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夜抄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泠司
林大夫难得地老脸一红,“是……是离魂症。”
她困惑地看着薛止,“可是……”
林大夫咳了下,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没什么可是,他比较特殊。拾下准备帮这位穆公子配药。”
“晚辈也来帮忙。”穆离鸦适时地发话。
“帮什么帮,我这把老骨头还没废呢。”林大夫冷哼一声,“我从医四十余年,需要你这半瓢水的葫芦帮忙?”
“是晚辈冒犯了。”
穆离鸦朝薛止使了个眼色,薛止点点头。
林大夫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交流,难得有了点长辈的模样,“配药需要一昼夜的功夫,你们就安心候着,好了我自然会告知你们。找了落脚的地方没有?”
“晚辈打算找家客栈歇息。”
穆离鸦答得恭敬,可这林大夫动了动眼珠,显然是对他这副大少爷做派看不上眼,“住什么客栈,连翘,去把后院空着的厢房拾一间出来。”
……
此刻夜已经深了,连屋檐边挂着的纸糊灯笼都熄灭了,院落里只听得细微的虫鸣,不见半点人声。
这林家医馆内唯一的帮衬是个聋哑人,每日到点就回到自己那间旧屋里睡得不省人事,直到第二天五更醒来,中间这段时间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能叫醒他。
空荡荡院落里,穆离鸦摸黑前行。他走的很快,像根本不担心被绊住一样。
晚饭后,林连翘要照顾妹妹早早回了房,他去到药房里给正在制药的林大夫送饭,顺便说了点事情。这一说就是好长时间,估摸着差不多是歇息的点,他提出告辞,说要回去歇息,林大夫没有留他,告诉他差不多第二天早上就能来取药了。
来到林连翘给他准备的厢房前,他没有敲门,径直推开门进去。
屋内没有点灯,薛止抱着剑坐在靠窗边的位置,黑衣融进暗沉的夜色,清凌凌的月光落在他半边身子上,照亮了他清瘦的轮廓。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般毫无动静。
“阿止,你睡了吗?”
在他说话的一瞬间,薛止睁开眼睛,眼珠倒映着微光,唯独缺了几分活人气。
穆离鸦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关上身后的大门,走到桌子跟前,变戏法似的点燃了桌上那盏油灯。
有了细微如豆的那一点灯火,薛止的面色看起来也不再苍白得吓人。他的手边上摆着个瓷瓶,穆离鸦不用拿起来看也知道里边已经空了。
“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穆离鸦坐下以后从怀里取出张纸摊平了放在桌子上。
这是刚进到禹州府的时候他从张贴告示的墙上揭下来的,也不知道多久无人问津了,上头的墨迹都有些化开,只能辨认出“重金求医”四个大字和作为落款的鲜红禹州知府印。
看样子这禹州知府是真的被逼到绝境,都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有两件事。”
薛止把白天林连翘和他说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
他不习惯说这么多话,中途穆离鸦给他递了一次茶水润嗓,却并未打断他。
上到姚大宝前来绑人下到林连翘那惨死的父母,薛止都讲给了他听,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省略必要细节。
“是林姑娘告诉你的?”穆离鸦单手撑着下颌,“居然还有这种事情,真是作孽。”
明明是他要薛止好生照看林连翘,却说得好像自己全然不知情一般。
薛止并未戳穿他,“那姚大宝很不对劲。”
“哪里不对?”
穆离鸦来了兴趣。万一这和他们要找的东西有干系,他就一定不能错过了。
“他身上有股味道,像是血腥,又像是……”薛止闭上眼睛,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佛堂里燃过的檀香,又像是别的东西。”
因为身世缘故,他对佛堂烟火是最为熟稔的,至于别的香气,他虽觉得熟悉可怎么都想不出个究竟。
“檀香?”
如果这姚大宝吃斋念佛,身上有檀香气到不足为怪,可他看着脑满肠肥,也不像是个信佛的主,这香气就耐人寻味了。
“我知道了,”穆离鸦有些倦地半闭着眼睛,“明天我们该去拜访一下这位知府小姐了。”
他沉沉地凝视着铺在桌上的那张悬赏案。这禹州知府家的小姐究竟生了什么病?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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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位上门看诊的大夫都会惨遭灭门?所以问题的答案只有见到那传言中患了风寒的姚家小姐才能知晓。他抬起手,手腕上的绷带换了新的,看样子是不再渗血了。
半晌后,薛止突然变了脸色。
“怎么了?”
