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溪流水渡轻舟

    考场内，考生们奋笔疾书。

    滴答滴答——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最后一个单词写完，他们合上笔帽。四张答卷，便是他们给自己过去三年的一个交代。

    贺一舟从考场出来，瞅了略有些阴沉的天，叹了句:“做梦一样！”

    按照原定的计划，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四班所有人到海底捞报到，他们最爱的啸哥已经订好了位子。

    不过，楼亦水没有机会加入到这次的聚会中。楼亦珊即将毕业，他们一家要远赴意大利参加毕业典礼。

    贺一舟觉得还挺可惜，他原本打算那天告白的。

    高考结束后他上网对过答案，预估了一下自己的成绩，只要变动不是太大，他上z大完全没有问题。就算落榜了，也没关系。z大附近还有几所不错的大学，他可以去那，到时他还是可以天天跟楼亦水在一起。

    楼亦水不在，他的告白计划必定要延迟了。不过也好，他可以多点时间准备，给楼亦水一个最难忘的回忆。

    这么想着，他给楼亦水打了个电话。

    彼时，楼亦水正在公寓收拾行李，看到来电显示，很快接了起来。

    “喂”

    贺一舟直接问她，“你去意大利的话，什么时候回来啊”

    楼亦水道:“大概待一个星期吧！”

    “这么久”

    楼亦水解释道:“我爸很久没有休过假了，想趁这个机会放松放松！”

    “什么时候走”贺一舟又问。

    楼亦水:“明天早上先回b市跟我爸妈汇合，后天才飞去意大利。”

    贺一舟掰着手指算了一下日期，试探地问:“那你十七号就能回国了吧回




第五十一章 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这一趟意大利之行并不是多愉快的经历，原定的一个星期也没有待够，第五天他们就打道回府了。

    楼下客厅，楼亦水正跟贺一舟聊着天。

    贺一舟:【这么说，你已经回到b市了】

    楼亦水:【嗯。】

    贺一舟:【后天晚上，你觉得这个时间怎么样】

    楼亦水:【可以！】

    贺一舟:【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一定要来哦！】

    楼亦珊从房间出来，一眼就看到沙发上的楼亦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嘴角还挂着笑。

    操！对我就绷着张脸，跟别人聊天就笑呵呵，岂有此理

    楼亦珊蹬蹬下楼，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

    这声响，楼亦水想忽视都不行。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她看向楼亦珊，“那么用力干嘛，这拖鞋跟你有仇啊”

    “你管我！”

    楼亦水是真的无奈了，她爸妈都是性子极好的人，怎么会生出楼亦珊这么个小炮仗来她低下头继续玩手机，不再理会楼亦珊。

    楼亦珊自个儿玩了一会儿，觉着没什么意思，想起前几天跟楼亦水闹的不愉快，语气不太好，“喂，前几天我拍毕业照的时候，叫你一起来拍你为什么拒绝”

    本来嘛，一家人拍个毕业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楼亦水这小混蛋偏要待在摄影师背后给人当人形背景，真是气死她了。她还跟她同学说她妹妹多可爱多可爱呢，结果这人一出现就是一张死人脸，这波脸打的，简直不要太狠。

    楼亦水还在跟贺一舟发消息聊天，听罢，头也没抬，“我只是觉得，你大概不会乐意在自己的毕业照上看见我的身影。”

    楼亦珊一噎，不禁反思，她平常对楼亦水有那么糟吗，居然会让楼亦水产生这样的想法

    “你觉得你还真是了解我。”她阴阳怪气地说道。

    “还好。”楼亦水道:“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楼亦珊一口老血梗在喉头，你有个屁的自知之明！你要有自知之明，咱俩还会是这么水火不相容的状态

    她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太矫情说不出口，看楼亦水还自顾自在玩手机，很是悠闲的模样，心里愈加烦躁。

    “别玩了！”她上前，一把抽出楼亦水手中的手机，正打算跟人敞开心扉好好聊聊，不料手上一滑，手机在半空中抛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然后啪叽一下，摔在楼梯上，正好磕在棱角，还往下滚了几阶。再落到地面时，屏幕已经碎成了渣。

