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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沉舟钓雪
余氏就只能在衣食上变着花样地克扣宋熠,但有宋老爷子在,许多事情她也不能做得太过分,宋熠最多的还是受她言辞上辱骂,要说生活上很受苦,其实倒也没有。
可对宋熠这样的人而言,言辞上受辱在某些时候其实是比寒衣单食更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宋熠对余氏只有恶感,江慧嘉提到余氏,他就沉默了片刻,忽一叹道:“娘子,让你受苦了。”
江慧嘉:“……”
好经典的台词,要不是这个时候气氛不对,江慧嘉肯定要回给面前这个满脸忧郁深沉的少年一个大写的“囧”字。
君不见所有古装戏里面,凡是看似体贴地会对自己老婆说这句话的男人,其实往往正是给老婆委屈最大的那个人?
酸死啦,怎么办?
江慧嘉绷着脸,没打算顺应台本回他一句不苦。实在是怕一开口就破功,这时候要是笑出声,那就太出戏了。
宋熠也没等她回答,只沉吟片刻,忽又道:“娘子,可是想分家?”
他忽然问出这一句话,忧郁的黑眸里蕴藏的是深沉的包容与柔和。他眉型生得极好,一双凤眼神辉内含,这时定定地将人盯着,简直要叫人无法抵挡他的眼波,莫名就生出温柔情绪来。
江慧嘉仍然绷着脸,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移开视线。
她生的是一双杏眼,这时圆滚滚瞪着,才难得显出几分与年龄相符的稚气来。不然平常时候她总是表现得要比同龄少女更成熟几分,倒叫人有时候不自觉地就模糊了她的年龄。
其实她今年还只有十五岁,刚刚及笄而已。
当然,宋熠不知道江慧嘉灵魂上的实际年龄其实远不止十五岁,他说着话,心都不自觉软了几分:“余氏其实早想将我分出去,只奈何没有充足理由,老爷子……也不会同意。”
江慧嘉琢磨着他说“老爷子”这三个字时的语气,心里猜测,宋熠未尝不想分家,唯独让他迟疑的理由,大概就只有宋老爷子了。
在动念分家之初,江慧嘉其实也想过是不是要跟宋熠商议分家的事。毕竟分家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与宋熠商议,一是对人基本的尊重,二来要是有他相助,分家也肯定更容易。
但最后,江慧嘉还是没把心里的念头说出口,就直接行动了。她拿不准宋熠的心思,古人的宗族观念与现代人不同,宋家又还有宋老爷子在,她要是直接提了分家,万一宋熠不但不同意分家,反而还阻挠她,又该如何?
可此时,宋熠竟从她今日所言所行中直接看出了她分家的意愿。他深沉而柔和的双目中仿佛能清晰倒映一切,江慧嘉在这样的目光下,竟有瞬间的不自在。
她恼起来:“事在人为,我便是想分家又如何?你不准我分?”
宋熠要是敢不同意,她现在就敢跟他提和离!大不了一拍两散,还省得她犹豫要不要亲自出手给宋熠治腿。





荣医 第四十一章 张大夫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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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色已晚,屋中只点了小小一盏油灯。
就这一盏小油灯还是江慧嘉嫁妆里带来的,宋熠房里原先的灯烛早都被余氏收走了一个精光。
一灯如豆,昏暗的小小灯火下,江慧嘉整个眉眼轮廓都仿佛被渡上了一层来自遥远时光的秘密阴影,衬得她秀丽五官,如诗如画,如梦似幻。宋熠莫名竟觉得心中一酸,就连她此刻故作凶恶的表情都仿佛可怜可爱起来。
宋熠恍惚觉得她是误会了自己什么,这种微妙的应对只可意会,难以言传。
“娘子。”宋熠深深地看过去,“分家若是你的心愿,我岂有不同意之理?”
说到这里,他住了口。
他其实还有很多话说,他知道自己的家庭环境有多糟糕,也知道自己的状况有多能令一个女子绝望。最开始他其实根本就不想娶妻,是老爷子强行为他定下了亲事,他卧病在床,无可更改,也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对这个成为了自己妻子的女子好一些。
但江慧嘉却实在是比他原来所预料的还要好太多了,她不轻视他,不鄙弃他,也不用同情的目光看他。新婚之夜她甚至还同他玩笑,她视若寻常地悉心照料他,她也会对他发脾气,她的一切都那样鲜活可爱,她甚至常常使他忘记他其实不是一个健全人,他是个残废!
