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黑天魔神
半小时后,接到紧急诏令的两名统领快步走进大殿,跪倒在新王与国师面前。
“以雄鹿城为核心,现在就开始全面彻查。关闭城门,没有找出内奸以前,任何人不得离开。”
鹿庆西用一句话给整件事情下了定论:“既然他们想造反,本王就让他们知道必须为此付出的代价。”
雄鹿城开始了新一轮的混乱。
巫角对此没有表示异议,他手上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于是离开王宫,前往自己的宅邸。
鹿庆西从王座上站起,转身走进内殿寝宫。
这间屋子面积不大,装修却很豪华。
被人从睡梦中扰醒的感觉很糟糕,他坐在软椅上呵欠连天,不断揉着惺忪睡眼。
忽然感觉有人从外面走来,尽管脚步很轻,那种动静却足以被察觉。
鹿庆西连忙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笑吟吟的年轻侍女端着茶盘在面前站定。
“是你”鹿庆西感觉浑身一颤,连忙从软椅上坐直身子,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你怎么来了”
她脸上笑容不变:“陛下,我是您的贴身侍女。”
鹿庆西用自己的灵魂发誓,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厌恶,甚至可以说是憎恨“侍女”这个词。
她叫阿蓉,是天浩安排过来的人。
最初,鹿庆西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需要与天浩进行沟通,身边没有一个新得过的人的确很不方便。当然,身为牡鹿族长,现在又是掌管整个鹿族的新王,鹿庆西肯定有自己的心腹。他并非不相信这些手下,而是自己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尤其是涉及到弑杀父亲和上一任鹿王,这些事情鹿庆西根本不敢对任何人说起,他宁愿把这一切永远烂在肚子里,被时间彻底淹没。
他必须相信阿蓉,也只能信任这个女人。
各种情报只有通过阿蓉才能传递出去,这涉及到自己与天浩之间的秘密协议他帮助我登上鹿族王位,我给他五十万鹿族人。
鹿庆西一直认为这是一场交易。虽不太公平,但就整体来看,自己从中获益良多。尤其是当初看到天浩制订的计划,后来看见鹿丰国及其王子、各部族长,所有王位继承人的残破尸体被士兵们从北山猎场运回雄鹿城,举行规模浩大葬礼的时候,身披王袍的鹿庆西内心一直在颤抖,对远在磐石城的天浩产生了强烈畏惧。
这种心理很自然的延伸到阿蓉身上。
严格来书,她长得不是很漂亮,容貌端庄,性情温和,脸上随时带着微笑,就像善解人意的邻家大姐,给人以稳重、老成,可以把所有事情交给她处理,而且都会做得很好的感觉。
“你有什么事吗”鹿庆西随便找了个借口:“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嗯一个人,你明白我的意思。”
阿蓉微笑着点点头,她弯腰把茶盘摆在桌上,头部距离鹿庆西身体最近的一刹那,她嘴唇微动,迅速说了一句音量极小的话。
“殿下让我转告你,二十万人已经收到,还差三十万。”
从直起身子到屈膝行礼,她的所有举止都符合宫廷礼仪,令人无可挑剔。做完这一切,阿蓉带着谦卑的神情,转身离开,顺手关上房门。
鹿庆西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着,眼眸深处孕育着怒火,眼角随着激烈思维不断抽搐。
她没有用敬语,甚至没有用“您”,而是直接称呼“你”。
他对这女人谈不上什么感情,充其量只有一种本能的畏惧。就像命根子被别人牢牢抓住,感觉真的很糟糕,绞尽脑汁也无法挣脱。
鹿庆西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危险的邪恶之路。理由和动机很简单,为了王位,为了权力。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付出与回报之间从来成正比,其实我失去的东西比别人看到的更多,善良、家人、亲情、忠义难道你们以为我不需要这些美好的特质还是觉得神灵决定了我必须是个坏人
未来和希望就在前面,就算做了那么多坏事,我仍然还是一个王。人们见了我必须恭恭敬敬跪下,带着尊敬和畏惧叫我一声“陛下”。
仔细想想,用五十万人换来今天的地位倒也划算。严格来说他们被卖掉了,形成汹涌的人潮,推着自己登上宝座。
“我也许有那么点时候迷失了方向,但我可以主宰鹿族,主宰自己的生命”鹿庆西喃喃自语。
做人得讲信用,既然答应了五十万,就不能用二十万随便打发。
远在磐石城的那个年轻人心狠手辣,鹿庆西对此深有体会。
“好吧,我会完成契约。”他在孤寂中叹了口气:“该死的,希望是最后一次跟这家伙打交道,他实在太可怕了。”
