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黑天魔神
消息像风一样在寨子里飞蹿着,钻进所有人的耳朵,仿佛猫爪挠脚底板那样牵动人心。
卖出去的女人从未有过回来的先例。环车寨如此,其它寨子也是这样。
浓烈的食物香气从阿菊家的木屋里飘散,每一个从附近走过的人都忍不住吸着鼻孔,努力判断气味来源,在大脑里拼命思索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屋子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都是来看热闹。苹果干的数量不够,阿菊只好用刀切成小块,分发到每个
第五十五节 把我的人交出来
清晨,被折磨了整整一夜的阿菊从浑身酸痛中醒来。她惊恐的发现:双脚被一根粗大的铁链拴住,中间还扣上了一把沉重铁锁。
磊志光着上身坐在火塘前,大口啃着从阿菊家里抢来的腌鹿肉。他吃得很开心,脸上全是满足:“既然来了,就不准走。以后就住我这儿,咱们还是像以前那样,我是你男人,你是我的女人。”
……
第四天下午,天浩带着几名护卫走进环车寨,见到了头领雄奎。
简单的寒暄过后,天浩直接挑明了来意:“阿菊是去年冬天你们寨子换过来的女人。三天前,她回到环车寨探亲。现在约定的时间到了,她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
年近六十的雄奎长得很高,将近三米。长短不一的头发看上去就像乱草,黑色与白色相互掺杂。鼻孔下面长了一大把胡子,呼吸通道被挡住的感觉很不舒服,他却偏爱这种野蛮的造型。宽阔的肩膀和肌肉随着年龄增长不断退化,腹部不再像年轻时候那么平坦,圆圆的,鼓鼓的,文明时代的人类管这个叫做“啤酒肚”。
“你们寨子的女人不见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因为对方也是头领,与自己身份对等,雄奎根本不会接见天浩。他打心眼里看不起年轻人,尤其是天浩这种外表英俊,女人们看了直流口水的类型。
对方态度强硬,天浩没兴趣与他掰扯细节:“有人看见阿菊进了环车寨,从那以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过。”
“谁看见了让他站出来。”雄奎高扬着满是胡须的下巴,傲慢的眼睛居高临下注视着天浩:“老子当了这么多年头领,从来就没听说过换出去的女人还会回来。小子,告诉你这件事的那个人一定是眼睛瞎了。”
周围的人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
天狂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他反手想要去摸斜插在后背上的战斧,天浩伸手牢牢扣住他的胳膊,盯着雄奎的目光一片冰冷。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把人交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留下这句话,天浩带着人转身离开,大踏步走了出去。
“呸!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然对我说这种话。”望着他的背影,雄奎狠狠啐了口唾沫。
如果换个时间地点,雄奎早已直接下令,把天浩等人抓住。可是现在不同,他没有这个底气。
阿菊的确在寨子里。
磊志那个混小子把她关起来,还给自己送了一大块腌肉和好几块鱼干。不知道磐石寨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弄的,鹿肉的味道真不错,切片烤了嚼在嘴里很是鲜美,有股特殊的香气。鱼干也是,用牙一丝丝啃下来,越嚼越香,比黏糊糊血淋淋的兽肉好吃多了。
磊志是寨子里的人,阿菊以前也一样。虽说换出去的女人没有扣下来的道理,可是磊志那小子说的对:去年冬天寨子里卖了很多女人,说起来也是自己考虑不周,剩下的男人多了,连个婆娘都找不到。难得有个阿菊回来,肯定不能放过。再说了,谁知道今年冬天会是什么状况要是还像去年那样下大雪,恐怕还得把扣下来的阿菊当做货物再转卖一遍。
用刀子在她脸上划几刀,破了相就没人能认出来。再不就挖掉一只眼睛,打掉她半边牙齿。只要不伤了手脚,不耽误做事情,就没人嫌弃,价钱只比正常女子略少那么一点点。
……
黑夜遮蔽了眼睛,封锁了秘密。
清晨,阿平打着呵欠,伸着懒腰站起来,像往常一样用慵懒目光扫过寨子外面的时候,飞掠过的视线似乎看到了什么,迫使他把已经侧过去的身体重新回转过来。目光与远处的目标对焦,他顿时睁大双眼,瞳孔瞬间缩小。
环车寨北面有两座山头,原本光秃秃的山顶上,明显多了一些东西。
北地蛮族视力再好也比不过望远镜。阿平眯着双眼,站在那里凝视了很久,好不容易才看出那是几具重型弩炮。
谁会把那种东西扛上山
脑子里的疑问越来越深重,耳边传来急匆匆从楼下跑上来的脚步声。年长的宏叔冲过来,狠狠给他脸上一记耳光,发出紧张的怒声斥责:“你狗日的眼睛瞎了吗寨子外面那么多人都看不见快去塔顶吹牛角,给寨子里发警报!”
