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来自远方
郗愔略微沉下脸色,少顷又现笑容,道:“安石以为此事应当如何?”
“今北有强敌,边境不稳,建康如若生乱,则敌寇必趁机南下,国中亦将遭逢大难。如重蹈前朝之祸,使君与安皆成罪人。”
“安石……”听闻此言,王坦之暗道不好,想要出声阻止。不想谢安决心既下,话说得太快,压根拦都拦不住。
“安知使君之志,亦知使君忧国忧民之心,但请使君斟酌,莫要酿成一场祸事。”
郗愔没说话,表情也没有太多改变,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谢安当面划出底线,太后临朝势在必行。
至于王太后是不是乐意,不在士族的考虑之内。
实事求是的讲,推出太后是为争夺话语权,又不是真为了让其摄政,本人不愿理政事,反倒正中群臣下怀。
不过,这条底线却会触动郗愔的利益。除非他肯让步,否则,事情仍会僵在这里,始终无法推进半步。
帐中陷入沉默,郗愔不言,谢安不语,王坦之皱眉深思,王彪之和王献之互看一眼,最终由王献之开口道:“使君,仆有一言。”
王献之曾于郗愔帐下为官,更曾随他北伐,在几人之中,算是比较有交情,说话能多出几分底气。
“子敬但说无妨。”郗愔道。
“诺。”
王献之拱手,组织过语言,将打好的腹稿和盘托出。
事情僵在这里不是办法。
按照桓容的意思,乱归乱,真起了兵祸,遭殃的还是建康百姓。
经过书信商量,针对朝中局势,桓容提出建议,由王献之和王彪之共同斟酌定出条件,希望能兼顾双方利益,将随时可能爆发的兵-祸消弭于无形。
太后临朝势在必行,不容更改,这是谢安的底线,同时也是王献之和王彪之的。
一来,作为提出太后摄政之人,琅琊王氏自然不能自打嘴巴,当着谢安和王坦之的面反口;二来,涉及到士族利益,大家必须站到统一阵线。
不然的话,琅琊王氏别说再起,很快就会成为士族公-敌。
有得必有失,想要坚守住底线,在其他方面就要妥协。
王献之提出,太后临朝之后,只听政不决事,凡政、军要务均须问顾命大臣。待到天子冠婚,则政归天子。太后还于-后-宫,顾命大臣留于朝堂辅佐,仍可督视天子,行周公故事。
简言之,双方各退一步,郗愔点头同意太后临朝,不再横加阻挠;王谢士族尊重他顾命大臣的地位,并会上请天子,授他丞相一职。
这个方法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却能将争斗拉回朝堂,不至于刀兵相向,使得兵-乱建康,给他人可趁之机。
同时,双方分权也买下隐患,使郗愔和王谢士族彻底站到对立面,几乎不可能合作。
有了这个空隙,桓氏便有了机会,相当于桓容有了机会。
作为事情的发起人和执行者,琅琊王氏终于从实在意义上成为桓容的盟友,今后想要稳立于朝堂,继续同各方势力争锋,甚至更进一步,必要同桓容紧密联合。
挖坑之事不能再有,遇有他人给桓容挖坑,不知道且罢,若是知道,必当第一时间通风报信。
在一段时间内,双方的盟约会相当牢固。至于会不会因某事打破,还要走一步看一步。
“如此行事,郗使君以为如何?”
王献之摆出条件,划出道来,等着郗愔回答。
谢安微感不妥,却无法出言反对。就目前而言,比起继续僵持下去,这无疑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帐中寂静良久,郗愔终于点头。
“可。”
一字出口,犹如重石落地。
王献之再拱手,容姿不凡,潇洒俊秀一如往日。然投身朝堂至今,为家族利益出仕,浸-淫宦海,行事风格早已截然不同,与早年判若两人。
双方各退一步,暂时达成一致。
谢安等人返回城中,很快请见天子,着手进行安排。
郗愔仍留在城外大营,什么时候“授封丞相”的旨意下达,什么时候才会撤兵还城。
手握调兵的虎符,郗刺使半合双眼,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走,许久陷入沉思。
刘牢之在一旁候命,忆起去岁以来的种种,联系谢安等人入营时的情形,眼底闪过一抹暗光,转瞬即逝。扫过郗愔掌中的虎符,不自觉握紧剑柄,脸颊绷紧,胸中涌起一团暗火,是对于权力的野心。
不出五日,宫中旨意下达,授郗愔昌郡公,官至丞相、镇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兖、青、徐三州诸军事。
旨意宣读朝中,官印送至大营,屯于城外的北府军迅速拔营,多数返回京口,留三百常驻建康,成为郗愔威慑朝堂的绝对力量。
对于他的做法,建康士族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郗使君的理由光明正大,日前有贼寇犯云龙门,几登殿阁,危急天子,足见京城守卫空虚。留三百北府军在此,定能震慑宵小,使其不敢再起异心。
此言一出,建康士族当面不言,背后没少扎小人。
谁是-妖-人?谁是宵小?