“嘘。”薛止示意他仔细听。
远方传来一声声女子的叫喊,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
他们都认出来了,这是林连翘的声音。
穆离鸦倒没有太多惊讶,任凭薛止拉着他就奔进了融融的夜色里,走之前还不忘吹熄了灯。
循着林连翘的惨叫,他们斜穿过小半个后院,来到林家姐妹紧闭的房门前。
不知为何,晚饭后就说了要睡的林连翘屋里灯火通明。
“阿止,你猜这是什么东西?”穆离鸦面色凝重,指着覆在门窗上的竹篾纸。
因为烛光太过明亮,使得那投在门窗上的巨大阴影越发骇人。
那轮廓来看像是人又不像是人,身形笨拙,向着某处举起了镰刀般的双臂。
晚饭以后林连翘就急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
最近薄荷身体一直不大好,大概是感染了风寒,半夜里总是咳嗽低烧,需要有人在身边看着,今夜也是同样。
“乖,喝了药给你吃蜜饯。”
她一手端着盛蜜饯的小碟子一手端瓷碗,用尽手段才哄得三岁的薄荷把那腥苦的药汁喝下去。
“不哭不哭,来,张嘴,这次是甜的了。”
直到她将去了核的蜜饯喂到薄荷嘴里,这难缠的小丫头终于破涕为笑,伸出胖胖的小手找她要抱抱。
姐妹俩玩闹了一阵,薄荷到底年纪小,最近又生病,力跟不上,悄悄地就没了声音。林连翘心疼地摸了把她不复往日饱满的脸颊,抱起她将她安置到了床铺最里侧的位置,又拉起一截被子盖在了她身上,自己坐在外侧借着烛光看白天没有看完的书。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她看得累了,就吹熄蜡烛,搂着薄荷小小软软的身体很快就陷入睡眠。
因为白天帮着祖父干了很多活的缘故,她睡得很香,连做梦都很少有。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接近子夜时分,她是被冻醒的。她想不通为何屋内会这么冷,身旁的薄荷倒像是无所知觉一般,兀自睡得香甜,迷迷糊糊间,她扯着被子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忽然她听到了一点古怪的声响。
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她的耳朵喘气,呼哧呼哧的,就像是过去在山间采药时听过的,野兽的呼吸声。她屏住呼吸,那粗糙嘶哑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挟着浓重的腥臭,一点点地近了
这么动也不动地挺尸在床上,没多久她的后背就被冷汗浸透。想着这样不是办法,她壮起胆子,蹑手蹑脚地下床,重新点燃了蜡烛。
随着柔和的烛光再度充斥了房间,她大致看了眼,见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不易察觉地松口气,准备熄了蜡烛重新躺回床上。
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瞥见墙角处似乎有东西,也没多注意就这么对上了那张牙舞爪的阴影。
“啊!”
先前被强行压住的惊惧再度涌上心头,她疯狂地四处张望,屋子里还是空荡荡的,只有那片巨大的阴影能够显出那东西的身形。
它看起来很像是人却又不是人,因为人是不会有螳螂镰刀似的手臂和方方正正的脑袋的。
镰刀样的手臂……?她忽然想起自己父母死时身首异处的惨状。
他们的头是不是就是这样被砍下来的?
“救命,救救我,我不想死。”
像是被她的尖叫声惊动,影子转了个身,摇摇摆摆地朝她这边走过来。
她背靠着床柱,努力不要发出声音,但没有用,那东西已经发现了她,高高扬起了畸形的手臂。
在危险来临的一瞬间,她本能地闭上眼。
冰冷锐利的触感贴着脖子擦了过去,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想着是不是有人救了自己,她犹豫地睁开眼,刚睁开眼就对上墙壁上的巨大暗影。
这东西还在她屋里,还没有离开,她一口气还没喘匀就再度如堕冰窟。
是薄荷。那东西冲着薄荷去了。
她整副身躯都被恐惧所占据,只有心底很小的一个角落意识到薄荷的状况不大对劲。就算是睡得再熟,先前她那样惨叫也该醒了。薄荷睡得香甜,对这所有的东西都一无所知,甚至还能听到小小的呼噜声。
“救,救命。”她眼睁睁看着那东西慢慢地靠近床上的薄荷。
“救……救……”救救薄荷。她才三岁,连姐姐都说不清楚。父母去了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她又当姐姐又当娘,终于用米汤和羊奶把薄荷拉扯到这么大,她怎么能就这样失去她?