宋熠咽下了满腹言语,说太多又有何意?
他只又道:“只是若要促使老爷子同意分家,仅只这些还不够。”
江慧嘉被他看得莫名不自在,扭了头,又回眸看过来:“三郎有妙计?”
宋熠被她的俏皮话说得心中一松,知道她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就也笑了:“哪有什么妙计,只是能估摸几分余氏会做什么,她若是思想不及,你我不妨稍作提点。此外,老爷子不同意分家,说到底还是担忧我的缘故……”
他顿了顿,轻声道:“慧娘,老爷子不是余氏。我……情愿与他老人家开诚布公,深入恳谈一番。”
他是不愿对宋老爷子耍心计手段,江慧嘉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与作为。因为倘若换作她自己,也绝不会愿意对疼爱自己的爷爷,前世的江老爷子玩弄心计手段。
江慧嘉心中微动,问:“那……要如何提点余氏?”




荣医 第四十二章 余氏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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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断腿骨来治腿伤,这样的治病法子在宋家人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
尤其是张大夫还说他并无把握,还要请什么府城的骨科圣手。余氏嘟囔道:“净多事!也不知道有多大脸!就叫人填恁大一窟隆……”
张大夫浑若不闻,宋老爷子就狠狠瞪了余氏身旁的宋柏山一眼,又对张大夫道:“既是有这样一位人物,不知要到哪里去请?”
张大夫略迟疑道:“这位圣手早已隐居多年,住在一梅山庄,听闻是非奇珍异宝不出山的。”
余氏就又惊呼:“奇珍异宝?”
宋老爷子喝道:“柏山,带你媳妇出去!”
宋柏山忙拉余氏,余氏就悄悄掐了他一把,倒也跟着他退到了门边,却又守在门口,前倾着身子往里探听着,说什么也不肯当真退出去。
张大夫一叹,道:“但凡能人多有偏癖,几位不妨好生思量一番再做决定。宋郎的腿不论是要敲断了治,还是保守治,都还需先做一段时日的调养,我这里有外敷膏剂一方,另有药浴两种,我再开一个内服通筋壮神的方子,如此,先用十天半月,再说其他不迟。”
宋老爷子忙道:“请张大夫开方。”
张大夫就开了方子,留了药,最后总的一算,连出诊费加药费,一共要六贯钱之多。
余氏听到这个数,心疼得眼睛都红了。宋老爷子本还想要她拿钱,可她竟不顾张大夫等人在场,张嘴就哭:“日子不过了啊!为这么一个无底洞,要逼死一大家子!娘啊!你当初聘了我来做什么?我就是给老宋家生再多孩子,也比不过当初那狠毒女人生的一个啊!老爷子这是要敲了其他儿孙的骨血,就为供养那一个呢!”
她竟然抬出已经死去的婆婆宋老太太哭诉起来,又口口声声称早死的崔氏恶毒,这是在拿崔氏早年害她流产的旧故说事。宋老爷子被她这一哭,直气得面色青紫,却竟然无言以对。
江慧嘉拿了钱出来,主动结束了这场闹剧。张大夫亲眼目睹了余氏哭闹的本事,也觉尴尬的很。接过钱后,带了药童和车夫当即告辞。
宋家这边就闹起来了,余氏不等张大夫等人走远,就又哭道:“这哪里是治病?这是吸血!不过出一回诊,开了点药,就要六贯钱!哪样的家当能经得起这样败?”
宋老爷子不耐烦道:“何曾吸了你的血?药费诊费都是慧娘付的!你还没哭够?回房哭去!”
余氏更闹:“那是她男人,不该她出钱?再说了,她那家当都是有数的,有多少能经得起这样花?到最后还不是叫我们这一大家子跟他们一处抗?老爷子,大郎二郎四郎五郎他们也都是您的亲孙子!四郎还没成家,五郎还要读书,芙蓉的嫁妆都还没着落呢!您不能为着三郎一个,就任事都不管了啊!老爷子,您发发慈悲吧!”
