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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来自远方
桓容狠狠磨牙。
这种情况下,还让他怎么心宽!
可惜,无论桓容怎么想,诏书当着众人宣读,他都要领旨谢恩。至于渣爹是什么脸色,会有什么想法,亲娘是不是想提剑砍人,都是以后需要考虑的问题。
“臣领旨谢恩。”
桓容接过诏书,旋即向司马昱行拜礼。
众人陆续回神,或惊讶、或羡慕、或嫉妒,种种表情不一而足。
桓祎真心为桓容高兴,待司马昱被请走,立刻上前两步,笑道:“阿弟,恭喜!”
桓容苦笑一声,说喜确是喜,但是,这可是明晃晃的糖-衣-炮-弹,代表着无穷无尽的麻烦。最直接的效果,很可能打破他和渣爹之间的短暂和平,直接促成两者对立。
桓熙桓歆则是满心嫉恨,双眼几乎被妒火烧红。
待桓容被南康公主唤走,桓熙冷哼一声,不想再多留,干脆支着拐杖离开。
桓歆走近桓祎,不怀好意道:“我真为四弟可惜。”
“哦?”桓祎看向桓歆,冷笑道,“阿兄何出此言?”
“五弟提前加冠,将四弟置于何处?”桓歆低声道,“纵有嫡庶之别,亦要分长幼。纵要提前加冠,也不该撇开四弟。”
桓祎盯着桓歆,一言不发,直将对方盯得不自在,方才道:“此事不劳阿兄费心。我虽不甚聪明,却也知道好坏。从记事起我就明白,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反之亦然。”
“是吗?”桓歆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自然。”桓祎再次冷笑,不想再理会他,大步穿过廊下,打算去找桓容。
目送他的背影,桓歆面沉似水,狠狠的咬牙。
“果真愚笨不砍,难与之谋划!”
在他离开不久,阿黍从侧厢走出,望着回廊尽头,目光犹如寒冰。





桓容 第一百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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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记》有载,夫礼始于冠、本于昏、重于丧祭、尊于朝聘、和于射乡,此礼之大体也。
冠者乃礼之首。
男子加冠,需弃少年顽劣,做到齐服色、正行止,在朝敬奉君主,出仕仁政爱民,在家孝敬父母、友爱兄弟,严守礼仪,行止有度,行事得体。
不可为小人之行,不当为不以之事。
桓容身为嫡子,在正堂前加冠,象征其在家族中的地位。代表继桓大司马之后,将成为掌家之人。
礼后飨宴宾客,由亲父或长者为其取字,表示其已正式成-人,当以成-人之礼对待。
不过,乱世之中礼乐崩坏,五礼不复秦汉,更不及周时。加上桓容情况特殊,许多程序仅是走个过场,并无太大实在意义。不提其他,单是“继承人”这个身份,就不会被桓大司马承认。
由正室所处,在正堂加冠又如何?
碍于晋室血脉,只要桓温还活着,桓容在族中的话语权就不会太高,“继承人”的头衔更不会落到他的身上。
众宾被请飨宴,桓容暂未随行,抓紧时间换下爵弁服,重着缁布冠和玄端服,前往拜见南康公主。
因要接待各家女眷,南康公主移步客室。
室内设有立屏风,将空间一分为二。
桓容在屏风前行礼,各家女眷则在屏风后,透过玉上镂刻的花纹,隐约能见到玄衣少年的身影。
“阿子元服,我心甚慰。”南康公主正身端坐,双手合于腹前,袖摆在身侧铺展,金线绣成的祥纹流光溢彩,发上的凤钗灿烂夺目。绢制牡丹簪在髻后,花蕊以彩宝雕琢,可谓巧夺天工。
“自今往后,尔当敬于天地,功于社稷,友于士人,礼于庶民。”
“谨遵阿母教诲。”
桓容正身下拜,额头触地,良久方才起身。
南康公主颔首,笑道:“去见过你的兄弟。今官家为大宾,献礼自可省去。宴后当拜见族老,绢帛均已备妥。”
“诺!”
桓容再行礼,起身就要退出室内。
“瓜儿。”南康公主突然出声。
“儿在。”
“宴后再来我处,我有事问你。”想起秦氏送来的鸾凤钗,南康公主不免提心,总觉得事情有异,必须问清楚。
无心尚且罢了。
如果是有意,难道真是找茬?
