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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乱江湖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北南
陆准沉下脸,冷声道:“什么人?出来。”
唇上的手拿开了,孟霆元顺着陆准的视线望去,围廊拐角处,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曳着长裙步摇,走到灯下,原来是他的王妃。
陆准还以为是心杂的下人,见是对方的发妻,顿时有点尴尬,他撇过脸抱起太平,起身准备先一步告辞。
这时孟霆元开口:“眼睛怎的肿着?”
似是关怀之语,语气却冷得和风雪无异。王妃说:“父皇驾崩,思来觉得悲切。”
孟霆元问:“是为你自己悲切罢?”
两步之外,陆准想走却不动,扒墙角似的旁听,他为何觉得这二人的对话奇奇怪怪?正磨蹭着,只听孟霆元说:“父皇已死,你没了靠山,怕我容不下你么?”
陆准心中剧震,难不成王妃和狗皇帝有一腿?
孟霆元又道:“父皇把你嫁给我,让你监视我这些年,以后你我都不必再假惺惺了。”
竟然是这样……一瞬间,陆准明白孟霆元为何羡慕他了。
皇上的大丧还未办,且没工夫处理“家事”,孟霆元将王妃打发走,然后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回首一瞧,见陆准仍在,还瞪着眼看他。
“有事?”
“嗯……一切都会好的。”
孟霆元微怔,这是同情他,还是安慰他?
说罢见对方没反应,陆准有点难为情,扭身便走:“哎呀,我不会哄人,回去吃烤地瓜了。”
……原来是哄他?
孟霆元立在灯下,慢慢笑了起来。
第104章
一整夜的雪,卯时了,晨曦还未露出来,屋里点着几盏明灯,霍临风梳洗穿戴,时不时扭脸瞧一眼床上的容落云。
容落云卷着被子,贪恋热乎乎的被窝,眯着眼,盯着霍临风最后套一层孝布。他坐起来,问:“成帝今日下葬?”
霍临风“嗯”一声:“法寺的僧人诵完经,就到皇陵去。”
房门被吱呀推开,没先敲一敲,如此没规矩的自然是陆准。小财神容光焕发,还骚情地戴一顶紫玉冠,走进来,径自往床畔一坐。
霍临风说:“三宫主起得真早,有事儿?”
陆准回道:“我想出门转转。”他说得煞有介事,“长安乃天子脚下,可不能白来,好歹要捞一笔。”
容落云问:“你要出去劫道?”
陆准抬手摸摸玉冠,他曾找大师算过,劫道是凶活儿,易生祸端,若想破解需穿戴鲜艳些,增添一丝喜气。俗话说“姹紫嫣红”,眼下国丧穿红找死,那便穿紫色了。
他也知道,长安戒备森严,不似西乾岭山高皇帝远的。“霍大哥,”他巴结人,“你肯定清楚哪里松懈,能否指条明路?”
霍临风向来记仇:“不喊二嫂了?”
陆准变脸极快:“什么二嫂啊,你乃堂堂的大将军,是我二哥做了将军夫人。”
床里头,容落云掀开锦被,一脚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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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准踹了出去,霍临风笑不可遏,踱到床边俯身捧容落云的脸,说:“我进宫了,你再睡一会儿。”
说罢转身欲走,顿住,霍临风又道:“三宫主,眼下正值国丧,各地上供的宝贝数不胜数。城外五十里有驿馆,你明白吗?”
陆准骨碌起来:“明白,明白!”
霍临风说:“那带你二哥一起去,让他也转转,整日待在府里都长肉了。”说着朝外走,利索地迈出了卧房。
容落云愣在床上,他哪长肉了?抬手捏捏胳膊,再抚一抚肚腹,赤足下床跑到镜台前,对着铜镜仔细端详,没觉得胖啊……
陆准凑来:“二哥,醒时听杜铮命人备马,难不成霍大哥和睿王骑马去皇宫?”
容落云回神:“只临风自己。”昨日孟霆元回来交代些事情,连夜便回宫去了,“怎的想起来问睿王?”
陆准哪是想提睿王,是听到人家的秘密,活活忍耐一宿。他悄声说:“我昨日与他说话了。”一脸的高深莫测,“二哥,你不晓得罢,睿王妃居然……”
三两句工夫,陆准把孟霆元的夫妻秘密抖搂个底儿掉,容落云一时怔愣,稍微细想,又觉得应当在意料之中。
他叮嘱道:“此事莫对旁人说,记住了吗?”
