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来自远方
能不喝吗?
桓使君怀抱最后一丝期望。
阿黍摇摇头,显然不行。
咽了口口水,桓容眼一闭牙一咬,当场端起姜汤,咕咚咕咚喝下肚——这是“美好”的想象。事实上,仅仅一口,桓使君就被辣得流泪。
好心归好心,味道真心折磨人!
然而,姜汤味道不好,效果却是相当好。
一碗下肚,桓容额前沁出一层薄汗,手脚都生出暖意。
“郎君,天色不早。殿下吩咐,让郎君用过膳食早些歇息。事情虽多,也不是一天能够忙完。”阿黍道。
“我知。”桓容起身抻了个懒腰,对阿黍不赞同的目光视而不见,晃晃脖子,几步绕过屏风,道,“不用让人在内室守着,都去歇息吧。”
“诺。”
阿黍熄灭多数灯火,仅留下一盏,单手托着退出内室。
内室没留人,外室却有两个婢仆守着。
室内烧着火龙,并不会觉得冷。两人无需守上整夜,只需一个半时辰,自然会有他人接替。
屏风后,桓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许久,始终睡不着。等迷迷糊糊有了睡意,已是半个时辰过去。
奈何心中有事,饶是睡梦之中,眉心依旧紧紧蹙着,始终没有松开。
雨水久久不停,到后半夜,竟夹杂起雪子,随风敲打在窗棱上,带起一阵阵轻响。
伴着这场冷雨,整整大半个月,盱眙笼罩在雨雾之中,一天冷似一天。
可无论天气多冷,入城的商队始终不见减少,坊市依旧热闹。南来北往的商队在此汇聚,不只交易货物,更带来各地的消息。
“北边又在打仗了。”
“北边哪天不打。”
一名售卖合浦珠的商人嗤笑一声,眉也不抬,一一清点过箱中绢布和彩宝,小心收起两袋白糖,命健仆将木箱合上捆紧,片刻不可离人。
“北边打了多少年,哪有安稳的时候。那些胡贼天性凶狠,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没一天消停。”
“不只是胡贼。”提起话头的商人看看四周,低声道,“这次可是秦氏!”
“秦氏?”听过秦氏大名的商人同时一愣,“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没听到风声?”
“我也是听到几耳朵,并不十分确定。”商人道。
“怎么说?”
“在昌黎和平州那边,听说氐贼和头然联合出兵。”商人顿了顿,“听说慕容鲜卑也插了一脚。”
“他们不是正闹内讧?难道不打了?”
“这事说来也奇怪。”商人蹙眉道,“听说氐贼和柔然集合几千人,打了昌黎一个措手不及。慕容鲜卑突然从东边冲了出来,帮着秦氏一起打退来敌。”
“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表情中都带着不信。
燕国是被秦氏所灭,双方结下死仇。
北逃的慕容鲜卑会帮秦氏?完全不合常理!落井下石还差不多。
“所以我才说这事奇怪。”商人摇摇头,“只是最近没有往北的商队,大家都避着那一片。如若不然,还能得些确实的消息。”
“这倒也是。”
众人闲话少许,等雨势渐小,也就没了说话的心思,纷纷令健仆和护卫打点行装,准备启程。
接近十二月,南地尚好,北方的路却是越来越难走。想赶在元月前赚上一笔,日夜兼程不说,更得顶风冒雪。
众人在城门前道别,调转方向各自离去。
刺使府内,桓容接到北来的消息,尚不及细看,就被急匆匆赶来的贾秉和荀宥打断。
“明公,传旨的队伍已出建康!”
桓容攥紧绢布,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挂心信中所言,很想立即写成书信,询问秦璟伤势如何。然而……用力闭上双眼,重又睁开,桓容将绢布藏入袖中,又把鲜肉送到苍鹰跟前,开口道:“且入内室。”
“诺!”
咸安二年,十二月
晋帝司马曜下旨,以明年为宁康元年,大赦天下。尊王皇后为王太后,追尊先帝元后为顺皇后。并许幽州刺使桓容所请,以“功于社稷”授大司马桓温九锡。
诏书拟就,经过几番删改,拖延将近两月,终于发下。
司马曜看过一遍,落下玉玺。
看到竹简上的印章,谢安和王坦之同时拧眉。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次次都是传国玉玺,当真是司马曜年少不知事?
