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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爱德华
“喂,你肯吻我一下吗?”当麻雀在头顶上的屋檐下睡醒,斑尾林鸽在远方的森林里开始咕咕地鸣啭时,莫瑞斯问。
克莱夫摇摇头,他们面泛微笑分手了。无论如何,他们暂时在各自的人生中建立了完美。
莫瑞斯能够赢得德拉姆家族的敬意似乎是奇妙的,他们并不讨厌他。他们只厌恶而且简直到了偏执狂的程度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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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跟他们套交情的人;倘若风传某人希望进入乡绅社交界,就有足够的理由对他施以闭门羹。在内部(这是由高姿态的礼尚往来与威严的举止构成的领域,毫无意义)能找到几位像霍尔先生这样的人:对他们的好运抱着不卑不亢的态度,必要的时候就告辞,连气都不叹一声。德拉姆家族认为,把他当作家庭成员之一予以招待,是对他赏光,他处之泰然,这又中了他们的意。在他们的心目中,表示谢意莫名其妙地是与缺乏教养联系在一起的。
莫瑞斯所要的只是食物和他的友人,对自己取得的成功浑然不觉。当他的逗留期即将结束时,老夫人要求跟他谈一次话,使他吃了一惊。关于他的家族,她早就讯问过,已了如指掌。然而这一次,她是谦逊地对待他的:关于克莱夫,她想听听他的意见。
“霍尔先生,我们想请你帮帮忙。克莱夫非常看重你。你认为他在剑桥待上第四年,这明智吗?”
莫瑞斯满脑子都是下午该骑哪匹马的事,所以心不在焉,但却显出很深沉的样子。
“这可是在文学士学位考试时当众出丑之后啊这明智吗?”
“他要这么做。”莫瑞斯说。
德拉姆夫人点了点头。“你这是一语破的。克莱夫要这么做。喏,他是不受任何人牵制的。这份家当是他的,他告诉过你吗?”
“没有。”
“根据我丈夫的遗嘱,彭杰全部归他所有。只要他一结婚,我就搬到寡妇房里去……”
莫瑞斯吃了一惊。她看了看他,发现他双颊通红。“那么,有女友了。”她猜测。她姑且把这个话题撇开,又回到剑桥上,说对一个“乡巴佬”她是爽朗、满怀信心地使用这个词的而言,念第四年书,益处太少了。要是克莱夫在乡间占有他自己的位置,那该多么可心啊。这里有猎场,有他那些佃户,最后还有政治。“他父亲代表这个选区参加了议会,你肯定是知道的。”
“不知道。”
“他都跟你谈些什么呀?”她笑了。“不管怎样,我丈夫担任过七年议员。尽管眼下自由党在当政,谁都知道不会持续很久。我们所有的老朋友统统指望着他,但他务必占有自己的位置,务必适应下来。这一切它叫什么来着研究院什么的,到底有什么用呢?他应该去旅行一年。他必须到美国去一趟,如果可能的话,再到那些殖民地去转转。已经到了势在必行的地步。”
“他说,从剑桥毕业之后就去旅行。他要我一起去。”
“我相信你们会去的可别到希腊去,霍尔先生。那是娱乐之旅。千万劝阻他,别去意大利和希腊。”
“我本人也更喜欢美国。”
“当然喽任何一个通情达理的人都会如此;但他是个学者一个空想家皮帕说他还写诗呢。你看到过吗?”