闻秦氏同幽州素有生意往来,这个时候找茬,究竟图的是什么?
“遵阿母之命。”
桓容恭声应诺,忽有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阿母,我闻阿兄带来百斤海鱼,宴上用不尽,可令厨下留出数尾,待明后日用新法烹制,再奉与阿母。”
“阿子孝顺,我会令人吩咐厨下。”南康公主笑道,“时间不早,飨宴已开,莫要多耽搁,快些去吧。”
“诺!”
桓容退出正室,恰遇一阵秋风卷过,袖摆轻振,衣摆微鼓,通身的素色,映着满院金桂,愈发显得少年灵秀,隽丽雅致,洒脱俊逸,几乎让人移不开双眼。
立屏风后,前来观礼的各家夫人不免颔首,如此郎君,难怪能与王谢郎君比肩。
几个女郎心神微动,桃腮微红。
今日随父母前来,本就存着结好之意。如能两姓联姻,得此佳婿,也可慰半生之期。
婢仆撤去立屏风,迅速摆上两排矮榻,送上菜肴美酒。
南康公主坐于主位,李夫人不设单席,以妾室身份坐在她的身后。余下女眷分别被引至席间,各家女郎随母落坐,面前摆着炙肉鲜蔬,并有一盏精致的羽觞。
婢仆伺候在席侧,打开酒坛,用木勺舀起美酒。
酒香瞬间弥漫。
和寻常酒水不同,坛中泛着微红,底部微有沉淀,却并不显得浑浊。酒水落入玉制羽觞,仿佛一枚红玉,未入口已能醉人。
“此乃桃花酒,出于幽州。据传是前朝的方子,恰好被我子寻到,特地命制成数坛,今岁刚成。入口微甜,不似粮酒辛辣,诸位满饮。”
话落,南康公主举觞,席中女眷遥祝共饮。
酒水入口绵软,带着些许的甜味,如饮蜜水一般。入喉方才感到微辣,随即化为一股暖意,缓缓融入胃中,流变四肢百骸。
“确是好酒。”
哪怕是不善饮酒的女郎,此刻也能多饮三盏。再想南康公主所言,不免感叹桓容的用心。
“淮南郡公至孝,殿下有福。”
“范夫人夸赞。”
三觞之后,南康公主向阿麦示意,后者无声退到门边,轻轻拍了拍手。
一阵琴弦声起,数名做少年打扮的舞女鱼贯而入,身着短袍,手持木剑,发以木簪束起,面上未着脂粉,用力踏着双足,伴着弦乐和鼓声起舞。
舞乐声中,酒香愈浓,气氛渐渐变得热络。
有士族夫人寻机开口,打探桓容是否定亲。
“此事不急。”明白对方的暗示,南康公主笑道,“日前有术士卜笄,言我子不易早定。”
“哪位术士?”
“扈谦。”
此名一出,众人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几家夫人放下羽觞,下意识皱紧眉头。
扈谦的大名,众人早有耳闻。
此人数年为晋室卜笄,少有出错的时候,生命十余年不坠。
今上在潜邸时,常为幼子夭折而苦,便是他卜出笄言,才有了两位皇子。司马曜和司马道子序齿,卜笄之事广为人知,更让他名声大噪。
时人笃信鬼神,在场女眷多多少少都曾请过术士,询问过吉凶姻缘。细细思量,认为南康公主不是托辞,难免有几分遗憾。
桓容身为男子,晚几年成亲并无大碍。纵然没有正室,美婢佳人都不会缺。自家女郎不能为妾,也不能无限制的等下去,结亲之事只能作罢。
至于送美人,那是不入流的办法。就算要送,也不会是嫡支女郎,哪怕庶出也是一样。
事情暂时揭过,南康公主再举觞。
“请满饮。”
鼓声稍停,乐声倏然一变,由激昂变得婉转。
舞者陆续退下,换成手持柳枝的歌者,立在室内,伴着古琴的曲调,扬声唱起《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歌者声音悦耳,不似少女婉转,反倒有少年的清亮,竟有几分雌雄莫辨。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伴着古老的曲调,话语声渐停,仅有歌声绕梁,盘绕耳边久久不去。
