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师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烟树小荞
经过这大半天的相处,陶攸宁对他的性子也信了几分,“我们也是跟着寻踪碟而来,并非专程来抓你。”
“师兄,此妖花言巧语、血口喷人,一面之词不可尽信。”
花妖满脸写着冤枉,“我怎么血口喷人了?花神娘娘在上,我若说过一句谎话,就让我再也硬不起来!”
陶攸宁脸上发红,轻咳一声,“这样吧,你姓甚名甚,籍贯何处,我们先留个记录。若你有什么动作,下回逮住直接打入轮回,从头修炼。”
“好好好。”花妖吁了一口气,在陶攸宁的小本本上署名画押,抬头时想着遇见同道中人,不禁朝他挤眉弄眼了一阵,可惜陶攸宁是个瞎子,半点没看见。
云朵丝一般从颊边划过,傻姑娘一颗心提到喉咙口,怯怯地抓着殷世骄的衣角,不敢乱碰,怕惹他厌烦,一脚把她踹下剑去。
她……她在飞!
心砰砰直跳,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极低地问道,“公子……我、我当真……长得像你妹妹吗?”
话一出口,她便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什么东西,也敢跟眼前这人攀亲戚?
明知是他们的托词罢了,但孤苦伶仃太久,连这一丝自取其辱的希望也不愿放过。
果不其然,殷世骄冷哼一声,“我根本没有妹妹。”
道是春困秋乏,寅时日头正好,熏得人昏昏欲睡。
春草堂一行弟子打着呵欠将草药翻面,忽听得有人叫道,“又有人中了钩蛇蛇毒!”
“又来?分明还没到三伏天下水的时候,哪儿那么多人给钩蛇咬?”
“是旱钩蛇!”
弟子纷纷丢下手中活计迎出去,半路上听见有人喊了一嗓子,“高泽陵的殷世骄带着一个姑娘来了!”
几个女弟子登时心如刀绞,“什么?!殷师兄?!姑娘?!”
男弟子也个个见了鬼似的,从来殷世骄走路碰见只母猫都要绕道,什么情况,竟然带着一个姑娘上门?要不是先前有人说了是中了钩蛇蛇毒,恐怕他们更得胡思乱想了。
殷世骄拽着傻姑娘的衣袖走进院落,冲诸位医师一拱手,“捉拿钩蛇时不慎伤及这位姑娘,情况紧急,麻烦各位了。”
怎料傻姑娘瑟缩着不肯上前,红着脸争辩道,“我没事……”
“你懂什么?”殷世骄怒目而视,“不要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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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没事……”傻姑娘绞着手指,“我……我被蛇咬过……”
一个名为尤芳苓的女医师以为她是看见几个男弟子怵了,不愿让男大夫帮忙诊断,好心地抓过她的手,“钩蛇不是寻常蛇类,若不能及时解毒,姑娘这一双漂亮的眼睛可就看不见了。莫怕,我来给你瞧,不疼的。”
傻姑娘仍想推拒,但见这位姐姐脾气极好,慈眉善目,终究是硬着头皮跟她进了一间干净药室。
虽说傻姑娘伤处在手腕,但施针逼毒少不得要解开外衣,一众男子纷纷回避。
偏偏人是殷世骄带来的,他在外头干等总归不安,便站在门口影壁处,背着身交待来龙去脉,“不错……还是陶师兄上回那桩事。没有下水,是旱钩蛇,寄生在其他东西体内。”
傻姑娘过惯了脏苦日子,躺在熏着香的榻上极为不习惯,生怕弄脏了人家干净地方。
尤芳苓轻拍她肩膀,“不必紧张。”她伸手去把傻姑娘的脉象,半晌,却疑惑地“咦”了一声,又拿起她的手腕,仔细察看伤处。
殷世骄听见这一声,神经紧绷,“怎么?”
“有些奇怪……”尤芳苓低声问道,“姑娘,把外衣脱了,好吗?”
傻姑娘乌黑的瞳仁轻轻颤抖,乞求一般摇了摇头,“我……我没事……”
“姑娘,你的体质异于常人,我得用针封住你的穴道再观察一阵子,否则一旦毒发就一切都晚了。”尤芳苓笑道,“你别看我一介女流,救过的病患没有八百也有一千,相信我好吗?”
