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来自远方
亲眼所见,身临其境,震撼依旧巨大,除了石化还是石化。
他们之前还笑话士族郎君四体不勤,什么被看-杀,分明就是承受力不够强,体质太弱的缘故。
如今来看,绝对的大错特错。
面对这种场面,甭管换成谁,没有半点准备,都是被生生砸死的节奏!
“阿兄……”
“什么都别说。”
“官家他……”
“继续保持沉默。”
“……”
唐氏兄弟站在船头,彻底体会一把建康百姓的热情。
待到人群生出猜疑,花雨稍有停顿,桓容方才施施然走出船舱,站在船头,向两岸挥了挥手。旋即以袖遮脸,动作行云流水,驾轻就熟。
“陛下千秋!”
伴着山呼之声,是更加密集的花雨。
花雨中闪着彩光,不知哪家女郎,竟将金钗一并掷了过来。
咚咚几声,桓容低头一看,顿时眼角微抽。
金钗之外还有一匹金马!
瞧这打造工艺,百分百吐谷浑出品。
唐氏兄弟回头望去,见到桓容的遭遇,顿觉一阵惭愧。
原来他们想错了,官家没想着拉他们顶缸。比起飞向官家的金钗金马,自己身上这些算得了什么。
郗超和贾秉同被拉出船舱,一同做人形花架。
建康小娘子的爱好十分广泛,既欣赏美少年,也不会错过美中年。
君臣三人一起站在船头,共同承受热情洗礼。
短短的一段路,官船又成花船。每次桓容露面,这都是必然结果,雷打不动。
河岸边,有女郎扬声而歌,唱出诗经的词句。遇桓容望来,桃腮晕红,清脆道:“郎君,我心悦你!”
是郎君,而不是官家。
女郎的声音穿透夜风,清晰落入桓容耳中。
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是,他早已心有所属,无法回应。
桓容面向女郎,扬声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一声出口,女郎的歌声瞬间停住。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第二句唱出,女郎们开始轻轻击掌,奏出古老的调子。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最后一句落下,桓容展颜而笑,眉目俊秀,文雅精致。映着河上美景,仿佛谪仙降世,从画中走来。
“郎君,谢郎君!”
女郎们立在河岸旁,声音一如往日清脆,犹如黄鹂初啼,美眸中却已含泪。待官船行远,歌声依旧在河面上飞旋盘绕,久久不能散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华灯初上,城中亮点彩光。
秦淮河缓缓流淌,倒映满天繁星,映出河岸旁的彩灯。光芒错落交汇,织成一幅亘古流动的画卷,沉在岁月里,留下一场繁华汇聚而成的美梦。
“郎君,我心悦你。”
六个字飘散在夜空中,终至消散无踪。
桓容 293.第二百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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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建康后, 唐公洛父子被安顿在青溪里,住进原属侨姓士族的一处旧宅。
因在政-治-斗-争中失败, 家主获罪,全族被流放,宅院多年没有人气,已有些破败。
经过匠人巧手休憩,枯木杂草被移走,层楼叠榭恢复生机,重现几分当年的气势。位于前院和后院间的演武场, 尤其得唐公洛及唐氏兄弟青眼。
入府数日, 朝廷未下诏令, 门前匾额尚未高挂。
