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艳人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魏丛良
湿冷的碎雪卷在脸上眼上,根本看不清,我用手捂着口鼻,眯着眼看去。
那辆车停在了我们面前,之后几辆车接二连三包围着我们停下,奔腾杂乱的雪花慢慢消散,车身暴露在眼球里,风雪却还未停下,十几辆车的大头灯尽数打开,刺目的灯光袭来。
林展紧紧的箍着我的手腕,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我清晰的感觉到他在发抖。
我半侧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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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着眼,用手挡住光,我听到皮靴踩碎雪花的声音,有人在朝我走来,缓缓站定,佛手柑的气味若隐若现。
我徒然僵硬,而林展攥着我的手越发用力。
眼前的灯光消失了,我眨了眨眼,抬起头,风雪糊在眼皮上,脸上是冻僵了的表情,鼻尖定然是通红,嘴唇也是抿白,我呆呆钝钝的看着眼前的人。
林朝堂站在我面前,再大的风雪似乎都破坏不了他的矜贵,他衣衫整齐得体,头发一丝不苟,喷洒的佛手柑味道清冽。
他朝前一步,拂开了我脸颊上的碎雪,像是慢动作一般,揽过我的肩膀,我的脸撞进他的臂弯里,手腕却被林展牢牢攥住。
林朝堂一言不发,隔了几秒,便听林展怒吼,放开他,把他放开。
我的心慌了,挣扎着想要抬起头,林朝堂的手臂却如磐石,我根本无法动弹。
林展攥着我的手指,似乎被人一根根掰开分离,他像是被拔掉牙齿的野兽,喊着我的名字,痛苦呜咽呼喊,撕心裂肺。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撕开,我开始挣扎,可下一秒,那声音不见了,随后我的手腕一松,林展施加于我手腕上的力量消失了。
林朝堂把我揽入他的怀里,不轻不重摩挲着我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我浑身僵硬,他簇在我耳边,轻叹了一声,而后对我说,立然,极光该是我带你去看的。
第39章
那是一种心虚的感觉,我明明确确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我背叛了林朝堂,我把他对待我的好,为我付出的感情如同草芥一般踩踏。
于是,我默不作声,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说去做,我僵硬呆钝,油然而生的木讷与怵。
林朝堂说完那句话,牵起我的手,银色的指戒闪着碎光,上面依稀可见歪扭的英文字迹,那是林展自己刻的。
林朝堂的手指捏在那戒指外沿,缓缓拨动,我下意识的蜷起手指,他却不容我挣扎,在林展伤心欲绝的怒吼中,把那枚戒指从我中指剥离,银制的戒边划过皮肉,生疼生疼。
那枚指戒在空中抛开一个银色弧度,像是流星碎片,被风雪卷过,没入了皑皑白雪之中,再也不可见。
我看到林展,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哥,而后呜咽一声,用手抱着头,竟是那般崩溃,他唤着我的名字,说,小然,我们的戒指……
他好委屈,那声音,就像是动物幼崽的哀呼嘶叫。
他茫然的看着那片白雪,短暂的呆愣,随后便不顾一切扎进了雪雾之中,他跪在地上,用手拨开冰冷彻骨的雪粒,寻找着那枚戒指。
雪飘进了眼里,我的眼睛像是刺痛一般,缩回了目光。
林朝堂的手覆在我的肩膀上紧了紧,我抬起头,便看到他克制的没有弧度的嘴角,他也在看我,冰雪一般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类似于上位者的审视与打量,温柔被琢磨不透的复杂神情代替。
我蓦地一怔,他却撇开眼,推着我的肩膀,往车里走去。
我整个人都处在混沌状态,上了车,我看到车窗玻璃外,林展还匍匐在雪地里。
林朝堂似乎能看出我的心思,他轻轻敲动玻璃,声音沉沉,他对我说,小展不会有事的。
我回头看他,与他四目相对,是我先开口的,我对他说,抱歉。
车轮缓缓碾动,林朝堂的后背缓缓靠后,他在那个刹那,似乎变得格外疲惫,我僵坐在旁,而他则闭上了眼,我听到他的声音,他说,我从来没想过,我自己会遇到这种情况。
我又向他道歉,我说对不起,他便笑了一声,讽刺的轻笑,我如坐针毡。
他对我说,刚才丢的是小展给你的戒指吗?