“我……我不是……”傻姑娘无措地挣扎片刻,老实下去,任凭尤芳苓轻轻地解开她灰扑扑的外衣。
只见她细瘦的颈侧,赫然烙着一个“妓”字。
傻姑娘微微一缩,低着头不敢看她。
怎料尤芳苓神色如常,将她衣衫褪下一半,施针封住右手手臂穴道,再次查验,疑惑地蹙起眉头。
“失礼了,姑娘,可能会有轻微的疼痛。”她指尖一点,根根银针上灌入灵力,从伤处逼出些许鲜血,却是红色的,色泽鲜艳。
她取出一个瓷瓶采好血液,“你在此处休息片刻,右手不要动。”语毕,她又笑着给她盖上一重薄毯,“他们不会进来。别着凉了。”
她一出去差点撞上殷世骄,殷世骄一张脸黑得不行,“怎么样了?”
尤芳苓忍俊不禁,真想回他一句“母子平安”,不过眼前的这人是殷世骄而非陆沁,没人敢跟殷少爷开玩笑。
她摇了摇头,“不好说。”
“不好说?”殷世骄剑眉倒竖,“上回陶攸宁不是很顺利地就解了么?她一被咬我就点了穴,没可能扩散。”
“不止没有扩散,”尤芳苓答道,“她体内根本没有毒素。”
难得殷世骄失态地一愣,“什么意思?”
尤芳苓晃了晃瓷瓶,“也许是她的血与众不同吧。我们需要试验片刻。”
作者有话要说:
新出场人物:尤芳苓,春草堂的温柔小姐姐~
剧情简介:殷世骄带傻姑娘到春草堂医治,发现傻姑娘根本没有中毒。
洛庭之:师兄,此妖花言巧语、血口喷人,一面之词不可尽信。
花妖:我怎么血口喷人了?这位小兄弟你怎么拔x无情敢做不敢当啊?
洛庭之:你!我才没有!我还是个宝宝!
第21章赎身
[贰拾壹]
陶攸宁他们到的时候,春草堂院中草药散落一地,无人打理,问人都去了哪里,守门的弟子答道:“高泽陵殷世骄带了个中毒的姑娘来,大伙儿忙着解毒呢。”
陆沁讶道,“解个钩蛇毒需要这么多人吗?上回不就一个人给陶攸宁扎了两针就好了?”
“那位姑娘并非仙体,可能更严重些。”陶攸宁忧心忡忡,顺着弟子指的方向走去,却碰见一群人进进出出,个个欣喜若狂,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陆沁眼尖,一下子就望见门前门神似的杵着的殷世骄,三步并作两步上去问道,“如何?毒能解吗?”
他虽说面上大大咧咧的,心里仍是后悔自己那时走了神,要不然傻姑娘也不会受伤。
他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被殷世骄冷嘲热讽了,怎料殷世骄却面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答道,“她没毒。”
“没毒???”
“嗯,没中毒。或者说……对她不起作用。”
陆沁松了一口气,继而更加疑惑,“怎么会这样?她确确实实是被咬了啊。天生不怕蛇毒,难道她……是个蛇?”
林莺赶在殷世骄之前给了他一下,“没事最好,你好像还很失望似的。”
“我哪有!”陆沁捂着额头上的包,“就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而已。我也是担心她嘛。”
约摸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尤芳苓从屋内走出,“各位不必担心,这位姑娘确实并未中毒。她幼时曾被捉去做过药人,也许是这个原因,一般毒素对她的血都不起作用。”
“哇!”陆沁惊叹不已,“多亏她福大命大,这下我能放心了。”
殷世骄嗤了一声,先是药人,又沦落风尘,还说什么福气。命贱,偷生罢了。
跟在她身后,傻姑娘穿好衣裳,怯怯地走出房来,张望一阵,忽地就向尤芳苓跪下了。
尤芳苓连忙搀扶,“姑娘这是做什么,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傻姑娘眼神却十分感激,她身为下贱,深知眼前这些仙家弟子俱是高攀不起的,眼前这位姐姐仙女一般干净,却对她没有半分嫌弃,光是这一点,她已经弥足感激。
“你没事就好!今日多亏你,可帮了大忙了!”陆沁嘻嘻哈哈上前拍她肩膀,“害你被咬了一口,可别怪我啊。”
这边陶攸宁却有些发愁,不知拿这姑娘怎么办。
洛庭之说道,“方才走时老鸨也未曾问起她,就当她中了蛇毒死了,想必杏花楼也不会多问。”
“何必隐瞒实情呢,带她回去,当面给她赎身,她心里也踏实一些。”陶攸宁低声说道,“杏花楼只以为她疯疯傻傻的,想来也用不了多少银钱。”
“那我们为她赎身,其他姑娘怎么办?”洛庭之叹道,“谁是甘愿沦落烟花之地?”