谁生异心?
震慑的又是谁?
指桑骂槐还能不能更明显一点?!
无论建康士族怎么想,也不管司马曜是不是关在太极殿砸东西,也无论王太后是不是万般不愿,褚太后是不是砸碎道经,政局终于暂时平稳。
建康免去一场兵-祸,朝堂上下都能松一口气。
不过,贾舍人点燃的这场暗火并未完全熄灭,仍残余不少火星。遇恰当时机,必会再次熊熊燃烧,直至吞噬整个建康。
宁康元年,六月
盱眙城一天比一天热,出门走上一圈,必定会热出一身大汗。
“这哪里是六月天。”
桓容禁不住热,终于舍弃长袍,换上轻薄的大衫。当然,吊带衫什么的依旧拒绝,大衫内是蚕丝制的中衣,很是轻薄透气,领口微微敞开,总能舒缓几许燥热。
桓容坐在廊下,背靠门栏,手上摇着一把蒲葵扇,时而扯扯衣领,露-出-汗湿的颈项。稍显粗鲁的姿态,却莫名现出几分潇洒不羁。-
几名婢仆自廊下走来,见到此情此景,不自觉晕红脸颊,心跳加速。
袁峰和桓玄桓伟排排坐,一人面前摆着一只漆碗,碗中是浇了蜂蜜、掺了鲜果的碎冰,另外还有一团奶油。
不得不承认,劳动人民智慧无穷。
桓容只是提了两次,厨下就做出成品。
没有趁手的工具?
没关系,人来!
刺使府最不缺的就是壮汉,各个一身腱子肉,磨盘轻松举过头顶,抡石头像在玩。不过是抄起筷子打上两个时辰蛋清,完全不成问题。
漆碗不大,很快见底。
三个小孩都有些意犹未尽。
婢仆撤下矮桌,送上蜜水和新制的酥饼。
桓容抱起圆滚滚的桓伟,摸了摸桓玄的发顶,让婢仆为袁峰打扇,笑道:“这东西虽好,不能多吃,吃多了肚子疼。”
“诺。”
三个小孩都很听话,袁峰问过时辰,起身换过单衣,让健仆牵来小马,准备去演武场练习骑术。
“天热,何妨停上一两日。”
袁峰摇摇头,正色道:“阿兄之前教导,业精于勤,峰时时不敢忘。”
桓容:“……”
这是唐时韩愈的名言,他不过是没留神,偶尔说漏嘴,没想到就被小孩记住了。本就已经够学霸,还要如此勤奋,还让凡夫俗子怎么活?
“阿兄。”桓伟拉拉桓容的袖摆,“马!我也想骑马!”
桓玄也凑了过来,满脸都是渴望。
“你们还小。”桓容摇摇头,道,“须得再过两年。”
两个小孩面露失望,很快又被木质玩具引开注意,就此“抛弃”桓容,一心一意的玩起能低飞的木鸟和慢速奔跑的木马。
邻近傍晚,空气中终于有了一丝凉风。
婢仆和保母照看着桓伟和桓玄,准备抱他们去东院。
桓容偷得半日闲,不能继续偷懒,起身抻个懒腰,打算先处理部分政务,再去东院陪亲娘用膳。
刚刚翻开竹简,忽见苍鹰飞入内室。
紧接着,有健仆前来禀报,荆州送来消息,梁州刺史杨亮急往州内求援,贼寇犯境!