我一震,僵硬答是。
他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依旧是闭着眼,流露出平时不曾有过的松弛状态。
他又说,你们住的那间屋子很漂亮,行李箱卡在了毛毯上,是我推到了角落里,我把手机放在沙发上,想让你用来联系我,但你没有。
我呆滞的看着他,他的睫毛像是易碎的蝴蝶翅膀,颤抖了数下,掀开眼皮,镜片下的那双眼里酝着冰雪风暴以及一切能摧毁我的质问。
他那般失望的看着我,声音里夹杂着嘲弄与自讽,他说,我以为你是被小展强迫,可现在看来,你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吞咽唾沫,如鲠在喉,他抬起手,微凉的指腹压在我颤栗的唇上,他问,那么……是我逼迫了你吗?立然,我让你为难了吗?
我慌乱摇头,我的脑袋如一团乱麻,我根本无法思考。
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焦虑仿佛像是沸水一般,从胃部蹿上来,心悬在半空,胃酸分泌加多,我捂着腹部,竟然觉得胃部开始疼痛,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逐渐泛出,额面沁出冷汗。
我钝钝的看着他,林朝堂的脸在我眼里成了数个重影,我眼眶通红,面色却是惨白,我说,我不知道,别逼我。
林朝堂的手覆在我的脸上,他呆了呆,随即圈住我的肩膀,把我搂进怀里,他用手背贴着我的额头,他一顿,语气里透着一股克制的怒意,他说,你发烧了。
我摇摇头,轻吁了一口气,垂下眼,我说,我只是感冒,林展给我请了医生,之前吃了药,已经好了。
林朝堂捏着我的下巴,我被迫看着他,我张了张嘴,他却先说,你是不是又要和我道歉?
我支吾看他,目光闪烁,他却先示弱,闭上眼又睁开,长睫毛轻轻颤动,神情在一夕之间变幻,外露的脆弱怒意又被全然拢,裹进了理智自持的铠甲之后,他宛如初见一般,疏远温和。
他抚过我的眉毛,在眉骨处轻轻摩挲,他说,算了……不能怪你。
他说,不怪我?
他这样只会让我越发心虚,我想问他为什么,他却错开了脸,他不再看我,而是说,你发烧了,先回去。
之后一段路,沉默如死海,我好像是飘在海面之上,周遭一望无际,海水中央只有我一个人在飘荡,我看着林朝堂欲言又止,心里无端焦虑烦躁,便敛神色,靠在车窗一头。
车身颠簸,我的身体也晃晃荡荡,以往如此,林朝堂必然会扶着我的肩头,让我靠在他身上,但此刻,他已闭目养神,未再朝我投来一丝一毫的目光。
那是一种落差感,可当我体会到这种失落时,便又立刻被另外一股无端的自我厌弃所覆盖。
我在想什么?
我为什么要觉得失落?
做错事,背叛了的人是我,当初是我贪恋他的好,他的温柔,把他当做避风港。
如今,我却又因林展,朝着林朝堂的心口重重锤击。
如我这般,怎么还能够那么下贱的感到失落,我凭什么?
我这般想着,心里便犹如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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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涨一般,极速而来,朝我淹没。
我蜷在那车里,仿佛要把自己缩成一团,身体逐渐升温,太阳穴一跳一跳,昏昏沉沉的把自己丢入阴霾深壑里,便在此刻,我听到一声微弱的叹息,肩膀被柔柔揽过,四肢都是绵软的,乖顺的落入了一段佛手柑的气息之中。
等我醒来,已经是在整洁温暖的床褥里,绵软蓬松的被子盖在我的身上,左手微微泛凉,我掀开眼皮去看,边旁挂着输液架和吊瓶,那液体顺着细管针头进入我体内。
我动了动,便听到林朝堂的声音,别动,还剩一点就要挂好了。
我一惊,昂起头看去,便见角落沙发里,林朝堂坐在那边,阳光透过浅色的纱帘柔软的落在他的脸上,他放下手里的平板走来,停在那输液架旁,看了眼那还剩下一小半液体的吊瓶。
我头有些疼,嗓子干涩,我问他,我怎么了?完全没印象。
林朝堂盯着我的脸,几秒之后,他说,你高烧晕了过去,医生为你检查过了,另外……我给你身后抹了消炎的药。
刹那间,我整个人宛如坠入冰洞,呆滞的看着他,林朝堂转身,重新坐回了沙发之上,他拿起平板,似若无其事。
他朝我微笑,对我这般恍若无睹,我听到他依旧温和的声音,他对我说,爱情的确变幻莫测,立然,你说是吗?
