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黑天魔神
动荡的人心直接影响了族群内部稳定,白鹿部也不例外。牛平德上周收到来自白鹿城的信,新任族长在信中声称,将于下个月对断角城进行视察。
那是一个刚刚坐上族长之位的少年,只有十四岁。
上一任白鹿之王婚姻生活并不幸福,早年手各种日常纠纷,加上乱七八糟各种,导致妻子怀恨在心,她暗里地与本族巫师私通,弄了些药,掺在饭菜里端给丈夫,导致他永久性不育后来因为巫师主动揭穿阴谋,却无法改变一个男人被废的事实。也就是从那时候起,白鹿之王性情大变,他生冷不忌,肆无忌惮将各种女人带回王宫过夜由此,民间出现了很多所谓“殿下的私生子”。
牛平德对这些糟心事没有任何兴趣,可他不得不重视那个少年的来信。按照辈分,刚登上族长之位的这个年轻人应该尊称自己一声“叔父”,然而字里行间只流露出傲慢,以及**裸的身份权力等级。
按照族规,拒上不尊者,族长有权下令将其当众斩杀。
断角城是一座孤立的城市,是位于北方边境的要塞。牛平德不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单独支撑下去。如果缺少了来自后方族群的支持,最多半年,整个要塞会因为缺少后勤供应彻底崩溃,不战自乱。
如果族群内部像以前那么稳定,牛平德根本不会把这份箭信放在眼里,直接下令开战。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从全方位考虑。
既然牛族人说是逃了一个奴隶,想必应该是真的毕竟这借口太荒诞了,如果以这个作为两族宣战缘由,只能说现在的牛王陛下是个疯子。
先等等,牛平德给自己定下的“搜捕牛族逃奴”时间最多也就是四十分钟。时间一到,该战就战。既然是命运的安排,身为男人,无论身后是万丈深渊还是插满刀尖的死亡陷阱,只能悍勇向前。
遗憾的是,他没有等那么久。
大约二十分钟后,当牛族人从密集军阵深处推出十多辆模样古怪木车的时候,牛平德才恍然大悟。
原木制成的厚重车身,巨大的车轮,结实的架子上装有一根粗大的金属管,黑洞洞的管口正对着断角城。
牛平德双眼瞪大,强烈的恐惧如魔爪瞬间扼住大脑,连思维都变得凝固。
身为城主,必须前往锁龙关轮值。
牛平德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他见过,甚至亲手触摸过。
南方白人的火炮
该死的牛族人,他们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无数个念头在牛平德脑海深处高速盘旋。
牛族人与南方白人同流合污
还是他们得到了火药
火炮制造技术不算什么秘密,锁龙关多年来通过战争缴获了大量枪炮,各族工匠早就洞悉其中的各种技术参数。如果不是因为没有硫磺,无法大量制造火药,火枪火炮早就批量列装各族军队。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牛族与锁龙关统帅之间私下勾结,得到了从战场缴获,并作为战略物资储备的那里的大量火药。
看着阵前有条不紊往炮管里填充火药和炮弹的那些士兵,牛平德浑身颤抖,他以最快速度转身朝着通往塔楼下方的台阶跑去,同时以最大音量对其他人发出预警。
“牛族人要开炮了,快找掩护。”
“让城头上的人全部蹲下。”
“点火,发烽烟信号,向后方城市求援”
第一发炮弹打过来的时候,牛平德刚好下到塔楼第三层,透过敞开的窗户,他看见炮弹准确命中了对面的东侧哨塔。威力十足的炮弹溅起漫天碎片,无数散乱的石块伴随着尘土四处飞扬,实心炮弹粉碎了塔楼核心支撑,这座建筑的上半部分轰然坍塌,在无数人惊悚的尖叫声中从空中坠落,然后歪斜,在塔下那些来不及逃跑的人群中造成更大伤亡,血水、尸体、烂肉、哭喊、惨叫与泥尘瓦砾混合,宣告着残酷战争已经降临。
总共十五门大口径火炮,是天浩为了攻击大型城市特意准备的重型武器。断角城虽是要塞,拥有坚固的城墙,但防护程度远不如锁龙关,也比不上设计精巧复杂的磐石城。
第一轮炮火,面朝北方的墙壁已经大部分破损,有些位置甚至伤及墙基,导致小范围内的墙体摇摇欲坠。
炮兵们很快完成第二次装填。久经训练的他们动作娴熟,彼此配合默契,两次开炮间距很短,断角城的守军无法组织人手对残破墙体进行修补。
两轮炮击结束,断角城位于这个方向的墙体被彻底轰塌,远远望去,在飞散飘扬的尘土深处,仿佛某人整齐排列的牙齿少了两颗门牙,残缺不全。
牛平德刚跑出塔楼,就听见身后传来巨大的撞击轰鸣,随即是“吱吱嘎嘎”的断裂声。他脑子里没有任何念头,完全是凭着本能朝前狂奔,一直跑过对面低矮的房屋,绕过街道拐角,这才停下来,双手撑住膝盖,弯着腰,“吭哧吭哧”大口喘着粗气。
塔楼是如此显眼,制高点在战斗中的优势不言而喻,轰塌城墙后,炮击目标立刻转向塔楼。
“卫兵,所有人整队,牛族人要杀过来了。”
“封住北面的城墙缺口,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挡住他们。”