陆准琢磨着,这也算皇家秘辛罢,若是以此为条件,睿王是不是要赏他一笔封口的银钱……白银,黄金,南海珍珠红玛瑙,他手托腮地倚着镜台,越想越美,露着又憨又痴的笑意。
趁那傻子天马行空,容落云净面更衣,扎起一束高高的马尾,等穿戴好,朝陆准的额头上狠狠一敲,敲碎了对方的白日梦。
兄弟两人离园,未走王府正门,贴着高墙轻纵身,再落地时已经在城南某一处。城门重兵把守,进出都要严格地检查,排队半个时辰才终于过关。
一出城,重要的几条官路布满骁卫军,休说劫道,就连驾车赶路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容落云和陆准审时度势,选择无人深径,从荒凉的林中向南穿行。
一路未见什么人,约莫二十里后,容落云顿住脚步吸吸鼻子,闻见一股腐臭的血腥气。循着那股味道走,渐渐地,行至一片枯黄的树丛前,厚雪覆盖着,瞧不出什么异样。
陆准掩住口鼻,抽一把弯刀将树丛拨开,腥臭味儿愈发浓,用刀篦去浮雪,只见赫然躺着几具尸身。
“二哥,快瞧!”
容落云凝眸望着,视线移动远些,说:“前面应该也是。”他折枝走近,一路篦去覆盖的积雪,将一具具尸体暴露出来。
统共十六人,无兵器,皆为寻常百姓的装扮,其中还有老幼妇孺。这条路隐秘,是何人行凶,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又是为何被杀?
“那个……”陆准吞咽口水,“不会是被劫杀的罢?”
不无可能,但容落云眼尖,用树枝挑起一枚包袱,里头竟掉出两颗碎银。再查看其他的,不少人的行囊仍在,可见凶手并非图财,而是单纯地害命。
容落云说:“老三,咱们继续走。”
他们朝着南,弥漫的死人味儿或浓或淡,但始终未曾断过,树丛之下也接连不断地发现尸体。走过四十里时,陆准抹把脸,嘟囔道:“一路都没个人。”
这话给容落云提了醒,四十里地只见死尸,不见活人,也忒不寻常了。他片刻后明白,这条路没有官兵把守,本来是有人走的,但连续丧命其中,如今才无人敢走。
看来霍临风已知有异,是故意让他们来查探。
容落云道:“老三,上树。”
几片纷飞凋零叶,容落云和陆准顿时隐匿,待十里掠过,距长安城五十里外,抵达这片密林的出口。林外是一条荒道,根本没有什么驿馆。
容落云斜倚枝桠,耳骨微动,用六路梵音探得一点动静。马蹄声,车轮倾轧,赶路时的号令,他屏息等候着,不知哪一队人马走如此荒僻的小路。
半柱香之后,近百人的行伍寸寸迫近,皆穿凡俗衣饰,但风姿面貌掩不住,容落云在塞北见识过,那是兵者独有的气势。
队伍走来,经过树下时,陆准欲飞身拦截,却被容落云一把薅住后襟。他压着嗓子问:“二哥,不下去会会他们?”
容落云说:“切勿打草惊蛇,让他们走。”
等一队兵马逐渐走远,容落云跳下树,沿着车辙逡巡。倏地,他俯身拾起一根羽毛,在雪上头,说明是刚落的,这光景又无鸟雀在深林受冻。
只能是……从马车上掉下的。
容落云醒悟道:“是羽箭。”那一车车,一包包麻袋,想必装的都是兵器和粮草,一路死了恁多人,说明这来路不明的兵绝非第一批。
弄清楚这一点,容落云和陆准继续埋伏,一日之内,共有三批人马经过,最后一批来时已近黄昏。兄弟俩尾随着,及至长安城外,那队兵未走正门,而是从西侧的角门进了城。
如此可疑的队伍,一日三批,竟然能顺利入城,可见内外根本沆瀣一气。容落云和陆准没再耽搁,穿行几道巷,不多时回到了睿王府。
翻身落地,陆准吓一跳:“哎呀!”
墙边树下,霍临风抱肘立着,笑道:“猜着你们从这儿现身,来等等。”紧接着容落云翻来,他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张开臂膀把人接住了。
抱稳旋半圈,衣袂拂掉梢头的积雪,像春日里的落花。
霍临风问:“今日劫道有何获?”