这不能怪阿平。塔楼的窗户就那么几扇,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北面,就没想过要寨子外面会出问题。
长长的队伍从南面走来。他们全副武装,在距离环车寨门大约百米的空地上列成军阵。
得到消息的雄奎匆匆赶来,站在寨墙上,他看到了令自己胆战心惊的一幕。
男人排列在军阵最前面。他们顶盔贯甲,手持钢斧和盾牌。牛族有着北方蛮族最精良的锻造技术,高大变异的身体足以承载厚重盔甲。那是真正的战甲,头部、肩膀、手臂、胸部、腹部、大腿……几乎身上所有部位都被覆盖,高过头顶的巨型塔盾插在地上,形成一片令人畏惧的金属坚墙。
女人组成了军阵的另外一半。健壮的妇女在战场上同样也是战士。她们穿着半身甲,尤其注重胸部与背部的防御。短刀与圆盾是她们的武装,除此而外每人还有三支短柄投枪。
一对一,雄奎是不怕的。若论武器装备,环车寨也有铁匠,同样制作精良。
让他感到畏惧震惊的是首先人数。粗略估计,这个军阵至少有五百多人。
“我刚数过,总共是六百二十八个。”身边传来亲信战战兢兢的声音:“头领,他们的人太多了。”
微凉的晨风带来一片清新,刺激着雄奎的大脑从混沌变得清明。他是从床上被人叫起来,这感觉很糟糕,何况来到这里又看到如此惊悚的一幕。
年长者对年轻人有着本能的蔑视,雄奎也不例外。昨天,磐石寨年轻头领离开时扔下的那几句狠话,雄奎根本不在意。好勇斗狠谁不会每年都要与周边山林里的野兽打交道,拼死拼活,在血腥和死亡中挣扎生存,谁会被口头上的威胁吓住
让我三天之内交人,你算老几
前年的时候,雄奎去过磐石寨。那时候磐石寨有三百不到的人口。去年冬天是环车寨祭司带着人过去做交易,据说磐石寨那边人口数量增加不多,也就是三百出头的样子。
现在寨子外面的进攻队伍足足多达六百以上,他们哪儿来这么多人
更可怕的,还是他们排列的军阵。
雄奎年轻的时候去过锁龙关,即便是那里最精锐的蛮族军队,也不如眼前这些人排列整齐。挡在前面的塔盾非常整齐,彼此之间紧密的仿佛没有缝隙。头盔与肩盔严严实实护住了一切,就算是最高明的弓箭手也找不出破绽。面对防护如此严密的“乌龟壳”,就算自己这边占据寨墙优势,居高临下射箭,也很难给对方造成伤害。
他看到了天浩,那个年轻小子被四面塔盾围着,站在军阵侧面。
满面愠怒的雄奎抬手指着那个位置,发出粗野狂暴的咆哮:“小子,你想干什么”
用大嗓门长时间嘶吼会撕裂声带。天浩早早用薄铁皮做了个简单的卷筒喇叭。他警惕地观望四周,确定没有任何弓箭手之类存在,这才从塔盾的严密保护中探出少许身子,发出足以让对面所有人听见的声音。
“把我的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交人
雄奎压根没想过这种事。
他苍老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惊讶与怒火使表情扭曲得一片狰狞:“都说了你弄错了,这里是环车寨,没有你要的人。另外,昨天你不是说有三天时间嘛,怎么今天一大早就……”
“我改主意了。”天浩冷冰冰地打断了他的话:“立刻交人,没得商量。”
“码的,有本事你就攻进来!”被激怒的雄奎仿佛一头饿兽,他像雄性成年大猩猩那样用拳头狠狠砸了几下自己的胸口:“来啊!人多了不起吗老子很久没动刀了,让我多砍几颗脑袋过过瘾。”
天浩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下达了撤退令。整个军阵随着几名十人首的号令,保持着整齐统一的步调拔起塔盾,依序后退。整个过程无人喧哗,站在塔楼上的弓箭手无法找到破绽,看到这一幕的环车寨村民纷纷张大了嘴,半天也合不拢。