桓容 第一百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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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州乃华夏九州之一,始置于夏,在今陕西境内。
经西周、春秋,先后分属于巴蜀、秦国。到秦始皇一统天下,在此置汉中郡,为秦三十六郡之一。再之后,经两汉三国,梁州先属蜀国,后蜀被魏所灭,重分梁、益二州,梁州下辖八郡,治所在即在汉中。
西晋代魏,梁州一度改设为国,分封诸侯王。不久即被废,重归州郡。
东晋元帝南渡,重划西晋在南地的版图。梁州辖地逐渐缩减,唯治所仍在汉中。
从王导到庾冰,从祖逖到桓温,皇帝与士族共天下,门阀政治达到顶峰。朝堂亦涌现不少将才,一度率兵北伐,立志拓展疆域、驱逐胡寇。
祖逖于建武元年北伐,数年间收复黄河以南大片州郡,使得当时势大的羯人不敢南侵。桓温更是多次率兵出征,伐前秦、败羌族、攻前燕、灭成汉,使东晋版图一度扩张。
无论后世评价如何,真实存于历史上的功绩不能抹杀。
可惜的是,经两百年战乱,汉室终归衰弱,加上各种各样的原因,东晋虽被视为正统,终不能逐走胡人,一统南北。
南北对峙,北方胡族政权不断更迭,东晋统治也渐入末路。没有契机出现,历史仍将沿着原有的轨迹前行,在隋统一南北之前,苦难仍将持续一百多年。
机缘巧合之下,某只蝴蝶扇动翅膀,契机乍然出现,历史的长河未必沿着原来方向流淌,很可能中途改道。
是好是坏,端看这只蝴蝶够不够努力,扇动翅膀的频率是高是低。
桓容立志终结乱世,提前结束华夏黎民的苦难。
他十分清楚,要想真正走向成功,不能全靠大把撒钱、暗中“放-火”,势必要亮出肌肉,以军队抵御外敌,开疆拓土。
原本以为,要出兵北方,至少还需一段时间。
毕竟秦氏和幽州结盟,短期内不会打破盟约;而苻坚面临秦策的报复,又时而被柔然部落骚-扰,更要料理什翼犍这个占了姑臧就耍赖的滚刀肉,一时之间无暇南顾。
结果万万没想到,氐人的行动出乎预料,不顾三面是敌,竟悍然出兵梁州。
苻坚头脑发热,王猛也病糊涂了?
听完健仆的禀报,看过幽州送来的书信,桓容实在想不明白,口中喃喃念着,时而敲一下额头,对氐人出兵的意图万分不解。
健仆立在外室,始终眼观鼻鼻观心,除非桓容问话,否则半声不出。
至于桓容口中念叨的“头脑发热”“病糊涂”一类的话语,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听见。
桓大司马的葬礼之后,桓容分别送了桓豁和桓冲一对鹁鸽。
以鹁鸽飞送急报,速度快于人力,优势十分明显。
然而,想打探具体消息,却是无人可寻。正如现下,如能找送信人问上一问,或许能更加了解情况,好歹推敲一番,不至于满头雾水。
奈何送信的是鹁鸽,想问都不可能。
桓容叹息一声,命健仆去请贾秉和荀宥。
就接到的消息来看,梁州情况不妙,荆州有意出兵。桓豁的意思是,桓容可以借机上表,一同派兵。
杨亮祖籍弘农,先祖曾为汉时名臣。魏时仕曹操,晋立后又仕司马氏。元帝过江后,更是助王导稳固政权,功劳着实不小。
有这样的资本,杨亮官居刺使,三代镇梁州,手握一支州兵,对桓大司马并不十分买账。
桓温死后,益州同桓氏结盟,梁州依旧游离在外。
不是说他多么忠于司马氏,而是出身的缘故,加上父祖观念影响,始终看不上桓大司马。
不是十万火急,他绝不会向桓氏求救。
请神容易送神难,桓氏一旦派兵,梁州不易主也不能再如往日,杨氏终归要低头。
论政治手段,桓豁比不上桓冲,但就军事才能而言,他足以比肩桓大司马。接到求救信的同时,桓豁铺开舆图,手指点在汉中郡,心知这根扎在汉中的钉子终于要被折断。
只不过,事情不能由他一人来做。
故而,桓豁一边点兵,一边向幽州和江州送去书信。
既然要卖梁州人情,无妨动作大一些,让杨亮没有抵赖的可能,到时不弯腰也得弯腰!
再者,荆州地处要冲,同样和氐秦接壤。为防氐人声东击西,桓豁不可能擅离,领兵之职也要托付于他人。而桓冲镇守姑孰,同样不能擅离,思来想去,幽州的桓容成为最佳选择。
一来,幽州不与氐秦接壤,苻坚想声东击西都没有可能。
借道?