无论两人如何想,诏书既下,不能继续拖延,总要派出使者前往姑孰。
选来选去,最终选到了谢玄和王献之身上。
谢玄曾在桓温幕下为官,颇得桓温赏识,此去想必不会受到太多为难。
王献之同郗氏结亲,貌似和郗愔是天然联盟,实则不然。因与桓容交好,琅琊王氏同桓氏和郗氏的关系都有些微妙。
此次本可由王彪之前往,王献之却主动请缨。族中一番争论,最终到底接受了这个结果。自此,琅琊王氏的“领军人物”又添一人。
如桓容预料,琅琊王氏不只重回朝堂,在族内也将一番龙争虎斗。
鹿死谁手,面前尚且未知。
只不过,这种争斗不会危及到“性命”,败者再不甘心,也会在胜者面前拱手,为家族尽心尽力。
魏晋时期,“家族”这个观念被诠释得淋漓尽致,后世再难仿效。
主意既定,谢玄和王献之接受任命,早早打点行装,点齐随行之人,启程赶往姑孰。
两人刚刚离开建康,消息已飞送盱眙。
知晓圣旨内容,桓容并未松口气,反而皱眉道:“仅宣旨意?御赐之物没有送到?一样都没有?”
贾秉颔首,半合双眼,似对桓容的反应早有预料。
荀宥开口道:“仆等以为,明公可再上表,谢天子之恩。”
“谢恩?”桓容沉吟片刻,忽然笑了,“的确该谢恩。”
事情明摆着,想借桓氏对抗郗愔,九锡就不能免!
他本以为建康不乏聪明人,就算是拖也该有个限度,不会太过分,以至于激怒桓氏。不料想,对方的确聪明,亦或是太过聪明,真打算踩线!
只有一道圣旨算怎么回事?
这是打算继续拖延,一直拖到桓大司马驾鹤西归不成?!
桓容磨着后槽牙,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北边不安定,建康又是这个态度,真当他没脾气,是个只会哈两声的狸花猫?
“劳秉之代笔。”桓容冷笑道,“切记,一定要道明我对天子感恩之意。”
“诺!”
之前的上表多数由荀宥和钟琳草拟,语气还算客气。换成贾秉,“客气”依旧,字里行间却透出威胁,足够让看到这份上表的人脊背发凉,冒出一身冷汗。
“事情宜早不宜迟。”
桓容十分清楚,这是建康在试探,试探他究竟有多少底气,会不会真的翻脸。归根结底,还是他年纪太轻,出仕时间太短,威慑力不足。纵然手掌两州,依旧让人下意识看轻。
换成郗方回,他们敢吗?!
“上表写成之后,直接送去建康。”桓容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朝廷会是什么反应!”
翻脸?
他的确不会马上翻脸。
但是,挥刀砍上几下,放出几碗血完全不成问题!
“明公,海西县公已至盱眙。”贾秉草拟表书时,荀宥忽然提起司马奕,“宅邸安置在南城,明公可要见一面?”
“暂时不用。”桓容摇摇头。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事情总要一件一件的办。反正人在盱眙跑不了,先晾上几天,等到九锡之事了结再见也不迟。
事情议定,贾秉荀宥分头行事。
桓容得出些许空闲,取出绢布细看。
苍鹰吃完鲜肉,飞到木架上梳理羽毛,遇鹁鸽飞落,嫌弃的移开两步。
鹁鸽跟着移动,引来苍鹰更大不满,鸣叫一声,颈羽竖起。见没什么效果,惹不起躲得起,飞到矮榻前,哪怕在桌面上滑,也不愿同鹁鸽过于亲近。
听到声响,桓容抬起头,好笑的抚过苍鹰背羽,挥袖挡开鹁鸽。随后提笔写成一封短信,塞--入竹管,绑到苍鹰腿上。
“来。”
取出羊皮搭在前臂,桓容站起身,托着苍鹰走到廊下。
天空正降冷雨,苍鹰却半点不在乎,轻轻蹭了桓容一下,振翅盘旋两周,穿过冰冷的雨幕,向北飞远。
桓容站在原地,目送苍鹰消失在雨后。
眼底的温和逐渐被冰冷取代,取下前臂的羊皮,手指一点点攥紧,两个字似从齿缝中挤出:“苻-坚!”