容落云冷哼:“还好意思问。”一抬腿跳下,抄起一掌拍在霍临风的胸口,“霍将军,你可真够狡猾的。”
霍临风任由敲打:“我怕说得太明白,反而叫你失了兴味。”
边说边往蛰园走去,等关门进屋才敢放心,说得也明白些,容落云道:“城外五十里连着荒远山路,今日有三队兵马入林,带着兵器和粮草。”
霍临风问:“一队多少人?”
容落云想了想:“少则近百,多则二三百。”
他仰着脸,霍临风蘸湿布巾给他净面,执剑杀人的手格外温柔,甚至让他有点痒。他问:“偷偷摸摸,那些人是谁的兵?”
霍临风说:“你忘了?陈若吟这些年招兵买马,眼下总算派上了用场。”
小榻上,陆准饿得前胸贴后背,正捧着一盒点心狼吞虎咽,闻言停下,喷着点心渣说:“派什么用场?他想造反不成?”
霍临风轻飘飘地说:“错了,他是怕有人造反。”
勾结蛮夷之事,霍临风定不会善罢甘休,哪怕新帝袒护,也会强硬地要陈若吟付出代价。到时,陈若吟便能扣一顶“谋逆”的帽子,再出兵镇压,便名正言顺。
容落云问:“你打算怎么做?”
霍临风朝屋外喊:“杜铮,叫田彻过来。”
天已经黑透,杜铮提着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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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喊田彻,霍临风坐在桌边等着,没多久,田彻一身常服前来,在门边施礼候命。
“安排下去,”霍临风吩咐,“十名骑分为两队,埋伏在城外荒林四十里处,轮流着,若有当兵的行伍入林,不许让任何人活着走出去。”
田彻领命:“是,末将即刻去办。”
这是要杀人见血了,陆准搁下漆盒,往容落云身边傍,问:“二哥,是不是要出事儿啊?”
容落云风轻云淡地说:“一切尽在意料之中、计划之内,算不得出事。”
陆准又去问霍临风:“霍大哥,长安不会打仗罢?”他难惴惴,定北侯那般厉害都战死了,可知凶险。
霍临风听出胆怯,故意道:“为除奸佞,自然要恶战。”
陆准心想,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输了要丧命,赢了他又不会封官进爵……他踌躇片刻,讷讷地说:“二哥,年关将至,我想回西乾岭了。”
容落云拆穿:“你怎的那么贪生怕死?”
江湖人,最忌讳的便是“贪生怕死”,陆准遮掩道:“非也……藏金阁那么多银子还没花,我若在长安出什么事,岂不是死不瞑目……”
霍临风和容落云忍不住,顿时放声笑起来,陆准好没面子,找补道:“其实我是思念大哥,来时大哥还说教我掌法呢……”
房中正一片热闹,忽有敲门声,原是睿王府的管家。
管家禀报道:“容公子,府外有人来寻。”
容落云问:“是何人?”
管家答:“他说他叫段怀恪。”
第105章
“大哥!”
交叠的两声,容落云和陆准一齐喊的,迈出大门槛,只见睿王府外的灯下,一道颀长的身影正负手等候。
挺拔,端肃,回过身露出英俊的相貌,还透着些连日赶路的疲倦。
段怀恪向来君子做派,哪怕相隔数月未见,也仍自持,容落云却没多大出息,奔过去,急汹汹地抓人家胳膊,兴奋极了:“大哥!我一直惦记你!”
陆准抓住另一边:“大哥,我方才还念叨你呢!”
段怀恪没理容落云,扭脸看陆准,问:“你念叨我做甚?”说着,还将手抽出来,和容落云断开接触。
陆准道:“我想回西乾岭找你,你却找来了。”
一旁,容落云支棱着手,自然感觉到段怀恪的疏远,他不尴不尬地立着,有点无措,更有点委屈,于是又切切地唤一声“大哥”。
段怀恪偏着头与陆准说话,仿佛未听到,亦无半点反应。这时慢腾腾的霍临风出来了,瞧见这一幕,立即给容落云撑腰,问:“段宫主,许久不见连礼数都抛了?”
段怀恪望来:“礼数不过是凡俗规矩,为何不可抛?”眼波一转,轻飘飘地落在容落云身上,“连相依为命的至亲都能抛却,旁的算什么?”
