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来自远方
“有袋子也烫,您小心点!”
“知道了。”
什长抓起布袋,想了想,又道:“稍后我再来一趟,给我留下两笼包子,再匀一笼馒头,我知道你家掌柜有手艺,面食做得极好。你和他说是刘五要的,免得他骂你。”
伙计连声答应着,目送什长离去。
掌柜恰好走出来,手里抓着屉布,见包子空了一笼,不禁面露惊讶。
这一眨眼的功-夫,一笼包子就卖完了?
“是巡坊的州兵,姓刘的什长。”伙计抬起空掉的蒸笼,对掌柜道,“他还要两笼包子,一笼馒头,说是都给他留着。”
“姓刘?”
“说是刘五。”
“行,这事我知道了。先不忙,等他来了有热的。”
伙计好奇问道:“您认识这个刘什长?”
“岂止是认识。”掌柜面带怀念,“就在前年,我和他一起进的幽州。连续几天没东西吃,卖力气都没人要。不想做士族豪强的私奴,干脆躲到城外,差点去做了山贼。”
喝!
伙计吓了一跳。
“后来,遇上新刺使上任,征召州兵,我俩和同乡一起报名,结果他征上,我没成。”
说到这里,掌柜满脸都是遗憾,连声叹气。
“后来饷银发下,他分文没动,都给我送来,说是借给我,让我能有个生计。这才有了这个铺子。”
掌柜感叹一声,搓搓沾着面粉的手指,“亏得这个手艺,现如今,我也能贴补几个同乡,就是近来少见。”
掌柜说话时,天色已经放亮。
城门开启,守在城外的村人和小贩一股脑的涌入城内,多数是赶往西城,想着今天过节,游玩的郎君和女郎定然不少,有闲钱的都不介意花上几个,生意定然会不错。
临近辰时,四城坊门篱门皆开,街上行人渐多,时而能见到牛车和马车。
西城中的坊市更是人声喧闹,各种叫买声不绝于耳。
安静一夜的盱眙城,陡然间热闹起来。
相比之下,南城则稍显寂静。
巡城的队伍归来,交接的州兵早已准备好。
营中备有热汤和蒸饼,多数州兵和私兵刚刚结束早操,正排队舀汤取饼。
刘武提着两只口袋回营,在轮值的册子上按下手印,由文吏盖下印章,并未去领饭食,而是将半袋包子分给什内兵丁,余下带回到营房,找到正在整理行李的几个秦氏仆兵,道:“秦方,不是说午后才走?”
“的确是午后,不过是早些准备。”
说话的仆兵转过身,一张四方脸,颌下留着短须,额前有一道长疤,一身的腱子肉几乎要撑破皮甲。
“还好,来得及!”
刘五长出口气,将两只袋子放到榻上,留下一句“给你的”,回身翻出一只钱袋,抓起来就往外走。
“等等!”
秦方动作极快,一把抓住刘五的肩膀。
“怎么回事?至少说清楚。”
“这是西城徐铺的面食,还温热着,你和几个弟兄垫垫肚子。我再去一趟,买回来你带着路上吃!”
秦芳没动,让同伴取来铜钱,道:“拿着!”
刘五不满,这是没拿他当兄弟?
“让你拿着就拿着!”
一个年纪稍轻些的仆兵-塞-过钱袋,拍拍刘五的肩膀,笑道:“大兄的意思是,你的好意咱们领。不过,回去的可不是几个,你那点钱不够。这些都拿去,徐浦的包子有多少买多少。不然的话,就这十个二十个,咱们也不好意思当着兄弟的面吃。”
刘五明白了,拍着胸脯笑道:“成,我这就去!”
换成旁人,这事未必能成。
毕竟徐铺的包子相当有名,这会的时间,怕是十几笼都卖出去了。但他和徐昆是老相识,交情匪浅。算一算时间,现做也是来得及。
刘五离开之后,秦方等人继续收拾行李。
在盱眙几个月,和州兵私兵同吃同住,凡是州兵有的,他们一概不缺,单是夹袄就有两件,还有盐渎制出的皮靴,鞋底不硬还相当保暖,穿上就不舍得脱。
“说起来,咱们这一走,未必能再见面。”一名仆兵系好包裹,开口道,“秦雷几个都要跟着回去,十成十是兵力吃紧,氐人来者不善。”
“少说丧气话!”另一个仆兵瞪他一眼,包袱一扔,打开布袋,抓起一个包子,三两口吃尽,腮帮鼓起一块。
“那些胡贼什么时候善了?”秦方坐到榻边,也抓了一个包子。
“早几年,坞堡夹在胡贼中间,日子更难过,一年到头不歇刀兵!我大父和伯父,还有几个叔父,全都死在胡贼手里。”
秦方狠狠咬一口包子,就像是在啃敌人的血肉。
“说什么与人为善,都是虚的!你和野狼讲理,它们听吗?还是一刀宰了,剥皮抽筋更实在!”
