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恐怖啊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威威王
宋太太是一位画家。
嫁给宋阑之后,她依然热衷在墙壁上涂涂抹抹。在宋弄墨的印象里,她来到宋宅之后,家里的空白愈来愈逼仄,直到宋阑失踪,她才停了笔。
“白先生上次来时,也是盯着墙上的画看个不停,”宋玉墨轻声说,“你们在这方面是不是有共同语言?”
宋弄墨许久没吭声,他扫了妹妹一眼,似乎又想说什么,恰好走廊上滑出一个矮小的身影,两人都回了头。
之所以用上矮小这个词,是因为宋太太坐着一只电动轮椅,无端矮了一大截。宋玉墨小跑过去,绕到轮椅背后,双手按住手柄,嗔道:“妈妈怎么出来了?”
“坐在房里闷得很,”宋太太眉头皱着,一眼看见宋弄墨,她脸上浮起笑意,“弄墨也来了?”
“我送玉墨放学回来。”
“坐会儿吧,”宋太太说罢,宋玉墨推着她缓缓进了客厅,“你最近工作忙吗?”
“还好。”宋弄墨说。
宋玉墨勤劳地给母亲和哥哥泡了茶,她笑嘻嘻地说:“这几天哥哥忙得都不接我电话了,说是加班加到晚饭都没空吃。”
“上班的人哪有你学生那么闲,”宋太太说着,又看向了宋弄墨,“你也该结婚了,工作忙起来时也有人照顾你。”
宋弄墨还没说什么,妹妹已经抢先说:“这年头都是晚婚,哪有那么急的,妈妈怎么和爷爷一个样?操心这些婚事……”
宋太太叹气:“我也是闷的,又没有别的事情做。宋阑的案子没有结果,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总会有消息的,别担心。”宋玉墨拍了拍母亲的手。
宋弄墨低头酌了口茶,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打趣话,他起身告辞。
不想宋玉墨却也跟了上来:“哥哥送我去补习班吧。”
“你不是退了?”
“报了个新的,这回是数学。”
宋弄墨无可无不可,上了车,他询问妹妹补习班的地址,宋玉墨却笑了下:“骗你的。”
打开导航的手一顿,他也没生气,只是奇怪:“你今天怎么回事?”
“没有,”宋玉墨低头拽了拽身上的安全带,“就是烦得很。”
“成绩又掉了?”
“不是。”
“和男朋友吵架?”
“不是,”宋玉墨的手指发出一阵叩叩叩的噪音,“我觉得,你还是把白先生藏好吧。”
她盯着兄长的眼神透着一股凉意:“妈妈已经记住他了……”
轮胎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叫声,绿灯转红,车子猛地压上了停车线。
后视镜上的吊坠剧烈晃动。
宋玉墨被兄长少见的戾气模样吓得说不出话来。良久,她才听见宋弄墨说:“她已经疯到这地步了?”
宋玉墨叹了口气:“我比你了解她。但愿白先生不做私下通灵爷爷的打算,否则若是知道些什么……她心虚啊。”
沉默间,她绞着手指又嘀咕了起来:“之前我还在想,搞不好你该叫我姑姑”
“别想了,”宋弄墨斩钉截铁地打断她,“你就是我妹妹。”
……
双手戴着镣铐实在是不适合洗牌发牌,偏偏上一局白千湾输了,以至于现在只能用这双沉重的双手一张张发牌,金属锁链伴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发出类似钥匙碰撞的脆响。
“恶毒的宋弄墨,怎么不帮你换个轻一点的手铐!”小康王忿忿不平,尽管如此,他依然冷眼旁观白千湾发牌,可见只是说说而已。
“你看不过眼的话不如劫我走?”
白千湾把地上的铁链甩在小康王身上,把他砸得吱哇乱叫。
小康王像条海草似的左摇右摆躲开飞舞的铁链:“才不要,我怕是会被宋弄墨一枪打爆头哦。”
“那算了,”白千湾忽地将手里的扑克扔了一地,“不玩了。”
“干嘛?输了几次就不玩了?被我的智慧惊呆了吧。”
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鬼?活了两千岁的鬼和一个二十四岁的人比智慧?