唐公洛搬入正室,唐氏兄弟分往东西厢室安顿。
女眷移入后宅, 习惯了常年的战争生活, 乍见南地建筑的精巧, 目及飞阁流丹, 画栋朱帘,不免有些新奇,减少几分入城后的忐忑和不安。
当夜, 一家人用过晚膳, 唐公洛召子侄在正室叙话。女眷同没歇息, 而是聚到一起, 商量何时往各府拜见。
“初来乍到, 需得谨慎行事。”
唐家的身份本就尴尬, 虽有“英雄”之名,终归是先降后叛,背负着造反的名声。要想在长安站稳脚跟,既不能让人觉得唐家无礼,又不能予人急功近利之感。
一家人谈到深夜,简单制定出章程,方才各自安歇。
因唐公洛暂无官职,无需上朝,翌日起身之后,即召子侄往演武场活动手脚。
女眷忙着整理箱笼,准备往各家拜访时的表礼。
为了购粮,唐公洛散尽大半家财。此番到了南地,留在北边的田地同样无法收回。一本本翻阅过簿册,唐夫人和儿媳侄媳都是愁眉紧锁,连声叹息。
“阿姑,实在没有办法,莫如用我的嫁妆。”
“不可。”唐夫人摇头。没有合适的表礼,那就干脆不送。用侄媳的嫁妆,会让人嘲笑唐氏满门。
“那……”
正愁眉不展时,忽有婢仆禀报,台城来人,家主请唐夫人往前院。
“不是来见夫主?”唐夫人诧异。
“来的是长乐宫大长乐,带有太后赏赐,直言欲见夫人。”
唐夫人点点头,让儿媳和侄媳稍安勿躁,整理过衣裙,佩两枚金钗,由婢仆引路,穿过演武场,直往前院。
彼时,大长乐被引入正室,谢过唐公洛,正饮茶汤。
桓容和南康公主皆好清茶,久而久之,宫中的茶汤都不加葱姜。
唐府内的茶汤味道太重,宦者有几分不习惯。出于客气饮下半盏,此后置于身前,仅同唐公洛叙话,再不碰一下。
不久,婢仆来报,唐夫人已至前院。
话音刚落,唐夫人款步走进室内,同宦者见礼。
“仆奉太后殿下懿旨,召唐氏女眷明日入宫。”
知晓宦者来意,唐夫人微惊,不由得心头一颤,下意识看向唐公洛。后者显然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宫中何意。
“太后殿下言,唐氏蒙受此难,实为遗憾。唐公高义,不忍百姓受难,乃是有德之人。”
说话间,宦者拍了拍手,立即有随行甲士抬入箱笼,箱上有皇家印记,表明御赐之物。
“太后殿下知唐公不扰百
姓,为市粮散尽家财,此为些许心意,请唐公收下。”
是心意而不是赏赐,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的意思,这让在长安受尽怀疑排挤的唐公洛愈发感动。
“请大长乐代唐某谢天后!”
唐公洛向台城方向抱拳,唐夫人随之福身行礼。
宦者没有阻拦,而是侧身让到一边。等唐氏夫妇起身,方才道:“官家有言,居大不易。唐公何妨趁有闲暇,在城内城外走上一走,市地或许不成,市下几座商铺,一年的收息亦是不少。”
唐公洛颔首谢过。
送走了宦者,让人清点箱笼,发现箱中多是金银绢帛,少有只能看不能用的摆设器物,不免暗道:官家太后皆是如此,难怪桓汉更得民心。
“早晚有一日,桓汉天子当统一天下!”
此外,唐公洛细思大长乐的话,很快品出另一层含义。
趁有闲暇?
依其所言,眼前的困窘不过暂时。官家定会用他,不就将授他官职,几子亦有机会出仕。如有机会带兵,必要征战沙场,斩杀外敌,纵马革裹尸亦是心甘。
如此,方能不负天子厚恩!
有了太后送来的金银绢帛,唐夫人再不必为表礼发愁。
夫妻俩商议一番,各自下去安排。
既然来到建康,天子有意重用,就不能混混沌沌过日子,必要想方设法扎下根来。
唐公洛不在乎世人如何看他,也不在乎史书上会将他写成贰臣叛将,只一心一意要报桓容大恩。更教导子侄,唐氏能够保全,全仗桓容出手相助,此恩不保枉为丈夫!
“遇此英主,自当为其刀锋,披坚执锐,征战沙场!”