听到《桃夭》,自然会想起桓容抵京时的盛况。
少年郎君立在船头,高情逸态,济济彬彬。朗声颂出诗经篇章,伴着江风流淌,鲜花柳枝纷落之间,白云浮动,波光倒映,醉了时光,敲开几多少女的心房。
然君子无缘,不能强求。
日后嫁于他人,此时的记忆亦将埋入心底。时而回想,追忆少女年华,或能再品那流淌在秦淮河中的曲调,重睹岁月亦不能褪去的风采。
桓容压根不知,一时没留神,竟引得数名女郎为他伤怀。
拜辞南康公主后,询问过婢仆,知晓桓熙等已先赴宴席,当下不再耽搁,快步行过廊桥。
阿黍恰好同桓容错过,见背影远去,唯有吩咐童子,尽快去寻桓容,留意其他几位公子。随后前往客厢,寻到时机,在阿麦耳边低语几声,将桓歆所行尽数告知。
“三公子的事,尽早处置为好。”
说句不好听的,癞□□不咬人,但会膈应人。
桓歆没有多少实力,再蹦高也成不了大患。可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纵容他继续下去,难免不会惹出麻烦。
“四公子那边也该留意一下。”
“我知。”阿麦点头,低声道,“此事我会报于殿下。如何处置当由殿下决断。”
阿黍点点头。
“郎君那里需有所提防。”阿麦道。
“郎主在席上,事不好明言。我已吩咐童子多留心三公子,并在席间提醒郎君。”
两人商议一番,阿麦转回客厢,阿黍前往正室。脚步匆匆,心中怀揣不定,表情却分毫不显。
与此同时,桓容抵达正室。
因他出现,乐声稍停。
桓温作为主人,本该位于上首,但天子御驾亲临,哪怕是做样子,也要让出正位,在右侧入席,行臣子的礼仪。
郗愔与他对面,脸上似笑非笑,寻到机会就要刺上两句。其下依次为谢安等人,彼此推杯换盏,倒也算是融洽。
桓熙、桓歆和桓祎坐在桓温之下,见到桓容,桓祎扬起笑脸,道一声“阿弟”,桓熙冷哼一声,端起羽觞一饮而尽,显然心存嫉恨。
桓歆皮笑肉不笑,貌似十分客气,出口的话却相当刺人,不用细听就知是在挑拨,指责桓容态度轻慢,不讲来宾放在眼里。
“阿弟稍迟,我同阿兄和祎弟等不及,只能先入席,想必阿弟不会见怪吧?”
桓容笑了笑,并不出言解释。
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桓歆这段数还敢设套,分明是当着如来耍猴戏,等着被拍扁。到头来,不过徒惹人笑罢了。
果不其然,桓歆话音刚落,就听一名青年道:“叔道此言差矣。加冠之后当拜亲恩,纵有耽搁,亦是人子孝道。”
话到中途,青年又顿了一下,似乎恍然大悟,轻轻起敲了敲额际,笑道:“是我忘了,叔道元服仅在室前下拜,并未入内室,自然会快些。”
第二句直戳肺管,桓歆脸色涨红。
“桓叔夏!”
再蠢也能明白,对方分明是故意嘲讽,讥他乃妾室所出,和桓容身份不同。更暗示他不存孝心,拜谢母恩敷衍了事。
“怎么,我说错了?”青年笑容爽朗,带着几分狂放不羁,同谢玄颇有几分类似,“如此,我向叔道赔礼。”
说话间,端起羽觞一饮而尽,压根不给桓歆反应的机会。
桓歆脸色变了几遍,差点当场吐血。
“咳咳……”
王献之轻咳两声,分明是想笑不能笑,只能借此遮掩。
谢玄同在席中,显然也看不惯桓歆小人之举,遥对青年举觞,笑道:“两年不见,叔夏风采更胜以往。何日再吹笛曲,让我等一饱耳福,听一听江左第一的笛韵?”
青年挑眉笑了笑,并无谦虚之语,仅是回敬一觞,潇洒狂放之态尽显。
“他日有缘,自当成曲。”
桓容眨眨眼,擅吹笛,江左第一?
桓叔夏?
这位该不是痴迷音乐,被谢安评“一往情深”的那位吧?
一往情深不了解?