白千湾板着脸一脚把扑克牌踢飞:“不跟你玩了。”
“靠,你这样好像你上辈子下棋输给我那样啊,如果不是巫师在督战,我估计你就当场把棋盘砸了。这样不行啊。”小康王四手叉腰,连同上辈子的份一起训斥他。
白千湾一头雾水:“什么啊。”
小康王也不解释,只瞪着他说:“我当时好担心你效仿汉景帝用棋盘把我打死。”
虽然不明白小康王在说什么,但他还是指出了不可能行为:“你有四只手,我怎么打得过?”
“巫师肯定会帮你的嘛。”
巫师,又是巫师。为什么两辈子他都被阴魂不散的玄幻人物包围着呢?
他皱起眉:“不要说这些了。”
“哈?你居然不高兴了。”小康王挠了挠长着蓝色胡渣的方下巴,惊奇不已。
为什么不能不高兴……两千多年前的事情,和现在有什么关系啊。
再不想理会小康王了,白千湾烦恼地抓起手机,给宋弄墨发了条微信:
【钥匙在哪儿,我想出门透气】
【?】
【就在小区里逛逛】
【你有没有人质的自觉?】
【没有】
【?】
【生气了!!】
【……】
【再这样我今晚不和你睡了】
【……在抽屉里有一把备用钥匙】
【mua![(づ ̄3 ̄)づ~]】
【我晚上回家要看见你】
【哦】
【嗯?】
【好好好】
身后跟着一只悬浮在半空中的蓝色鬼魂,白千湾揣着镣铐钥匙出门了。
这是b区去年建成的楼盘,价值不知几何,反正白千湾的入肯定是不够买一个浴室的。小区里人烟稀少,只偶尔有几个下楼遛狗的中年人从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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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
就跟宋弄墨之前说的那样,这儿除了小康王,竟连一只鬼魂都不见。
“这里的鬼魂怎么这么少啊。”小康王说着,手指掐住一朵花坛里的粉色非洲菊,白千湾不得不站在那儿帮他挡住,得叫人看见了察觉灵异事件。
“好像是风水问题。”白千湾眯着眼睛,忖量着夜色里的高楼,和寻常小区也没有什么不一样,还是说里边有什么……
“你打算一直住这儿?”小康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想也不想就答:“不知道。”
“不知道?”
“等那件事完结了再说。”
“那件事又是哪件事,找到巫术案凶手?还是查清你阿姨的死?”
“不知道。”白千湾踢飞了脚边的一颗石子,被问得烦了,说话也没好气。
他本来是对生活没什么规划的人,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白骋对他心生杀意,如果他死了,宋弄墨怎么办?
一旦遇到这种事,他总是忍不住往悲观的方向揣测。
出了小区,视野里的鬼魂肉眼可见的地多了起来,这个时间点不少鬼魂刚刚睡醒,打着哈欠从车流中螃蟹似的横走,路灯和车灯透过他们的身体,像笔直的激光剑穿过。一个约莫是车祸而死的男人呆呆地盯着小康王,嘴角流出混着血的唾液。
“他肚皮里的东西好像剁碎了的猪血豆腐耶。”小康王搓着手,双眼兴奋得冒光,大有跃跃欲试过去欺负呆子鬼魂的意思。
白千湾无暇顾及小康王在做什么,他正给周杨打电话:“出来吃饭吗?”
“又有事?”
“你也好奇王俄杰的死吧。”
“不,我只觉得害怕,”周扬说,“算了,你想聊的话,随便,过来我这边吧。”
小康王逗小孩似的蹲在呆子鬼魂面前和他玩了一会儿,等他腻味了从地上起来,发觉刚刚站在路边的白千湾已经无影无踪了。
端坐在餐厅里的白千湾手执电子菜单,随意点了份甜品,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穿灰衬衣的男人也差不多如此敷衍,两人都不是出来吃饭的。菜单一离手,白千湾就开了话匣子。
“我觉得王”目光瞟落在周杨左手上,他忽然换了句话,“你手腕上怎么了?”