“为什么没有人点火预警负责看守烽火台的人在哪儿”
这些命令都没有错,但执行起来难度非常大。牛平德身边的卫队跑散了,只有一个士兵跟着他。
年轻的士兵抬手指着距离最近的一座烽火台,颤声道“大人,您看那边城里混进了奸细”
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牛平德看到一个惨叫的男人从上百米高的塔楼上摔下来。他腹部插着匕首,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楚死者相貌,但从服装铠甲判断,应该是自己身边的卫兵。
是之前派去传令点火的侍卫。
塔台顶端直到现在也没有点火一切都表明那里已经被敌人占据,没有烽烟信号,后方鹿族城市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短时间内无法得到增援。
城外的牛族大军开始了进攻。
成群结队的重步兵迈着整齐脚步前进,很快变成了小跑。
第三百一八节 粮与路
士兵搀扶着鹿平德,战战兢兢地问“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他眼中掠过一抹痛苦。
右手按照佩刀握柄,用力将锋利的武器拔出,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和绝望,艰难地迈出脚步,蹒跚而行。
正前方,是无数呼喊着杀戮口号,刀枪如林的牛族大军。
这种时候不需要命令,鹿平德知道这是自己必须面对的命运,以及职责。
我也许是个平庸的人,碌碌无为,没什么本事。
但我绝不是个懦夫。
只有战死的城主,没有投降的贵族。
鹿王陛下万岁
鹿族领地,首都,雄鹿城。
从即位以来,鹿庆西几乎每天都待在位于王宫东侧的偏殿里,从早晨工作到深夜。
对于政治,鹿庆西有着专属于自己的一套认知理念,但他的执政思维在过去几年时间里发生了变化,原因是天浩。
长这么大,鹿庆西第一次看到有人不依靠贵族的力量,自己打拼出一块蔚蓝色天空。
从磐石寨变为磐石城,然后是领主,现在是雷牛之王如果换在以前有人把这个故事说给自己听,鹿庆西会毫不犹豫下令以最严厉的方法对付这个说谎者用铁钩拉出他的舌头,砍掉他的人头。
听起来就像童话不是吗
然而这是事实。
关键在于天浩身后没有任何一股能支持他从磐石寨初期崛起的贵族力量。没有粮食,没有人口,没有军队他就像传说中最伟大的英雄,天生就自带特殊能力,成为万众瞩目,所有民众心甘情愿跟随的焦点。
没人愿意成为垃圾,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所有男孩子都喜欢脚踩七色祥云拯救世界的壮举,鹿庆西也不例外。他觉得天浩是自己必须模仿学习的榜样,而且自己现在的位置更高,没理由不比他做得更好。
给与平民一部分好处,从而获取更多人的支持。
鹿庆西打算把粮食当做武器,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发放给那些最需要的人。
国师巫角对此很赞同。
分歧在于免费发放粮食的数量,以及方式。
巫角认为数量不能多,以人均一公斤为准。他的理由很充分“现在是冬天,不像春耕季节那样有太多劳动让下面的人消耗精力。吃饱了就会胡思乱想,一公斤粮食足够收买人心。如果一次性给太多,勤劳的人会变懒,从此以后什么也不做,就等着每天发放超出正常额度的口粮。长此下去,对整个族群没有半点好处。”
鹿庆西认为一公斤太少,发放额度至少每人二十公斤,老人和孩子视具体情况缩减。他的理由同样充分“粮食不能白给,得让他们干活。本王有个计划,趁着这个冬天,把雄鹿城到牡鹿城之间的道路全面整修、拓宽,还有就是与其它部落主城之间的道路也要进行修缮。放心吧,不会让下面的人闲着。”
“你要修路”巫角皱起眉头。
鹿庆西坚定地点点头“路况太糟糕了,冬天还勉强,夏天雨季的时候就是一片烂泥,根本没法走。我早就想过要全面整修,现在正是机会。”
“那样的话,需要的人就多了。”巫角并不赞同鹿庆西的计划“人均二十公斤粮食根本不够,按照每人每天两公斤的最低标准计算,至少要维持五十至六十天,消耗太大了。”
鹿庆西认真地说“修路不仅是现在有好处,以后也是这样。道路平整车才走得快,各城之间物资运输才能”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巫角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散开,他摇着头,毫不客气打断了鹿庆西的话“但这个计划消耗太大,人均至少支出一百公斤粮食,仓库空了一大半,明年春天吃什么”
鹿庆西连忙解释“实际上用不了那么多粮食,标准可以降低到人均一公斤半。加上入冬前储备的萝卜和白菜,我觉得”
“我不同意这样做。”巫角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就算缩减口粮供应,公仓里储备的粮食可以吃到明年夏收,我也不能让你这样做。”