莫瑞斯看到过献给他本人的一首诗。他察觉到生活日益变得令人惊异,于是默不作声。八个月以前,里斯利曾使他大惑不解,难道自己仍是同一个人吗?究竟是什么扩大了他的视野呢?生气勃勃的人一群群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生气勃勃,然而有点儿愚蠢。他们彻头彻尾误解了他。他们自以为最敏锐的时候,暴露了弱点。他不禁面泛微笑。
“你显然看到过……”接着,她突然说,“霍尔先生,他有什么人吗?是纽恩汉姆(译注:小说的时代背景为20世纪初期。除了纽恩汉姆学院(建于1871年)以外,剑桥大学的各所学院当时只男生。以后又为女子创立了新大厅学院(建于1954年)和露西卡文迪什学院(建于1965年)。这三所学院至今只女生。到1987年为止,其他28所学院已陆续改为男女合校。)的姑娘吗?皮帕说他有个女友。”
“那么,皮帕最好还是问一句。”莫瑞斯回答。
德拉姆夫人对他感到钦佩。他出言不逊,以反击不逊。谁料得到一个年轻人会有这样的本领呢?他对自己取得的胜利甚至显得满不在乎,正朝一个在此小住的宾客微笑。那人沿着草坪走过来喝茶。她用对待与自己地位相等者的口吻说:“你好歹让他牢牢记住美国吧,他需要的是现实。去年我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当他们双双骑马穿越林中空地的时候,莫瑞斯尽量让他对美国留下印象。
“我觉得你变得俗气了。”克莱夫批评他说,“跟他们一样,他们对乔伊是不屑一顾的。”克莱夫对自己的家族是完完全全抗拒的。他们把名利心与丝毫不谙世事融为一体,他恨透了这一点。“孩子们也够麻烦的。”当马放慢了速度的时候,他说。
“什么孩子?”
“我的呀!彭杰这份家当,需要一个继承人。我母亲把这叫做婚姻,她脑子里转的全是这个念头。”
莫瑞斯沉默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或是这个朋友会留下后代。
“我会有无休止的烦恼。就像这样,总是有个什么姑娘在家里小住。”
“逐渐变老而已……”
“你说什么,老弟?”
“没什么。”莫瑞斯说罢,勒紧缰绳停住了。他的心中充满了极度的悲伤。他原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这样的激情了。他和他心爱的人将会消失殆尽。他们的灵魂不会升天,也不会在世上留下子孙。他们胜利地摈弃了习俗,但是大自然依然面对着他们,用冷酷无情的噪音说:“很好,你们就是这样的;我不责备自己的任何孩子。不过,你们得沿着所有不育者的路走下去。”当这个年轻人想到自己竟没有后代时,猛然地羞愧难当。他的母亲或德拉姆太太也许不够聪明,感情贫乏,但她们完成了肉眼看得见的工作。她们将生命的火炬传给了自己的儿子,他们却会把火踩灭。
他无意伤害克莱夫的感情,然而他们刚在羊齿丛中躺下来,他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克莱夫并不同意,“为什么提起孩子?”他问。“为什么老是孩子?爱嘛,在哪儿开始就在哪儿结束,那要美得多,大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对,但是如果人人都……”
克莱夫把他拖回到他们自己的事情上来。他叽叽咕咕地说什么永恒寓于一小时之内。莫瑞斯没有听懂,克莱夫的嗓音却使他得到抚慰。
