快就领着一排婢女进来,个个都端着她日夜惦念的美食。她稍稍纠结了一瞬,还是放弃了挣扎,在案后坐了下来。
虽然已经饿得很,她吃饭时依旧动作不急不缓,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一丝咀嚼声,只是偶尔会放慢嚼咽的速度,眉目舒展,露出些许享受的表情。
司马瑨倚在门边,视线落在她身上,又轻轻移开。
她是沾染着书卷墨香的人,而他却浸泡在尸山血海,如今能共处一室也是奇迹。
吃到七分饱,白檀便停了箸,拭了拭唇,对旁边站着的顾呈道:“准备一下,我这就将你们殿下领走了。”
顾呈一愣:“殿下要去哪里?”
“东山,抱朴观。”
司马瑨看过来:“为何?”
白檀理所当然道:“为师可是给殿下做了担保的,此后自然要紧盯着殿下,殿下也要跟在为师身边时刻聆听训诫,所以殿下即日起要去抱朴观修身养性,方便为师随时教导。”
司马瑨冷笑:“不去。”
白檀脸冷了下来:“此事为师已在给陛下的折子里说了,所以要么殿下和为师一起去,要么随后自己去,反正你都得去。”
司马瑨看着她的脸,目光濯濯清冷,似蕴了寒光的刀。
白檀暗暗掐了一下手心,硬是没有散了刚端起来的架子:“那看来殿下是决定自己去了,也罢,为师先行一步回去了。”
说话时脚步已经迈动,与他擦肩而过,直奔府外,一路不停,等匆匆走到大门外,她才将那口憋着的气狠狠吐了出来。
简直是要了老命了,她上辈子一定是得罪了天下苍生,这辈子才被摊上这么个学生!
就快到宵禁时间,两个家丁提着灯一前一后地护着前行,脚步都有些快。
背后城头寂寂,护城河上月斜横波,白檀踏上吊桥,脚下空空的闷响,忽有急促的马蹄声到了背后,桥面顿时震动起来。她转头看了一眼,视线收了回来又猛然甩回去。
司马瑨已经打马到了面前,身边就带了一个顾呈。
“原来恩师竟是一路走来的么?”
白檀翻了个白眼:“难不成殿下是来送为师回山的不成?”
司马瑨的笑散在冷风里:“本王改了主意,与恩师一同上路,可像恩师这样用脚走,要走到何时,本王没那个兴致。”他接近两步稳住马,探身勾住白檀腰肢,一用力将她扯上马来。
白檀大惊失色,险些摔下去:“荒谬!我可是你的老师,岂容你这般冒犯!”
司马瑨的手臂稳稳地扣着她:“本王看起来像是那种尊师重道的人么?”
“……”还真不像。




女恩师 第9章 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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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东山的这一路白檀就没说过话,后背抵着自己学生的胸膛,那感觉真是如坐针毡,何况后面还有顾呈跟着。
至于她那两个家丁,估计这会儿正边在路上走着边议论着她这不当之举吧。
唉,想想就胃疼!
好在司马瑨也没做声,这么看来似乎只是单纯地为了加快速度才将她拎上了马,倒让她好受了那么一丢丢。
顾呈先行一步去抱朴观报信,白檀和司马瑨下了马,走到山腰时已经看到山顶绵延的灯火逶迤而来。
“请殿下安分一些,为师如今可是与你一荣俱荣一毁俱毁了。”白檀嘱咐一句,不等他回答便拐上岔路往自家宅院走,也没灯火,深一脚浅一脚的。
走到半道,无垢提着灯火来迎,刚好撞上。
“师尊可算回来了。”她说着一边朝对面的山头张望了一下:“抱朴观怎么好像很热闹?”
白檀知道她怕司马瑨,随口敷衍:“谁知道呢,回去吧。”
抱朴观负责接待司马瑨的是知观玄阳子的大弟子陈凝,他跟白檀颇有私交,但他并不希望跟那煞神扯上什么关联。奈何玄阳子闭关,师弟们畏惧,只能由他出面。
为了表示尊重,陈凝让出了自己的房间,将司马瑨好生送入房中后,一退出来他便在心里开始埋怨:这煞神才不会心甘情愿来这里,必然是白檀做的好事!