雄奎听到亲信在身边用震撼的语调喃喃自语:“……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这也是盘桓在雄奎脑海里的最大疑问。
……
第一块石头从空中落下,砸中塔楼的时候,雄奎就知道事情变得很麻烦。
磐石寨的人占据地利优势,他们趁着夜色把重型弩炮搬上山顶,居高临下用石块抛射。四台弩炮轮番轰炸,一会儿是铺天盖地的碎石,一会儿是巨大坚硬的成块岩石。
寨子北面的塔楼被砸塌了。即便是粗大的原木也无法抵挡来自空中的袭击。高度加上速度,以及石块自身重量,组合在一起变成了令人惊恐的可怕杀伤力。
第五十六节 赔偿
雄奎从未见过三块岩石砸中塔楼同一个位置。
环车寨也有重型弩炮,这东西的射击精度不高,尤其是抛射石块的时候,只能谈得上“面”杀伤,根本无法做到精准的“点”攻击。
支撑塔楼的粗大木柱从中间折断,“嘎嘎吱吱”的断裂声令人头皮发麻,摇晃歪斜的塔身朝着寨墙内部倾倒,两个反应敏捷的警戒者飞快从塔楼里跑出,剩下的动作慢了,他们发出凄厉惨叫,被倒塌建筑激起的漫天尘土淹没。
灰头土脸的亲信气急败坏跑到雄奎面前,抬手侧身指着远处的山顶:“头领,这样下去不行啊!咱们的弩炮打不到他们,得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地形落差决定了自下向上射击无法达到既定射程。雄奎被气得浑身发抖,颤动的胡须沾满了泥灰:“这些该死的混蛋,不就是一个女人而已,至于吗……冲,冲出去,把他们的弩炮给老子砸了!”
想要打开沉重的寨子大门就必须依靠绞盘。一个壮汉手脚利索地爬上控制台,立刻被远处射来的羽箭射翻。紧接着,弩炮改变攻击方向,满满一大网兜碎石朝着这边砸来,在后续人群里制造出无数伤痛,无数惨叫。
整整一个上午,环车寨内的局势被彻底压制,没人冲得出去。占据了寨子外面制高点的磐石寨人根本不与对手正面接触,碎石砸死了十二个人,弓箭射死了四个,另外还有数十人受伤。
雄奎知道自己输了。就算搬动绞盘开启大门冲出去也没用,磐石寨那些人在远处保持着完整的军阵。从起跑的贴身近战,途中肯定会遭到射手攻击。何况对方严阵以待,光是那堵厚厚的塔盾墙,自己就难以应付。
“升白旗,不打了。”想通了这一点,他很干脆的下令。两寨同属于一个部族,虽说矛盾纠纷从来都是看谁的拳头大,却没必要在毫无赢面的情况下硬撑。而且对方占据全面优势,再打下去死的人就越多,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
谈判地点约在环车寨外距离寨墙两百多米的山岩下面。看到雄奎带着十几个人怒冲冲大步走来的时候,好整以暇的天浩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古怪的愧意:北地蛮族果然是性情豪爽,不会耍阴谋诡计。以雄奎为例,他显然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谈判的时候突然下手。
就像古代小说里的情节,摔杯为号,一群如狼似虎的刀斧手蜂拥而出,将目标活活剁成肉酱。
“你到底想干什么”雄奎一屁股坐在充当凳子的石头上,冲着天浩吹胡子瞪眼。
“把我的人交出来。”天浩保持着戒备,钢斧放在伸手就能摸到的位置,话音平静得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有人看见她进了环车寨。我这人没什么耐心,十分钟的时间,要是我看不到阿菊出现,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我已经说了寨子里没有你要的那个女人。”雄奎满面暴怒,理直气壮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撒谎者。浓烈的口气与热量夹杂在咆哮声中混合喷出,天浩不得不侧过脸避开,以免窒息。