鹿族领地,白鹿部,北方边境,断角城。
这里刚好位于东、西两侧山脉的夹角,由北向南形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八”字,尤其是右侧那一撇,东西横向跨度超过三十公里,封死了鹿族从领地内部通往大海的可能。
从空中俯瞰,这块平原其实是一片倾斜幅度很小的缓坡。从区域内的山势走向来看,有可能是地壳运动造成河流改道冲刷形成。山体坍塌倾斜,巨大的岩石横贯在河道上方,形成不大不小的空间,刚好可容流水往下经过,久而久之,底部中空的山体逐渐稳固,水流自北向南贯穿整个山脉,在山体中部形成地下暗河。
断角城刚好位于山脉夹角中部,距离“八字”形顶部,距离北面出口约十公里。
这块区域的具体归属权在白鹿部和牡鹿部之间一直存在争议,两族都宣称对这条旧河谷拥有控制权。虽然同属于鹿族,却因为肥沃的土地私下里明争暗斗,争夺期可上溯到两百年前,甚至更久。
一百多年前,白鹿部迅速崛起,对牡鹿部形成压倒性优势。当时的白鹿之王颇具战略眼光,他没有仿照本族先辈那样照例与牡鹿部私斗,而是直接上奏鹿王,主动提出带领族人在河谷中部,也就是鹿族与牛族边境位置掘土造城。
与牛族比起来,鹿族军队战斗力远没有那么强大。鹿王一直对北部边境局势忧心忡忡,每年都要花费大批粮食整军备战。白鹿族长的请求恰逢其时,大喜之下,鹿王命令所有分族提供物资,协助白鹿族长建造新城。
从那时起,断角城的人口规模常年保持在七万左右。因为该城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历任城主必须在白鹿部内部推举产生,而不是如其它城市那样沿用世袭制。
为了便于作战,断角城的树木被砍伐一空,开阔的视野有助于提前发现目标,及时点起烽烟预警。
白雪皑皑的荒原上一片萧瑟,寒冷的北风“呼呼”刮过,站在瞭望台上的鹿族哨兵裹紧皮袄,缩着脖子,双脚来回踩着,以这种低幅度运动获取温暖身体的热量。
突然,他停下脚步,眯着双眼,带着几分疑惑,朝着北面望去。
地面传来轻微的震颤,站在上百米高的塔楼顶上感觉比底层更加明显。很快,遥远的白色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边。
哨兵朝着那个方向注视了很久,终于在各种不确定的猜测中找出最可怕的真实。
“敌袭!牛族人,是牛族人的军队!”
他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叫。
无数步兵从荒原尽头大踏步而来,厚厚的积雪地面对他们来说如同地毯。精工打造的铠甲盾牌在雪原上反射出耀眼的金属光泽,那条黑线也不断增粗,很快变成一波汹涌而来的黑色潮水。
断角城的六个瞭望塔几乎同时敲响了警钟,其间伴随着嘈杂的锣声。这意味着最高战备等级,整个城市瞬间从安宁与静默中惊醒,笼罩在紧张混乱的空气中。
城主鹿平德带着几名卫兵,匆匆来到塔楼顶端。望着远处雪原上不断接近的军队,他脸色铁青。
的确是牛族人,无论兵器还是铠甲式样都证明了这一点。
“太多了实在太多了。”他双唇紧闭,内心却发出惶恐的呻吟。
密密麻麻的重装步兵充斥了整个旧河谷,光是这部分,目测不少于五万人。
在更远处的山脉夹角,还有更多的士兵源源不断冲进来。他们肩扛长刀,背负着弓弩,排列成行军队形,在前队重步兵的掩护下不断接近。
“所有人戒备!”
虽是冬天,脸色苍白的鹿平德却冷汗直流。断角城的确是位于牛族和鹿族边境上的军事要塞,可这里的正规军只有五万,另有两万青壮为预备和后勤人员。单以双方实力比较,出现在城外的牛族军队数量已经超过己方。
更糟糕的是,远处山口的牛族步兵显然不止看到的这些,他们就像成群结队前进的蚂蚁,根本看不到尽头。
“牛族人难道想打族战吗”
“天啊,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兵。”
“完了,他们的人太多了,我们都要死在这儿”
可怕的猜测在守城士兵中迅速蔓延,无言的恐慌死死压在每个人心头,沉甸甸的,就连喘息也被迫变得粗重。
就在牛平德打算下令点燃烽烟,向后方城市预警的时候,从牛族前锋步兵群里忽然跑出一个骑士,他策马扬鞭,很快抵近高大的城墙,从背上摘下弯弓,对着城头射了一箭。
牛平德压下了发布点火命令的心思。
按照北方蛮族交战双方默守的规矩,这是一封箭射书信。
第三百一七节 炮击
很快,卫兵把带有信函的箭从城头上捡起,送到牛平德面前。
他迅速将信件展开,一目十行扫过纸面上的文字,紧张的心情瞬间变差,愤怒变成了暴怒,翻腾的血液在皮肤下狂涌,面颊变得一片通红。
他原以为这是宣战布告,或是要求断角城所有人打开城门的劝降书,但现实告诉牛平德,他错了。
这是一封内容滑稽可笑,荒诞到极点的信。
一个牛族奴隶逃离了磐石城,追捕者沿着逃奴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一路向南,所有证据都表明这个奴隶逃进了断角城,给你们一小时的考虑时间,必须把人交出来。