先问问秦氏答不答应。
二来,幽州上下一心,纵然桓容出兵,朝廷也别想插-进手来。谁敢伸爪子,绝对照剁不误。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桓容需要战功。
桓容出仕以来,名望不断攀高,战功仅停留在北伐鲜卑。寿春之战和派兵接掌豫州,内中牵涉到太多,并不好于世间大肆宣扬。
此番氐人南侵,正是光明正大出兵的机会!
朝廷再是防备,也不可能坐视梁州易主。更重要的是,北府军在扬州,根本来不及出兵。等郗愔集结兵力,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接到荆州消息,桓冲也迅速送出书信,赞同前者的提议,由桓容率兵出征御敌。
桓容起初纠结于氐人出兵的目的,和贾舍人一番商议,又看过桓冲的来信,不免暗中叹息。
自己终归是经验太少,遇事想偏,没能第一时间抓住“重点”。
氐人已经南下,绞尽脑汁于对方目的,实在有些本末倒置。当前要事,是尽快商上表朝廷,请发幽、豫州兵驰援梁州。
至于苻坚王猛出兵的目的,大可以稍后再议。
“明公无需过于提心。”贾舍人放过一把暗火,这些时日总是笑呵呵,让桓容很不习惯,见面都觉得头皮发麻。
“败其于战事,事断其刀兵,无论目的为何,皆不重要。”
翻译过来,乱世之中,计谋固然重要,最根本的还是要比谁拳头大。只要在战场上取胜,无论对方怀揣什么念头,最终都将化为泡影。
桓容点点头,接受了贾秉的解释。
“草拟表书之事交与秉之。”桓容捏捏鼻根。
“事情紧急,需得提前点齐将兵,备妥粮草,此事便交于仲仁。待孔玙从城外归来,劳烦仲仁与他说一声,尽快开南城粮仓。”
“诺!”
贾秉荀宥一并拱手,见桓容没有更多吩咐,告辞退出内室。
走到廊下,两人互相看看,嘴角同时勾起,笑容都有些意味深长。
“此次出征,如能灭氐兵,自梁州入秦境,大事可成三分。”荀宥道。
贾秉微微眯眼,长袖振动,傍晚的凉风绕过指间,语调平缓,话中的内容却让人毛发倒竖,“苻坚是为人雄,王猛亦是大才,可惜不逢时机,又没能早秦氏一步拿下邺城。如若不然,北地局势定然不同,想助明公成就大事,恐要费力几分。”
荀宥点点头,道:“闻王猛病重,未知能否撑过今岁。”
“且看吧。”贾秉看向院中,见有一只领角鸮飞落枝头,倏尔又振动双翼,直向窗边飞去,不由得笑意加深。
“如王猛去世,氐人内部必将不稳。届时,还需劝明公尽快动手,早秦氏一步拿下长安。”
“秦氏?”荀宥挑眉。
“秦氏。”贾秉看向荀宥,缓缓收起嘴边的笑意,眼底暗光微闪,“以我之见,明公登九五不难,难的在于一统中原。”
荀宥蹙眉,沉默良久,再开口,声音中似多出些什么。
“秉之所言甚是。只秦氏同为汉室,且扎根北地,根基深厚,非一朝一夕可以撼动。”
“确实。”贾秉继续道,“事难为却非不可为,端看明公如何决断。”
天色更暗,微凉的夜风卷过廊下,模糊了两人的声音。木屐声依旧清脆,直至回廊尽头,方才慢慢变小,终不可闻。
两人离开不久,桓容方才想起苍鹰。转身一看,苍鹰正背对着他,颈羽都竖了起来。
“怎么?”
桓容试着安抚苍鹰,后者直接躲开,继续对着窗口鸣叫。
安抚很不成功,似乎还有火上加油的趋势。
无奈之下,桓容命婢仆取来鲜肉。
不料想,鲜肉刚刚摆到桌上,一个娇小的身影如炮-弹-般冲了上来,落下时偏又无声无息,飞快的叼起一条鲜肉,两口吞入腹中。
看着来者脑袋上的两撮耳羽,桓容登时无语。
这是他在北边见的那只领角鸮?
或许,也许,可能?