林莺亦道,“此话也有几分道理,陶师兄,回去反而说不清。且真的你们几个名门公子哥给一个□□赎身,外头指不定怎么传呢。你也说了,不值几个钱,我们也不是存心要占青楼便宜。”
陶攸宁仍是犹豫,“她到底是杏花楼的人,我们偷偷带她走,名不正言不顺。总该给个交代吧。”
陆沁听见他们在讨论,也过来劝陶攸宁,“这时候就别顾忌这些啦,带她回去赎身?要是给我哥知道了还不得把我活活抽死!”
他嗓门大,这下傻姑娘也听见了,无措地绞着衣袖低下头。
殷世骄面容冷峻,淡淡问道,“为何救她?世人皆苦,救得过来吗?”
陆沁一听这话要跟他急,却听到陶攸宁跟他传音:“沁沁,别与世骄置气。”
其实他们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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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都清楚,平日里人人喊打的是陆沁,骂他陆二少爷娇气,但实际上最有少爷脾气的是殷世骄,人如其名,骄矜自负,底层那些脏事是最入不得他眼。今日跟着他们东奔西跑,还在青楼折腾了那么久,已经是十足难为他了。
陶攸宁给三人都传了音,院中无人说话,竟显得殷世骄这话一锤定音似的。
傻姑娘连忙上前给他们磕头,“各位公子小姐不必为难,我……我命硬得很……那条蛇……谢谢各位!时候不早,我该、该回去了。”
殷世骄依旧冷冷地打量着她,没有动作。
陶攸宁偷偷跟其余三人说道:“那就先送她回去,一会儿我们再回来给她赎身就是了。”
陆沁咬牙切齿,“殷世骄这个冷血的东西,我要跟他绝交。”
陶攸宁笑道:“别这么绝对。他有他的理由。”
“有他的理由个屁!他们高泽陵没一个好男人!”
陶攸宁连忙抓住他的手腕,陆沁自知失言,小心翼翼地去瞥林莺,却见林莺自己倒浑然不觉,反而帮着劝慰道,“他就是这狗脾气你还不知道?要是他能开开心心把这姑娘赎回去才有鬼,跟这些三教九流的扯上干系,他怎么跟殷家列祖列宗交待。”
“那……我们先送你回去。”林莺拉过傻姑娘,“抓紧我,不用怕。”
他们御剑而起,向京城飞去。
林莺和傻姑娘咬耳朵,“那什么,现在不方便,我们改日去赎你。”
“嗯。”傻姑娘苦笑一记。
青楼里的姑娘们最不能信的就是“改日赎你出去”,信了也就傻了,徒劳无益。就像那云儿姑娘,若不是信了这么一句空话,也不会苦苦保着胎,七八个月了才被老鸨逼着打掉,自己也没了。
将傻姑娘送回杏花楼,正是华灯初上,生意兴隆之时。仿佛白天无事发生,一片莺歌燕舞,歌舞升平。
龟公看见傻姑娘也不以为意,让她赶紧到后边干活。
傻姑娘嘿嘿一笑,有些不舍地东张西望,被那龟公揪住耳朵撵了回去。
今日之事像一场梦,她竟然飞了,飞在云端。
不过现在,她又将跌回泥底。
她回望过来的那一双眼,很亮,很烫。
约好明日在摘星楼再聚,告别过后,陶攸宁、洛庭之、陆沁和林莺在天上转了一圈又回到城门口,天色已晚,盘查严了些,再次来到杏花楼,把龟公和老鸨都吓了一跳。
“这个……几位小公子怎么又来了?”
白天还以为是几个金主,现在看来分明是债主!不会还有什么妖怪没捉干净吧?
陆沁说道,“诶刚才那傻姑娘呢?我们要给她赎身!”
怎料那老鸨一脸震惊,“啊?不是刚给赎走了吗?”
“什么?!”陆沁更加惊讶,“赎走了?谁?”