梅花三弄总该耳熟能详。
“阿子,且上前来。”
桓温突然开口,对方才的一段“小插曲”视若未见,更没看桓歆一眼。
拿起酒勺,亲自舀起一觞酒,笑着递给桓容,正色道:“旨酒既清,嘉荐亶时,始加元服。兄弟具来,孝友时格,永乃保之。”
“诺。”
桓容答应得十分痛快,双手接过酒盏,当场一饮而尽。
桓大司马又递一觞,道:“旨酒既湑,嘉荐伊脯。乃申尔服,礼仪有序。祭此嘉爵,承天之祜。”
桓容恭声敬诺,再次仰头饮尽。
“旨酒令芳,笾豆有楚,咸加尔服,肴升折俎,承天之庆,受福无疆。”
第三首醮辞出口,第三觞酒水递上。
酒气开始上头,桓容咬紧牙关,双手捧起羽觞,又一次咬牙饮尽。
三首醮辞载于《仪礼》,大意是今日元服,当严格要求自己,尊奉礼仪孝悌,侍奉国君,萧敬父母,友爱兄弟。如此方能为正身君子,受益一生。
然而,寓意虽好,能不能做到则是两说。
没道理别人扇他巴掌,给他挖坑,他还要陪着笑脸,傻呵呵的往里跳,只为成就一个虚名。
最正确的做法该是巴掌扇回去,更要扇一送一,用足力气。绕过深坑不算,还要顺手再挖一个,让先动手的掉进去。
条件允许的话,可在坑底树几根竹刺,避免对方爬出来。
三醮之后,桓大司马又道:“嘉礼既成,当昭告尔字。”
桓容放下酒盏,神情肃然。
“请阿父赐字。”
“阿子舞象出仕,难免年少意气,行事莽撞,有争勇之举。今取字敬道,望尔端肃于心,敬谨于事,虚怀有礼,莫为浅薄。”
虚怀有礼,莫为浅薄?
桓容觉得牙酸。
这算是夸还是贬?
抬头看一眼渣爹,桓使君磨着后槽牙,当着众人的面,该走的程序必须走完,没法开口反驳。早晚有一天,今天这个暗亏,必须连本带利还回来!
“谢阿父赐字,儿今后必谨言慎行,敬尊阿父教诲!”
桓容恭声应诺,正身行礼。
桓温朗声大笑,“好!”
自司马昱以下,众人皆举觞相祝。
自今日起,桓容不再被视为少年,将迈入“成-人”行列。不仅有郡公爵,掌握幽州之地,麾下五千甲士,在桓氏族中也有了话语权,不再被任何人小觑。
“入席吧。”
司马昱在上首,之前拜过几拜,送礼的程序自可省略。
桓容绕过矮榻,坐到桓温下首。
原本,这该是桓熙的位置。奈何桓容爵位更高,前者再不甘心,也知晓事不可为。没法在位次上相争,只能灰溜溜的后退,眼红的看着桓容入席,受诸人敬贺。
酒过三巡,桓容脸色发红,笑言不胜酒力,开始执筷夹菜,试图压一压酒气。
吃了两口,桓容很想叹气。
席上菜肴多为荤食。
炙肉、炖肉和鱼类之外,还有整整一碗肉泥,粉红的颜色,撒着葱花香菜。样子是很漂亮,问题在于,生的,生的啊!更要命的是,这是羊肉!
想想看,生的羊肉,没有任何调料,仅是剁成肉泥,加了些盐酒,撒几片葱叶香菜……这味道,真心是谁吃谁知道,一辈子都不会忘。
桓容对着羊肉瞪眼,吃还是不吃?
四下里看看,发现众人早习惯这个味道,一口肉泥一口酒,吃得无比欢乐。
……太强大了。
真心是不服不行。
收回视线,桓容默默将碗推到一边。
和此物相比,什么鱼脍,什么鞑靼牛肉,全都被比到沟里,弱爆了有没有?
“阿弟为何不用?”桓祎好奇探头,“羊肉很新鲜,都是厨下现宰的羔羊,滋味很是不错。”
看看桓祎面前的空碗,桓容默默泪流。
或许没他想的恐怖?
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桓使君下定决心,颤巍巍的夹起一块肉泥,闭着眼睛送入嘴里,嚼也不嚼的吞下肚。
瞬间味蕾炸裂,控制不住泪流成海。
好吃生味?百无禁忌?