翌日,唐夫人携儿媳和侄媳入台城,往长乐宫拜见太后。
入宫之前,唐夫人早有准备。同南康公主当面,猝不及防,仍不免有些恍惚。
眼前的桓汉太后,让她想起了长安的刘皇后。
论相貌,两人没有半分相似。然就气质而言,却有七八成相类。
再看陪坐在屏风前,巧笑倩兮的李夫人,纵然身为女子,也不免心生怜意。如此佳人,才当得上百媚之姿,堪谓倾国倾城。
因唐公洛身无官职,唐氏又未归入南地士族行列,唐夫人和几个媳妇的身份几比庶人。
由宦者引入内殿之后,几人未敢走近,直接伏身在地,行稽首礼。
南康公主安坐上首,受下这份大礼,旋即请唐夫人起身,命宫婢送上茶汤糕点,笑着同对方叙话。
“听闻唐公长孙聪慧伶俐,武艺不凡,舞勺之年即能开一石弓。”南康公主道。
“太后殿下过誉。”唐夫人谦辞道,“不过是读过几卷经义,类其祖父,有些力气罢了。”
南康公主笑了,“夫人实在过谦。”
唐夫人打起精神应对,心中开始估算,南康公主提起唐氏长孙,究竟是何用意。
南康公主没有卖关子,很快话入正题。
“官家尚未立后,膝下并无皇子。两个幼弟一
直养在宫中,刚过外傅之年,待元服后就要搬入青溪里。”
唐夫人没接话,等着南康公主继续向下说。
“这两个孩子都是拘不住的性子,一心想着随兄长出海。知晓元服前皆不可行,就闹着往学院读书,不肯日日拘在宫中。说起来,我也是头疼。”
“殿下有大志向。”
南康公主摆摆手,笑道:“属猴的,坐不住罢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轻笑,殿中气氛更显得轻松。
“让这两个坐不住的去学院,不晓得要闯出多少祸来。”南康公主叹息一声,道,“日前听官家提起唐公长孙,知其年少有为,性子沉稳,也是上学院的年纪。我就想着,可否让几个孩子做个伴?”
话到这里,意思已经十分清楚。
对唐家来说,这无疑是件好事。只要把握好分寸,必能成为起身的助力。
“谢太后恩典!”
“哪里就提到这个。”南康公主笑着摇头,“夫人可先归家,将此事详细告知唐公。凡唐氏子侄,年龄合适皆可入学。”
“诺!”
唐夫人带着一肚子心事而来,又怀揣着满腹心事而去。
回到家中,将事情告知唐公洛,后者思量许久,召来几个孙辈,仔细叮嘱一番,拍板道:“都去学院!”
几个小少年双眼圆睁,不明白大父为何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偷眼看向亲爹,发现亲爹也是满头雾水,不明究里。
想不出缘由,只能听从大父之言,老老实实的跟着家人往学院报名,等着参加考试。
待小少年们离开,唐公洛扫视几个儿子和侄子,语重心长道:“唐氏在建康没有根基,是否能重立门楣,全看后辈是否出息。尔等需要牢记,唐氏不是士族,亦非外戚,我等侍奉的唯有官家!”
简言之,从今天开始,唐氏将独立于士族之外,成为建康朝廷中的另一股势力。
如今尚且渺小,但有天子为后盾,早晚会壮大起来。
对于桓容的意图,唐公洛能猜出两三分,却不可能完全猜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桓容的意思行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太元六年,十一月
天子下旨,封唐公洛尚书右丞,兼忠武将军。其子侄俱授给官职,或留在朝中,或往边州驻扎。
尚书右丞为正四品下阶,品位不及刺使。唐公洛没有半分不满,叩谢天子隆恩,叮嘱奔赴边州的子侄,“务必要兢兢业业,不可有半点马虎,方不负陛下重用。”
同月,唐氏长孙唐敏及从弟入建康学院,与桓伟桓玄一同学习。
几名小少年见面,言语间颇为投契,很有一见如故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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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机会,桓伟桓玄就要讲海上趣事。虽未亲眼得见,却能讲得栩栩如生,仿佛画面就在眼前。
唐敏等人听得如痴如醉,很是神往。一段时间之后,纷纷被拐带得“不务正业”,向往着随船出海。
知道这种情况,唐公洛没说什么,只是让孙子自己想好,唐氏儿郎说一不二,立下
誓言不可更改。今日说要出海,明天就改变主意,凡事三分钟热度,落得个一事无成,必定家法伺候,打死不论。
桓容有些不好意思。
本想着同唐氏兄弟接触,能让两个弟弟改改性子。哪里想到,桓伟桓玄半点未改,反而把唐公洛的几个孙子一同带歪。
这且不算,连学院里的士族子弟都受到影响。
每逢上朝,面对满殿文武控诉的眼神,桓容也是压力山大。
可压力再大又能怎么样?