“就是……你们一起的那位公子啊。”老鸨忽地反应过来,了然道,“诸位不必担心,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语毕掏出一个钱袋在手里晃了晃,讨好地向他们示意。
那钱袋他们都非常熟悉,黑底金纹,分明是殷世骄的东西。
陆沁一时竟不知该欣慰还是痛心疾首,相识这么多年,殷世骄可一次也没请他吃过饭,哪怕是路边酸梅汤也没请他喝过一碗,这时候出手这么阔绰……
陶攸宁也傻了眼,“世骄?他为什么?”
与其他几人相比,洛庭之与殷世骄不算太熟,于是问道,“也许……他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几个人一齐狂笑,陆沁更是直接嘲道,“他分明是天下没用之人都死光最好,好让他独步天下好不好!”
林莺简直怀疑自己有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可他要为她赎身的话,为何不让我们插手呢?难道他……?其实对这姑娘……?一见钟情?”
几人又是一阵狂笑,陆沁笑得肚子疼,“哈哈哈哈哈他就是对着西施也不会一见钟情的!他可是目中无人只有自己的殷世骄啊!”
洛庭之硬着头皮继续猜测,“或许他觉得这姑娘百毒不侵难能可贵,有自己的打算也说不定。”
“噫,你是说他要拿她试药啊?那骄骄还没有这么坏吧。”
洛庭之无言,“我没有这么说。”
纷纷议论后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陶攸宁摆摆手,“罢了,总归是把那姑娘救出来了,世骄定有自己的打算,不会害她。不过不知为何他要避着我们做这件事……事已至此,我们暂且假装不知道吧。”
“这怎么假装?我好奇得不得了啊!”
陶攸宁拦住上蹿下跳的陆沁,“何况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找出弄蛇人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简介:众人商议为傻姑娘赎身,殷世骄却偷偷私自将人赎走了。
殷世骄:什么?我只是……你们怎么说不赎就不赎了?怎么可以这样?!
陆沁(一言难尽):骄骄,你到底为什么……?
殷世骄:我不是!我没有!
陆沁:你不应该叫殷世骄,你应该叫殷傲娇。
第22章同榻
[贰拾贰]
高泽陵,世传为上古战场,万千英灵坟地。草木荒芜,夜风卷起一阵轻沙,温柔缱绻划过路人脸颊。
殷世骄说了此生所有的谎,最后引路人将他们带到一个客栈,老板受宠若惊地迎上来,“哟,殷少爷怎么来了,回自个儿家还上咱们客栈?这位是?”
殷世骄面不改色,“出任务时救下的孤女,父母双亡,没个去处。听闻你家招个帮厨,不知方不方便。”
“咳,这有什么,殷少爷一句话的事儿。”老板上前一步打量傻姑娘,“瘦了些,会干些粗活吗?”
傻姑娘用力点头。
“咱们这儿小本生意,没什么银钱,不过吃住管够。”老板面露难色,“只是不知殷少爷介不介意,先前那位姑娘受了风寒病故了,那屋……不太吉利。”
傻姑娘连忙摇头,表示自己毫不介意,殷世骄却蹙眉道,“我看看。”
老板带二人走到后头,穿过厨房,有一排矮矮的平房,其貌不扬。
殷世骄顿时想扭头就走,但想想今日在那青楼看见的更加不堪入目,这至少算得上干净大方,便忍了下来。
老板打开门,屋里头不甚宽敞,却委实干净,看得出先前病逝的姑娘也是个细致的主。“用艾叶熏过了,敞着透了好些时日,应当是没什么病气。不过姑娘家身子弱,我就怕……”
傻姑娘小声道,“多谢大人,我不怕,我命硬得很。”
“咳,什么‘大人’……”老板乐呵呵地笑,“叫我乐老板就成。”
殷世骄皱着眉头在房内踱了一圈,掏出几枚符咒贴在屋的四角,“不碍事。那她就劳烦乐老板照拂了。”
乐老板笑着摆手,“姑娘怎么称呼?”
“我……”傻姑娘茫然地想了很久,真真假假地答道,“我叫余念。”
殷世骄依旧神情淡漠,“在这儿要好好干活,知道吗。”
余念乌黑的眼中泪光闪动,重重地点头。
“乐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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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世骄面露难色,“我再交待她几句,你先忙。”
乐老板叠声应下,转身回客栈去了。
他一走,余念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公子大恩大德,奴永世不敢忘!”