我不语,他便笑了笑,似不在意,重新看起了平板。
我输了两天的点滴,第三天,身体已经完全康复,我的手背因为扎针而青紫一片,戳上去还有些肿。
林朝堂过来看我,目及我的手背,愣了愣,却没说话。
他给我拿了一身衣服,让我穿上,我背对着他,把衣服换上,他见我穿好,便对我说,前两天一直有风暴,今天总算是晴了,我们今晚去看极光。
我拨弄着衣服上的拉链,低着头应了一声,我情绪没法高涨,我想林展了。
当天,林朝堂的车队驱车离开,前往郊外,所要入住的房子是在导航中输入坐标才能找到,可就算如此,周遭没有任何参照物,车队兜兜转转了两圈,才找到了要居住的地方。
旷野中白色的小屋落错分开,周围数公里都不见人家,只有这些零星的小白屋。
我从车上下来,便往四周看去,见到许多陌生面孔,却没有看到林展。
林朝堂拉我进屋,房子内暖气充足,卧室也敞亮,洗漱卫浴竟然都十分齐全,我在屋子里兜了一圈,最后走到厨房。
林朝堂走来问我,是要喝水吗?
我点点头,我说,我烧点热水喝。
林朝堂嗯了一声,他看我接水,在我身边站了约莫数秒,而后便走出了厨房。
我心不在焉的烧水,电水壶里的水慢慢沸腾,待到临界点,“啪”的一声,红灯暗下。
我一惊,回过神来,拿起杯子倒水。
晚饭是一车队的人一块吃的,大家围坐在一起,我没胃口,只吃了几口,林朝堂看了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人把我的餐盘掉,我坐在他正对面,他低着头慢条斯理的用餐,优雅矜贵。
我现在与他的相处,太像是在和他僵持。
我就像是个自私的无耻的混蛋,犯下滔天大错,却还在妄想,林朝堂能够给我台阶下,能够原谅我,若我在卑劣一些,我甚至还希望他能答应我和林展在一起。
这两天,我时常为自己这般想法而毛骨悚然,于是便越发沉默,不喜交流。
林朝堂自然也是能感觉到我的态度,可他又是怎么看待我的,是否如我这般轻贱看自己一样,我不敢想。
吃完了饭,大概在十点左右,车队的人开始出发去寻找极光。
我裹着一层一层的厚衣服,看着他们扛着三脚架,准备相机,戴着帽子和头等,装备齐全,又不禁想到我和林展两个人,莽撞的在雪路中行驶,兀自开车横冲直撞,风暴来袭也手足无措,此刻想来不禁后怕,没有死在那风雪之中,似乎已是万幸。
车队在荒野郊外中兜转,我靠在车内,透过玻璃,看到车外漆黑无光的一片,那是不见五指的黑,是如坠入魇中的暗。
突然车身一滞,猛地停下,我的身体往前倾去,肩膀被林朝堂紧紧扣住,我跌进他怀里,他扶着我的肩膀,拢紧我脖间的毛领,我被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听到他说,极光出现了。
他打开车门,拽着我的手下来,我跌跌撞撞走在他身后,离开车内的一刹那,开门的那个瞬间,毫无防备,强烈的极光铺天盖地,它们似乎有生命,卷过天际,从遥远外空而来。
漆黑的夜被染上色,夜空中起伏的北极光绽放着绿、蓝、粉还有黄,它们变幻莫测交融汇聚。
我的心在那时,是不由自主的分泌出了过多的情绪,挥开郁郁,我兴奋地尖叫,激动又蹦跳,滚烫的眼泪不知何时溢满眼眶。
车队里的人把相机架在脚架上,我看到他们快门不停歇,我知道所有人都定然如我此刻这般,心情激动,那是人类看到大自然奇景时的自然反应,就连林朝堂也呆望着天际许久许久。
我仰望着,极光离我那么近,在跳动,我站在荒野之中,好像是在等待外星人的宇宙飞船,它会去哪里?它会带走什么?它是否真如林朝堂对我说的那般,携着我父母我胞弟的魂魄与我会面。
我静静的看着,缓缓克制着激动,我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片光这场梦这抹盛宴,仿佛置身于温暖的天堂口,忘记了寒冷、黑暗与孤独。
可再美的戏也终究落幕,当光消退,苍穹以肉眼可见的姿态黯淡,我转过身,隔着漆黑一片的朦胧幕布,看着林朝堂的模糊轮廓。
他朝我伸出手来,掌心覆在我的脸颊上,不知何时,他脱去了手套,手掌是微凉,他蹭着我的脸颊,而后缓慢发出一声叹息。
我听到他的声音,他对我说,我有时候其实有些羡慕林展,因为他总能把自己心里想的都说出来,毫无顾忌的表白,肆无忌惮的行事,不考虑后果,不在乎旁人。
但我不行,把小展送给你的那枚戒指丢掉,我后悔了很久。