这之后两年期间,莫瑞斯和克莱夫将星宿下的男人所能指望的幸福都弄到了手。他们是天生的情种,始终如一。多亏克莱夫还非常明智。克莱夫明白,狂热不能持久,他却能为耐久的东西开辟渠道,并想方设法把两人的关系安排得绵延不绝。倘若创造爱的是莫瑞斯,维护爱的就是克莱夫,他用爱之流滋润两人的庭园。他连一滴也不忍心把它浪在讥讽或感伤上。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克制自己,不再信誓旦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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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已经把话说尽了”),爱抚也几乎完全抑制了。两人只要待在一起,就沉浸在幸福中。与旁人共处时,他们是平静的,得以在社会上确保自己的位置。
克莱夫自从通晓希腊文以来,就朝这个方向发展。苏格拉底对斐多(译注:苏格拉底(约公元前470-前399)古希腊三大哲人中的第一位。他和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共同奠定了西方文化的哲学基础。斐多(约公元前417-?)哲学家。出身于贵族家庭,在对斯巴达的战争(公元前400-前399)中被俘,卖为奴隶。苏格拉底的一个友人将他买下后释放.于是他成为苏格拉底的学生。柏拉图的一篇对话以他的名字命名。苏格拉底去世后.斐多返回埃利斯,创办学校。)所抱有的那种爱,他伸手就够得着。这是一种充满激情却又有节制的爱,只有气质典雅者才能理解。克莱夫在莫瑞斯身上所找到的气质,说得确切些,够不上典雅,然而心甘情愿得可爱。他引导自己所钟爱的人沿着美丽的窄径高高地向上攀,两侧是深渊。此径一直延伸到黑暗的终点。除此而外,他无所畏惧。当黑暗降临之际,反正他们业已度过了比圣徒或纵欲者都充实得多的生涯,尽情地索取了尘世的崇高与甘美。他教育了莫瑞斯,或者毋宁说是他的神教育了莫瑞斯的神,因为他们已经在平等相处了。谁也不去琢磨:“我究竟是在引导,还是被引导着呢?”为了使两颗并不完美的灵魂臻于完美,爱把他从平庸中捞出来,又把莫瑞斯从困惑中捞出来。
于是,表面上他们跟旁人一样生活下去。社会接受了他们,犹如接受成千上万他们这类的人。法律在社会背后安睡。他们一道在剑桥度过最后一年,接着到意大利去旅行。随后,牢门关上了,两个人都被关在里面。克莱夫为了取得出庭辩护律师的资格而深造,莫瑞斯到证券公司去工作。二人依然在一起。
这时候两家人已经互相认识了。
“他们是绝对处不好的。”在这一点上,克莱夫和莫瑞斯的意见一致。“他们属于不同的社会阶层嘛。”然而,正相反,两家人居然意气相投,克莱夫和莫瑞斯看到他们济济一堂,觉得好笑。他们二人都憎恶女子,尤其是克莱夫。他们本性难移,连想都没想到过应该反过来尽点儿义务。他们沉浸在爱河中的时候,女眷变得跟马和猫一样疏远,她们不论做什么,都显得傻里傻气。吉蒂要求抱抱皮帕的婴儿,德拉姆太太和霍尔太太一同去参观皇家学院(译注:指皇家戏剧艺术学院。伦敦一所由国家资助的最古老的戏剧学校。1904年由演员兼导演h.b.特里爵士创建,次年迁至高尔大街。),他们都认为这与其说是社会阶层不同,毋宁说是阴错阳差地将不同性格的人扭到一块儿去了,于是胡乱加以解释。其实一点儿都不奇怪,他们本人就是充足的推动力。他们之间的强烈感情成了维系两家人的结结实实的纽带,犹如暗流拖着一艘船一般,拖曳着一切。霍尔太太与德拉姆太太因为儿子们是朋友才走到一起来的。“如今,”霍尔太太说,“我们也成了朋友。”
她们之间的“友谊”开始那天,莫瑞斯也在场。夫人们是在皮帕那坐落于伦敦的住宅里见面的。皮帕嫁给了一位姓伦敦的先生。这一巧合给吉蒂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愿自己可别在喝茶的时候想起这件事笑起来。遵照莫瑞斯的意见,艾达被留在家里,因为就初次拜访而言,她太愚蠢。什么事也没发生。然后,皮帕和她母亲坐汽车回拜。当时他在伦敦,好像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只不过皮帕向艾达夸赞吉蒂的脑子灵,又对吉蒂赞扬艾达长得漂亮,从而把两个姑娘都得罪了。霍尔太太则提醒德拉姆太太,可别在彭杰装暖气设备。接着,她们又见了面。据他所知,总是这样:什么都没发生,依然没发生任何事。