昌黎
当日一战,秦璟身陷重围,身边的甲士尽数战死,秦雷等五六名部曲留到最后,各个身负重伤,几乎无力再战。
正危急时,躲在坞堡的边民忽然杀出,没有战马皮甲,仅靠锄头长刀,以命换命,试图杀开一条血路,救出陷入死地的秦璟。
城头号角吹响,秦玓双目充血,双拳在城头砸出血痕。
“出城!随我杀敌!”
“郎君!”
“休要多言,如大君问罪,我一力承担!”
留下一千五百甲士,秦玓率领八百骑兵冲杀而出。
不是他鲁莽行事,也不是被愤怒冲昏头脑,而是他十分清楚,秦璟身陷重围,边民不惜性命,他不能继续留在城内!
大局为重。
可坐视百姓被屠-戮,又算什么大局?!
八百骑兵冲向来敌,一往无前,全部抱定必死的决心。
氐人的队形被冲乱,但也仅是暂时。
兵力对比过于悬殊,秦玓冲到秦璟身边时,八百骑兵仅剩三百。
“阿兄!”秦璟苦战半日,身上的铠甲、手中的长-枪-尽被鲜血染红。开口时声音沙哑,喉咙似被砂石磨过。
秦玓挑飞一个氐兵,同秦璟背靠背,甩掉-枪-头的血迹,道:“阿弟,此战非善,我不可能看你去死。秦氏儿郎理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今日昌黎城下,我与你共死!”
秦璟未再出言,只是向秦玓颔首,战马被斩便下马步战。
部曲仆兵接连倒下,最后仅剩兄弟二人。
长久的鏖战,倒在两人脚下敌人超过百余,两人身上也添出数道伤口。为护秦璟,秦玓的臂甲被砍碎,左臂已经抬不起来。秦璟的肩甲断开,留下一道伤口,深可见骨。
仅凭一千多人,氐人和柔然部落被生生拦在城下。
只要秦璟和秦玓一息尚存,他们就休想再上前半步!
就在这时,地平线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千余骑兵呼啸而来,身上的皮甲和手中的长刀均昭示鲜卑部族身份。
秦璟和秦玓的心不断下沉,仅能用最后的力气握紧长-枪。
昌黎城已是危在旦夕。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鲜卑骑兵没有冲向昌黎城,而是调转刀口,直扑氐人和柔然联-军。
看到眼前一幕,秦玓和秦璟同时愕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桓容 第一百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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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卑骑兵突然出现,氐人和柔然联-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战事不利,死伤逐渐增大,几支柔然部众率先有了退意。
和建立统一政权的氐人不同,柔然虽有王庭,诸部依旧各自为政。多数时间,柔然王并不插手部落内的事务,就连调兵出征也是由部落首领商议后决定。
之前慕容评借兵,就有柔然部落不同意,压根不理会柔然王的命令。今次同氐人合作,也是几支部族绕开王庭,直接同长安使者商定,柔然王压根被蒙在孤立,诸部连派人通知一声都没有。
去岁雪灾,今岁天寒,草原上的日子很不好过。
牛羊大批死去,部落存活极其困难。加上西北的敕勒部开始东迁,和柔然诸部接连发生几场冲突,更是让情况雪上加霜。
起源于东胡、鲜卑和匈奴的部族尚能支撑,余下的杂胡部落陆续有老人孩童冻死饿死。
氐人这个时候上门,时机抓得正好,双方一拍即合,借熟悉地形的优势,截杀秦氏派出的斥候,甘冒朔风大雪进攻昌黎。
氐人出兵是为报三郡被抢之仇,顺带的,如果能占下昌黎,对西河就是不小的威胁,今后双方再战,便有了两面夹击的可能。
柔然部落纯粹为了劫-掠。
他们对南下中原没有兴趣,只想抢到足够多的粮食布匹,供部落熬过严冬。
战斗最开始,借兵力优势,胜利天平不断向联军倾斜。
令人没想到的是,昌黎边民竟会不顾性命,拼死冲出坞堡,和贼寇绞杀到一起。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秦氏援兵未至,慕容鲜卑竟从东杀来!