说着,余氏“呜呜呜”,当真伤心地哭了起来。
她哭得这样情真意切,宋老爷子想想她说的话,竟不是全无道理,一时也都升起茫然无措之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就算再不通庶务也该知道,宋熠的病若真要治好,必将花费出他们这样的人家想都难想的巨额财富,倘若倾家荡产真能治好宋熠,他或许会愿意花费这样的代价,可如今实际的情况却是,哪怕他付出全部家财,要为宋熠治病,只怕还远远不够。
宋老爷子不由得将视线转到江慧嘉身上,心中动念。
江氏的嫁妆虽然丰厚,却也的确是有数的,要想承担宋熠治病的全部花费,依如今看来是会不够。但江慧嘉身后还有一个江家,江家能给女儿出这样丰厚的嫁妆,自身家底只会更厚。倘若江老二肯助一臂之力……宋熠或许还能有救?
宋老爷子心下重重跳了几下,忙又将这个可怕的念头掐灭。
当初他为宋熠求娶江家女,就已经十分对不起江老二。江崇海虽然从商,为人却是情义在前,利益在后,不是那等满身铜臭味的恶商。他宋亭舟若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打江崇海的主意,那他成什么人了?
宋老爷子转过头,几乎不敢看宋熠的表情。怕在他脸上看到痛苦,甚至绝望。然而事实是,此时此刻真正的当事人宋熠反而面色平和,神情恬淡,仿佛此时正被众人议论着,将被决定终生命运的人并不是他。
最后,还是宋熠开口道:“爷爷,事若强求反而不美。我的伤便让张大夫治,能治到怎样算怎样。凡事但有天命,人力有时而穷。神仙都不能做到十全十美,何况我辈凡夫俗子?”
是啊!世上之事何时又能尽如人意?宋老爷子听得心中一痛,一时怔然,竟说不出话来。
江慧嘉目光转动,落到宋熠身上,与他深幽明亮的眼眸轻轻一触,忽然觉得他刚才那番话大有问题。
像宋熠这样的人,真的会认听“天命”,无欲无求?
她又转头看向余氏,却见余氏忽然眉头一挑,眼珠子滴溜乱转了几下,仿佛就想到了什么,脸上现出期待神色来。
江慧嘉想到宋熠刚才提到的神仙、天命等词,再想到宋熠之前说过的,要提醒余氏怎样分家的话,忽然心中恍然。




荣医 第四十三章 道士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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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里,老宋家经历了近几年里最混乱的一场变故。
那一日张大夫亲自来看过宋熠,余氏又与宋老爷子哭闹过一场之后,宋家的气氛就一直处在怪异当中。
宋老爷子平常都在自己房里很少出门,可打那天以后,他却每天都要到宋熠房里坐坐,也不多说什么,只偶尔谈谈文章,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静默着。余氏也很少再动辄骂人,只是常在饭桌上唉声叹气,对宋四郎与宋清芙等的年纪小的儿女哭声说:“你们命苦,赶上老爷子偏心,趁着现在还有得吃就多吃点,这往后还不知道是何样光景呢?”
又说:“我可怜的五郎,认认真真进学也得不着他爷一句好,你就是吃亏在不会叫苦啊!”
常说的宋老爷子都觉得心中戚戚,无言以对。
如此几日过去,忽一日,一个身穿仙鹤道袍的道士从宋家门前走过。他走了几步,忽又转身回来,一边掐指算着,口中念念有词。
宋大郎在门口见到,忙请他进屋喝水。
道士进了院子,水还未喝,就忽然面现惊叹之色:“无量天尊!”
他打了个稽首,惊叹道:“清贫之地出贵人,一门竟有双杰至,了不得!”
宋老爷子都被惊动,拄了拐杖出来问:“敢问道长,所言何解?”
道士又宣了一声道号,只摇头叹道:“可惜双杰同处一门,难免冲克,本是大富大贵之气,经此一冲,却只怕双双零落。可惜……可叹!”
他只是不住摇头叹息,并不正面回答宋老爷子的话。越是如此,宋老爷子越是焦急,反而更信了几分道士说话。
“道长,此事该作何解?”他又急忙问。
道士不答反问:“贵家可是有两个进学的年轻郎君?”
却又不等宋老爷子回答,自顾说道:“是了,一门双杰,何等福气,寻常人家哪能承受得了?压不住气,只怕要有血光之灾!”
宋老爷子身上一震,拄着拐杖的手上连指节都握得泛白了。
旁边宋大郎着急发问:“道长,这可如何是好?”
道士轻瞥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太过贪心,只会一无所有。避开的那一个若有虎命之女煞气相压,倒或许能得几分转机。”
不等宋大郎再问,他一甩拂尘,又单掌竖起,宣道:“无量天尊!”