德拉姆太太当然有她的动机。她正在为克莱夫物色妻子,于是将霍尔家的姑娘们列在自己的名单上。她有一套理论,认为血统应该杂一些,而艾达呢,尽管土里土气,却很健康。毫无疑问,这姑娘脑子不好使,然而德拉姆太太不论在口头上怎么说,实际上无意引退到寡妇房里去。她相信,最宜通过克莱夫的妻子来操纵他。吉蒂的资格就差一些了。她没那么笨,没那么漂亮,也没那么富有。艾达将来会继承外祖父的全部财产,相当可观,与生俱来的好脾气也得自外祖父的遗传。德拉姆太太跟格雷斯先生有一面之缘,她颇喜欢他。
倘若她揣测霍尔一家人也有所企图,她会打退堂鼓的。她们跟莫瑞斯一样冷漠,从而把她吸引住了。霍尔太太过于怠惰,不会出谋划策,姑娘们太天真无邪。德拉姆太太认为艾达的门第好,就邀请她到彭杰去做客。惟独皮帕,由于受了些许现代化的洗礼,开始觉得她哥哥的冷淡简直是古怪。“克莱夫,你打算结婚吗?”她冷不防问道。然而他回答的那句“不,务必去告诉母亲”,消除了她的疑虑。这正是有意结婚的男人会说的话。
没有人来烦扰莫瑞斯。他在家中确立了自己的权力,母亲开始用对丈夫的那种口吻说话。他不仅是这一家的嫡子,还成了一位名士,这是人们所始料未及的。他把仆人们管理得井然有序,对汽车的事一清二楚,赞成这个,不同意那个,禁止妹妹们与某些相识者来往。在二十三岁时,他成了伦敦郊外的中产家庭一名前途远大的暴君,由于他的统治相当公正宽容,也就更稳固。吉蒂反抗过,然而没人支持她,又缺乏经验,最后她只好道歉,被哥哥吻了一下。她可不是这个态度友好、稍微怀点儿敌意的青年的对手。他在剑桥时的那次越轨行为曾使她占过上风,她却未能巧妙地加以利用。
莫瑞斯的日常生活变得很有规律。他吃上一顿丰盛的早餐,乘八点三十六分的火车赴伦敦,在车上读《每日电讯报》。他工作到一点,午餐吃得很少,再整整工作一个下午。回家后,做些轻微的运动,饱餐一顿。傍晚读晚报,发号施令,要么就打台球,或玩桥牌。
每逢星期三他就在克莱夫那坐落于伦敦的小套房过夜,周末也同样是不可侵犯的。女眷们在家里念叨:“你可千万别干预莫瑞斯的星期三或周末。他会被惹恼到极点。”
克莱夫顺利地通过了出庭辩护律师的考试,然而在取得资格之前,患了轻微的流行性感冒,发起烧来。进入恢复期后,莫瑞斯去探望他时被传染上了,也卧病在床。这样一来,他们二人几个星期没怎么见面。后来好不容易见到了,克莱夫依然脸色苍白,神经紧张。跟皮帕家相比,他更喜欢霍尔家,所以前来小住,希望合口味的食品与安宁会使自己康复。他吃得很少,三句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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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干什么都是白搭”。
“我做一名出庭辩护律师,为的是将来可能当政治家。”他这么回答艾达向他提的问题。“然而,我当政治家干吗?谁要我呢?”
“你母亲说,全郡居民要你。”
“全郡居民所要的是个激进党派成员。比起我母亲来,我跟更多的人谈过话。他们对咱们闲居阶级已经不感兴趣了。咱们坐着汽车去转悠,找事做。装腔作势地在各座大宅门之间串来串去,玩的是一场没有欢乐的游戏。除了在英国,没有人这么玩。(莫瑞斯,我要到希腊去。)谁都不需要我们,他们所需要的只是个舒适的家庭而已。”
“但是,政治家正在提供舒适的家庭。”吉蒂尖锐刺耳地说。
“是‘正在’呢,还是‘应该’呢?”