“那就是没得谈了”他耸了耸肩膀,皮肉不笑地抓起摆在手边的钢斧:“回去吧!咱们接着打,等到我把环车寨所有男人全部杀光,事情自然就清楚了。”
……
十多分钟后,阿菊被两名健壮的妇人搀扶着,从寨门方向缓缓走到天浩面前。
雄奎实在是无可奈何,他手里没有过硬的筹码。周围几个山头都被磐石寨人占领,他们装备精良,居高临下用弩炮和弓箭牢牢封死了寨门。再这样打下去,整个环车寨里所有的人都会被活活耗死。
只是一个女人罢了,不值得为了这种事情与磐石寨交恶,更不值得为此搭进去更多的村民。
阿菊脸色惨白,眼角与额头有明显的青紫,右边面颊高高肿起,两条腿一直在打颤,无法合拢。裤子被撕破了,双腿中间的部位一片潮湿,其中夹杂着鲜红血渍。如果不是那两名妇人牢牢抓住她的胳膊,根本连站都站不稳。
“……头领,我……”
她挣扎着想要跪下来行礼,却被天浩伸手挡住,随即吩咐旁边的侍卫把阿菊带下去。
“现在我要和你谈谈赔偿的事情。”在令人煎熬的沉默中等待了近两分钟,确定阿菊被侍卫们带到了安全位置,天浩这才抬起头,望向站在对面雄奎的目光微微有些发冷,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雄奎对此无法理解:“你说什么”
“阿菊回家探亲,她随身带了五十公斤腌肉,五十公斤鱼干,五千公斤麦面,十公斤盐,另外还有一千公斤苹果干。雄奎头领,她只是一个女人,你们这样对她不好吧!打了我的人,还抢了她的东西,呵呵……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天浩的视线在雄奎健壮的身体表面缓慢移动,仿佛在搜索每一根骨头的痕迹,就像猎人审视猎物,酝酿着合适下刀分解的位置:“你是不是觉得磐石寨的人很好欺负还是你们想要打一场,用拳头和斧子来说话”
“你放屁!”暴怒的雄奎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你这该死的骗子,五千公斤麦面,一千公斤苹果干,码逼的你当老子是白痴吗区区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背得动那么多东西还有腌肉和鱼干,还有盐……”
“别那么惊讶,声音大不代表你占着理。”天浩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怒吼,对付无赖最管用的办法就是比对方更加无赖:“反正阿菊当初离开磐石寨的时候,她带走的所有东西在我那里都有报备。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咱们接着打,”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具有神奇的魔力,把雄奎的吼声逐渐压了下去。后者很快变得沉默,肌肉狰狞的面孔表明雄奎心中怒火丝毫未减,他大口喘着粗气,却不再张口骂人。
这是裸的讹诈。
“你们用如此肮脏、卑鄙、下流、无耻到极点的手段对付一个曾经被你们卖掉的女人,难道你们不觉得羞愧吗”天浩的声音铿锵有力,占据着绝对不容置疑的道德制高点:“你们必须对她给予赔偿,一钱麦面也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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