几人纷纷点头,你一个我一个的分着包子和馒头,两只布袋眨眼清空。
“秦雷说堡里出了叛徒,五郎君丢了一条胳膊。”
“恩。”秦方咽下馒头,咕咚咕咚喝下半碗水,“那贼奴投靠氐寇,差点害死五郎君!说是已经死了。”
“死了?当真便宜他!”
“对,合该砍头戮尸,丢去喂狼!”
几人咬牙切齿,用力拍着桌子。
秦雷带人过来时,恰好见到这一幕。扫过空掉的布袋,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让秦方等人带上行李,随他去见秦璟。
“现在就走?”秦方愣了一下。
“昨夜又来消息,氐寇屯兵河东,逼近洛州。我等不回彭城,直接由谯郡赶往豫州,同七郎君回合。”
仆兵没有二话,当即抓起行李,大步走出屋外。
“还有一事,我需提醒尔等。”
秦雷忽然开口,对秦方等人道:“返回北地之后,非郎君下令,不得再与盱眙联络。”
秦氏和遗晋注定不能为友,桓容身为晋臣,除非政局变化,否则,双方盟约早晚作废,甚至会在战场上相见。
如果不想被弃之不用,这些曾到过盱眙的仆兵,势必要切断同这里的联系。
“诺!”
众人齐声应诺,扫一眼留在身后的布袋,用力咬了咬牙,神情瞬间变得坚定。
刘五扛着布袋,兴冲冲返回时,除了几名同住的州兵,秦氏仆兵早不见踪影。
见到空掉的布袋,刘五有瞬间的怔忪,直到同队的王什长走到身后,拍拍他的肩膀,才勉强回过神来。
“你今日轮休,不在营内休息,跑进跑出作甚?”
刘五转过身,肩上的袋子落到地上,用力搓了搓脸,勉强笑道:“没事!今日秦方他们离开,本想送些西城徐铺的包子……”
王什长咧开嘴,笑道:“他们没口福,咱们吃!”
抓起一只沉甸甸的布袋,对早闻到香气的州兵道:“叫不当值的都过来,当值的留出一半。不够就掰开,大家都尝尝!”
“好!”
州兵大喜,立刻去通知众人。
待屋内只剩两人,王什长按住刘五的肩膀,低声道:“刚才的话,今后莫要再说,也别提起秦方他们。归根到底,咱们不同路!”
刘五抬起头,眉心拧出川字。
“使君是朝廷的官,他们可是北边来的。别看现在做着生意,彼此间十分客气,说不定哪天就要翻脸,直接刀兵相见。你可要想明白点,别犯浑!到时候,你自己搭进去不说,连累同什弟兄,死了都没脸见阎王!”
刘五“恩”了一声,苦笑道:“我是没想那么多。”
“今后多想想吧。”王什长叹息一声,“我祖上做过曹魏的官,曾祖还曾做到主簿,到头怎么样?这乱世里,朝不保夕,今天生明天死,全都不稀奇。咱们是鸿运当头,才遇上桓使君这样的官,做人得惜福!”
“我明白。”刘五硬声道,“咱们这些人的命都是桓使君给的,谁敢找使君不自在,我就和谁拼命!”
王什长用力捶了一下刘五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大笑,笼罩在心头的阴影瞬间散去,留在榻上两只布袋同被遗忘。
刘什长的两枚铜钱,注定是收不回来。
刺使府内,秦璟已整装待发。
临行之前,桓容以低价市出三百皮甲,五十辆大车,包括胡商送回的第一批流民,仅留下少数几名会手艺的匠人,余下都交给秦璟。
“我又欠容弟一份人情。”
“秦兄客气。”桓容摇摇头,笑道,“如果秦兄过意不去,他日-攻-下长安,可将苻坚珍藏的金银珠宝分我一半。”
“好。”
“真给我?”桓容诧异。他只是说笑而已,没想到秦璟真的点头。
“容弟几次相助,更赠良药救我五弟性命,休说一半,全给容弟又何妨?”秦璟笑着看向桓容,话锋一转道,“只不过,容弟这次怕要失望。”
桓容眨眨眼,“为何?”