饮了水,转身大步就走。
一边走,他一边念道:“今日一水一结缘,三问二答了尘缘。本是浮生匆匆客,去向来处别流年。”
他唱着道词,大袖翩翩,飘然远去,一派俗世中行走而过的高人风范,直令得宋老爷子对他信服不已,再无怀疑。
江慧嘉与宋熠在房内目睹了这一切,都不由得惊叹。余氏这是哪里找来的妙人,这一派高人风范,表现得简直活灵活现。尤其是对方最后唱的那一首道情词,入情入景,道韵十足。江慧嘉这里要不是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对方必是余氏找来的人,简直也都要相信这真的只是一个过路的高人了。
江慧嘉悄悄凑到宋熠耳边,赞道:“余氏这回找的的这位真是又专业又敬业,很难得嘛。”
宋熠听着她略有些怪异的措辞,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悄悄红了耳根。
却不知另一边余氏房里,张氏也在赞:“娘,这回这两贯钱花的算是值当,瞧老爷子在这样子,是真信了呢。娘的主意真是好!”
余氏略有些疑惑,她当时去五真观,找的好像不是这位道长,不过张氏的奉承她还是如数接受。她轻轻哼了声,整了整衣襟,起身就往外走。一边走,她的脸色一边就变了。等到了院子里的时候,她面上已经全是泪痕。
“老爷子!我也都听到了!我都听到了!”余氏哭着,“道长说的双杰就是三郎跟我五郎对不对?他们两个不相容,原来他们两个不相容啊!老爷子!那个血光之灾三郎已经受了,您还要叫五郎再受一回吗?”
哭着哭着,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老爷子!真不是我这个做后娘的心狠,实在是这都是命啊!要说虎命女,那江氏就是,三郎跟她一道分出去,有她压着福气,说不定还有大造化在后头。老爷子,您是心疼儿孙的人,您就可怜可怜三郎,也可怜可怜五郎吧!”
宋老爷子沉默半晌,忽将视线转到站在一旁的宋柏山身上。
宋柏山刚从外头看了庄稼回来,手上还扛着锄头呢。
不同于一心都扑在读书上头的宋老爷子,宋柏山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
他虽然是宋老爷子的独养儿子,却从小就缺了读书那根筋,懂事起就开始下地干农活,论勤快能干那是一等一的。只是在处理家事上,他的态度向来是沉默到底。当年余氏与崔氏相争,宋柏山就从不偏帮哪个一分半点,后来余氏刻薄宋熠,他也从不为此多说半句。
他的存在不像是这个家里的当家男人,反倒像是一个与宋家诸人诸事毫不相干的过客。也是他的沉默,才尤其助长了余氏的气焰。
宋老爷子有时都奇怪,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养出这么一个儿子来。宋柏山太沉默,以至于他的内心世界竟无人能懂。
而如今,老爷子却要宋柏山表态。
相对于已经是风烛残年的宋老爷子而言,正当壮年的宋柏山才应该是这个家里真正的一家之主。
宋柏山仍然沉默,他眼睑微垂着,手攥着锄头,好像此时发生的一切都不在他眼里。
“宋柏山!”宋老爷子猛地一拄拐杖,厉声喝道,“余氏要分家,你竟无话可说吗?”
宋柏山抬了一下头,漠然道:“爹愿分便分,不愿意便不分。”
宋老爷子被气了一个倒仰,怒指宋柏山,颤声道:“你是四十而立之人,竟还如此作态,不当人子!你……简直不当人子!”
他气得不但是声音就,连手脚都颤抖了,宋四郎连忙来扶他。
宋老爷子又挥开宋四郎的手,举了拐杖便要来打宋柏山。
余氏尖叫一声,就要来拦。
忽然,东厢房里传出了宋熠清朗平和的声音:“爷爷,孙儿有话说。”




荣医 第四十四章 神转折,余氏的杯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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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爷子来到了宋熠房里,江慧嘉从房内退了出来。
她守在房门口,目光与院内神色复杂的众人轻轻一对,余氏就向她露出一个轻鄙不屑的笑容来。江慧嘉神色平淡地转过头去,听到房间里传出了轻轻的说话声。因为声音轻,她即便是站在房门口也听得并不太真切。
房间里的祖孙二人相对沉默了片刻,是宋熠先缓声说道:“爷爷,孙儿情愿分出去。”
宋老爷子浑身轻轻一震,哑声道:“鹤轩,你……”
然而,宋熠会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是他早先就隐约有所预料的。如今听来,心中那种要面对难以面对之事的痛苦,其实是要远远大于震惊的。
宋熠诚恳道:“爷爷,不会再比如今更糟糕了。孙儿愿意一试,去寻找出路。其实分不分家孙儿都是姓宋,分出去好过受余氏制肘。孙儿总不会辜负这一身学问就是。”
听宋熠说到这里,宋老爷子才是真的震惊了。他惊道:“你是早有打算要分家?”