救救她的薄荷,谁也好,救救她的薄荷。对了,那黑衣公子应该可以救她们。她要去找他,现在就去。她想要跑,可脚像灌了铅,怎么都抬不起来。
“林姑娘,冒犯了!”
门被人撞开,先进来的是薛止,身后跟着的是穆离鸦。
被这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惊动,墙上的阴影晃动了一下,顿时化作一阵腥风飘了出去。
“林姑娘,你没事吧?”见危机暂时解除,穆离鸦就将注意力放在了林连翘身上。
她木然地望着他,怎么都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有人来救她们了。
“没事了。”穆离鸦简单地安抚了一下她,“有我和阿止在,绝不可能让你们出事。”
薛止的剑仍旧维持着一个戒备的姿势。
“已经跑了。”穆离鸦眼神很冷,一手搭在薛止持剑的手上,“先起来,容易煞到人。”
他打量了一下室内摆设,“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东西一定还在附近。”
薛止按他说的剑归鞘,晚些时还有用得上的地方。
“林小姐,我们需要你跟着来。”
林连翘还是呆呆傻傻的,直到穆离鸦取出一样东西摆在她鼻子底下,她才陡然惊醒。
“你……你说什么?”
“我们要去找害你的那东西,你最好跟我们一起来。”
林连翘为难地看了眼睡熟的薄荷,“但是……”如果她跟他们走了的话,谁来照顾薄荷?
“带着她一起来。”穆离鸦已和薛止先走一步,“这咒是下在你们身上的,你姐妹二人务必到场。”
……
阒静无声的夜里,林连翘抱着昏睡不醒的薄荷,亦步亦趋地跟在穆离鸦身后走,一步都不敢落下,而薛止走在他们三人后头,手搭在剑柄上,只要有异动,剑随时就能出鞘。
这一会穆离鸦没有忘记打灯笼,那白纸糊的圆灯笼就成了黑夜里唯一的光源。
“你家最近有没有出过什么怪事?”穆离鸦冷不丁开口,吓得林连翘手臂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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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些勒到怀中的薄荷。
对先前房中发生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她思绪乱糟糟的,一会说有一会说没有。
穆离鸦没在意她这颠三倒四的说辞,“我知道你父母是死在那边那间厢房里,你只用说最近的事就行了。”他耐心地解释,“生病了或是不舒服,有吗?”
她眼神亮了亮,“薄荷最近总是咳嗽低烧,怎么都不见好。”过了会,她期期艾艾地问,“是……是不是有问题?”
“平时不好说,但看那副架势估计是了。”
听到这个回答,林连翘又是一阵愕然。
“究竟是谁……?”是谁这么恨她林家,一定要赶尽杀绝。
“一会你就知道了。”
按照穆离鸦的说法,这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术法,所以他们要找的东西肯定不会离这间屋子太远。
他们绕着厢房走了几圈,忽然薛止停下脚步,带得前面的穆离鸦也跟着回头。
“这里。”薛止蹲下身,指着前面那块土地说,“就是这里。”
穆离鸦打着灯笼过来一照,土色较周围更新,显然是段时间内有被人动过,至于为什么动,原因就只剩下那么几样了。
“林姑娘,这是你挖的吗?”