“此次氐寇发兵不过是虚张声势。几场小仗不可避免,全力决战实不可能。”
“秦兄的意思是,战场会局限在边境?”
“对。”秦璟干脆执起长剑,用剑尖在地上勾画,很快画出一幅简图。
“从长安传出情报,苻坚冬季征兵引来各部极大不满。不是王猛设法说服众人,怕长安内部已经生乱。”
听到秦璟所言,桓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又觉得不太可能。
“此次征兵,王猛并不赞同。”
“你是说,苻坚王猛不和?”
“并非不和,仅仅是就征兵之事不能达成一致。听说苻坚两度发怒,王猛托病三日不朝。”
桓容:“……”这还不叫不和?
秦璟摇摇头,道:“日前家君攻下上郡,即是为激怒苻坚。他果然中计,不顾群臣反对强行发兵。”
桓容眸光微凝。
“来而不往非礼也。”
王猛用贺野氏算计秦氏,差点害死秦玒。
秦策肯定不会咽下这口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好意思,他是个武人,讲究快意恩仇,仇要马上报,敌人要尽早砍。
于是,张禹出计拿下上郡,激怒苻坚,再通过埋伏在长安的探子传播流言,本意是挑拨归附氐人的部落,不料想获得意外之喜,让苻坚王猛这对黄金搭档生出裂痕。
“王猛出面说服各部首领,苻坚亦会后退半步,君臣的嫌隙不会扩大。”秦璟的表情中带着遗憾,“想要再寻到这般机会,怕是难之又难。”
桓容没接话。
论起挑拨放火,谁比得上贾舍人?
送走秦璟之后,他决心和贾秉讨教一番,换成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如行施为。
长安人心不齐,拼凑起来的军队不会全力进攻,秦氏则不然。
秦策命秦璟和秦玚屯兵洛州,牵制两万氐兵,他再次亲征,从上郡南攻,继续从苻坚手里抢肉。
“战事一起,氐寇边境不会太平。”秦璟凑近桓容,低声道,“容弟何妨派出商队,再往边境一行,想必能有斩获。”
桓容后退半步,看着秦璟,满脸都是怀疑。
要是没有会错意,秦璟是让他趁机占便宜?
有这么好的事?
“此后数月,北地流民必然增多,杂胡也会生出摇摆之意。”秦璟眼底带笑,“这样的买卖岂可错过?”
“秦兄有什么条件?”
“我会派人为商队指路,避开战场,找到靠近边界的杂胡。”秦璟道。
“事成之后,汉家子我要一半,杂胡另论。如抓到氐人贵族,多少能市个好价。我分文不取,全归容弟,当是抵偿人员损耗。”
桓容笑了。
这算是联手割-肉-敲-竹-杠?
“然。”
“……”需要承认得这么大方?
秦璟点头,时间紧迫,没法委婉。
桓容斟酌片刻,觉得此事可为,半点不浪费时间,在送秦璟出城的路上,顺便定下契约。
“秦兄一路顺风,愿此战旗开得胜!”
“借容弟吉言!”
秦璟策马上前,微凉的手指擦过桓容鬓边,低语一声“容弟保重”,旋即调转马头,飞驰而去。
桓容摸了摸耳垂,感叹一声,人果然需要锻炼。换做两个月前,此刻怕要脸红耳热。如今不过是心跳微快,脸色变都不变。
回到刺使府,荀宥钟琳闻听此事,都觉得桓容有些草率。
“明公,此事风险不小。”
“我知。”桓容放下竹简,笑道,“但是,有秦氏仆兵带路,亦能了解入氐秦的捷径。”
和商人不同,秦氏仆兵探路,肯定是为战事做准备。
这是难得的好处。
比起秦氏,东晋离长安更近。
桓容的野心不止于幽州。渣爹都能掌控数州,他何尝不行?而要争取更大的权力,军功、名望皆不可少。
幽州和长安有点远,但相邻的荆州归桓豁掌管,益州也渐渐有了生意往来。桓容正试图避开桓大司马和建康,凭借自身力量铺开一张大网。
“明公是说?”荀宥和钟琳互看一眼,都是双眼微亮。
“我什么都没说。”
桓容摊开手,继续归拢书信竹简。翻到李夫人送来的消息,知晓射阳被划归郡公主食邑,朝中的某些人正蠢蠢欲动,好心情顿时消去一半。
摸摸下巴,桓刺使开始认真思考。
仅是按照一千五百户上税,他倒是可以考虑。毕竟还当着朝廷的官,总要给皇帝一点面子。
但是,如果有不怕死的敢得寸进尺,他是让人打个半死还是全死?实在麻烦的话,干脆和阿母通个气,把射阳划入封地,让司马昱给他闺女另找地方?