容落云微怔,相依为命的至亲,是说姐姐,他离开西乾岭时未曾道别,甚至谎称闭关练功,如今已经过去半年之久……
“大哥……”他毫无底气,“我知错了。”
段怀恪活像严厉的夫子,道:“我又不是你的至亲,与我道歉做甚?你若是还有良心,就去向你姐姐认错。”
这边厢大哥教训弟弟,那边厢的霍将军却忍不住了,护食儿,上前将容落云一把拉开,说:“离着千里远,你叫他如何认错?怎的,你来这一趟就为了欺负他不成?”
段怀恪不欲理会,转过身,恢复相见之前的模样。霍临风心道,这人好生别扭,手下败将还摆什么架子,倏地,他沿着段怀恪的视线看去,才发觉府前阶下,暗夜之中,原来停着一辆素缎马车。
若是段怀恪来,骑马轻便又快,驾着马车,莫非还有旁人同行?
“小容。”霍临风扭脸低唤,指着马车让容落云瞧瞧。容落云亦觉不对,兀自走下台阶,半信半疑地步至马车跟前。
近乡情更怯般,他回首看段怀恪,求助般喊道:“大哥?”
段怀恪的冷淡劲儿褪去,漫上关怀和恻隐,朝着车舆努努下巴。容落云点点头,上前探手,捏着车帘一点点掀开,什么都未看清楚,却先酸了鼻尖、红了眼睛。
他颤着声音:“姐姐……”
车舆内,光影昏沉沉,容端雨蜷在里头,面上似有粼粼波光,是滚落的两行清泪。容落云伸进手去,握住容端雨的,试图接对方下车。
容端雨往外挪动,虽有长裙遮掩,但也能瞧出动作格外的笨拙,了好大力气,她从车舆中挪出来,却不起身,仍坐在上头。王府的下人极有眼力见儿,赶忙搬来长凳,容端雨摇摇头,无奈地说:“落云,你抱我下地罢。”
容落云心头猛突:“姐,你身子不适?”
他上前揽住容端雨,将其抱下车,落地后,容端雨禁不住一晃,紧紧地抓着他。等站稳了,容端雨回答:“我断了一条腿。”
容落云如遭重击,轰然,脑中只剩白花花一片,断了一条腿,他的姐姐断了一条腿。面颊烫得厉害,他发不出丁点声音,任热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霍临风急急奔来,亦惊愕难当,只能低声劝道:“小容,外面冷,先背姐姐进府。”
容落云木然地蹲下身,背起容端雨,一步一步跨进了府中,朝蛰园走,旁人在身后跟随,他在最前面,迎着夜风哽咽起来。
“别哭了。”容端雨擦那眼泪,“当着旁人,像什么样子。”
容落云说:“你的腿断了,你的腿断了!”
容端雨敲打那瘦削的肩膀,低声道:“嚷什么,要叫长安城都知道我的腿断了?”瞧见一片亮光,是蛰园的大屋,进去,径直被背入卧房。
霎时间,五个人填满房中,显得有些拥挤,容端雨被安放在榻上,环顾一遭,视线在霍临风身上停留片刻。
她开口道:“我想单独和落云说说话。”
其他人关好门出去,霍临风不禁回头,和容落云相望一眼,屋外是一间小厅,他陪段怀恪饮茶,但注意力全凝在两扇门板上。
“容姑娘的腿是怎么回事?”他问。
段怀恪说:“陈若吟派人潜入西乾岭,皆知他姐弟的关系,歹人欲捉端雨以作要挟。”当时,容端雨从四楼跳下,想一死绝了容落云的后顾之忧。
“我赶到时她浑身是伤,捡回一条命,腿却永远的断了。”段怀恪敛着眉目,分外的怜惜。霍临风跟着心疼,光是想想,也知容落云该有多自责。
房内,容落云屈身脚榻,轻轻触碰容端雨的小腿,问:“姐,疼吗?”
容端雨摇摇头,她不疼,什么知觉都没有,容落云被她这副样子刺激到,双目赤红,哭腔染着愤恨:“我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报仇!”
怒喊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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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音,安静后,容端雨道:“比起丢命,断腿不算什么,我也不甚在意了。”
一顿:“还是,先说说你罢。”
容落云一愣,这是要跟他秋后算账,他闭紧嘴巴,头也低下去,摆出认罪伏法的姿态,连声调都软弱八分:“姐,我知道错了。”
容端雨却不饶他:“认错便无事,天下也不必设律法了。”豆蔻消退,浅淡的指甲直戳容落云的脑门儿,“西乾岭距塞北数千里,你说走就走,既知吉凶难料、归期不定,却连辞别一声都不肯?!”