“什么?”正在解开袖扣的周扬一愣,也往自己手上看去。
白千湾因为某种不可名状的癖好,习惯把注意力放在别人的手上,毕竟他们的双手于他而言好比零食店橱窗里摆放的观赏食物。
面对周扬他也不例外,只不过这匆匆一眼,就让白千湾发觉了奇怪的地方。
周杨左手青色的静脉血管上凝着一颗红痣,大概绿豆大小,颜色鲜红。
“蹭到什么油漆了吧?”周杨不甚在意。
白千湾却骤然攥住了周杨的手腕,趁后者愣住时白千湾食指指甲在红痣上一掐这颗痣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活的,”白千湾一惊,攥着他的手也松开了,“这是蛊术。”
周杨闻言全身僵硬:“你说什么?”
第56章第56章
56
“大概是虫子吧,既然是活的,也许是术也说不定。”
片刻的惊讶之后,白千湾恢复了平静,他注视着周杨的手腕,以一种见怪不怪的口吻说道。
术是西南地区的邪术,诅咒活人之后,虫蛊将寄居在人的身体里,渐渐从内部啃噬被下蛊的人,直到他们死去。王俄杰的死法,也有些像书中描述的模样。
火锅端上来了,四周是腾腾热气,周杨却只觉体内冰冰凉凉,一丝热意也无。他对面端坐着、以勺子搅拌草莓沙冰的男子打量他的眼神已经和看待死人没有分别了。隔着温热的朦胧雾气,白千湾的形象顿时像是坐在地狱里的年轻判官。
“为什么……”周杨紧握着自己的手腕,嘴唇颤抖了几下,露出苍白的牙齿,“我以为王俄杰死了,这些事就结束了。那个杀死了王俄杰的人依然不肯放过我。”
白千湾不禁想,之所以周杨认为王俄杰之死标志事件的结束,是因为王俄杰是当年事件的最后主谋之一吗?可如果真是如此,周杨又为何陷入泥潭?据白千湾的印象,周杨并不在那年欺凌他的仓库少年犯之中。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周杨冷汗淋漓,他的恐惧完全写在脸上,不仅面如菜色,手指也肉眼可见地打着颤。
这是人类在死亡面前的惊慌失措……
在这种时候,白千湾的大脑依然我行我素地想象着与这些事毫无瓜葛的古怪想法。
周杨几乎快坐不住了,他的惊恐化作了愤怒,像火锅里沸腾的汤水,咕噜咕噜地冒起了泡泡。好在白千湾的沉默没有太久,在愤怒浇灌在他身上之前,他回了神,说道:“除非你知道下蛊人是谁,找到他,得到解法。或者杀了他。”
他的眼里掠过了兴奋的光线。
但这情绪好比窗外的飞跃鸟雀,只是转瞬即逝。周杨已无心顾忌白千湾的微表情,他满脑子都是上司王俄杰的惨状,巨大的篮球脑袋,皮肤紫黑皲裂,流出绿色的脓水,恶臭的气味仿佛从下水道里飘散而来他不想变成那副模样,更不愿去死。
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咬牙道:“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人是谁!”
“王俄杰怀疑过谁,不妨稍作推理与猜测?”白千湾提议。
周杨夹带着憎恶的眼神冷冰冰的:“他怀疑的人就是你。”
“可是,那不是我做的。”白千湾无所谓地摊开手。
“我好不容易才混出来,开上好车买房子……”周杨已全无白千湾与他重逢似的淡然和优雅,神经质地不停地抠弄他的手腕红痣,双眼发红。他现在只是一个濒死的歇斯底里的病人,在崩溃的湖水边缘渴望一颗拯救他的稻草。
他停了下来,颓然不已:“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
杯子里的草莓和奶油已经被白千湾搅烂,像一坨红色血水。
他默念着周杨不久前的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周先生原本这样想……但是,世间的受害者,并非完全是做了亏心事的人吧。”
周杨怔怔地凝望白千湾,对方长长的羽睫轻轻扇动着,事不关己的两片薄唇无意吐露的,于他而言却是惊人之语。
冷汗从鬓角滑落,周杨呆立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白千湾并没有觉察周杨的变化,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揣测宋弄墨应当返回b区公寓了。他得早点回去才行,否则以后真说不定脖子上多一道choker。他起身告辞,从周杨身边走过时骤然被后者一把抓住了手臂。
“帮帮我吧。”
周杨眼神仿佛碎冰般脆弱无助,他脸上一层薄汗,湿漉漉的。
他说:“从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但无论如何,也罪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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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
周杨这是在为了什么,又是向谁忏悔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千湾轻轻地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手臂远远拉开,“而且,我帮不了你。”
那些与邪术相关的书籍被他留在了d区的老房子里,自他走后,他再也不曾碰过。
“可你是巫师啊,”周杨低声哀求,“你总懂得一些什么吧?比如延缓蛊术发作的办法?”