    楼亦水的手空了，心里好像有哪块位置也跟着一起空了。

    “我……”楼亦珊正想道歉，可想到对象是楼亦水，即将出口那句‘我不是故意的’又咽了回去。

    楼亦水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问:“楼亦珊，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楼亦珊抬着下巴，脸上带着些厌恶，“你才知道吗我以为我表现的已经够明显了！”

    楼亦水沉默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偌大的客厅，只有墙上的挂钟走动时发出的滴答滴答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敲在人的心头。

    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楼亦珊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看着楼亦水抿着的嘴唇还有紧绷的下颌线，她心中突然产生了些许不安。

    许久，她听到楼亦水轻轻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楼亦珊眨眨眼，知道什么了

    她正要发问，楼亦水已经绕过报废的手机上楼去了。

    过了会儿，楼亦珊走到楼梯边，拎起地上的手机。屏幕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估计也没法儿再用。她摸摸鼻子，打了个电话，“……对，就新出的那款，明天早上你送来给我。”

    末了，她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对着空气说了句:“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

    房间里，楼亦水坐在床上，目光落在架子上那些精美的小物件上，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一年多以前的那个晚上。

    ……

    十七岁的楼亦水还很叛逆，梳着一头脏辫，耳朵上挂满了乱七八糟的耳钉，甚至是眉峰，也嵌着一枚小小的眉钉。

    酒吧里的光线很暗，音乐很嘈杂，她却很享受这样的环境。

    正跟几个狐朋狗友唠嗑，余光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们先玩着，我处理点事儿！”楼亦水跟几人打过招呼，抬步走向一个阴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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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还给你
    楼亦水抱着膝盖，脑袋放空。

    已经过去了许久的事情，脑海中的印象却很清晰，她能清楚地记得当时楼亦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像是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疤，无论什么时候，摊开都是血淋淋一片。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孤魂野鬼一般浑浑噩噩游荡了三天，稍稍清醒之后不打一声招呼就转去了n市一中。

    她甚至连向楼父楼母求证的勇气都没有，仓皇逃离了b市。

    无论什么时候，逃避问题往往比解决问题容易得多。

    她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不愿意看笑话一般，看着这几年的自己。

    就如楼亦珊所说，如果不是他们把她带回家，她可能还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艰难求生，怎么会过上今天这般优渥的生活她根本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她有什么资格跟楼亦珊争宠

    她之前一直都不明白，楼父楼母虽然性子极好，但在教育方面要求非常严格。对楼亦珊的要求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但是对她，却是放纵得很

    原来呀……

    十岁之前的事她记的不太清了，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游乐场中的那一幕。

    旋转木马欢快地跑，悦耳的音乐在耳边回荡，那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午夜梦回，每每被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姐姐’所惊醒。

    “既然带我回来了，为什么又要丢掉我”楼亦水把脸埋在掌心，声音哽咽，“既然这么讨厌我，当初为什么还要带我回来”

    我本能忍受无尽黑暗，如果我不曾看见那抹光。

    掌心被浸湿，指缝间有晶莹的液体渗出，顺着手臂滑落，滴在雪白的床单上，一滴、两滴……

    不知过了多久，楼亦水才从掌心中抬起头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却红得厉害。

    她走到那个架子旁，将那一件件原属于楼亦珊的东西尽数取下，又找来一个大大的收纳箱，小心地将那些东西放入其中。

    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十一，房门被轻轻拉开，楼亦水抱着一个大大的收纳箱出现在门后。

    她把收纳箱放在楼亦珊的门口，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拎起立在桌边的行李箱缓步下楼。

    行李箱很轻，没装什么东西，只几套换洗的衣物还有那件略有些粗糙的木雕模型。房间里的所有，连同过去几年的回忆都随着一声轻响，一并锁在了门后。

    那些漂亮的衣服，精美的玩具，还有楼父楼母的关心爱护，这些本都不属于她。她曾短暂地拥有过它们，如今，也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楼父楼母出差不在，云姨也早早休息，大厅里只亮着一盏暖黄的夜灯。