戒指我让人找回来了,还给你们。
立然,我们……分手吧。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回了手,黑暗里的心碎被悄然拢起,我看不到他是何种表情,只能够通过他言语间错落微妙的停顿判断,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想开口,可他却再也不给我机会了。
他转身离开,几辆车的大头灯亮起,我看到他挺拔悠然的背影,透不出一丝差错一丝迟疑,一如往常的理智矜贵。
他离开了我。
那天回去,我不再有资格同他一辆车。
第二日回程,车队的人把我的戒指还给了我,我怔怔接过后,问起林朝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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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对我说,林朝堂乘坐当夜的飞机已经离开冰岛。
我有一刻是呼吸不畅的,他们把我送到机场,让我在大厅等候。
没多久,便看到林展从机场外朝我跑来,他越过人群,跌跌撞撞,脸上尽数都是笑,高扬的眉,翘起的嘴角,像只在草坪上撒欢奔跑的大狗。
他扑到我身上,我被他撞得往后踉跄好好几步,林展揽着我的腰,把我抱起来,原地转了数圈。
我头晕脑胀,让他快点停下来,林展把脸埋在我的肩窝里,用鼻子蹭着,狠狠吸了一口气,他闷闷地叫着我的名字,我在心里叹气,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他看着我,委屈道,戒指没找到。
我一愣,随即抬起手,把重新戴上的戒指给他看,我说,你哥哥替我们找回来了。
林展眉毛动了动,没有说话。
从冰岛回来,我回到自己家中,家里空荡荡的,没有家人,只有我。
我有一些东西还在林朝堂那里,我与林朝堂分手,感情就像是晶莹的泡沫碰到了水,炸裂之后浑浊一片,我连碰都不敢碰,更别提主动联系林朝堂,去把自己的一些衣物用品拿回来。
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我还未提起,没过两天,便有助理模样的人把我的衣服全权打包送了过来。
那是个新鲜陌生的面孔,我向助理道谢,又疑惑怎么不是徐助理,以往我的事情,都是徐助理在打理的。
那位新助理便说,徐助理早就被辞退了。
新助理替我把留在林朝堂那边的物品通通送了过来,放进屋内后,又给了我一个纸袋,他对我说,这是林总让我交给你的。
我愣了几秒,接过纸袋,朝他道谢。
新助理离开后,我便打开纸袋,里面是一叠照片,尽数都是那夜被拍摄下的极光。
璀璨伦比的光芒被刻录留在了这五寸之上,我一张张翻看,眼泪无声无息顺着眼眶流下,跌落在光亮的相纸上。
我徒然一抖,慌乱的抹去上面的泪痕,可眼泪却一滴接着一滴,像是冬雨,像是心被撕裂后四散的碎片,落在上头,留下抹不掉擦不去的痕迹。
我跌跪在地上,看着照片里的极光,觉得那好似林朝堂留给我的一场灿烂的梦。
而现在,梦醒了。
第40章
四月初,气候转暖,厚重的棉袄换下,白日暖阳照下时,只要穿一件毛衣便不觉得冷了。
再过两日就是清明,父母和弟弟都安葬在远郊的华夏墓园里,我从一个星期前就开始准备祭拜的事情,我对于这些都不大懂,问了亲戚长辈,他们叫我折纸钱,在红纸上用黑色的毛笔写下父母和弟弟的名讳,又做了青团和一些荠菜馅的馄饨。
清明那日,是林展送我去墓园的,他大部分时候虽然看着跳脱又肆意,但此刻簇在我身边,却像是定海的那根神针一般,让我的心能稳下来。
墓碑在方寸之间,我把白菊百合还有一些酒食放置在墓碑前,碑石上拓着我的父母还有弟弟,他们的照片是我挑选的,父母的合照鲜少,挑了很久,才总算是选了一张合在一块笑时的模样。
弟弟倒是拍了许多,我那时翻看相册,从他刚出生时看起,在到他大一些,一年一年,那种感觉很微妙,仿佛自己这个哥哥是陪伴过他的,是看着他成长的,不是那般刻薄的不认他,而是喜爱他,真心想当他哥哥的。
墓园里有哭声传来,我循声看去,是年迈的老人趴伏在一个墓碑前,喊着妻子的名字,呜咽着,问着,为什么早早去了,让他一个人该怎么办?