那样一来,县公的爵位怕是不够,必须得是郡公才行。
想到这里,桓容挑了挑眉,手指在桌上轻敲,缓缓陷入了沉思。
桓容 第一百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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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安元年,二月,辛未
苻坚不顾朝臣不满,执意发兵两万,由并州刺使射声校尉徐成率领,吞屯于河东郡,与洛州隔界相望。
秦氏针锋相对,不让分毫。
秦策下令,调武乡、上党,彭城甲士及新纳杂胡共一万三千,全部集结洛州,增三千精锐屯于上郡。
苻坚失去一郡之地,又被秦策出言激怒,誓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一战拿下洛州,洗雪前耻。
秦策以洛州牵制氐兵主力,亲带精锐从上郡南攻,意图将平阳收入囊中,并趁机割裂河东郡,将这两万氐兵包了饺子。
从舆图上看,西河郡西侧突入秦境,加入上郡之后,正好半圈住平阳。
三千骑兵突入,没有大军增援,平阳定然守不住。
王猛几次劝说苻坚,奈何苻坚执意不听。为躲开王猛,甚至大冬天外出打猎。面对找上门的部落首领,王猛咬碎大牙,照样要想方设法安抚,不能让长安生乱。
这种情况下,军队能打胜仗才怪。
秦璟自幽州返还,星夜兼程,过彭城不入,赶在秦玚之前抵达豫州,进入颍川郡,同留在郡中的两个兄弟汇合。
彼时,秦玸忙着处理政务,调集军队,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秦玒有心帮忙,奈何伤重在身,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和秦玸一样熬油费火,实在是有心无力。
刘媵从西河赶来,仔细询问过良医,接手照顾秦玒,顺便看顾秦玸每日用膳,叮嘱太守府内的婢仆,“七郎君日夜忙碌,膳食外多加两餐点心。”
一番忙碌之后,刘媵命人送上婢仆和健仆的名册,将府内上下重新梳理,查出实据,清出去的人超过两个巴掌。
轻的罚做田奴,添补开荒的人手;重的无需多说,直接打一顿棍子,往城外一丢,下场就是落进狼腹。
有婢仆是胡族出身,对占据豫州的秦氏心存不服。暗中议论秦玒的伤势,颇有几分解恨。
刘媵听到回报,二话不说,直接将几人抓到院中,当众-拔-了舌头。
手段狠戾,震慑作用委实不小。
不过几天时间,太守府上下为之一肃,再听不到任何闲言碎语,也没有暗中刺探的影子,更没有哪个奴仆敢生出二心。
谁敢再不长眼,那些丢到城外的就是榜样!
秦璟入府时,刘媵正在查看新送到的药材。
三辆大车停在院中,木箱摆放一地,屋门敞开,空气中都弥漫着草药的气息。
“阿姨。”秦璟大步上前,正身揖礼。
“郎君到了。”刘媵放下一只木盒,擦了擦手,命婢仆将捡出的半箱送到后宅,笑道,“阿嵘和阿岚整日念叨,可算是把人盼来了。这一路上可还好?”