“为什么”鹿庆西满面愕然。
“我们必须保有一定数量的余粮。”巫角苦口婆心劝道“明年的年成具体怎么样还不好说,可能会遇到干旱、洪水、蝗灾总之这种事情没办法确定,现在就把存粮吃光,明年庄稼歉收怎么办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到头来只能得到几条平整扩宽的路,实在太不值得。”
“这这怎么”鹿庆西挠了挠头,一阵语塞。
他很想用强有力的说辞对巫角进行辩驳,可是搜肠刮肚,却发现找不出任何支持自己这番理论的依据。
一个好的大王必须具备“仁慈”。这很重要,也是各部落民众公认的标准。
鹿庆西觉得自己没有错,想要在寒冷的冬天给平民以仁慈的感觉,不外乎两种方法其一增加配给的口粮,其二就是给他们足够暖和的衣服。
鹿族虽然掌握着纺织技术的秘密,但限于棉花种植和土地面积等因素,棉布产量没有外界想象中那么大。至于鹿族平民在冬天每个人都能穿上“中间夹棉花真正棉袄”的说法,只是长久以来其它部落对鹿族的误解。在这个布匹被当做货币使用的时代,即便是新登王位,迫切想要在做一番事情,尽快竖立个人威望的鹿庆西,也从未想过要向民众大规模发放布料和棉花。
那样做实在太浪费了,也不可能得到雄鹿城贵族们的支持。
他只能在粮食方面想办法。
“以工代赈”是个不错的法子。鹿庆西亲眼看着磐石寨从区区几百人发展到现在这种几十万的庞大规模,他对天浩真正是羡慕嫉妒恨。潜意识,加上个人主观思维逻辑的改变,年轻的雷牛之王对鹿庆西产生了巨大影响。
就算我没有天浩那种高超的统治技巧和手腕,灵活的头脑,那么我照抄一些他的施政内容,应该没问题吧
整个雷牛部都在修路,这种看似无用功的行为从磐石领时代就已经开始。其实包括鹿庆西在内,很多人都不明白天浩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们不是不明白道路畅通在运输和人员往来方面的便捷,可是这样做有个前提必须拥有强大的生产能力,拥有数量庞大的物资。
说穿了,道路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运输和异地交流。如果是连饭都吃不饱的穷人,那就对修路毫无兴趣。从这方面来看,国师巫角的反对其实没有错。
可鹿庆西不这样想。他认为想要让鹿族变得强大,就必须模仿天浩在雷角部的各种做法。无论扩大耕种面积、整修城寨、加强对各地的统治,以及修路和战争他是一个有着强烈崛起意识的人,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吸收任何能够接触到的水份,无论是甘甜的山泉,还是散发着恶臭的肮脏尿液。
沉默良久,鹿庆西下定决心,他的态度很坚决“一定要修路,必须这样做。”
巫角很惊讶。
自先王殡葬仪式结束,鹿庆西给他的感觉一直很温驯。这不是个贬义词,而是代表态度亲和,遇事容易商量。然而鹿庆西今天的表现打破了以往概念,让巫角看到这个年轻人身上隐藏着自己从未接触,也从未察觉过的另类成分。
一股怒意从老国师心底蹿上来。他眉头压低,沉声道“为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需要回答,修路的好处之前已经有过探讨,关键是鹿庆西的答案无法得到巫角认可,他认为这样做根本是在劳民伤财。
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怀疑。
谈话在沉默中陷入冷场,谁也无法说服对方,谁也无法拿出让对方信服的绝对证据。
在逐渐凝固的空气中,虚掩的偏殿侧门从外面推开,一个满头大汗,浑身上下布满泥垢的士兵跌跌撞撞跑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神情肃然的王宫卫士。
这是一名信使。
巫角和鹿庆西同时将视线转移到来人身上。国师感觉心脏没来由的一阵抽紧,他暗自握紧了左拳,沉稳的脸上丝毫看不到情绪波动,认真地问“别慌,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连续数日纵马狂奔,身体疲惫到极点的信使跪在地上,在喘息中发出虚弱的哀哭“陛下,大国师求求你们快发兵吧牛族人大举进攻,他们围住了白鹿城,形势危在旦夕。”
鹿族领地,白鹿城。
四天前,黑色的牛角战旗已经插上城头,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火炮的威力不言而喻,尤其是集中火力对准一面城墙猛轰,本就不算坚固的墙体轰然倒塌,彪悍的牛族步兵一拥而上,他们配备了世界上最精良的武器和铠甲,惊慌失措的白鹿部士兵根本不是对手。尤其是全部是豕人组成的突击部队,以凶猛狂暴的打法彻底占据了战场主动,白鹿城方面很快变得溃不成军,局势完全一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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