容落云被戳得脑袋一歪,赶紧摆正,方便他姐戳第二下。
“还撒谎骗我,假装闭关练功?”容端雨没戳,狠狠拧了一把耳朵,“你练出什么神功了?是能移山填海,还是上天入地?”
容落云红着耳朵:“凌云掌练到第七层……”
容端雨打断:“在哪里练的?”不必说也知道,塞北,凶险恶战的地方,“知你奔赴关外,我每日便提心吊胆,生怕你有什么不测。”
小厅里,霍临风猛地站起来,踱到门外,凝神探听房中的动静,只听容端雨说:“我们姐弟相依为命,你先是为一个男人与我闹别扭,如今更好,为一个男人不辞而别,几个月不归,一封家书便把我打发了!”
容落云认错:“姐,我再也不敢了!”
他捉住容端雨的手,用力往自己脸上拍打:“都怨我,不然你的腿也不会断,你狠狠地打我罢!”
霍临风一听欲推门进去,却被段怀恪拦住,段怀恪嫌弃道:“你进去无异于火上浇油。”
霍临风急道:“小容要挨打怎么办?!”
段怀恪更加嫌弃:“端雨那点力气,能把他打残不成?况且,端雨千里迢迢寻来,是惦记得无法了,哪里舍得打他。”
果然,房内没什么动静。容端雨抽出手,瞥一眼床榻,见两只枕头一床锦被,梨木架上,挂着几件衣袍和官服,这一室之中的痕迹藏都藏不住。
容落云羞愧难安,身上生虱子一般,浑身都不自在。“姐,舟车劳顿,要不先歇息罢?”他巴巴地仰着脸,“明日再教训我,行吗?”
容端雨揪住容落云的衣襟,拽近些,姣好的面容一阵白一阵红,似是忍耐极大的难堪。半晌,她难以启齿地问:“霍临风欺负你了?”
容落云瞠目结舌:“什么欺负,没、没有……”
好歹在风月场待过,容端雨指向床:“夜里那上头,他欺负你没有?”
晚霞敌不过容落云的脸色,嫣着,犹如抹了一整盒胭脂,他的额头沁出汗,活活臊得,舌头在嘴里打结磕碰,期期艾艾答不出一句体面的话。
也无需答了,这情态比什么言语都直白。
容落云料想的痛斥、责备、埋怨,竟通通没有发生,容端雨波澜不惊地看着他,眼光低回,只流出一丝叹惋。
“姐姐?”他试探地叫。
容端雨说:“自你去塞北后,我日日拜佛祈祷,只要你平安,无论如何我都顺你的意。”
容落云起身将容端雨紧紧搂住,颤抖得厉害。
这一夜,蛰园的厢房住满了,容落云守在容端雨的床边,寸步不离,霍临风独守空闺,段怀恪则跟陆准挤在一间。
夜深人静,陆准说:“大哥,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段怀恪问:“那我该何时来?”
陆准道:“应该等我回去,你再来。”他什么都憋不住,扒着枕头离近些,“你不知道罢,这府里的睿王妃……”
又把孟霆元那点事儿抖搂一遍,说罢,他多问一句:“大哥,我的藏金阁还好罢?”
段怀恪答:“睿王没拨银子,日常开销便从你的藏金阁取,这回来长安的路也是从你那儿拿的。”
陆准撅在床上,气得七窍都冒了烟,正欲发作,被段怀恪一掌闷在颈后,“呜”地一声睡着了。
寒冷的长夜过去,天蒙蒙亮时,园中传来一阵吵闹声。
容落云从床畔起身,临窗一瞧,见孟霆元带着三五亲兵在外面,紧接着霍临风从大屋出去,和孟霆元蹙着眉交谈。
很快,那二人大步离去,不知发生何事。
这点动静不算小,园中众人陆续起来,观望着,暂时不好轻举妄动。待天光大亮,霍临风和孟霆元折返回来,没带随从,看来已经无事了。
容落云出屋,询问道:“方才发生何事?”
霍临风说:“新帝派人提审阿扎泰,刚刚带走了。”
阿扎泰是重要的人证,可若是不交人,则为忤逆皇命。孟霆元道:“接下来便要等,看皇兄有何后招,是舍陈贼安民心,还是对付咱们。”
容落云点点头,风雨前最是平静,没什么好惧怕的。
“对了,”孟霆元说,“我夜半才回府,听闻小茴来了。”唐茴是容端雨的本名,他习惯如此称呼,“管家还告诉我,她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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