秦璟点点头,道:“未遇上大麻烦,只是有两股杂胡似要西投,被我拦了下来,暂时送去彭城看管。”
刘媵冷哼一声,显然对此早有预料。
“那些杂胡今天投明天叛,见了好处左右摇摆,算不上稀奇。倒是二郎君和三郎君手下的羌、羯还算识趣,一路将慕容涉赶去柔然,堵住鲜卑南下的要道,得了你父赞许。”
“慕容涉逃去柔然?”秦璟诧异。
“昨日传回的消息,你在路上,可能不晓得这事。”刘媵顿了顿,低声道,“原本是去高句丽,不料慕容垂突然出兵封住边界,慕容涉不敢和他起冲-突,只在对面骂了一阵,就带着残兵跑去投奔慕容评。”
刘夫人和刘媵皆非寻常女子,早年间上过战场,经历过乱-兵,九死一生,政治和军事嗅觉极其敏锐。
秦氏的势力越来越大,埋伏在暗处的危机也越来越多。
刘媵此来豫州,除了照顾秦玒,更为提醒几个郎君,邺城攻下,燕国陨灭,慕容垂和慕容评却还活着。
这两人活着一天,就是对秦氏莫大的威胁。
“你父的意思是,和氐寇速战速决,提防慕容垂出兵。”
秦璟点点头,这和他的设想不谋而合。
问题在于,氐人是否愿意“配合”。只是苻坚的话,事情有七成把握,再加一个王猛,怕是三成都不到。
“阿姨,可还有其他消息?”
“这要去问阿岚。”刘媵摆手道。
两人说话间,秦玸和秦玒已得到消息。
前者丢掉手头政务,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后者被勒令不许出门,急得直在地上转圈,奈何亲娘之威非同小可,只能要紧牙关,继续在屋里转圈。
“阿兄!”
秦玸从廊下跑来,面色微显憔悴,精神还好。
“你总算来了!”
秦璟诧异挑眉。
不是认出秦玸眼角的痣,知道眼前确确实实是老七,他八成会错认成秦玦。实在是秦玸性情沉稳,少有如此跳脱的时候。
最直接的证据,面对这样的七郎君,刘媵都有几分惊讶。
寒暄过后,秦璟先去看过秦玒,稍事休息,从秦玸手中接手豫州军务,以最快的速度查阅兵侧,巡视军营,将带回的部曲和仆兵编入军中。
忙碌两日,仍没等到秦玚,秦璟决定不再等,而是尽快出发。
“我明日率军赶赴洛州。”
“这么快?”
看着自己的断臂,秦玒面露郁色,低声道:“如果我没受伤,定可随阿兄同上战场。”
秦玸看向秦玒,想要开口劝慰,却被秦璟拦住。
“谁说独臂就不能杀敌?”
“阿兄?”秦玒抬起头,心中生出希望。
“这次不成还有下次。”秦璟沉声道。
“你安心养伤,等伤养好,和我一同去打长安。拿下苻坚王猛,再去打慕容垂。阿父既已称王,收回旧地哪里够,自然要拓土开疆!”
秦玒和秦玸顿时双眼发亮。
“不用担心没仗打。”秦璟笑看两个弟弟,一个个列举,“氐人和慕容鲜卑之后,还有柔然、吐谷浑。拿下两国,还有极西之地。”
“你们应当记得,阿母曾言,汉盛之时,兵锋所指皆为国土,马蹄所至即为汉疆。汉人可言,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如今百年战乱,汉室衰微,欲重振华夏,可不是几场大战而已。”
秦玒和秦玸热血沸腾,仿佛能预见日后纵马驰骋,创下盖世奇功。
“至于你的手臂,并非全无办法。”
“果真?”
“我岂会骗你?”秦璟笑道。
“春秋战国时,有大匠能制假足,行走同常人无异。公输传人现在盐渎,且有能制机关的相里氏,待战事结束,你可与我同赴幽州。”
“如此一来,又要欠容弟的人情了。”秦玸叹息一声。
秦璟没说话,只是将随身的一张绢布取出,递到秦玸手中,示意他细看。
“待我赶赴洛州,你可派人前往新蔡,为幽州商队引路。按此绢所写行事。”
秦玸收起绢布,正色应诺。
秦玒好奇探头,秦玸干脆将绢布展开。
“这都是真的?”秦玒没见过桓容,对他的印象多来自兄弟之口,见到绢布上的内容,惊讶之色尽显。
“自然是真。”秦璟道,“盐渎商船很快将至,皮甲大车送往洛州,耕牛送回西河。所需金银绢布自彭城出,提前给阿岩送个信。”
“阿兄放心。”
“再有一事,”秦璟转向秦玸,正色道,“长安不稳,氐人未必肯决战,却不会轻易撤兵。若是陷入坚持,恐会拖过春耕。阿岩性情跳脱,不擅处理政务,春耕之事不可耽搁,你多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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