司马瑨住得并不舒服。
陈凝的房间里养了几只鸟,悬在房中鸟笼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生人的缘故,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司马瑨原本就嫌弃它们有味儿,又吵闹地睡不着,拔了剑便劈了过去。
终于安静了,他收剑入鞘,翻个身继续睡。
第二天祁峰将司马瑨的军务送来抱朴观时天才刚蒙蒙亮。
讲经堂里乌压压一片后脑勺,是道士们在做早课。顾呈靠在门口打瞌睡,哈喇子都快流一地了。
祁峰踹了他一脚:“殿下在里面?”
顾呈猛地惊醒过来,抹了抹嘴点点头。
道士们集体呜呜呀呀地念经文,祁峰问:“他们说的啥?”
顾呈挠挠头上的黄毛:“好像就是什么爱护天下苍生,不能妄造杀孽之类的废话呗。”
“哟呵,这群牛鼻子,你猜殿下会不会弄死他们?”
顾呈朝里面努努嘴:“我看殿下听得挺认真的,似乎没有弄死人的打算。”
祁峰探头朝里面瞧,司马瑨坐在最后面,手臂支在膝头撑着额头,眼睛睁得好好的,却失了着落点,毫无神采,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听入了神。
祁峰噗嗤笑了一声:“殿下那哪是认真听呢,你再仔细瞧瞧。”
顾呈又探头看了一遍,恍然大悟。
道士们诵完一篇经文,陈凝理了理道袍上座,手捧经书,开始讲经。
在场的人其实都有点心不在焉,只要一想到大家的背后坐着个杀人不眨眼的煞神就觉得心慌。大约陈凝也察觉到了,垂下手中经文道:“凌都王殿下若不愿听下去可以直接离去,不必非得坐在这里。”
司马瑨并没有离去,依旧斜斜地坐着,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一处一动不动,大约是在想什么心事。
陈凝心里的不满总算淡了几分,看来这煞神也并非像外界传闻那般不通人情,也许也是可以点化的嘛。
这么一想,他信心倍增,讲经的声音不禁大了几分。
白家别院里,白檀授完早上的课便到了午饭时分。各家的仆从刚送了热腾腾的饭菜来,学生们都去吃饭了,她决定抽空前往抱朴观看看。
好在她将司马瑨安排在了抱朴观,若是在这里,学生们现在哪还有心思吃饭,吓都吓饱了。
这座宅子其实是郗夫人的嫁妆,郗夫人信道,所以当年特地建了条小路直通抱朴观,如今这条小路正好方便了白檀。
很快便到了抱朴观的后山小门前,她敲开门,直奔讲经堂,远远就看到祁峰跟顾呈跟两尊门神似的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她走过去左右瞄了瞄:“你们殿下呢?”
祁峰昂昂下巴:“听讲经啊,那个姓陈的道士说了,我们殿下有慧根,这都跟他讲了一上午了。”
白檀将信将疑地走进堂内,已经没有其他道士在,只剩了上方坐着的陈凝手捧经文滔滔不绝,下方就司马瑨一个人,斜坐支腮,一动不动,看起来分外认真。
白檀转着手中的羽扇绕着他走了两圈,怎么看怎么奇怪。
真这么配合?
陈凝抬眼瞧见白檀,将手中经书一合,站起身来掐指呼了一声“无量天尊”,面露得色:“你可真是多虑,何必非请殿下来观中清修,贫道以为殿下根本不像外界传言那般凶恶,就是现在下山也行。”说白了就是不想留他在这儿呗。
说完这话陈凝便看着司马瑨,以为他多少会有点反应,哪知司马瑨依然一动不动。
白檀发现不对了,凑近仔细看了看,眯了眯眼,一扇子拍在他肩头。
司马瑨霍然有了动作,左手钳住她肩膀,右手扣向她喉间。
白檀被制得死死的,一下也动弹不得,口中发不出声音来,脸色已然转为潮红。
陈凝吓了一跳,慌忙大呼:“殿下住手!”
司马瑨已经早一步松了手:“原来是恩师,本王还以为是哪个不怕死的敢打搅本王好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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