“喏,这完全是一码事。”
…正在’和‘应该’可不是一码事。”艾达的母亲说,由于理解了二者的不同,她很得意。“你们不应该打扰德拉姆先生,你们却……”
…正在’。”艾达从旁插嘴,全家人大笑,惹得克莱夫跳了起来。
…正在’和‘应该’,”霍尔太太做出结论,“是截然不同的。”
“未必是这样。”克莱夫反驳道。
“未必是这样。你可要记住,吉蒂。”她随声附和,稍微带点儿训斥的口吻。其他时候他并不在乎她说什么。吉蒂仍大声坚称二者是一码事。艾达念念有词,莫瑞斯默不作声。他一向安静地进食,对饭桌上的这种饶舌已习以为常,没有理会他的朋友竟给弄得心烦意乱。等着上菜的时候,他讲了一桩趣闻。大家都默默地倾听。他慢条斯理、笨嘴拙舌地讲着,既不注意措词,也不心去讲得饶有趣味。克莱夫忽然喊了一声:“啊我要晕倒啦!”就从椅子上跌下去了。
“拿个枕头来,吉蒂。艾达,科隆香水。”她们的哥哥吩咐道。他松开了克莱夫的领口。“妈,扇扇。不是我,是他……”
“多么不中用啊……”克莱夫喃喃地说,话音未落,莫瑞斯吻了他一下。
“这会儿我完全好了。”
姑娘们和一个仆人跑了进来。
“我能走路啦。”他说,他的脸恢复了血色。
“绝没有好。”霍尔太太叫喊。“莫瑞斯抱你去德拉姆先生,用胳膊搂住莫瑞斯.”
“来吧,老兄。请大夫,谁去打个电话。”他抱起朋友,克莱夫虚弱地哭泣起来。
“莫瑞斯,我是个蠢材。”
“就做个蠢材好了。”莫瑞斯说,并把克莱夫抱上楼去,替他脱衣服,让他唾在床上。霍尔太太敲了敲门,他迎出去,快嘴快舌地说:“妈,您不必告诉旁人我吻过德拉姆。”
“哦,当然不告诉。”
“他不喜欢这样。我六神无主,连想都没想一下就这么做了。您知道,我们是挚友,几乎是亲戚。”
这就够了。她喜欢与儿子分享一些小秘密,这使她忆起过去的岁月,对他而言,那时她曾是无上宝贵的。艾达送来了一个热水袋。他接住,进屋拎到病人床头。
“让大夫瞧见我这副德行。”克莱夫呜咽地说。
“我但愿他能瞧见。”
“为什么?”
莫瑞斯点燃一支香烟,坐在床边上。“我们要他看看你最糟糕的样子。为什么皮帕让你去旅行?”
“我被认为已经康复了。”
“见鬼。”
“我们能进去吗?”艾达隔着门大声问道。
“不能。请大夫一个人进来。”
“他就在这儿。”吉蒂在远处叫喊。报过名字后,一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人进来了。
“你好,乔伊特。”莫瑞斯边起身边招呼。“替我把这家伙治好了吧。他患了流行性感冒,被认为已经痊愈了。结果晕倒了,一个劲儿地哭。”
“这是常有的情况。”乔伊特先生说,并把一支体温计插到克莱夫嘴里。“是不是劳累过度呢?”
“可不是嘛。如今说是想去希腊。”
“啊,可以去。现在你先出去吧,待会儿我到楼下去见你。”
莫瑞斯听从了他的话,克莱夫想必病得很重。过了大约十分钟,乔伊特出来了,并告诉霍尔太太没什么大不了的旧病复发而已。他开了处方,说要派个护士来。莫瑞斯尾随他到庭园里,将手放在大夫的胳膊上说:“现在告诉我,他病得多么厉害。这不是旧病复发,还有什么其他的,请告诉我真实情况。”
“他不要紧的。”大夫说。他一向以说实话而自负,所以弄得有些心烦。“我以为你已经领悟了这一点。癔病不再发作了,他快要入睡了。这是司空见惯的旧病复发,这一次他可得比上一次当心,如此而已。”
“你所说的这种司空见惯的旧病复发会拖延多久呢?他是不是随时都可能遭受这种骇人的痛苦呢?”