之前隐约有所猜测和真正听宋熠将话说出口毕竟不同,更何况宋熠还将话说得这样明白,他甚至还算明白的说出了对以后生活的打算。宋老爷子此时心情之复杂,实在难以尽述。
宋熠反是云淡风清地笑了笑道:“爷爷,分家只是形式,是名分,我的根底是宋家,这一点从不会改变。爷爷,世事常无定数,穷则思变,变则能通。心如大地者明,行如绳墨者彰。我早已不再执着。”
宋老爷子仔细看向宋熠,只见他神情平淡,面色宁和,一双凤目犹如墨画,目中神光内蕴,湛湛生辉。从他的神采中完全看不出有半点他将分枝离巢的痛苦,反而是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在这里犹豫不安。
宋老爷子忽然发现自己早先是太过小看宋熠了,这个孙儿的心智远比他早先所以为的更要坚毅强大无数倍。宋熠的心胸眼界已经达到了另一个高度,凭他如此心智气量,倘若能够走入官场,日后所能达到的高度,必不是他这等庸碌半生的寻常读书人所能想象。
想到这里,宋老爷子心中大恸。
然而事到如今,再说如果又还有什么意义?
他心痛极了,连带着竟将余氏恨上。
当初要不是余氏处处苛刻三郎,三郎又何至于为了筹集盘缠而冒险上山?没有往日因,就无今日果。宋熠的腿要是不伤,他的前程该有何等远大?
宋老爷子甚至将自己都恨上了,若非他往日里纵容余氏,余氏又岂能日渐张狂至此?从前他信奉不聋不哑不作家翁,自觉在小事上懒得与泼妇一般计较,岂料竟造成今日之恨!
宋老爷子心中恨极了余氏,甚至动念:“若非是为五郎不至于背负庶子身份,定要在族谱上将她除名!”
但余氏的存在的确是个大问题,她顶着宋熠继母的身份,就有资格名正言顺地要求他尽孝。就算是当真将宋熠分了出去,只要余氏名分还在,她要想让宋熠不痛快,就总能找到办法。更何况,余氏本就是个全无修养的泼妇,指望她讲道理,看她重修一世都未必有这个可能!
宋熠连“不愿受余氏制肘”这样的话都直接说出来了,宋老爷子可想而知他对余氏的存在有多厌烦。
宋老爷子心念几转,再看此时倚床而坐,神色沉静的宋熠,又见他一双病腿全不着力,眼中虽是神光湛然,面色却病得青黄,心里对余氏恨到了极处,忽然就觉得自己从前做错太多。时至今日,亡羊补牢都未必来得及了,他必要做些什么,也算是为这个不幸残疾半身的孙儿做最后一件他力所能及的事。
“三郎。”宋老爷子神色略深,问宋熠,“我为你母亲再记一个儿子到名下如何?”
宋熠沉静的眉目间都现出些微讶色,他缓声道:“爷爷的意思,是要记五郎?”
他竟然猜到了!
是了,他从小就聪敏至极,又岂会猜不到?
宋老爷子更加心痛,面上却现出些许笑意,道:“不错,将五郎记到你母亲名下,他便也成了原配嫡子。三郎,你可介意?”
宋熠微微一笑道:“都是宋家子孙,嫡枝繁茂岂不是更好?”这是同意的意思。
虽然说老宋家单传了好些代,家族根底既薄,本身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讨论嫡庶似乎有些可笑。但宋老爷子是有多年功名在身的老秀才,他还多次修订宋家家谱,对这些却是极在意的。
而事实上,在律法都承认宗族礼法的大靖朝,这些名分上的东西本来就不仅仅只是具备象征意义,它还具备实质上的法律效用!
宋老爷子道:“五郎既成了原配嫡子,余氏倒不如仍然回到她原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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