林连翘头摇得像拨浪鼓。她闲得没事做才挖自己屋子的墙角。
“就这里。”穆离鸦语气笃定,“阿止,挖,一直挖到有东西为止。”
薛止正要拔除自己的佩剑,一柄匕首就递到了眼前。
“用这个。”穆离鸦目光落在他的剑上,“这么点小事还用不上它。”
薛止接过他的匕首,掂量了两下就插进泥土地里开始挖掘。
这匕首锐利无比,夯实了的泥土柔软得如同豆腐一般。薛止挖了没一会就就碰到了某样坚硬的东西。他知道是找到了,手上动作更快也更仔细,小心扫开周边泥土,让那东西露出了全貌。
“让一让。”穆离鸦将薛止赶到一旁,自己抓起一把泥土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说出的话要林连翘险些再度惊叫,“真是狠毒,生怕你姐妹不死啊。”
他拍了拍手,将躺在土坑中的那东西拎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
林连翘大着胆子看了眼,因天色太黑的缘故,只能勉强看出是个偶人。
“认出来了吗?”
穆离鸦将手中灯笼换了个位置,也照亮了那东西的全貌。
连翘看清了,那木头偶人方头方脑,身体粗壮,生了双剪刀似的长手臂,腿却格外的短,不是谋害她姐妹那东西的真身又是什么?
“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既然找到了这东西就要破咒,林连翘不知道他要怎么破咒,“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不需要。”穆离鸦的回答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如果是别的咒术我可能就没辙了,好在这厌胜之术是最好破除的。”
“什么?”
穆离鸦笑了下,可林连翘看得他那个笑容,心头一阵阵地发冷。
她总觉得这白衣公子是二人之中更好相处的,但这一晚上下来,她也不再能确信自己的这个判断。她吞咽了口唾沫,“那你要,要怎么破除?”
“用火烧就行了。”
说完他的手上凭空冒出了青绿色的火焰,将偶人团团围住。
“……怎么做到的?”
大概是觉得危机已解除,林连翘不再像只受惊过度的鹌鹑,声音里也多了点生气。
“是狐火。”
穆离鸦没有跟她解释自己是怎么能够驱使狐火,狐火迅速将这坚硬的木头偶人的表层烧得焦黑崩裂,露出底下黄黑色的细小骨头来。
“看起来是婴儿的骨头。”
穆离鸦的口气十分平常,像是在和她讨论钗环水粉这些日常琐物,“这木头大概也是浸过尸水的槐木吧。”
烧到一半,这木人突然活了一般开始挥舞手脚,吓得旁观的林连翘倒退一步,险些撞到薛止。
这木人的嘴是画上去的,根本就无法张开,于是那一声声尖锐的哭嚎是从腹部的地方发出来,听着无比人。
薛止踏出一步,穆离鸦朝他摇摇头,再度将注意力放在这邪物上,“跟我求饶?就你也配?”
“啊?”林连翘还没反应过来。
“它背后那个人在跟我求饶呢。”穆离鸦掐住它的脖子,这不安分的偶人霎时安静下来,“求我放过他。”
“他……会怎么样?”
“自然是会死。”
“死?”
穆离鸦瞥了她一眼,眼神冷如寒冰。
“不是很公平么?他要害你姐妹的命,现在被发现了,死的人就轮到他自己了。”
作者有话说:
厌胜之术是真的存在的,不过做了点改动
后半夜的时候,一直昏迷不醒的薄荷突然发起了高烧,林连翘一会煎药一会提水,忙得脚不沾地。
她端着药怎么都喂不进去,只能狠狠心掰开了薄荷的下巴,嘴对嘴地喂进去。喂了药以后,她又拿沾水的毛巾一遍遍擦拭薄荷的身体,想要能够多带走一些热度。
可不论她怎么做,薄荷的状况都没有好转分毫,甚至越来越严重。眼见薄烧得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就快要不行了,她突然想起那时穆离鸦和自己说过的东西。
他说薄荷的病很有可能不是普通的病,是有人想要害她们姐妹施展的巫术。
“穆公子,救救我妹妹,我给你做牛做马,只要你能救救我妹妹。”
烧掉了那偶人以后他们就回了房,她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向后院的客房奔跑着。她只剩下这一条路可以走,只要能救薄荷,她能够做任何事。
“做牛做马就不必了。”
穆离鸦过去给她开了门,听着她词不达意地说完自己的请求,“林姑娘,我能再去一趟你的房间吗?我怀疑你和令妹的贴身衣物里混进了些不好的东西。”