“闯祸”的是自己的兄弟,没得辩驳,只能当做看不见,继续受着。
太元六年,十二月
郗愔的书信送到京口。
读过信中内容,郗融终于不再由于,配合幽州刺使荀宥,在边州拉开架势,准备抢人抢地同北边扯皮。
秦玦很快发现不对,命人在边界设下重防止。
起初有一定效果,奈何时入隆冬,百姓的存粮越来越少,饥民越来越多。有出身当地的低级军官和士卒,不忍见族人和乡人受苦,竟冒着杀头的风险,主动放开道路。
更有两处临近边界的村落,在里长和散吏的带领下,全村投向桓汉。
这两个村子靠近淮南郡,东晋初立,曾归南地政权管辖。后被鲜卑抢走,一直未能夺回。至秦策入主长安,自然归入秦国版图。
遇北地灾祸连年,村人实在支持不住。纵然有秦璟送来的灾粮,却不能解决全部问题。更何况,长安下旨,为留得春种,至明年三月,不许各地再开仓,百姓的日子更加难过。
见到对面的百姓衣食丰足,自己只能混个水饱,众人凑到一起,商议之后,狠狠一咬牙,投向桓汉!
等到秦兵发现情况,村落早已是空空如也。
荀宥得人回报,当机立断,集合两千兵力,由熟悉当地的村人带路,拿下了第一块地盘。
消息传出,秦玦没有迟疑,立即点兵增援。
出兵的方向正是淮南。
斥候上报秦军进兵的方向,荀宥不得不承认,秦氏兄弟皆为难得的将帅之才,想要顺利实现计划,必须加倍谨慎。
战火在边境点燃,彼此互相试探,既展示出不让寸土的决心,也在排兵布阵时加以克制,避免战局进一步扩大。
究其根本,双方都没做好决战的准备,这时扩大战局,只能是两败俱伤,不会有胜利者。
边州烧起战后,建康和长安先后得到消息。
对桓容来说,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中途出现波折,也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秦策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桓汉会这么快动手。
朝会之上,面对文武群臣的目光,秦策正准备发下诏令,突然眼前一黑,没有半点征兆,当场跌落龙椅。
“陛下!”
光明殿中一片混乱。
消息传到-后-宫,刘皇后放下漆盏,和刘淑妃对视一眼,传递着同样的情绪。
该来的终归是来了。
桓容 294.第二百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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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来如山倒。
秦策这一病, 更是非同小可。
自在光明殿晕倒,秦策再未能苏醒, 连续三日未升朝会。医者陆续奉召入宫, 只进不出,至今未有一人离开。
刘皇后和刘淑妃守在内殿, 翻看医者记录下的脉案,详细询问秦策病况。
医者面带难色,又不敢加以隐瞒, 只得硬起头皮道:“官家年过耳顺, 精力本就不比从前。国政操劳,未能养生, 且用了些助兴之物……”
医者说得十分隐晦, 神情间颇有闪躲。
不是他心怀他意, 故意卖关子, 实在是秦策的情况特殊。
直白点说, 就是秦策白天处理国政,晚上就找美人寻欢, 六十多岁的人了, 本该养生修身, 偏偏反其道而行。不禁美色不说,更用起助兴药物,精力愈发不济, 身体差点被掏空。
幸亏秦策武将出身, 身体的底子强, 方才能撑到今日。换成别人,体质稍微差一点,恐怕早已是一命呜呼,压根等不到医者救命。
医者说完,没有半点轻松之感,只觉得头皮发紧,背后冷汗直冒,压根不敢看刘皇后和刘淑妃的表情。
半晌,得知可以离开,医者如蒙大赦,立刻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出内殿,借熬药的机会躲去偏殿。
兰林殿和九华殿的美人闻听消息,各个如遭雷击,噤若寒蝉。