白千湾为难道:“我早就不做这些了。”
与此同时,小康王宛若飞舞的蝴蝶般飘入了b区的房子,将身体倒挂在吊灯上。卧室的大床空空如也,镣铐也和出门时一样,端端正正地叠好放在桌上。牢房一如既往地安静,唯一消失的是不知所踪的越狱犯人。
“毫无自觉的囚犯应该好好惩治。”小康王摇头晃脑,“你这样不行啊,驭下之术,你可得好好学。”
主卧门口倚着一个男人,正在手心里拢合打火机的火焰。烟雾从点燃的星火从抽出飘散,他取走香烟,微不可闻地叹息:“我总不可能把他完全关在这里。”
小康王笑嘻嘻地拆穿他:“你可以,只不过是‘不忍心’罢了。”
不忍心吗?宋弄墨也在心里问自己。
尽管深知白千湾的本性,但长久以来,宋弄墨面对着的他年年日日披着人类脆弱美丽的外壳,那张孱弱明亮的笑靥总是能蛊惑人心,若不是那件食人案,谁也发觉不了他的野蛮兽性。
该责怪白千湾吗?宋弄墨并不打算这样做。白千湾总是会回来的,他很懂得分寸。宋弄墨甚至能猜想到不久后白千湾回家时,如何低眉顺眼同他道歉、亲吻以及耳鬓厮磨。
他们自少年时代以来不可名状的暧昧才是彼此手腕上的甜蜜枷锁,也正因如此,两人都愿意退让妥协。
“你喜欢他吧?”小康王说。
宋弄墨烟雾弥漫的侧脸浮起淡淡笑意:“这种事还用问?”
“我可算是娘家人了,兜兜转转两千多年,我和他这对早逝的兄弟又以另一种方式相识,很有缘分了,”小康王揶揄地眯起眼睛,“你也是呀,我真没想到我们会在22世纪相遇。”
小康王与白千湾长得并不相像。古时候崇尚的武人之貌约莫就是以小康王为典型例子了浓眉方下巴宽额头,与白千湾那张秀气面容毫无相像之处。说来实在奇妙,尽管如此,他们在某些时刻有微妙的神似。
“我也是?”
“巫师和太子私相授受,不知羞耻,我可是亲眼见着的!”小康王凝望着天花板上的浮雕,已然陷入千年前的回忆中。
“不知羞耻?”
尽管颇感荒谬,宋弄墨仍被小康王的形容愉悦了几分。
“我不如托给你一个梦吧,”小康王慧黠地眨了眨眼睛,一想到白千湾曾经不许他托梦于宋弄墨的嘱托,他便玩心大起,“很好玩的,那些上辈子的事情。那时候,白千湾和现在也差不多可能脾气要更坏一些,把你欺负狠了。”
小康王已经决定做坏事,不管宋弄墨愿不愿意,他今夜都将在过去的时光里入眠。
白千湾与周杨辞别,人却往d区前行。
打动他的并非周杨情真意切的恳求,或者什么同情心,完全只是因为兴趣而已如果可以,他打算向那位不知名杀人者更近一步。
在他离开学校长达数年的独居生活中,除了身在远方的宋弄墨之外,从未有人关心过他。如今忽地出现一位神秘人物,不仅屠杀了与校园霸凌案中的主谋者,就连只是在事件中扮演沉默角色的周杨也不放过,以目前的情况看来,此人最大的动机是为白千湾报仇。
他既厌烦杀人者自作主张,又好奇对方究竟何方神圣,为何要这样做。
后视镜里映出白千湾歉意的苍白笑靥,他稍作迟疑,回应了出租车司机的疑惑:“劳驾,改道去d区鹏泽大道路口。”
d区的老房子放着早年他到处搜刮来的旧书,关于巫术、种蛊等等等等。他离开学校的那年,连一本都没有带走。
白千湾心想,说不定能在书里找着关于延缓虫蛊的相关内容,甚至救周杨一命。
由于不久前方才来过鹏泽大道,白千湾关于它的记忆如老旧扶手被擦拭得崭新光亮,在途中寻找白家的水泥小栋已非难事。天色已晚,又是鬼魂们活跃的时期,鹏泽大道上渐渐涌现各色奇形怪状鬼魂们的身影,它们好奇地打量着从路口走来的年轻男子。昏黄路灯照在他戴着的棒球帽上,下边晃动的发梢仿佛染有板栗的色泽。男子似乎察觉了鬼魂们的视线,略微仰起脸,在帽檐的阴影下露出一截尖细的下颚。
九年之后,鹏泽大道早已是d区的偏僻地方,往来的人类大部分是居住于此的老人和小孩,鬼魂们许久不见这种径直踏入住宅区的生面孔。只见男子目不斜视,从人行道一路走到了白家水泥楼门前,他在羽绒服口袋里抽出两只近乎苍白的手,捏着钥匙打开了门。那瞬间,他听见头顶盘旋的小鬼们倒吸一口凉气的异响。
“他要去白家诶”
“他是谁啊?”