“这些该死的混蛋,他们以为自己是谁无所不能的神灵吗”
牛平德暴躁如雷,他狠狠撕着手里的信,用最野蛮的方式将其扯成碎片,他歇斯底里的咆哮一通,用力跺着脚,咬牙切齿盯着城外步步紧逼的牛族大军。
他们分明是想要开战。
一个逃跑的奴隶码的,还有比这更无耻,更卑鄙的借口吗
塔楼顶端的平台上,以牛平德为中心,数十名卫兵和警卫面面相觑,他们被城外多达数万的牛族大军所震慑,大气也不敢出,纷纷用畏惧和复杂的目光望向暴怒的城主,期盼他尽快做出决定。
牛平德双手杵在墙头,宽阔的肩膀分得很开,愤怒归愤怒,他却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思维仍保持着足够的冷静。
“全军戒备,如果牛族人攻城,就给我狠狠地打,让他们尝尝厉害”
几乎是用吼声发布完第一道命令,牛平德忽然变得犹豫。他思考了几秒钟,抬起右手,不太确定地说“让烽火台上的人灭掉火种,先下来,等着看看情况再说。”
打是肯定打不赢的,城外的牛族军队规模及其庞大,牛平德估计对方至少出动了十万人。加上后勤和支援力量,总数不会少于十五万,甚至可能达到二十万。
求生是人类的本能,谁也不愿意死,凶悍的勇士不怕死,可他们会尽量避开死亡。
那封内容荒诞的信,让牛平德此时此刻产生了一丝颇为奇妙的幻想。
也许仅仅只是也许,牛族人在信上所说那件事是真的
真的只是有一个奴隶跑了,所以他们大动干戈,出动军队大肆搜捕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可能。
奴隶的概念很宽泛,干重体力活的下等人是奴隶,晚上躺在主人被窝里暖床的也是奴隶,还有被贵族们当做小狼犬、小奶狗、小野猪和小兔子圈养的“特殊人才”,同样还是奴隶。
平民永远无法理解贵族的思维,他们愿意拿出成千上万的金钱悬赏,只为了找到不听话私自逃跑的小野猪。据说那种可爱的小动物喜欢用鼻子在主人身上乱拱,就像真正的野猪拱白菜,互相满足,其乐融融。
想到这里,牛平德再次迟疑了。
他抬手叫过站在近旁的侍卫,低声道“命令全军戒备。另外,找找最近几天没有没陌生人从北面来过城里。如果发现,立刻把人抓起来,送出去。”
侍卫脸上露出一丝难色“大人,这搜捕范围太大了,现在又是特殊时期,这恐怕”
牛平德知道他要说什么,抬手打断了侍卫的话“搜捕时间暂定为半小时嗯,还是四十分钟吧你带着卫队立刻去办,带着我的戒指,如果有人阻拦就说是我的命令,反抗者格杀勿论。总之,尽快把人找出来。”
“遵命”侍卫拱手行礼,一秒钟也没有犹豫,转身离开。
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谁也不喜欢打仗。
这种事情可不是嘴上说着玩玩那么简单,会死人的,而且很多,成百上千,成千上万。
不能说是牛平德的思维方式有错,他想尽最大可能避免开战。
身为城主,牛平德并非胆怯,而是实在有着迫不得已的理由。
先王殡天的消息已经在鹿族内部流传开来。关于王室狩猎队的遇难经过,通过无数张嘴口口相传,如今已变得面目全非,早已不是最初的那个版本。
“先王品行不端,王后也就是他的老婆,真正身份其实是他的母亲。那女的长得很美,先王从一开始就对她有觊觎之心,即位后用一种药把她变成半痴呆,听说结婚的时候也遮遮掩掩,脑袋上顶着红盖头,大臣们看不到王后的脸,王后也从不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
“我听说先王之所以被狼群所杀是因为他亵渎神灵。他没有向伟大的鹿神献上祭品,没有按时祭祀,他还冲着神灵的雕像吐口水,这才惹怒了神灵,降下灾祸。”
“统统都是胡说八道,先王真正的死因是被人下毒。他看上了二王子的老婆,想要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可父子俩的身份摆在那儿,公开要人肯定不行。所以先王就跟二王子商量,让他把女人叫出来,作为交换,先王答应把二王子列为第一顺位继承人。可这事被大王子知道了,他当然不愿意,于是怀恨在心,外出狩猎的那天,在先王的早餐里下毒。至于狼群你们想想,三百人的卫队是什么概念反正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那么多的狼。我用脑袋打赌,根本没有什么狼群,先王就是被毒死的。”
各种谣言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鹿族领地,再加上新王鹿庆西的各大分部人口合并命令,更是加剧了族群内部的混乱。信仰在一夜之间崩塌,人们忽然发现崇拜并尊敬了多年的先王居然是个娶母恶徒、渎神者、品行不端觊觎儿媳的老杂种王宫内廷是如此幽深,天知道还有多少肮脏的罪恶深埋其中见不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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