“起来!”殷世骄足尖一挑她膝盖把她踹起来,“站直了!从今往后好好做人,记住了吗?”
余念擦了一把眼睛,“嗯!”
“你不欠我,我也不图你什么,能有今日,都是你应得的。”殷世骄看着她就气,也不知道在气什么,继而低声提了一句,“出去不要跟别人提起我。”
余念一愣,一颗灼热的心倏地冷下去,惶恐地笑道,“那是自然!我若污了公子的名号,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了好了。”殷世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吃错药似的,看她这样也烦,那样也烦,这样也气,那样也气,“我走了。”
余念点头,惶惶然地望着他。
殷世骄的脚尖迈出去两步,又生生止住。
她当真骨瘦如柴,一张脸巴掌大小,下巴很尖,皮包骨头,愈是显得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活像一只……
殷世骄又说不上来。
看她怕得那么厉害,殷世骄很是生气。但是他也并非要她感恩戴德……他到底要怎样,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大同客栈面点还成,你……多吃点。”殷世骄尴尬地加上一句,“别饿死了。”
“好……好。”
“那我走了。”殷世骄冷冷地看着她,见她还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晦气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余念在夜风中站了一会儿,此地风大,与京城相差无几,只是沙更重些。
可她闻着,倒像是甜的。
院子里有一口井,她怔怔地走到井边往里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
滴答滴答,有水小雨一般往里下,原是自己哭了。
她擦了一把脸去前头回了老板,乐老板让她明日卯时起来帮忙,往后也许更早。她笑起来,“我不怕吃苦,还想学点东西哩。”
乐老板第一次看见她笑,发现她笑起来一对梨涡又甜又深,下巴尖尖,模样好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狐狸。他笑问道,“你多大了?”
“十五六。”
“看着小,太瘦了。”乐老板挥挥手,“今儿没什么活,咱们这儿水少,你擦洗一把早些歇吧。”
余念感激地点点头,回到屋里,好奇地抬头四处张望。
床头有一小桌,抽屉里有一面小小的铜镜,还有针线、剪子,应是过世的姑娘留下的遗物。
余念拿起那把剪子,垂下眼帘,慢慢解开衣襟,朝自己颈侧的烙印深深地剜了下去。
深可见骨,血登时飙了出来,她跪倒在地,用衣服挡着,手很稳、很稳地剜下去。
殷世骄一脸烦躁地去而复返,见屋里有些光亮,抬手正欲敲门,却闻见一股血腥味,登时破门而入,怒道,“你在做什么?!”
余念一慌,剪子掉在地上,抬手去捂肩头的伤口,依稀已可看见森森白骨。
“我救你出来,你就这样糟践自己?!”殷世骄封住她穴口,掏出金疮药给她止血,却被余念一把抱住了手臂。
“不是的!公子!我……”余念疼得满头是汗,还是冲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是妓籍……这、这烙印……若是叫旁人看见了……”
就污了公子清名。
她宁可天打雷劈。
但殷世骄理解错了,只以为她不愿背着这烙印再受人歧视。他皱着眉头看过去,那片肉已被剜下一半,血肉模糊。他伸出手指,指尖如刀,在那表面轻轻一刮,刮下一层皮肉,继而倒上春草堂上好的金疮药和雪花膏,接白骨,生血肉。
殷世骄默默站起,用丝绢擦干净手指,又递给她。
“多谢公子。”
殷世骄烦闷地吐出一口气,把一个东西丢到她怀里,“传音铃。下次再有什么事,叫我。”
回程的路上洛庭之与陶攸宁并肩御剑,小声问道,“为何陆沁说‘高泽陵没一个好男人’?”
他记得那时陆沁慌张地瞥了林莺一眼。
陶攸宁讶道,“师弟眼睛好尖。”
“高泽陵哪位弟子欺负过林莺?”
陶攸宁轻叹了一声,“莺哥儿天资过人,冲锋陷阵从未怕过任何人,可她终究是个女子,其实一腔柔情细腻得很。”
洛庭之静静等他下文,陶攸宁思忖片刻笑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好些年前试剑大会,各门弟子分散组队,林莺与高泽陵一位素未谋面的师弟一组,二人有些书信来往,开始还算愉快。可……大会在即,那位师弟一见着林莺的面,许是觉着……总之大失所望,死活不肯与她一组,闹得有些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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