“是小偷吧!”
鬼魂们只在白家之外的地方游荡……
先前来的时候是个白天,街道鬼魂们不见踪影,因此白千湾没有注意到这点。
转动钥匙的手指一顿,刺骨的凉意从被冻得生冷的铁门锈迹上传来,他忽地打了个冷颤。
院子里空空如也,没有人,也没有鬼魂。
那些议论声被白千湾甩在身后,渐渐也听不见了。
正打算打开第二扇门时,他发现门并没有锁。
刹那之间,白千湾的咽喉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捏住了。
谁在里面?
撞入眼帘的是一个男人的身影,在对方渐渐转身、看清他五官长相的那一刻,空旷褪色的昏暗客厅骤然扭曲,白千湾像是被卷入巨大的海浪之中,呼吸暂停,脖子以下被海水淹没,下一秒传入耳道的,是白千湾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白骋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他弯下腰,拾起掉落在白千湾脚边的钥匙。
“你不是正在找我吗?”
他越过白千湾,关上门。
白千湾嗅见他身上木头腐烂的气味,好像在树洞里爬出的虫。
第57章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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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两只新木椅,被人放置在桌子两边,不仅如此,连这把曾经积着厚厚尘埃的桌子也被擦拭得一干二净。五六把锋利尖锐的手术刀躺在桌上,反射着月光的朦胧光影。
与惊悚一起浮现在白千湾心底的,还有他难以压抑的想象:待会躺在桌子上的就会是白千湾的肢体了,而这几把刀子正是切割他的工具
白骋轻车熟路地挑拣了一把,在指间晃动,示意儿子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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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刀:“你喜欢这把吗?其实都差不多。”
“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千湾像是个被踩了尾巴的猫,肩膀和后背的肌肉顿时紧绷,甚至微微颤抖。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如此强烈的情绪侵蚀,哪怕是被食人魔绑架时,他的身体也不曾这样抗拒:心脏跳得仿佛吃了什么药,后背冒出冷汗,指尖颤抖,瞳孔紧缩,全身的毛孔都在尖叫呐喊“我不要被白骋吃掉”。
好像从来不曾这样害怕过。
他不合时宜地想着,手指划过口袋里的手机屏幕。
“难道你不是为我而来的吗?”
白千湾抬眸,望见一双困惑的眼睛。
他一愣:“什么?”
白骋奇怪地问:“那件事啊,王俄杰,还有一个叫周杨,是吧。”
等等。
王俄杰,周杨……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
白千湾猝然咬住了接下去的话。
难道你就是下蛊的巫师吗?
所以,白骋才会说“为我而来”这种妄言。
眼前儒雅清秀的男人绽开遗憾的微笑:“你好像比我想象的笨一点,这些年来,你只在自我控制这部分有了点进步?”
白千湾咬了咬牙,激烈又憎恶的话语难以压抑地从他口中先意识而出:“别开玩笑了,我不是为你来的。”
“可你一直在寻找我吧。”白骋以平静的口吻回答。
“你真的很奇怪,”白千湾双眸里的困惑几乎与他的父亲如出一辙,他上下打量着这个瘦弱男人,“九年了,你还是那个奉行自我为中心的固执动物。听不懂人话吗?”
白骋叹了口气:“所以这是我们的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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