究竟是慕容评还是慕容垂,一时之间无法确定。但是,有了这支骑兵搅局,联军再想轻松攻下昌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在柔然部落心生退意,氐人也开始举棋不定时,一支打着商人旗号的车队突然出现在战场上。
二十多辆大车一字排开,车身一侧的挡板升起,健仆躲在挡板后操控机关。
不等贼寇反应过来,箭矢如雨袭至。
这个时候,兵力的优势变成劣势。
凡是被笼罩在射-程-内的氐人和柔然人,完全来不及反应,眨眼即被-射-落马下。侥幸未死的也会被受惊的战马践踏成泥,在惨呼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呜——
城头号角响起,守城的将领当机立断,率甲士冲杀而出。
三方合围,柔然人最先溃逃,氐人独木难支,领兵的幢主下令撤退,舍弃被困住的百余人,掉头向西奔去。
秦璟和秦玓身负重伤,被贼寇重重包围,却始终没有倒下。氐人想以两人为质,都无法近身半步。绳索飞出,如数被长-枪挑飞、佩剑斩断。
三番两次,始终未能得手。眼见鲜卑骑兵和城内甲士冲杀而至,氐人将领不得不放弃生擒两人的计划,调转马头,扬鞭逃窜。
“穷寇莫追!”
秦璟以长-枪-支地,铠甲被鲜血染红,不顾受伤的右肩,牢牢扶着伤势更重的秦玓。
甲士向两人身侧聚拢,刀口调转,防备来意不明的鲜卑骑兵。二十多辆大车依旧停在原地,和对峙双方都保持一定距离。
从上空俯瞰,三方各占一角,似一个不规则三角形,气氛依旧肃杀,不比战时轻松。
“阿弟,”秦玓靠在秦璟身上,拼着最后的气力,低声道,“需防备鲜卑攻城。”
“我知。”秦璟紧了紧撑在秦玓背后的手,抓牢对方的背甲,道,“阿兄可还能支撑?至少要等到回城。”
秦玓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尽量站稳。
风雪渐小,商队领队最先出声:“仆等自南来,途径此地,遇贼寇劫掠,不忍边民受难,故而出手相助。”
这番话貌似不咸不淡,实则已表明立场,他们站在秦氏一边,鲜卑骑兵如要趁火打劫,肯定要尝一尝箭雨的滋味。
虽然没打出旗帜,但在此时北上昌黎,且有这般力量,除了幽州商队不做他想。
秦璟向出言的商队首领致谢。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五官相貌,声音却有几分熟悉,显然不是第一次北上。
两方达成默契,鲜卑骑兵的处境变得微妙。
好在后者并不打算进攻昌黎,更不想同秦氏交恶。事实上,他们是来投奔秦氏,正愁没有投名状,氐人和柔然部落就联手搭桥,给了他们机会。
担心秦璟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领军的幢主打马上前,不用部下跟随,行出大概百余步,扬声道:“秦将军莫要误会,我等并无他意,实诚心前来投效,还请将军收留!”
投效?
秦璟神情一肃,秦玓亦是眉心紧拧。
没得到回应,鲜卑幢主不以为意,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某名染虎,乃前燕国太傅,庸王评麾下。”
“庸王北归祖地,某一路跟随。”
“去岁庸王同吴王交战,某奉命守卫大营,提防他部偷袭。”
说到这里,染虎攥紧缰绳,脸颊抖动,显然是想起深恶痛绝之事。
“不想,柔然部未有动作,投奔庸王的渔阳王却是十足小人!不顾庸王收留之情,暗中勾连慕容垂,火烧辎重,并劫持庸王家眷!”
染虎越说越气,如果慕容涉在场,必定会生啖其肉。
“某等得到消息,立即赶往救援,结果,结果,”染虎双眼泛红,恨声道,“庸王已然兵败,被吴王斩于阵前!家眷尽被屠戮,三岁的小郎君也被弓弦绞死!”
染虎的声音在朔风中回响,仿佛一阵阵孤狼的哀鸣。
“某等来不及救出庸王,唯有立誓为庸王报仇!留在库莫奚必定被吴王追杀,故南下昌黎,愿投效将军,只求给某等一个容身之地!”
“某等愿为马前卒,为将军冲锋陷阵,万死不退!只求他日能手刃慕容垂慕容涉,为庸王殿下报仇雪恨!”
话音落下,染虎翻身下马,不顾雪冷,跪地稽首,久久不起。
秦璟召来两名甲士,命其扶住秦玓,单手抓起扎在地面的长-枪,排开众人,不顾伤重,一步一步走到染虎面前。
相距两步,秦璟停住。
“邺城乃秦氏攻下,你不恨我?”