“他只不过是有点儿不舒服他认为是在车子里患上了感冒。”
“乔伊特,你别对我这么说。一个成年人是不会哭的,除非已经相当严重了。”
“只不过是虚弱罢了。”
“哦,你怎么说都行,”莫瑞斯边说边把手移开。“而且我正在耽搁你。”
“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的年轻朋友,我等着解答你的任何难胚。”
“喏,倘若病情轻,你为什么派护士来呢?”
“好让他开心呗。我知道他手头宽裕。”
“难道我们就不能让他开心吗?”
“哪里的话。因为怕传染啊。我曾告诉过你母亲,你们都不应该走进病房,可那时你已经待在里边了。”
“我还以为你指的是我的妹妹们呢。”
“你也一样尤其是你,因为你已经被他传染过一次了。”
“我不要护士。”
“霍尔太太已经给护士站打电话了。”
“为什么一切都他妈的赶成这个样子?”莫瑞斯提高了嗓门说,“我自个儿护理他。”
“下一步你就该把孩子放在婴儿车里推着走了。”
“请问,你说什么?”
乔伊特放声大笑,扬长而去。
莫瑞斯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告诉母亲,他必须睡在病房里。由于怕吵醒克莱夫,他没让人把床搬进去,却头枕脚凳,卧在地板上,借着烛光读书。过一会儿,克莱夫蠕动起来,有气无力地说:“啊,该死。啊,该死。”
“你要什么?”莫瑞斯呼唤道。
“我闹肚子啦。”
莫瑞斯把他从床上抱下来,扶他坐在便桶上。不一会儿,又将他抱回去。
“我能走路。你不该做这种事。”
“你也会为我这么做的。”
他把便桶端到走廊尽头,冲洗干净。现在克莱夫既不体面又虚弱,他比任何时候都爱这个朋友。
“你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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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这样。”当他回来的时候,克莱夫把话重复了一遍。“太脏了。”
“我才不在乎呢。”莫瑞斯边躺下去边说,“再接着睡吧。”
“大夫告诉我,他要派个护士来。”
“你要护士干吗?只不过是轻微的腹泻而已。就我而言,你可以整宿泻个不停。老实说,我并不在乎我不是为了使你高兴才这么说的。我就是不在乎。”
“我总不能你还得去上班呢”
“喂,克莱夫,你是宁愿要一位熟练的护士,还是要我呢?今天晚上预定来一位,可我已经留下话,来了就把她打发走。因为我情愿不去上班,自个儿照看你。我还认为你也愿意这样呢。”
克莱夫沉默良久,莫瑞斯甚至以为他睡着了。他终于叹了口气说:“我想,还是宁可要护士。”
“好的。她比我更能使你舒适一些。也许你是对的。”
克莱夫没有回答。
艾达自告奋勇在楼下的房间里守夜,莫瑞斯就按照预先谈好的敲了三下地板。等候她上楼的时候,他审视着克莱夫那张模糊不清、汗津津的脸。大夫那么说也是白搭,他的朋友苦恼不堪。他很想拥抱克莱夫,却又想起那曾使克莱夫的癔病发作,何况克莱夫一向是有所克制的,几乎到了洁癖的程度。艾达没有来,他就下楼去了,发现她睡得正熟。她躺在一把大皮椅上,双臂耷拉下来,伸出两只脚.俨然是健康的化身。她的胸脯一起一伏,浓密乌黑的头发充当了面庞的靠垫,嘴唇略启,露出皓齿与鲜红的舌头。“醒一醒。”他急躁地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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