    瘦削的身影缩短了又被拉长，门开了又被合上。

    夜深，别墅区很静，偶尔能听见草丛中传出来的，不知名昆虫的鸣叫。行李箱被放在地上，滑轮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楼亦水拖着行李箱往前走，身后的那幢别墅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中，再看不清它的轮廓。

    楼亦珊，这些都还给你。以前从你手里抢过来的，我都还给你了。你讨厌我，以后我就走的远远的，不再回来了，也再不会跟你抢什么东西了。

    夜色浓稠，道路两旁的路灯尽职地工作着，昏黄的灯光将那道瘦削的背影衬得愈为孤寂。

    原以为经过一年多的缓冲，她能很平静地接受这次离开。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她就知道她高估自己了。

    好像也不是那么能接受……

    好像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在意……

    好像也不是太舍得那个家曾经给予过的温暖……

    好像……

    楼亦水觉得很难受，她想打电话给贺一舟。一摸口袋才想起，手机方才被楼亦珊摔坏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唇角扬起的弧度尽是苦涩的意味。

    别墅区里出租车本来就少，这个点更是看不到车的影子。手机不在身边，连辆滴滴都叫不到。

    楼亦水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走了整整一个世纪一般，双腿都有些麻木了。

    骚包的红色跑车从身边疾驰而过，片刻又倒回来，车窗降下，探出来一颗脑袋。

    “楼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尚殊歪着脑袋问。

    高考结束后，尚殊紧抱着他爸的大腿，乖乖跟在他爸身后做个听话的小跟班，好不容易才磨他爸给他买了辆小跑。今天开出去炫耀了一天，回来就看见他楼哥拉着只行李箱在路上乱晃。

    大晚上的，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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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有意义吗
    n市。

    “舟哥，你怎么把地点定在这儿”被贺一舟抓过来充当壮丁的吴铭忙活着，还不忘问贺一舟，“游乐园不是挺好的吗之后还能一起坐坐摩天轮，多浪漫啊！”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小情侣都喜欢坐摩天轮。”

    贺一舟原先的计划就是在游乐园，不过他想到先前跟楼亦水去游乐园时，楼亦水好像很排斥，后来约她也没肯再去，估计是不喜欢，就歇了这个心思，最后定下了公园。

    “我觉得这儿也挺好的！”贺一舟道:“静谧一些，环境也不错，布置出来的效果会比游乐园好。浪漫的话……嗯，牵着手在月下漫步也很浪漫。”

    吴铭耸肩，“你是主角你说的都对！”

    四班众人或多或少听到一些风声，知道他们校霸同学今天要干大事，没到约定的时间就提前到了，帮个忙搭把手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别的班里头都有班对，但他们这个班也不知撞了什么邪，不是自家猪拱了别的班的白菜就是自家的白菜被别的班的猪给拱了。如今好不容易要凑成一对，一班人欢欢喜喜跟过大年似的，就差没买鞭炮来庆祝了。

    “兄弟姐妹们，干活了干活了！”体委拍手招呼着众人，“大好日子，都动起来！”

    “来，这边搭把手！”

    “那个花递我一下！”

    “有点歪了，左边，再左边一点，就是这样！完美！”

    类似于这样的对话在这一小片区域响起，间或掺杂着少年人愉悦的嬉闹声。

    时间悄然流逝，夜幕降临，深蓝的天上点缀着几颗疏星。已经布置妥当，公园里，树上挂着的霓虹灯交替闪烁。

    女主角还没来，众人坐在草坪上三三两两交谈起来。

    “楼亦水还没来吗”

    “正在赶过来吧！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可能不来”

    “要不然打个电话问问”

    “刚学委打过了，关机。尚殊的手机也关机，估计一块儿来的，刚从飞机下来吧，忘记开机了。”

    “我天，舟哥真的太会了！这告白的方式虽然老套了些，但架不住浪漫啊！要早知道他有这么浪漫的一面，我当初就追他了！看看这布置，老夫的少女心都要炸裂了！”

    “开玩笑，你也得追的上才行啊舟哥的至理名言忘了吗，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