来晋朝尝一尝生羊肉,保管恨透穿-越大神,手指脚趾一起竖!




桓容 第一百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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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羊肉威力惊人,桓容只吃一口,再不肯下第二筷。
随着歌舞声再起,桓大司马和郗刺使举杯,依旧你来我往,机锋不断。司马昱受臣子敬酒,始终面带笑容,名士之风不减当年。
谢安和郗超竟能共饮,畅谈辞赋古篇。
几觞饮下,王献之和谢玄不见生疏,似又重回昨日,嫌隙瞬间消弭。
桓容坐在矮榻后,手擎半满的羽觞,打量席间百态。
看到桓伊连举羽觞,桓歆铁青脸色,“桓叔夏”三个字嚼在嘴里,硬是不能发作,无论如何都要往下灌时,禁不住勾起嘴角,无声的笑了起来。
这位族兄倒是妙人。
若有机会,倒可以试着结交一番。
“阿弟。”桓祎绕过桓熙,走到桓容身边,接羽觞遮掩,低声道,“之前三兄和我说了些话,很不好。”
“三兄,可是关乎于我?”桓容挑眉。
不用细想就能知道,以桓歆的行事,十有八-九是出言趁机挑拨。
“恩。”桓祎点点头,道,“不是什么好话,阿弟务必要小心。”
桓容笑了。
“阿兄放心。”
“一定要小心,绝不能大意。”桓祎补充一句,扫一眼醉醺醺的桓歆,低声道,“小的时候,大兄二兄欺负我,他没少出坏主意。等寻到机会,我必要讨回来!”
“讨回来?”桓容诧异。
桓祎咧开嘴,附到桓容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说了两句。
“阿弟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
这和后世的盖买麻袋堵胡同有什么区别?总体来看,倒是很符合桓祎直爽的性格。
“阿兄打算何时动手?”
“就在今日。”桓祎咬牙道,“只要叔夏兄再灌他几觞,必定会醉得人事不知。到时正好动手!”
“不怕被人发现?”
“不怕。”桓祎掰掰手指,“我会蒙上脸。”
在自家蒙脸揍人?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阿兄,你喝了多少酒?”
“不多,两坛而已。”
“两坛……而已?”
桓祎点头,笑容异常憨厚。
桓容无语两秒,吩咐跟随的童子,“看好四郎君,宴后立即送他回房。要是有什么异常举动,马上遣人来寻我。”
“诺!”
“阿弟莫非以为我醉了?”桓祎皱眉。
“我知阿兄没醉。”桓容笑道,“我与阿兄共饮!”
“好!”
桓祎豪情大发,不用羽觞,直接抱起酒坛,道:“如此才过瘾!”
“……好吧。”
桓容给童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又取来一只酒坛,虽说带着酒味,里面装的实是清水。
“满饮!”
兄弟碰杯……准确来说,撞坛。同时脖子一仰,对着坛口开灌。清冽的酒水自嘴边流出,瞬间染湿衣襟。
这一幕出现在宴中,无人开口指责,反而纷纷大笑,赞一声“郎君豪迈”。
桓叔夏更是眼光大亮,命婢仆撤下羽觞,改换酒坛,对桓歆笑道:“叔道,饮胜!”
桓歆想哭。
他也真哭了。
今天倒了什么霉,竟被这人盯上?
谢玄和王献之同时拊掌,命人换上酒坛,离开左席,走到桓容的面前,立定之后互看一眼,笑道:“我二人与容弟共饮!”
话落,不等桓容回答,同时仰头狂饮。
或许是为今后的权-争,也或许是为不可追寻的情谊,谢玄和王献之都想一醉。醉酒之后,神智不再清醒,便能短暂忘却世间诸事,不会为汉室衰弱而苦,不会为百姓离乱而痛彻心扉。
恣-意-狂-放,潇洒风-流。
何言不是乱世中的无奈。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情之所至,两人竟吟起魏-太-祖的《短歌行》。
声音悠长,因为酒意带着些许沙哑。
桓伊赞一声“好”,当场丢开酒坛,取出随身的竹笛,送到唇边。
笛声袅袅,不似晋时曲调,更像汉乐府。
乐者按下琴弦,舞者停止飞旋。室内不再有金鼓喧阗,仅余笛音缭绕,伴着慷慨激昂的词句,引得众人击掌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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