悲伤难过像是能够传染似的,我勉强砌起的围墙层层崩塌,碎石七零八落,把好不容易修整竣工的心室,再一次击个粉碎。
父母与弟弟离开我,这种痛这种苦,无论是过多久,只稍一想起,又是一番剥皮抽骨血肉尽数流干的痛。
我跪在地上,额头磕在石板之上,沉沉的落下,我喃喃喊着他们的名字,却知道,一切成空。
极光留在了那五寸相纸上,而他们也早已离开人世,都再也不可能回到我身边了。
抬起头时,肩膀上落下些许重量,林展把手覆在我的肩膀上,紧紧扣住,我听到他说,你来做什么?
我顿了顿,站了起来,顺着林展的视线,转过身朝一处看去。
几步之外之外,赵珏捧着白色马蹄莲与白百合扎成的一束花,站在芳草与墓碑之间,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套头帽衫,黑色裤子,剃了圆寸,瘦了很多,脸上近乎无肉,只有分明的轮廓,眉压着眼,抿白着嘴唇,安静地站着。
他朝前走来,我撇开眼,他说,我来祭拜阿姨和叔叔还有你的弟弟。
“弟弟”那两字是他与我擦肩而过时,轻声念出的。
我一顿,倒是林展先圈住我的肩膀,把我揽到了另外一边,他狠狠地瞪着赵珏。
赵珏歪过头,我看到他左耳上的耳钉,黑色的闪着冷光,他的下颚朝我轻幅度的点了两下,便挪开视线,走向我身后的墓碑处。
我想到那日我掰开他紧扣住我的手指,同他说,不再是朋友,于是我们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不言不语,不声不响,不应不问,甚至连个笑都不可能再有了。
我看着他把花放下,又在我刚才落跪的地方,双膝着地,瘦削的后脊弯曲,朝着我家人墓碑,落下三个鞠拜。
从墓园里出去,我与林展并肩走着,赵珏不声不响走在石子路的另外一边,走出园地,停车场内停满了车,林展把车开出来了些功夫。
我等在边上,看着地上零碎的小石子发呆,突然石子剧烈震动,耳边引擎声轰响。
我侧眼看去,赵珏跨坐在机车之上,他的衣服被风吹起,凹陷出一个弯折的弧度,他朝我驶来,单脚踩在地上,他把一个头盔抛给我,我下意识的接住,发懵的看着他。
他掀开头盔,黑白分明的眼朝我笔直看来,对我说,徐立然,这是我之前找人定制的,一直想要送给你。
我把手指压在头盔边沿,指腹发白发疼,我说不要。
他便道,你拿着吧,上面刻了你的名字,头型也与你相符,我不能用,别人也不行,只有你,如果你不喜欢,就丢了吧。
说着,引擎声再度轰然响起,我颤了颤,掀开眼皮,迎风看去,他的衣帽被吹扬而起,身体绷紧拉弓一般,我站在原处,在纷纷扰扰的列队堵塞的车辆里,我看到他穿梭速行而前的黑色弧度,像是展翅的鹰隼。
像是被太阳晃到眼一般,我撇开眼,这时,林展的车总算开了出来,我打开车门钻进去,林展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愣了愣,问,这个头盔怎么回事?
我把头盔拿起来,白黑相间的头盔,弧度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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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面刻印上花纹还有一个卡通的做着搞怪表情的小人头,上头印着一行字,希望徐立然天天开心。
车窗外的光落在薄薄的眼皮上,整张脸都似乎因为这束光而暖而滚烫,我仰起头,克制着喉咙的酸涩,鼻尖的麻意,却还是忍不住。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明明已同他说了决断的话,明明已经打算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却在看到那几个字时,眼泪便无可救药的流了下来。
我曾喜欢过他。
在最开始的时候。
小然,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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