听到他的请求,林连翘愣了下,苍白的面颊上泛起一丝血色。按理来说,像她这样的未婚少女是不应该和年轻男子如此靠近的,更不要提让对方检查自己的私物。但是只要想到病得奄奄一息的薄荷,她心头最后一丝犹豫也没有了,“没问题,随便公子处置。”
穆离鸦摸了摸她的头顶。
这感觉就像父兄一般,她心头的惶惑少了两分,渐渐地安下心来。
“阿止,你跟林姑娘去,看着两位姑娘,我去去就回来。”
薛止没太靠近,可他一进到大堂内,先前还手脚不断抽动的薄荷顿时安静下来,就像是纠缠着她的邪祟对某样东西感到了本能的畏惧一般。
穆离鸦去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再回来时手中多了样东西。
“就是这个。”他将那东西随便丢在桌上,“我在柜子的最里边找到的。”
借着油灯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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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连翘能看清是个随手扎成的白布娃娃。
“是凶丧时用过的孝布做的,邪得很。”
一般人家在葬礼之后会烧掉所有使用过的孝布,死者死得越惨,孝布就越不吉利,是用来下咒的绝佳材料。
穆离鸦三下两下就把布娃娃拆开成一块白布,摊在桌子上,露出上头写着的字来。
是林薄荷的名字和她的生辰八字。他没再多说,顺手将这块孝布放到了灯前点燃,然后扔到了地砖上。
柔软的织物很快就被火苗吞噬,跃起的火焰中间却凭空多了几分青绿色。等到孝布完全被烧掉,昏迷的薄荷身子颤动了一下,发出了今夜第一声颤巍巍的啼哭。
“有救了。”林连翘连忙扑到她身边,探了下她的额头,喃喃自语道,“不……不烧了,居然不烧了,有救了,我妹妹有救了,有救了啊。”
不知是不是消耗过度的缘故,穆离鸦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也沁出些细密汗水。
“已经伤到了根本,如果不想留下病根的话,接下来几年都要好好调理。”
林连翘连连点头,就差没跪在地上谢他救命了。
“到底是谁这么恨我们家?”她不敢想,如果昨天下午穆离鸦没有上门求医的话此刻她和薄荷又将落得何种下场。
“你不知道吗?”
“我……我真的不知道。”
林家医馆生意虽不算多好,可在这邻里街坊之间还算颇有口碑,怎么都不至于得罪人得罪到这个地步。
穆离鸦靠着薛止的肩膀,闭上眼睛,“那就等等吧,等等你就知道了。”
……
他们几人一直在大堂内待到了外边的天翻起鱼肚白。
“你们饿了吗?我……我去做早点。”
看薄荷的病情稳定下来,忙活了一晚上的林连翘肚子一连叫了好几声,她赧然一笑,像只轻快的小鹿奔向了灶房。
到了灶房前,她习惯性地先探头进去看了眼,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心里觉得奇怪,转头就看到跟来的穆离鸦他们。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哑伯不在。”
按照她的说法,一般这个点哑伯应该已经在灶房里劈柴生火了,今天却空无一人,实在是不应该。
“哑伯?”穆离鸦想起昨天见过的那黑壮老者,“是你家的亲戚吗?”
林连翘思索了一阵才回答他的问题,“嗯,不是的,他是两年前我爹娘还在的时候,在外边捡到的流浪汉。那时他断了条腿在路边讨饭,我爹娘看他又聋又哑,又没有亲人朋友,就留了他,给他治了腿伤,等他伤好了就在医馆里做事打杂换一口饭吃。因为他不识字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我们就都叫他哑伯。”
“是这样啊。”
因为担心哑伯生病了或是被昨夜的事情影响,林连翘坚持要过去查看,穆离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坚持要跟着一起去看。
哑伯独居在后院偏僻角落的破屋里,他们走了没一会就能看到那扇紧闭的破柴门。林连翘要推门,手伸到一半,肩膀上就搭了只手,回头看到穆离鸦含笑的脸。
“这种事还是让某来吧。”他说得温和,动作却无比强硬,将林连翘拉到了一旁。
他撞了两下没撞开门,薛止就递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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