染虎摇头。
“成王败寇。”
“慕容评败于慕容垂,岂非如此?”秦璟俯视染虎,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
“某忠于庸王。”染虎抬起头,双目直视秦璟,没有任何隐瞒,“庸王早有北归之意,是国主不听!即如此,落得什么下场都是自食其果!何况,某前曾听闻渔阳王暗语与谋士,国主未亡于城破,而是投靠氐人,藏于长安。”
比起秦氏攻破邺城,染虎更不耻于慕容暐此举。
秦璟皱眉。
攻下邺城之后,压根没发现慕容暐的踪迹,其后也没有任何消息,他是如何跑去长安?甚者,为何探子未送出一点消息?
“此事仅是传言,真假无法确定。”染虎继续道,“某等真心实意投靠,请将军收留!”
秦璟看了染虎许久,在对方忐忑不定时,忽将-枪-头搭在染虎肩上。
染虎立即会意,直接握住锋利的枪尖,任由掌心被划破,将流出的鲜血擦在脸上,画上额间。
“某向天神立誓,诚心投效,为将军手中利剑,身前盾牌!”
秦璟收回长-枪,同时蘸血划过脸颊,沉声道:“我接受你的誓言,他日兵下慕容垂,必将他和慕容涉交你斩首!”
“谢将军!”
染虎伏跪在地,再行大礼。他身后的千名鲜卑骑兵同时翻身下马,以长刀划破掌心,将鲜血涂在脸上。
从今日起,他们将奉秦璟为主,如染虎所立的誓言,做他手中利剑,为他身前盾牌。
鲜卑是草原民族,天性勇悍,崇拜强者。纵然南下多年,天性仍不会改变。
唯有强者才能让他们臣服。
故而,他们是对秦璟立誓,奉他为主,而非整个秦氏。誓言在前,只要秦璟下令,他们会向任何人挥刀,绝不会有片刻犹豫。
因鲜卑骑兵的出现,幽州商队就变得不起眼。此后行商口口相传,提及昌黎之战,多会提到千余慕容鲜卑,少有人说到这支古怪的车队。
昌黎城之战的消息传出,秦策立即做出一番布置,派遣身边大将赶往昌黎,接替秦玓和秦璟的守城之责,严令二人闭门养伤,伤不养好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此后,又对平阳、河东的兵力布置做出改动,平阳增兵五百,河东增兵八百,秦玖被调回武乡,暂不掌兵,秦玚代为河东镇守,秦玸改镇平阳,秦玦代守彭城。
秦玒移守荆州,在秦玚镇守河东期间,替她处理州内事务。
作出这一番安排,秦策大举调兵,从西河攻入秦境,半月之内连下三城,压根不给氐人喘息的机会。
城内守军被杀得一干二净,援军也被伏兵袭杀,沿途铸起六座京观,明摆着告诉苻坚;老子年不过了,就是要玩命报复你!改天必要到长安造一座京观!
几战打下来,边境的氐人被打得没了脾气,连连向长安发出急报。除了军情之外,字里行间都是埋怨,可谓是怨气冲天。
究竟是谁出的馊主意?
联合柔然突袭昌黎,胜也就罢了,结果非但没胜,反倒败得彻底。半点好处没占到,反而惹来秦氏的疯狂报复!
出主意的躲在长安什么事都没有,自己留在边境挨刀挨枪!
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秦策摆出架势,誓要与氐人决战。以秦氏仆兵奔袭的方向,近乎要一路打到长安。
苻坚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妙,匆忙从各处调兵,希望能挡住这股进兵的势头,消磨掉对方的锐气,让战争进入拉锯,好歹胜回两场。
不料想,秦氏在东边发起进攻,柔然部落又玩起背后插刀的把戏。
提盟约?
不好意思,和你定盟的是杂胡,属于边缘部落,咱们祖上是匈奴,和他们不是“一家”。所以,盟约直接丢一边,该抢的继续抢,在氐秦北边烧起一场接一场战火。
鲜卑王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压根不打算管。遇上机会还要添几根柴,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显然,氐人的举动触动了王庭“脆弱”的神经。内部不听调遣,还可以当做自家的事处理。氐人横叉一脚算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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