秦策昏迷不醒,宫门紧闭,外人不能入内。刘皇后的势力遍及整座桂宫。无论她想捏死谁,都是轻而易举。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美人们不敢踏入光明殿,只能独坐垂泪。想到家人送自己入宫的目的,又想到秦策的病况,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前途再也无望。
秦策昏迷三日,药食难进。
医者言明紧要,刘皇后和刘淑妃不假他人,拿起喂药的器具和竹勺,不顾溢出的汤药-脏-污-衣裙,轮番守于榻前。
“快,掰开陛下的下巴。”
宦者小心上前,几次三番,始终不敢用大力,自然掰不开秦策咬紧的牙关。
“退下。”
刘淑妃皱眉,挽起长袖,素手捏住秦策的下巴,使了个巧劲,终于打开秦策的嘴,轻声道:“阿姊,可以喂药了。”
刘皇后没有耽搁,用竹勺压住秦策的舌苔,勉强将汤药喂进秦策口中。
见他还能吞咽,殿中众人皆松了口气。
一碗汤药喂完,刘皇后打开绢帕,擦过秦策的嘴角。
见秦策眼皮微动,手指也在微微抽动,似醒非醒,刘皇后和刘淑妃交换眼神,当即俯身道:“陛下刚用过药,恢复精力需要时间,且先休息。宫中有我和阿妹,朝中有夏侯将军和张司徒。”
不知秦策是否真有意识,听到这句话,竟渐渐平静下来。
刘皇后直起身,向刘淑妃点了点头。
姊妹俩十分清楚,秦策暂时不能死。就算要死,也必须撑到秦氏兄弟赶回长安。
无需全部归来,只要回来一个,朝中局势就能掌控。任凭有人心怀叵测,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不过,秦策醒来之后,知晓长安被亲子掌控,难保会做出什么反应。
想到某种
可能,刘皇后摇摇头,起身往偏殿更换衣裙。有刘淑妃守在内殿,她自可以放心。
刚刚走进偏殿,就有宦者上前,禀报前朝情况。
“官家晕倒在朝会上,消息瞒不住,长安城起了流言,说是……”
“什么?”
“说是官家无道,不怜百姓,为君无德,这场病咎由自取。之前的天龙食日就是佐证。”宦者一边说,一边瞅瞅左右,声音压得更低,“仆觉得事情不对,流言未免传得太快,太有针对性,让人暗中去查,果然发现,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哦?”刘皇后长眉轻挑,眼底尽是冷意,“查明是谁?”
“证据确凿的有五家,都是官家定都后来投的豪强。还有两家,是从西河带来的旧部,似是对官家早有不满,借机生事,只是没有明确证据。夏侯府内也有端倪,老将军是否牵涉其中,仆尚不敢断定。”
“夏侯?”
刘皇后大吃一惊。
诸事尽在掌握,唯有此事出乎预料。她想过有人会催生野心,趁机生乱,万万没有料到,夏侯氏也会牵涉其中。
没有确切的消息,刘皇后不敢断定,生出异心的是夏侯鹏本人,还是他的几个儿子,亦或是在军中的孙子。
唯一能确定的是,跟在秦璟身边的夏侯岩,必然没有牵涉其中。
“继续查,盯住这几家。”刘皇后斟酌片刻,命令道,“你出宫一趟,请张司徒入宫,切记小心行事,不要惊动他人。想要稳定朝局,等到阿子归来,必得张司徒出面。”
“诺!”
刘氏部曲多数给了秦璟,刘氏姊妹所能依仗的,唯有宫内的禁卫和长安守军。
之前,刘皇后并不担心桂宫的安全。现如今,事情牵涉到夏侯将军府,她不敢有半点大意,更不敢怀抱任何侥幸。
夏侯将军自平州归来,奉旨领司隶校尉。不同于前朝,秦策不只予其司察、举使之任,亦有徒兵之权。其三子俱在军中,其孙肩负守东城之责,认真算一算,夏侯氏竟掌控了长安近半数兵力。
之前有秦策压制,忌惮天子之威,夏侯氏从未敢轻举妄动。
如今秦策病重,在群臣面前跌落龙椅,潜藏的野心迅速被催生,继而如野火燎原,顷刻间蔓延开来,再也无法收拾。
“自古以来,权力二字困住多少英雄。”
刘皇后叹息一声,转身回到内殿,遣退宦者宫婢,在刘淑妃耳边低语几句。
“阿姊所言确实?”刘淑妃的惊讶不比刘皇后少。
“确实。”刘皇后站在榻边,看着陷入沉睡的秦策,叹息道,“从西河到长安,变的又何止是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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