看样子的确像。
苍鹰叫声更加响亮,直接扑到桌上,颈羽完全竖起,明显动了真怒。
面对这种情况,桓容也是无奈,干脆心一横,单臂套上羊皮,直接按住苍鹰脊背。
苍鹰不满的鸣叫,委屈的看向他。
昔日酷帅狂霸拽的猛禽,刺客沦落成一副小媳妇样,桓容也十分不忍心。见领角鸮飞出窗口,盘中已空空如也,又让婢仆送来更多鲜肉,一条一条投喂,总算让苍鹰安静下来,不再愤怒得炸毛。
“好歹曾经同路,别计较太多。”桓容一边投喂一边抚鹰羽,笑道,“厨下有不少肥羊,稍后宰杀一头,取最好的部分给你。”
安抚过苍鹰,发现鹰腿上没有竹管,桓容不免有些失望。
待婢仆来请,猛地一拍手,想起自己要陪亲娘用膳。看看天色,这个时辰了,八成膳食早已摆好,正等着自己。
又给苍鹰喂过一条鲜肉,交代婢仆不要关窗,也不要轻易入内室,桓容踏上木屐,急匆匆赶向东院。
漆盘很快见底,苍鹰移到木架上,满意的振动双翅,开始梳理羽毛。
梳理到一半,窗外又响起一阵鹰鸣,一只体型更大的黑鹰飞入内室,腿上绑上竹管,爪子上竟还抓着一只领角鸮。
领角鸮没有受伤,吓得却是不清。
苍鹰看看它,鹰眼眯起,就要凑过来报仇。不想被一翅膀扇飞,黑鹰当场对它竖起颈羽,明显在表示:老子的存粮你也敢觊觎?!
苍鹰侧身移开两步。
黑鹰是刘夫人所养,在鹰群中地位最高。苍鹰没少被扇,见机不妙,惹不起总躲得起。
至于领角鸮,趁着黑鹰爪子松脱,不顾一切飞向窗口,那速度,简直突破鸟类极限。
经过窗前的婢仆被吓了一跳,揉揉眼睛,心中默念道祖,急匆匆的快步离开,不敢轻易回头。
桓容半点不晓得,自己离开不久,内室中险些酿成一场血案。
快步行至东院,果然不出预料,膳食已经摆好。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坐在屏风前,袁峰、桓玄和桓伟依旧排排坐,每人面前设有一张矮桌。
慕容氏坐在李夫人下首,素淡的衣裙,未戴蔽髻,脸上未涂脂粉,颜色却比在桓府时更盛。或许是心思放开,忧愁尽去,此刻一心一意守着桓伟,明明是艳丽的长相,气质却变得温婉。
“阿母。”
桓容上前行礼,坐到矮桌前。
婢仆打开木桶,舀起满满一碗稻饭。
不论目睹几回,桓容的饭量依旧让桓玄和桓伟惊奇。
刚刚四岁的小孩,不会遮掩情绪,看看桓容身边的饭桶,再看看自己面前的小碗,桓伟眉头皱了一下,要求保母再添。
“郎君?”
“我要和阿兄吃一样多!”
如此豪言壮语,引来数道目光。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仅是笑了笑,并未出言,慕容氏看着桓伟,不知该不该向桓容赔礼。
桓容放下竹筷,笑道:“阿弟想添饭量?”
“对!”桓伟握紧拳头,用力点头。
桓容让保母将桓伟抱到身边,捏了捏小孩圆滚滚的胳膊,道:“会很辛苦,怕不怕?”
“不怕!”
“好。”桓容继续道,“等你再长几岁,便随典司马和秦司马习武。习得一身武艺,饭量自然加大。”
“真的?”
“真的。”桓使君忽悠小孩,半点不费力。
“我听阿兄啊!”桓伟表示满意。
桓玄反应稍慢一些,桓玄也将他抱到身边,道:“阿弟想不想武?”
“想。”
“好。”桓容抚过桓玄的发顶,笑道,“你身子骨不如阿伟,想要一起习武,不能再挑食。”
“诺!”
两个小孩忽悠完,桓使君很有成就感。
南康公主摇摇头,目光中带着好笑。李夫人则以绢扇掩唇,早已笑弯眉眼。
慕容氏则站起身,先向南康公主福身,继而转向桓容,诚心道:“谢郎君!”
桓伟桓玄年纪小,不明白桓容的几句话代表什么,慕容氏却是一清二楚。
两人都是庶子,尤其是桓玄,曾被桓大司马视为继承人培养。换做心胸狭窄之人,必定心生猜忌,不会让他们活到成年。
桓容非但留下他们性命,更许出一个前程,实是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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